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种高岭之花主,被主勾引拉下神坛的文吗?

「那是人类表达感激的方式,并希望下次再有危机的时候抱你的大腿。」师尊抄着手,与我看向同一片星辰,「我并未觉得这是值得感激的事情,只是活的时间久,能力大一些,能帮则帮。」「付出生命也愿意?」
「你今天是怎么了?」师尊收回视线,转头看我,「是有人与你说要有大劫了吗?那种话不要尽信,算不准的仙者乱讲,每年总会有几个。」
「那要能让师尊付出性命相救的,会是什么人啊?」
师尊打量着我,大概是我神色认真,他垂下眼帘认真思索了一下。

「大浩劫吧。」
「那我一定是你的大浩劫……」我伸手去抠板凳上裂开的纹路。

「大浩劫?不不不……」师尊连连摆手,「你是山,我三万五千年的神仙生涯中,靠自己翻不过去的大山。」
我笑出声来。

「你今天不对劲。」师尊问我,「翠年你今天是不是遭遇什么挫折了?」
「那倒没有,不过听了些故事,令人唏嘘。」我低头理了理衣摆,轻轻说出口,「师尊,谢谢你。」
师尊像是见鬼似的望着我。

再聊下去就要到半夜了,一会儿还要哄师尊入睡,于是我站起来准备离开,
但我忘了师尊坐在板凳的另一端。

三万五千岁高龄的师尊摔在地上,脸色煞白。

第二日下值后,我去了一趟班叔的铺子。

班叔天界出名的,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修。

但收费贵也是出了名的。

班叔的家里如果抛去院子不算,与师尊的住处大小差不多,但是东西实在太多,宽敞的空间被各色
物件塞得满满当当。

我进去时,零碎铺了满地,班叔人在地板中间弓着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我喊了一声:「班叔。」
班叔猝然抬头,花白胡子和头发不打理,快要连在一起。

见我来,班叔展颜:「翠年啊,今天要买什么啊?」
笑容像是宰客的奸商。

「不是买东西……」我从众多物件中艰难地找了条路,走到的班叔身边蹲下,「想找班叔修一样东西。」
「好说。」班叔伸手,「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心,「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怎么修?」
「让你修的不是物件。」我看着他,「是灵魂。「
班叔听我说完,伸手一挥,用法术关上了门,他坐在地上半晌,苍老的声线从喉咙里挤出来:「给你可以,可这是秘术,用不好会死的,你得想好。」
班叔是最近第二个劝我三思的人。

「想好才来的。」我低头从袖中拿出金银,「我保证,没人知道是你给我的禁术。」
我拿到禁术暗自练习,逐渐熟练,我等着地仙选拔的前天晚上,将禁术下在师尊身上。

可地仙选拔这件事,师尊也没有忘。

那天我和跟着空泊回来,师尊似乎一直在等,见我回来叫住我。

「地仙选拔日子将近,你的课目最近练过吗?」
「时常练习,不曾忘记。」
师尊似乎早有打算,「走吧。」
我和空泊告别,只能跟着师尊走了出去。

师尊又领着我去了天界的那片草原,不过之前都是清晨,我从未在夜间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片青原会在夜间开花,大片大片浓艳如血般的红,像青原上的一把大火。

师尊站在火海中,将长剑交给了我。

我没接,「我自己练就好,师尊实在不需要为我浪费时间。」
师尊的剑并未收回,面色微沉:「你没练?」
我只剩一百年道法,一旦与他交手,事情败露,我又要用什么借口搪塞?

「打架师尊从来没有让过我,小仙很受挫,而且如今没有几个魔怪会像师尊这般厉害。」我转身想回封阳宫,「届时我去找其他参加选拔的来练……」
身后疾风袭来,师尊忽然出手,我迅速转身以法术相抗。

少了三百年法术加持,我人直接飞出好远,最后摔在草地上,花瓣草籽被我砸得飞到半空。

我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满天星辰映进眼中,还有师尊的身影。

师尊寒着脸,眼睛里蓄着怒火。

「你的道法呢?」
我跟师尊说,我在扶森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凡人,后来犯人被老虎吃了,我三百年道法,换凡人再世为人。

师尊被我气得两眼发红,我虽然说了谎,但也是实话。

只不过想救的那个,从师尊换成了凡人。

师尊问我道法给谁了,我两眼一闭,装聋作哑。

接着我被师尊一把拎起来,回到封阳宫。

师尊将我关在了屋子里,似乎是在罚我,一天来送饭的人忽然换了,空泊拎着食盒站在原地的时候,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空泊将吃的摆在桌上,看我吃得没心没肺,撑腮叹了口气:「你啊,谁给的胆子哦,一共才活了四百多年,三百年道法,说给就给……」
「那是空泊仙者还没遇到这个人。」我喝茶顺了口气,接着吃,「等空泊仙者遇到了,自然就懂了。」
空泊看着我的眼神,清清楚楚写着:我不想懂。

「师尊让我来的,估计是想让我看看你……」
「看我好不好?」我顿时来了精神。

「……看你有没有悔过之心。」空泊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话说完。

参加选拔是因为我需要为自己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天界神仙死亡会有人追查死因,如果是试炼之中意外身亡,那么封阳宫、班叔,还有妙野都能撇得一干二净。

仔细思量,终究都是为了一件事,所以不后悔。

空泊没见过我后悔是什么样子,见我拢着眉心哀叹当初不该的样子,倒也信了,我与空泊共事这么久,空泊对我的事情也表示同情,跟着叹了口气,说我回去告诉师尊。

第二天我被放了出来。

师尊比空泊聪明,大概是觉得我鬼话连篇,于是给我下了个禁制,他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我嘴贱,听完问了一句:「那以后师尊换衣服洗澡如厕小仙也要形影不离?」
师尊不吃我这套,眼风一扫:「我倒无所谓,你不尴尬就行。」
他不过是害怕我去报名而已,但是因为梦游症又不好圈住我。

距离选拔还有三日时间。

想要做成一件事,办法总比困难多。

小霓还在封阳宫当值。

我让她帮我去选拔处递交了玉牌,地仙选拔不像上神那般严格,只要玉牌能交到神官手上,就算是报名。

以防万一,我还给了小霓一封书信,表示公务繁忙无法前来,于是只好让同僚代为报名。我不敢让小霓在师尊住处瞎转悠,小霓却聪明得很,在封阳宫的大门口假装当值,站在那里等师尊出现,看见我的时候冲我做了个手势:成了!

动作大了些,师尊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收回手。

最后两日我是数着过的,甚至连睡觉都觉得是种浪费,我当神仙不久,知道死期将至,心肝还是会在寂静的长夜里猛然颤抖。

师尊的禁制并未解除,我半夜辗转难寐,从睡榻上起身,在幽暗的室内穿行,伸手挑开帘幔,师尊平躺在床上,眉眼舒展,毫无防备。

我挨着床沿坐下,用眼睛仔细描摹着他的脸。

师尊是那种即便背负伤痛,也能勇敢前行的神仙吧。

我这样想着,用手指挑开他粘在脸颊的碎发。

师尊不期然,睁开了眼睛。

他还不太清醒,神思一寸一寸攀升,目光清明起来。

师尊也不慌不忙,在我脸上打量了一会儿,确认我人是正常的,压着声音问了我一句:「翠年,你干嘛呢?」
勒住喉咙的仓皇感,因为师尊一句话烟消云散,我反而坦荡起来。

我将指尖那绺头发,放到师尊耳后,安静抬眼。

「师尊,你若再不解开我身上的禁制,恐怕就要跟我去一趟茅厕了。

师尊重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地仙选拔的前一夜,我在师尊身上下了禁术,只要我一死,胎光魂会回到师尊的身上。

晚上我怕师尊醒得太早,于是又在他身上加了几个昏睡诀。

进试炼场之前我很忐忑,生怕昏睡决效果不好,师尊醒过来当场抓我。

等到进入试炼场,害怕被抓的心绪落下,怕死的紧张又提起来。

试炼场里的任何一个魔物,现在的我完全不是对手,靠着其他仙者的照顾,我才勉强走到中途。

所有人都以为最厉害的在末尾,没想到却在中途。

魔物像座大山,咆哮时连空气都嗡嗡作响。

众仙自身难保,想当地仙又必须通过试炼,情绪激荡间,有人开始对我不满,甚至觉得我如果不是因为师尊,根本进不了地仙选拔。

我沉默,等到众人说完,站起身。

「既然无法帮忙,那我来做诱饵,你们趁机斩杀。」空气灼热,额间颈项已经挂满了汗水,我随手蹭了一把,走向魔物。

有人拽住了我,劝我冷静。

我拂开对方的手:「我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众仙亲眼看着我走出人群,朝着魔物走去。

我没想到自己此刻这般勇敢,仿佛回到了手持师尊的武器,与他对打的那片草原。

也是,我连师尊都不怕,如今还怕个什么呢?


起晚了。

师尊从床上爬下来,掀开帘幔,走出去后发现翠年已经走了。

以往都是自己醒得比她早,他出门的时候,翠年还蜷在榻上,睡得迷糊。

他又朝着窗子看了一眼,日头已经高过屋檐,天光大盛,这个时间,翠年应该跟空泊去了封阳宫吧。

这边想着,那边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情不自禁地去封阳宫找翠年,师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自然?

师尊恍然想起昨日迷梦似的夜里,翠年点漆般的眼睛温柔悲情,手指的温度点在他的脸上……到了封阳宫,在大殿之中,未见翠年身影,只有空泊。

空泊正抱着卷册出门,看见师尊站在殿中,愣了一下,「师尊……」
「翠年呢?」师尊望着空空的大殿,心中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翠年说您有事交代她去办,今日不当值……」
师尊扭头走出大殿,乘风而去,心中后悔万分。

昨夜本不应该信她的鬼话。

他落在试炼场,门口神官阻拦,师尊半个字没说,一个定身法困住,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一个人灭了试炼场的魔怪,进去寻人。

等看到被困在中途的仙者们,那些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回头看见他,眼中燃起了希望,他们纷纷呼唤着「师尊」,围了过来。

师尊在众多灰头土脸中看了一圈,没看见想找的人。

「翠年呢?」他问仙者。

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却没人回答。

「你们进来的时候都会报自己隶属的仙阶,不可能不知道翠年仙者。」师尊的声音沉下来,「人呢??」
终于有人顶不住师尊的压力,在死一般的静默里悄然出声:「她说要去当诱饵吸引那魔怪的注意,让我们伺机动手……八成凶多吉少。」
远处魔怪咆哮震天,那是仙者们第一次看见师尊眼底的杀机,师尊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是平静地转过身,翻手祭出长剑,朝着魔怪走去。

一如之前的翠年,毫不犹疑。

师尊一个纵身,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人已经到了魔怪面前。

只一剑,魔怪的头颅连着筋脉,重重砸在地上,砸烂石砾与林木,「轰」的一声。

师尊目光不放过四周每一处角落,终究没有看到的熟悉的影子。

他只好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无人回应。

师尊胸口起伏,指尖发冷,耳畔嗡嗡作响,只觉得头痛欲裂。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众仙从未见过师尊这样起伏的情绪,都知道出了大事,没人敢说休息,四下寻找。

终究被人发现了。

那仙者高声呼喝,引来了众人围上来,人声瞬间平息。

仙尊落在地上,走上前去拨开众人,这才看清。

最先发现翠年的人将她抱着,翠年的眉眼不再鲜活,苍白的脸颊,鲜血触目惊心,垂在地上的手臂早已变形。

那仙者声音也变了:「内损太严重了,肺腑都震碎了。」
师尊看见翠年的那一刻,如堕寒冬,四周的人仿佛都消失了一般,他直勾勾地盯着翠年,中邪般走过去,将人从对方怀里抢过来。

怎么会这样呢?昨天还好好的……现在都不动了。

师尊轻拍她的脸:「醒醒啊,喂……」
他声音颤抖,怀中人一动不动,师尊难得害怕起来。

手肘处忽觉一紧,那触感让师尊回身,他低头去看,血淋淋的手,因为实在抬不起来,只能捏捏他的手肘。

师尊猛然抬起头来。

翠年的眼睛微微掀开,睫毛颤动,虚弱却用尽全力地笑起来。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师尊亲眼看着她垂下手掌,永远沉默。

明亮温暖的光源从翠年的身体中析出,迎向了他。

师尊花了三年,修好了翠年的身体。

胎光魂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师尊也得到了翠年的记忆。

那些悸动与快乐、紧张与悲伤,一点不落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关于消失之人的回忆,对活着的人而言,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翠年死了,师尊终于治好了梦游。

可是再也睡不着了。

合上眼,翠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淹没口鼻、眼睛、头顶。

一寸一寸。

师尊被这些过往折磨得生不如死,终究再次来到了芙牙洞府。

可曾经的妙野堕仙早已经化作一堆被藤蔓缠裹的土块。

师尊在洞府待了三天,离开之前,挪了块巨石,封住了洞门,在上天界时,带着翠年的肉身,离开了封阳宫,前往扶森。

师尊从此住在了那里。

翠年假冒山神的那些日子,收过一个蛇妖当神使,再次归来,蛇妖依然忠诚,听闻翠年死去,愿意帮助师尊照顾翠年的肉身。

一日傍晚,蛇妖和师尊坐在洞府的台阶上,望着璀璨夺目的夕阳,蛇妖不禁安慰师尊:「知道师尊心里有结,但是翠年前世就没有灵魂,靠死人与活人之间的联结孕育灵魂,这都是洪荒时代女娲娘娘那一辈的事情了……」
「你想说什么?」
蛇妖抠抠脑袋:「我就是看您很难过,可是消失就是消失了,若重新塑造灵魂不成,师尊也要想开点,毕竟我们现在就是在碰运气。」

「我知道。」师尊看着夕阳,手肘靠在石阶上,指尖轻点,「但是每一次她都这样对我,我很憋
屈。」
蛇妖暗暗吃惊,人前八风不动的师尊,怎么现在感觉像个怨妇似的。

最终蛇妖没有阻拦师尊,毕竟有点事做,对师尊来说,也是好的。

转机出现在一个初一的清晨。

那天蛇妖巡山回来,忽然听见屋子里咣当一声,吓得蛇妖一个激灵,以为出了什么事,下意识抄了家伙想去看看。

转念一想不太对。

真要有人跟师尊比划,师尊不会输。

于是蛇妖妥帖地将家伙放好,光明正大地进了屋子。

满地的水,还有一只扣翻的脸盆,师尊像是活见鬼一样,望着对面的床铺。

蛇妖顺着师尊的视线看去,床榻上的翠年不知怎的,竟然坐了起来,睁开了眼。

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宛若刚出生的幼崽,干净清澈,不染纤尘。

蛇妖浑身发毛,第一反应也是活见鬼,后来反应过来,孕育灵魂这事儿,多半是成了。

不过现在的翠年,已经不再是「翠年」,而是一个重新诞生的生命,心智多半也就是个动物幼崽。蛇妖琢磨着,悄然拧头去看师尊。

师尊泪眼蒙眬。

翠年却朝着他笑起来。

时值初春,洞府外的紫藤也到了花期,一场春雨今早刚过,拨云见日。

唯有紫藤花上沾染的雨水,记得之前的那场迷蒙细雨。

我一睁眼发现师尊睡在我怀里。

我说得轻描淡写,「不信的话师尊可以去问空泊啊。」泊青黑的眼底时,眼底的光瞬间凝固。我倒是想啊,我挪得开手吗?我暗骂,一脚踹到三头怪的膝盖骨上,以泄心头之恨。眼前的师尊比三头怪还要恐怖一百倍,师尊一只手控制住我,指尖挑开了我的裙带。师尊说要见我。打开盒子的瞬间,回忆生辉,扑面而来。我回了手势:你可真棒!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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