康王回身,刹那间弯弓如满月。
残阳如血。
“射雕手……”
完颜宗望抓着穿胸而过的铁箭,强行拗断,继而双目血红。
“铁浮屠,冲锋!”
“两翼展开!”完颜宗弼无愧名将之名,面对张叔夜的纠缠,当机立断放弃秦凤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和完颜宗望的合流。
他看的很清楚,宋人骑军极少,冲锋声势虽壮,却无法改变双方实力对比,只要铁浮屠成功展开,援军必灭,张叔夜必灭,宋廷野战力量将彻底崩溃。
面对,完颜宗弼惊诧之余,也长舒了一口气。如此精锐却只能单独出击,宋军投送能力已达极限。至于精锐骑军,我大金最不缺的就是精锐骑军。
两支金军合流,两翼拐子马展开,铁浮屠开始着甲,传令兵极速奔驰,金兵阵型快速转换,有如巨人苏醒。
成功汇合张叔夜的康王神色凝重。
张叔夜轻声说:“殿下不该来的。”
康王看着夕阳下的汴梁城。
“这天下没有谁不能死的道理,但也没有谁必须死的道理。”
(十九)
“王爷能来,张叔夜此生无憾矣。决战之时,还望王爷莫要亲冒矢石。”
“冲阵之时射中了一个人,好像叫完颜宗望吧。”康王洗刷马口,顾左右而言他。
“您说谁……那敢情好!”
“王爷,给老臣透个底,您是不是还藏着几千几万骑军。”张叔夜凑到康王耳边,小声询问。
“真没有了。”康王苦笑。
秦凤军阵中,种师中曹晔对望。
“曹晔,不想和我一起交代在这的话,京军的后手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曹晔摊开双手。“真没了,愿意陪老子出城的你也看到了,都死了。”
“八十万京城禁军,人呢?”
“吃空饷的一大半,领兵的全是京城世家的酒瓤饭袋们,他们不敢出来,出来也只能给蛮子送军功。”
“你曹家世代领军世代公侯,就没有几百部曲?你家是怎么传到今天的?”
“就是因为我家没有部曲,才能传到今天。”
曹晔苦笑着解释。
“京城将门和你们西北将门不一样,我们想绵延下去,就不能会打仗……先祖后周便官至引进使,太祖黄袍加身时,先祖犹在石守信之上,封中书令、济阳郡王——我们这些后人哪还敢往上走?不过是尽量让子孙平庸些,守着这份富贵罢了。”
“天子念旧,使我曹家世代为将,我曹家自然要投桃报李,兵法是万万不能学的,京军众将,要会喝酒,要会作诗,要能上青楼,偏偏不能会领军,否则就是狄青的下场。”
曹晔望向天空,嗓音低沉。
“龟缩一世,难复先祖万一,我曹家已一退再退,我将门已一退再退……孩儿不孝,始终不曾往岐沟关敬酒,今日便以血代酒。”
(二十)
秦凤军前排竖起重盾,选取悍卒身着步人甲,长刀结阵,几道绊马索已经拉好;秦凤军剩余骑军在曹晔带领下拉开距离,张叔夜部则以箭雨呼应。
康王把十六支铁翎箭插入箭囊,骑士们沉默着在他身后汇聚。
完颜宗望背后,五千铁浮屠沉默并列,铁甲反射日光,夕阳下光芒万丈。
双方同时开始冲锋。
靖康元年,宋金双方向天下宣示了何为重骑,康王四次往返冲锋,三千拐子马死尽。铁浮屠面对宋军步卒,同样是惨烈屠杀。也正是在这场战争中,张叔夜证明了步卒的价值。
两千步人甲密集列阵,配合长刀重盾,面对金军冲锋,损失惨重却始终不倒,死死钉在阵中,直到秦凤军主力完成合围。
铁浮屠以下,人马当之即碎。
那是踏白军第一次向天地间放声。
但即使张叔夜也承认,战争的胜负手,是一个没有出现在战场的人。
青怡结鬼章。
那是战争最惨烈的阶段,曹晔部轻骑同拐子马数次对撞,所剩不足百人,两千踏白军于箭雨下面对接近万骑的连续冲锋。几乎每一处战场上,金人都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
直到西北方烟尘四起。
突然出现的骑兵猛扑金军侧翼。这群人披发跣足,装备杂乱,悍勇难当,举着木叉的汉子,却能将装备重甲的铁浮屠挑落马下。
完颜宗翰愣住。
吐蕃人?
回望这群人掀起的烟尘,完颜宗弼准备速战速决。只要五千铁浮屠踏碎敌阵,胜利依然属于他。
如果只有这些吐蕃人的话。
可天命终于偏向宋人一次了。
吐蕃人身后,数不清的骑兵整装备甲,蓄势待发。
一骑冲至康王身侧,骑将掀开面甲,露出面容。
李仁孝。
“尼雅部,桑卧部,角厮罗部,奉命前来!”
“夏州精锐都在这里了,殿下。”
李仁孝目光清澈。
“青怡结鬼章赌你赢,我赌你赢,陇右三十三州,都赌你赢。”
两人身后,吐蕃上师且歌且舞,骑士振臂,数十只金雕振翅而起,直扑云霄中的海东青。
铁浮屠面前,两千重骑接手战场,同样的人马俱甲,同样的钩索绞联。
西夏铁鹞子,李元昊以此开国。
残阳如血,天地赤红。
(二十一)
汴梁一战,完颜宗弼以葬送五千铁浮屠的惨烈代价争取到撤出战场的时机,李仁孝拢兵追击,这次,再没有人能阻止他打进析津府了。
康王府内,觥筹交错。
“种公和沙州还有联系吗?”
“王爷是指?”
“归义军!”康王眼神明亮。“守汴梁必守河洛,守河洛必守关中,守关中河西为必占之地,西域之地,归义军孤守百年,存一日异族便阻一日,归义军不可不复。”
“复西域,马政自解。”
……
康王说了很多理由,唯独藏着最重要的一个。
归义军为唐守土五十年,我便保你张家百年富贵平安。
张家必须有人活着,哪怕是废物,也会做二十年的西域都护。
至于甘州回鹘,待到北疆事了,本王亲赴西北,以回鹘覆灭,祭张议潮。
酒至半酣,大学士汪博彦悄然离去,集英殿内,钦宗已等候多时。
“他要什么?”
“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
“我朝绝无此官!”
“康王说……他在,就可以有。”
汪博彦小心翼翼地劝诫。
“官家,臣以为康王如此行事,朝中便可以放心了。”
“放个屁心,当朕没读过史书不成!”
“康王所求不过是一个名分。朝廷给与不给,安南大理都在康王手中,大宋四百军州,康王分毫不取,老臣以为……康王,很有诚意。”
“他要长安!”赵桓面色铁青。
“长安还在女真手里,官家。老臣斗胆劝一句,汴梁一战,若是康王不来……”
……
康王随手捻起一只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便是杯子碎裂的清脆声响。
“看来没有刀斧手啊,吓死我了。”康王醉态显露,语调慵懒,目光却清澈无比。
康王起身离开,临行之前,转身微笑。
赵桓屏退左右,亲自磨墨,写信给一个人。
陈桥门外,康王悠然仰卧。
丙申,风清气朗。
宜放马,宜远行。
(二十二)
小朝会一场密谈,当夜吐蕃骑兵回返,康王亦挂甲西行,以保党项不生二心。一时之间,朝臣齐奏官家英明神武,信手之间,连退两敌,汴梁之患解矣。
康王西行途中,金军拦路,天下皆惊。
数日之后,金军回转,再逼汴梁。
朝廷开始推选倒霉蛋负责议和,张邦昌众望所归地倒了大霉。看过朝中提出的谈判条件后,他觉得朝廷不想议和,想让金人剁了他。
敦煌城外,一骑悄然下马。
苏符笑着迎接,言语热络,骑士摘下斗笠,露出清丽的女子面容。
双方谁也没提此行目的。
一脉赵氏宗亲的隐秘押注,庆历朝堂的陈年旧案,散而不倒的临川王氏,隐忍多年的元丰党人……无数人注视着此次西行,但前来者不该是她。
事到临头,家族子弟尽皆退避,包括她的丈夫。
但她愿意来,因为她父亲是李格非,因为她师伯是黄庭坚,因为她师祖是苏轼。
李清照踏入城关,极目远眺。
城楼上,康王望着云开雾聚,长枪斜靠,手握一卷兵书,安静等待。
西北关城,风沙弥漫,做不来剑斩桃花的中原雅事,更没有醉卧酒沽的江南闲愁,唯有一人一卷一枪一马一天一地。
天命风流。
东京城里,向来疼爱晚辈的汪博彦大学士黑着脸动了家法,不许任何人求情。
寿宴之上,侄子送来了唐太宗的真迹,据说是意外流出的王府密藏,曾是康王书房之物。
得意的汪博彦邀诸位同僚共赏。
只看了一眼,李纲的茶壶就掉在了地上;李若水表情抽搐,大声赞美;张邦昌脸憋成猪肝色;秦会之说到一半的祝酒词戛然而止,腹部起伏剧烈。
汪博彦看向字帖。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二十三)
按照惯例,秦会之早该是从七品的太常博士,可他始终是正九品的学正,秦会之明白,正是恩师暗中压下了他的升迁。对这个关门弟子,汪博彦期望极大,汪博彦始终认为,秦会之会继承他的衣钵,成为未来的主和派领袖,执掌朝堂。
秦会之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遇到康王。
老师给他铺好了一条通天大道,他明白。
可他更明白,走上这条路,就再也别想看到封狼居胥的一天。
无论未来还是眼前,秦会之都很苦闷。
眼前更苦闷一些。
眼前坐着一个驴脸绿豆眼的家伙,长相猥琐,表情龌龊,一边大谈对时政的所谓看法,一边对着侍女猛瞧。
此人名为毕入舟,也曾与秦会之一处求学,后来秦会之考入太学,毕入舟不出意料地落榜,便做些偷鸡摸狗地勾当,听闻秦会之已经是太学学正,便以拜访之名跑来蹭吃蹭喝。
两人关系说不上如何紧密,但耐不住毕入舟死缠烂打,秦会之只好本着同窗之谊,略作接待。
同学相见,毕入舟先声夺人:“我没带钱”。
汴梁百物皆贵。太学俸禄不多,房租却一涨再涨,秦会之从内城搬到外城,从外城搬到城外,依然生活拮据。直到康王帮他搬到王府附近,这才攒下些钱。
结果此人一来,积蓄全空。
见到王府之中的莺莺燕燕,言语污秽,多有不堪,见了花厅摆件,还想偷走。连吃带拿,满嘴喷粪,直让人想把他扔出去。
毕入舟一边吃秦会之付账的上好羊肉,一边批评大宋经济。
汴梁羊肉涨价,西夏羊肉一文钱一斤,大宋要完;女真骑兵无敌,大宋要完;什么你说康王赢了?那一定是女真诱敌深入,总之大宋要完。
秦会之告诉他:西夏也没有一文钱一斤的羊肉,此人嘲讽秦会之没有见识,说虽然他也没去过女真但女真一定有;秦会之给出户部和皇城司的档案,他说户部骗人,大谈太祖太宗全是混蛋,石敬瑭才是正统。
秦会之面色僵硬,王府侍卫青筋暴露,若非顾及秦会之的面子,毕入舟的门牙和牙床已经产生了一条街以上的距离。
恰逢太学生朱弁来访,秦会之拉来陪坐,毕入舟又开始喋喋不休。
听了一会,朱弁笑了。
“这有何难?”
说罢抄起酒壶,扣在了毕入舟的脸上。
毕入舟捂脸惨叫。
朱弁大笑。“子曰:遇不要脸,干丫养的”。
秦会之扶额,“夫子没说过。”
朱弁拍着秦会之的肩膀,语重心长。
“就不能是朱夫子?东坡先生做得,你我如何做不得?东华门外,请死喊得激昂慷慨,遇到一个废物反倒优柔寡断,你挂念旧情,这一路吃喝嫖赌给他擦了多少屁股,名声受损还落得荷包空空,他念过你一句好处?
当断则断,还等什么啊秦学正,诸位军爷过来一下,学正大人有令,关门,喂毕公子吃狗。”
忍了很久的侍卫立即出现,表情酣畅淋漓,为首汉子笑的憨厚:“贵客前来不能怠慢,王爷征安南时还带回几只狮子,小的一起牵过来?”
毕入舟脸色由青转白,连说不用,手脚并用,屁滚尿流地向着门口逃去。
朱弁耸肩。
“子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句真是夫子说的。”
秦会之扶额苦笑,很快转为微笑,直至畅快大笑,笑出眼泪,笑得蹲在了地上。
许久之后,秦会之起身,整理仪容,对朱弁恭敬一礼。
“朱兄教诲,秦某感激不尽。”
语毕,秦会之大步走出,神采飞扬。
“此去汪府,秦某想和老师论些道理。”
(二十四)
城楼之上,汉子捧着大饼,悠哉悠哉。
他是随康王西征的宋军一员,战斗中肩膀中箭,便留在城内养伤。
随意向城外看了一眼,汉子眯起眼睛,面色凝重。
三十里外,烟尘四起,以烟尘大小判断,人数不少于六千。
回纥人!
宋军攻下敦煌之后,在康王统率下继续向西突进,绞杀回纥主力,并未留军守城。回纥化整为零四处偷袭,眼前所见,应当是被打散的回纥残兵一类。
不少百姓同样见到了烟尘,一个个锁紧家门,面色木然地四处躲藏。沙州乃四战之地,城头变换为常有之事,回纥也好党项也罢,烧杀抢掠从不缺席。
归义军覆灭九十年矣。
汉子沉默片刻,反身走向马厩,从草垛摸出酒囊,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想了想,觉得不用节省了,便一股脑都咽下去,酒有些辣,汉子找来一袋干豆子,自己抓了两把,余下都倒进马槽。
马是老马,兵是伤兵,难兄难弟谁也不嫌弃谁。大敌当前,哥俩都吃点好的。
打了半辈子窝囊仗,唯独跟着王爷冲进兴庆府的时候,那叫一个痛快。
那副字卖了八百贯,十辈子都值了,家里孩子争气,被王爷送到苏先生门下,想到臭小子也会吟诗,日子就有了奔头。
汉子喝完了酒,牵马走出城外,反身关上大门。
敦煌城外,黄沙漫卷。
有人一骑当关。
(二十五)
西军破敦煌,入晋昌,鸣沙山一战大获全胜。而汴梁同样反应极快,沙州尚未稳定,朝廷便火速任命陈渊为沙州转运使,即日走马上任。
康王西进以来,后勤辎重,抚境安民,皆出苏符之手。陈渊出身濂溪一脉,声望极高,陈渊与苏门的不对付,同样天下皆知。
本该与西军划清界限的陈渊,赴任之后,却主动宴请康王。
酒楼之上,宾主尽欢。
待到酒酣耳热,陈渊举杯,康王一饮而尽。
陈渊放下酒杯,轻声道:“王爷,酒里有毒。”
满座哗然。
陈渊取出一根银针,插入杯中,瞬间由银转黑。卫兵当场红了眼睛,却被康王拦住。
康王看向陈渊。
“为什么?”
“有人押注王爷,有人心向官家。而陈某,只求一个天下太平。”
苏符怒极反笑。
“戕害皇室,罔顾忠良,这就是你要的天下太平?”
陈渊面露悲哀:“先生可知,元丰以来,逃禅的有多少?乌台诗案,新旧党争,元佑元丰多少冤案,中原文脉残破难数。”
“王爷平安南定大理,开疆何止千里,可王爷毕竟不是官家,王爷做的越好,将来乱的也就越大,党争之祸,陈某感同身受,兵甲之乱,陈某不敢想象。”
“王爷还在,宋金战事便不会停,战事一起,天下哪还容得下一张书桌?陈某不懂兵事,但明白一个道理——顾吾国之大患,莫过于武人之争雄,周如此汉如此晋如此唐如此五代依旧如此,既然我大宋断绝此事,陈某就不想让它续上。”
陈渊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
“无悔,有愧。”
康王拔剑起身。
“书生说什么,我不在乎;百姓做什么,我很在乎。”
“司空图写过一首诗,你也听听,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你要太平,边疆的百姓要不要太平?西夏擒生军,契丹打草谷,那些死在农田死在边境死在异族铁蹄下的百姓就不是人了!”
康王拔剑抵住陈渊脖颈,一字一顿,面色狰狞。
“你陈家不过仕途不顺十数年,陇右五十三万户,任人宰割,已经一百五十年了!”
陈渊呕出鲜血,脸上却露出微笑。
“陈某嘴馋,毒酒自己喝了,王爷杯中,只是糖霜而已。”
他来西域,本为掣肘西军,陈渊只是读书人,胸中一腔热血,财货一窍不通,选他做转运使,是汴梁堂堂正正的阳谋。
以陈渊之刚烈,物资调度绝不被他人控制;以陈渊之能力,后勤供应定然一塌糊涂。后勤崩溃,西军还能打什么仗?
汴梁算定了陈渊不会投身康王,文脉所在,陈渊改换门庭,家族便是数百人的人头滚滚。
可汴梁终究小看了书生意气。濂溪一脉固执死板,一旦认定绝不更改,对外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
陷入死局,那就以死破局。
遇乱臣贼子,自当舍命诛贼,遇英杰明主,当如何?
陈渊脸色愈加苍白,眼神却越来越亮。
“随行之人,鱼龙混杂,事出不严,恐有泄密,唯有以此试探,贻笑诸公。”
已经看不清的陈渊,用最后的力气抓紧康王衣袖。
“恳请王爷,为万千黎庶争一争。”
(二十六)
康王推窗,俯瞰窗外万家灯火。
毒酒而已,怎么可能伤他第二次。
陈渊不会知道,西行路上,他遭遇了三波刺客。
刺客出自皇城司。
陈渊悠悠醒转,只觉头痛欲裂。
口舌酸涩,下意识地吞咽之后,喉间仍有些温热的物质。
陈渊艰难地睁开眼睛。
康王坐在床前,目光诚挚,言语温和。
“砒霜而已,催吐便好,先生刚刚已经吐过一次,但以防万一,最好再来一次。”
“事急从权,只能就地取材,还望先生不要介意”。
“伯远,喂先生服药。”
牛皋抄起一勺大粪,笑容狂热地有点微妙。
(二十七)
女真来使,使者为辽国旧臣。宋廷以密信劝其反金,共复辽国,不料消息败露,转瞬之间,金军再至。
朝会之上,依然战和不定。待到朝会结束,种师道慢慢地向后走,日暮的阳光打在身上,照出干枯蹒跚的背影。
种府。
“要打大仗了,传信给天威军,让师中回京。”
老令公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
“传信给敦煌,让那一位,无论如何都不要回京。”
既然止不住火,那就让火烧大一些,把朽败的东西都烧干净,留给后人一个清清白白的世界。种家忠义百年,哪怕赵氏不领情,也要替赵氏留下种子。
是太祖最好,如果成了太宗,种家也认。
“都安排好了。”管家轻声禀报。
老人微微点头。
靖康元年,种师道闭目于东京的风雨中。
(二十八)
金军再至。
女真人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李纲被放逐,种师道离世,由种师中构建的北方防线被朝廷以经费不足为由裁撤。西军残破,康王的定武军被回鹘人死死钉在西域,纵使整军回师,也定然趋之不及。
赵桓遣散了几乎所有老臣,放逐了几乎所有主战派。汴梁城中,已无可用之将,只有一个郭京——所虑不过如何降,几时降而已。
金军推进的速度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兵临城下,金军要求议和。
赵桓信了,摆出文武百官的盛大阵营,前往金营,而后被不出意料地扣押。
城破,财伤,人离散,金人翻倍得到了他们想要地一切。山河破碎,这次,不会再有一支奇兵力挽狂澜了。
原济南府知府刘豫判宋自立,号伪齐,尽掘北宋八代帝王陵。金人于汴梁立张邦昌为帝,号伪楚,掳掠之后,扬长而去。
敦煌城。
陈渊从没见过那么冷静的康王,也从没见过那么愤怒的康王。
“王爷安心北去,留给我三百人就好”韩世忠红着眼睛,“末将立誓,以命保沙洲不失。”
“末将求战。”李仁孝下拜。
岳飞下拜,牛皋下拜,满营官将齐齐下拜。
“良臣你去京畿,种家的天威军会配合你,鹏举带两千骑去江南,给你两个月,最少拉起万人。剩下的兵马留在沙洲,弹压不臣,帝都必须收回,但西域同样不能沦丧敌手,宝应年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康王转向李仁孝。
“通知青塘各部,整军,准备北上,幽州由你主攻,我答应过的。”
是夜,康王百骑出城,方向直指东京。
伪齐令曹烨领禁军迎击康王。
翌日,康王入凉州,凉州再起宋旗。
(二十九)
狭路相逢。
康王身侧不过百骑。
曹烨下令放箭,而后闭上眼睛。
弓手四顾,骑士沉默,军官低头不语,唯独没有人拉开弓弦。
康王转身下马,张开双臂,让每个人看清他的脸。
“将士们,是我。”
“如果你们,想对你们的王爷放箭的话,那就来吧。”
声音回荡。
开始有人收弓,很快传导到所有人。
前来围剿的士兵,在相遇的一瞬,再度成为等待检阅的军队。
曹烨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恍惚下马,走向康王,康王笑着看着他。
曹烨释然下拜,捧剑举过头顶。
康王接剑,迎光高高举起。
“此去东京。”
身后,是山呼海啸的万岁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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