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我回译王府,可不是去送死的。
而是去拿回这兵符的。
这兵符跟我的大刀一起被暗藏在暗格里几年了。
连萧尘译都不知道,他手里那块兵符其实是假的。
可不是嘛,他当年去征战西北的时候,根本就只去了个人,什么都不懂。胜利跟他没有毛线关系,全赖跟着他一起去了西北的我喜姐和军师。
所以,萧尘译连西北兵符的真假都认不出。
你问我为什么偷偷藏了真的兵符。
当然是因为我那时虽不知道萧尘译会不会杀我,但是我得防备陛下因为功高震主要杀我。
萧秋年没有问我要兵符。
只许给我一个承诺。
事成,放我回西北。
所以说,他是个聪明人。
他很清楚别人想要的是什么。
14
又七日。
朝局更混乱了。
因为太医院再次传出来消息,陛下驾崩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萧秋年明面上以太子的身份暂时监国,但却没有多少实权。
宫里的禁卫军被萧尘译先下手为强给拿下了。
我当年初回梁都时,便是掌京畿防卫的。陛下特批,我带回的五万西北军驻扎城外。
这些年,萧尘译拿着那块假兵符,又用了几个小计谋,几乎将宫里禁卫军的头领全暗中换成了西北军。
眼下,他还有了丞相的支持。
萧秋年能不能顺利继承皇位,就看他狠不狠得下心,先弑父弑君了。
只要陛下不是在他面前咽气,萧尘译一定会先篡改传位圣旨,横插一脚的。
毕竟,萧秋年现在连陛下的养心殿都进不去了。
养心殿外,全是禁卫军守着。
陛下不见任何人。
是真不见还是被人掌控不能见,就不得而知了。
晚间。
太子府的议事厅,聚集了太子幕僚。
个个脸上都写着:殿下,此番唯有下狠手了。
但没一个人敢将这话说出口。
未登基,先背上弑父弑君的骂名,即使真成功登基了,也会被史官记载,遗臭万年。
但我一语不发,静静等着他们走过场。
若萧秋年没有逼宫的打算,根本不会理会我,试探我,拉拢我。他已然是到了必须破釜沉舟的时候了。
萧尘译这两年多,将他逼得只能逼宫才能坐上那皇位了。
倒也算是萧尘译有本事。
一刻钟后。
一大臣以头抢地,率先开口了。
「殿下,唯有如此了啊!」
又三刻钟后,萧秋年逼宫的事被定了下来。
萧秋年自己也养有私兵。
这些年,我帮着萧尘译出谋划策,也多少了解。
五万,不多,但足以破开宫内的防卫了。
加上我跟我手里的西北军兵符。
等于白送皇位。
萧尘译那傻子,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要被从我手里夺过去的西北军给反噬了。
……
萧秋年逼宫的事也不知道策划多久了。
计划定下的第三天,军队就到位了。
这三天,萧秋年派了很多暗卫保护我,生怕萧尘译的人将我做掉了。
惹得五喜又是一顿骂我眼瞎,当年,好好一正统太子不选,非要嫁给萧尘译。
她除了骂我,就没别的事做了。
我已经不想理她了。
若非明晚逼宫之际,她还有用,我想将她就地正法。
15
翌日。
午时。
我吃过午饭后,却是一阵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我勉强撑住身体,去看一旁的五喜。
五喜朝着我一笑,道:「大帅,得罪了。」
然后,从我的兜里掏出了西北军的兵符,继而毕恭毕敬地跪在随后进来的萧秋年面前,道:「殿下,您要的兵符。」
我:「?」
我无力质问:「五喜,你这是何意?」
五喜回头看我:「大帅,你恋爱脑太久了,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临时反悔。又跟萧尘译勾结在一起,为了保险起见,这次的逼宫,你还是乖乖待在太子府的好。」
她说完,又狠狠朝我的脖子补了一记手刀。
我:「……」
我彻底晕了过去。
16
再醒来。
已是夜里。
我被关在房间,手还被绑住了,绑法看一眼就知道是五喜干得。
房间门口,是这段时间保护我的太子暗卫。
啊呸,是监视我的太子暗卫。
我看了看天色,想来萧秋年已经带着人进宫了。
门口的暗卫见我醒了,道:「楚将军,得罪了,殿下有令,您不得离开太子府。」
不愧是太子。
绝不完全相信任何人。
手里还要捏住人质。
我笑了笑,倒是暗卫有句话说对了。
得罪了。
那暗卫这话刚出口,被人削了脑袋。
他身后,一行人包围了太子府。
我的西北军。
而带头的是……宁柔水。
是了。
哪有什么我跟萧尘译反目成仇的戏码。
不过是为了加速萧秋年逼宫做的戏码。
萧秋年那人疑心太重,不以身为饵,他是不会信的。
且,他要绝对将兵权掌控在他手里,他才会动手。
而我要他被陛下亲自废黜,或者让他被天下人骂。
宁柔水,不过是被我们拉上船的倒霉鬼。
这倒霉鬼现在找我秋后算账,「看来是妹妹来晚了,姐姐竟然醒了,不能趁着姐姐还昏迷的时候,报一报姐姐几天前险些割妹妹喉咙的仇了。」
我:「……」
我讪笑:「别酱,女人报仇,十年不晚,眼下还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她:「……」
她抽了一旁侍卫的刀,将我手上的绳子当成我一样,狠狠砍了一刀。
……
入宫。
宫里已是一片混乱。
萧秋年的人马已经杀到了养心殿门外与养心殿外的禁卫军打得火热。
倏尔,养心殿紧闭的大门开了。
门外的打斗短暂地停止了。
养心殿里,多日不曾出现过的,行将就木的陛下,正咳得快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好不容易咳完,指着萧秋年喝骂:「逆子!」
萧尘译以救驾的姿势站在陛下身前,假模假样地跟着陛下一起指责萧秋年:「皇兄,你这是何故?」
萧秋年身披战甲,手持长剑,没理会萧尘译,而是朝着陛下道:「父皇,下让位诏书,做太上皇,别逼儿臣。」
陛下欲说什么,却再次咳得不能自已。
我趁乱带着十几个西北军混进了人群中。
萧尘译见到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正此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陛下,小心。」
继而,养心殿外的宫墙上,齐刷刷出现了一排弓箭手。
一支长箭划破了短暂的宁静。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萧秋年大概以为是他手里捏着的西北军。
丝毫不慌。
甚至朝着宫墙上的弓箭手首领五喜睇了个眼神。
直到五喜的长箭直直射进他的背部。
我喊道:「臣救驾来迟。」
继而,迅速上前,挡在陛下身前。
一刻钟后,打斗声止了,一切归于寂静。
太子谋反,败。
被囚。
……
刑部大牢里。
萧秋年因为背部的伤无人救治,狼狈不堪,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快要挂了。
见到我,却仍是恶狠狠望了我一阵,有气无力道:「楚岁晚,比起狠,孤还真赶不上你,为了帮萧尘译算计孤,竟如此舍得朝自己下狠手。」
我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我受过的伤。
确实对自己挺狠的。
那些伤口,稍微偏多一寸,我就是神仙难救。
但——
我道:「没办法,我这人记仇,你当年在宫宴上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时,就应该清楚,有一天,我会报复回来,让害我孩子的人,给他陪葬。」
萧秋年:「……」
他颓了下去:「你知道。」
不敢不知。
因为,那本不是害我肚子里孩子的药,而是要我命的毒药。
只是我命大,没死成。
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我命大,没了。
二皇子当时还想借力打力,指望萧尘译起来,跟太子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既知道是孤,竟还对二弟下手了……」
萧秋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忽瞪大了眼睛,惊恐道:「你……」
他后面的话未来得及出口,我一刀对穿了他的心脏。
当晚,刑部上报,太子萧秋年于大牢畏罪自杀。
17
我回去王府时,萧尘译难得不在宫中,在王府门口等我。
我上前,「王爷。」
他伸手一把抱住了我,「岁晚,给我看看你的伤。」
那些伤,虽然已经结痂了,但他这么一说,我浑身都有些疼了。
但我淡然一笑:「不碍事的,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这也是事实,当年征战西北,我受过的伤可比这些重百倍。刀刀致命的伤,我都熬过来了。
犹记得,就两年多前,西北平乱时,废了手就算了,还背部中了一箭,差半寸就能对穿了心脏。
在病床上躺了七天,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军医数次都以为我熬不过去了。
五喜都提前给我哭丧了。
她一边哭一边骂我:「大帅,当初回梁都的时候,跟你说过,让你交了兵权,归隐田园,你他妈脑子有坑,一定要把命搭进去才甘心。」
「这是他萧家的江山,又不是你楚家的江山,陛下对你不但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处处防备,你替他守个锤子啊。」
「这你不听就算了,你还要掺一脚他儿子们的争权夺利。你要是这次真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都扬了。」
我:「……」
真的,若不是五喜当年是我父亲亲手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女,留给我的副帅,打架又猛,脑子还挺好用。
就她这每次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就骂我的秉性,她九颗脑袋都不够我砍。
眼下,萧尘译将我的头摁在他的胸口,闷声道:「岁晚,对不起。」
我摇头,「王爷,我自愿的,谁让我爱你呢。」
就如同当初五喜骂我的那样,我嫁给萧尘译时就知道,即使萧尘译一再表示对那皇位没有执念,也不想做皇帝。
但若我嫁了他,势必会参与到他与他两个哥哥的争权夺利中。
争权夺利,无论成败,生死都已经是豁出去了的。
而况只是受了点伤。
萧尘译将我抱得更紧了。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
18
虽萧秋年是间接死于谋反,但父子连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每一个长辈都不愿意见得悲剧。
陛下在听闻萧秋年在狱中自杀后,本就不行的身体,彻底垮了。
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后,晕了过去。
太医院出动了全院人马,以昂贵的药材吊了他两天的命,最终也没有将他救回来。
两天后的午时,九声丧龙钟划破长空。
国丧。
帝崩于养心殿。
一片哀嚎声中,我与萧尘译连同文武百官一起跪于养心殿外。
听先帝的太监总管拖长了调子,悲戚地念:「……传位译王,萧尘译。」
我侧头去看萧尘译,午时的烈阳将他嘴角那抹笑意照耀得有些晃眼,还有些寒凉。
如同身侧立着的禁卫军腰间的刀。
太监总管念完,他起身,接过太监总管手里的圣旨。身后,是大臣们震天响地恭贺新皇登基的「吾皇万岁」声。
再一次变故是发生在他接过圣旨的一瞬间。
我在他接圣旨时,迅雷不及掩耳起身,抽了身侧禁卫军腰间的刀,一刀从背后对穿了他的心脏。
耳边有大臣在喊:「来人,救驾,王妃谋反了。」
禁卫军的寒刀齐刷刷拔了出来,只是刀尖是比向大臣们的。
禁卫军首领如今早已被萧尘译换成了我的西北军。但可能是他这两年多,我让他掌控着西北军。
也可能是这三年多,我为了他的皇权,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谁见我不说一声恋爱脑。梁都谁人不知,我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所以,他忘了,西北军是我的人。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我,良久,他问:「岁晚,为何……」
我在萧尘译不敢置信的神色中,如同他当年在桃花树下,替我舌战妇孺时一样,桩桩件件细数他这些年的过往。
「新历十二年,你为了能让我回梁都,算计我帮你夺位,将我回给你的私信流传出去,以我放了一个楼兰国的无辜孩子为由,让人传言我居心叵测,让先帝招我回京。」
「新历十四年,你为了我能从先帝那里拿回兵权,策划了西北之乱,杀去西北平乱的武将三人,亦害我险些殒命西北。」
「新历十五年,你为了拿到我手里的兵权,在知道我怀孕不能上战场后,再次怂恿了七国联盟攻打西北,损我西北军三万人以及你自己的孩子。」
「萧尘译,西北是牺牲了我全家才安定下来的。西北七百多万百姓,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你拿来弄权的工具!」
「你心中连百姓都没有,你有何颜面称帝。你想踩着那么多条人命登上皇位,不如去死。」
我手里的刀再进一寸,萧尘译一口血吐了出来,「岁晚,可是,即使我不将你召回来,父皇也不会让你在西北独大的啊。」
对,即使他不将我召回来,先帝也一定会在西北彻底安定下来后,寻理由夺我兵权。因为他生性多疑,不然,他不会被萧尘译一封信给蛊惑而召我回京。
所以——
「既然皇权容不得我这种纯臣,那我便自己站在皇权之巅!」
19
萧尘译死后,大臣们颤巍巍看着我,险些吓尿。
毕竟我手里的刀还滴着血呢!
我抬眸去看为首的丞相。
他恭恭敬敬跪了下去,朝我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刻钟后,在五喜杀了三个大臣后,所有大臣跪了下去,跟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20
三天后,丞相递上辞呈,上书:已老,干不动了,归隐,懂?
懂。
不就是让他做了萧家的罪人,先认了我这个乱臣贼子为帝,就来给我递辞呈当乌龟。
但是,我批了。
反正他还有个女儿在我手里,可以接他的班。
萧尘译以为我真对他情深似海,让我帮他周旋在各大世家中,怎么可能,我都是在帮我自己周旋。
只是唯有丞相看懂了我的野心罢了。
对,他就是给我信口胡言的那个算命的。
他比我更了解萧家的人,萧尘译若真的登上了皇位,第一个要除掉就是我。
单凭西北军认人不认兵符这一条就够了。
他从来不爱我。
不然,他不会为了权势,将西北搅得一团乱,让我在西北废了右手,险些殒命。
不然,他不会明知道我右手废了,打不过他的杀手了,还能派他的杀手来追杀我,不怕我万一真假戏真做,死在他的杀手手里。
不然,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伤成那样,还能无动于衷。
这皇权之下,哪里来得爱情,不过全是审时度势下的选择罢了。
尾声
五喜抽着嘴角对我开嘲讽,「不是说没有爱情吗?那你现在安葬萧尘译做什么?直接扬了他的骨灰不就行了。」
我:「……」
扬别人骨灰是她的执念吧。
但她嘲讽我,我也不会跟她承认,我其实曾爱过萧尘译的。
在我尚年少时,他跟着我时,我也曾想过护他周全。
所以,我明知道他不受宠,被其他两位皇子排挤。落水很可能是其他两位皇子干的,还让他跟在我身后。
所以,我去了西北后,梁都的好友谁都没有联系过,却会回他的信,还因为回了他的信,被他陷害拉入局。
所以,明知道他当年被人追杀,被绑匪绑架,全是他自己为了让我跳进他的陷阱而设下的,明知道他在桃花树下那番言辞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还是心跳加速。
只是啊,这爱情终归不如我的命重要,不如我西北军的人命重要,不如活得清醒重要。
终究我跨过了 25 岁的坎,过上了夜夜笙歌,美男无数,活成了让这文过不了审的人生赢家。
可这代价还真不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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