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我太近:「程杳,既然错都错了,何不将错就错?」
「你先离我远点。」我脑子里一片糨糊,根本来不及思考。
秦暮声真就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等我想清楚。
他越是运筹帷幄,我就越生气,气极了也就口无遮拦:「秦暮声,你想得美,我就是去找别的男人好,也不会跟你将错就错。」
我用力推搡他想要跳下书桌。
可我刚滑下来,就被他一把捞了起来。
似乎是真的被我触怒了,他嗓音里夹着火:「说说,你想找谁?」
他的唇有几分凉意,唇齿间,有淡淡清凉的薄荷香烟味道。
「唔……」我短暂呆滞后,惊恐地瞪大眼睛。
手忙脚乱要推开他,奈何身体被他禁锢在一方小小的书桌,我推不动他,反倒打落了桌子上的零碎物品。
一阵哐当作响,我的心瞬间提上嗓子眼。
我妈在楼下喊:「杳杳,和你小舅舅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发脾气砸东西。」
我:「……」
12
他放开我,低低笑着威胁:「别太大声,不然你妈会发现的。」
我已经到嘴边的呼叫声瞬间就吞没声了,死死盯着他。
「还找吗?」他眉间有冷意。
说实话,我骨子里是怕他的,这么一闹,我真就妥协了:「不找了。」
「乖。」
「你不要脸。」我气得用脚踹他。
秦暮声看起来很享受,不忘提醒我:「动作再大点,你的裙子挺短。」
他凑过来,唇线邪气:「到时别又怪我不是君子。」
「死变态。」我控制不住的面红耳赤。
羞耻心,和生怕被我妈发现的紧张感搅在一起,我的心脏狂跳。
他见我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轻嗤道:「怎么,想咬我?」
说着,还厚颜无耻地开始解扣子:「想咬哪里?三分力还是五分?」
我傻了眼,耳根子烫得厉害。
「你别脱了。」我着急忙慌按住他的手,「要点脸行不行,这是我家,我妈,你姐还在楼下,你这么变态,不怕她知道吗?」
我以为秦暮声多少有点忌惮的。
没想到,他更加放肆,挑着我的下颌:「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我喘不过气来了。
「程杳,你在怕什么?」他眼底觑意满满,话里循循引诱:「我不过是和你妈关系好,被你缠着乱喊了二十几年的「『小舅舅』,把媳妇都喊没了,我挺亏。」
我的心疯狂颤抖,仿佛有一只手在心头撩拨,痒意难耐。
可理智到底是占了上风,我清楚地知道,我妈是绝对接受不了这件事的。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我和秦暮声的关系,早就被我妈定格好了的。
人人皆知,我喊他「小舅舅」。
我妈要是知道我和秦暮声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会真的吓到心脏病发作。
「秦暮声,你别想了。」我拍开他的手,「到此为止吧,我们这么做,丢的不只是我爸妈的面,就是你,也会被戳脊梁骨。」
秦暮声是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在高处太长时间,我爸妈为他骄傲,世人仰望他,崇敬他,不只是因为他有钱有势,也是因他的风骨。
我不敢想,有朝一日他被戳着脊梁骨唾骂,是什么样子的。
我自觉这话题无比沉重。
秦暮声却并不在意,眸底含着笑,再一次逼近。
他的指尖摩挲着我的唇,笑意深了:「程杳,别说戳我的脊梁骨,命都可以给你。」
13
他说得过于真切,我一时失神。
一开始,我只当那晚秦暮声是在药物作用下的一时激情,可他步步紧逼的姿态,又怎么是冲动?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认真的?」
秦暮声看着我,那双眼睛,过于专注。
他不搭腔,可答案全在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心慌得不行,没有了和他对视的勇气,别扭地偏过头。
话在嘴里反复斟酌,最后才发出声音:「秦暮声,忘了那晚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该是什么关系还是什么关系,不会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几乎不敢停下来喘口气。
生怕一停,会迟疑。
秦暮声静静听着,没打断我的意思。
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秦暮声,我对你,没有感觉。」
说出这话时,心里怎么算,都有口是心非的嫌疑。
我不敢承认,他抱着我,热吻滚烫时,我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想伸手拥抱,又惊惶无措地克制住。
我只当是那会儿的荷尔蒙作祟,毕竟,秦暮声无论是皮相和男性魅力,都足够有诱惑性,人心难免被蛊惑。
这和喜欢或是爱,似乎没什么关系。
「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声音轻得缥缈。
我低下头:「嗯。」
秦暮声直起身,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没出声。
有风从窗台吹进来,我听见风翻动书页,沙沙声搅得我的心烦躁。
「养了多久了?」他忽然问道。
我抬头,发现他眸色幽深盯着窗台上的盆栽。
那是我养在窗台上的兰花,不知道什么缘故,总不似别人家那样花开盛大,只有枝叶始终不枯。
我便一直养着,期待着哪一天它会突然开花,花香四溢,惊艳长夜。
「回国养到现在,一直没开花。」我不明白他怎么就把话题引到了这来。
「在等?」
他是想问我在等它开花吗?
我想应该是,所以就点了点头。
「嗯,我也是。」
他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秦暮声已经换了话题,淡声道:「明天回去上班。」
我想都不想就要拒绝,秦暮声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直接说道:「我答应你,前面的事都忘了,以后没你的允许,不会碰你。」
「你还想我允许,想得美。」我小声嘀咕。
秦暮声又静默了一会儿,蓦然抬手揉了揉我的发心。
他的嗓音莫名沙哑:「抱歉。」
14
我想拍开他的手,又读出了他情绪上的落寞,突然就不忍心了。
秦暮声从来高高在上,这样的落寞让我心悸。
他走了。
我听见他在楼下和我妈不着痕迹地闲聊,云淡风轻似什么都没发生。
走出这个房间,他还是那个让人目光忍不住流转追随的秦暮声。
矜贵疏冷、始终隔岸观火的漠然。
我坐在书桌上,看着那盆兰花发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经不住我妈的唠叨,再加上秦暮声的保证,第二天我还是回去上班了。
本来我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怕见到秦暮声尴尬,没想到一整个上午,他都没出现。
老板没来,我这个私人秘书,就闲得无事可干了。
午饭时,我忍不住问文姐:「老板今天怎么没来?」
「老板出差了,你不知道吗?」文姐惊讶地看着我,「不应该啊,你是老板的私人秘书,他出差怎么连你都不带?」
我愣了愣:「他出差了?去哪?」
「伦敦啊,这一次怎么说都要半个多月。」
我暗自腹诽,他要出差这么长时间,肯定不像上次去昆市那样是临时起意,这次早安排好了的,那他还叫我今天就回来上班干什么?
见我不吭声,文姐笑道:「怎么了,他不带你你还不高兴了?」
「哪有。」我连忙否认,「就是没事干,白拿工资我不太好意思。」
「老板都没意见,你瞎操心啥,你就安心划水,照常上下班,工资照拿。」
文姐吃完准备离桌,我叫住她:「文姐,老板这一次出差带的谁?」
「企划部的方经理。」
说到这,文姐凑过来小声八卦:「我跟你说,公司里私底下都在传,咱这位方经理和老板的关系不一般,说不出的暧昧。」
我微惊,秦暮声着实不是东西。
一边和方欣暧昧人尽皆知,一边暗地里撩我。
我有点气,佯装感兴趣地追问:「哦,真的吗?」
「公司员工私底下议论的,我哪知道真假,不过,你是见过方经理的噻,女强人,肤白貌美大长腿,胸大腰细,风情万种。」
我和方欣不熟,她偶尔来找秦暮声,一直都是直接进去,连招呼都没和我打。
以前我没多想,现在听文姐这么一说,倒有点后知后觉了。
秦暮声对方欣,的确比其他下属要宽容,只有方欣有直接进入他办公室的权限。
文姐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许这一趟出差回来,我们就要改口叫她老板娘了,以后你当心点,别惹到她。」
我受教地点头,心里却莫名不是滋味。
就这样划水了一个多星期,整天无所事事,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更可怕的是,我总控制不住去想秦暮声和方欣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们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之类的。
我被自己的头脑风暴弄得受不了。
所以,当周然再一次约我看电影时,我没有拒绝。
15
吃饭,看电影,他送我回家。
很标准的约会流程,周然细心体贴,安排得很周到,什么问题都没有。
可我就是提不起劲,只觉得累人。
裴女士钻进我的房间,春光满面:「杳杳,送你回来的是你男朋友?」
我趴在床上,侧着脸不满抗议:「妈,你又偷窥。」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我没让周然送我到门口,没想到裴女士还是看见了。
「那怎么叫偷窥,我就是在阳台上不经意的一眼就看到了。」
她兴奋得就像是她自己在谈恋爱:「跟妈说说,他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无精打采地敷衍她:「他不是我男朋友,同事。」
「同事就不能发展成男朋友了?」裴女士的腔调向来甜腻,说起暧昧的话更甚,「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亲亲?」
「妈。」我受不了了,「你赶紧睡觉去,别在这胡说八道。」
裴女士不乐意了:「你不说是吧?既然是同事,那你小舅舅应该是认识,我去问他。」
我一听,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
「你别什么事都找秦暮声,这是我的私事。」
「什么是私事,我跟你小舅舅替你把把关,免得你被人欺负了。」
她兴冲冲下楼去打电话,我想抓住她都没来得及。
「让我去死吧。」我哀号了声,用枕头把脸和耳朵裹死,不想听楼下裴女士热情八卦的打电话声。
第二天我在吃早餐,裴女士喜气洋洋地说:「你小舅舅说了,周然挺不错的,可以相处看看。」
我心头一凉,没来由的发了脾气:「妈,我都说了,只是同事,你非要找他问什么。」
我把筷子重重搁下,「不吃了。」
「一大早你吃枪药了?」我爸怕我妈受委屈,帮腔道,「程杳,我们是关心你,你别不知好歹。」
我烦闷地呼出一口气:「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我爸瞪眼。
「我……」我哑口无言。
他们夫妻齐心,两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等答案。
我霎时间就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心虚的情绪,慌乱站起来,拿起包往外跑。
「我上班去了。」
16
就这样又熬了几天,中间我找时间委婉地和周然表示过,我对他并没有感觉。
周然一贯绅士作风,表示理解后,马上又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
我很无语,周然却越挫越勇。
周五晚上下班,我一只脚刚踏出公司大门,就看见抱着一束白玫瑰热情和我招手的周然。
他笑得太灿烂,我尴尬的强颜欢笑。
「送你的。」周然把花递到我怀里。
下班的同事不断从身边走过,不约而同投来暧昧的眼神,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周然温柔地解释:「你不用有负担,花是我的心意,你收下,我并不是要你立刻喜欢上我,慢慢来。」
他保持着递花的动作,笑容真诚得让人不忍心拒绝。
「谢谢。」我接了过来,叮嘱道,「以后别破费了。」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钱。」他提出邀请,「我今天开车来的,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家。」
我心想:你住城北,我住城南,中间隔了三十多公里,这叫顺路?
我委婉拒绝:「谢谢,不过我还不打算回家,你先走吧。」
周然应该能听懂了,我抱着花正要离开,余光瞥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公司大门前。
我一看车牌,心猛地提了上来。
短暂愣神间,司机拉开车门,秦暮声从容下车,挺拔的身姿往那里一站,就足够吸引所有的目光。
我忘了挪开目光。
秦暮声本就异常敏锐,我的目光又那么笔直,他稍稍偏头,就看到我了。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我却感觉他的目光遥远疏离得像是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只瞥了我一眼,很快转头,看向从车里下来的方欣。
明明是出差,方欣却穿得异常招摇,紧身红裙完美勾出婀娜的身姿,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他们并排进了公司大门,那两道背影,任谁看了都要惊叹一声般配。
我不知怎么就看出神了,周然叫了我几声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慌乱地朝他笑了笑,「我有点事,先走了。」
周然在身后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脑海如同在放电影,而秦暮声和方欣并肩的背影,就是我脑海里这部电影不断重复的唯美的镜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着了魔一般无法控制。
迷迷糊糊回到家,一进家门,裴女士高兴地喊我:「杳杳,快过来看看,你小舅舅给我带了好多礼物。」
我看了眼她摆在桌面上,一字排开的昂贵女士包包、鞋子,首饰。
这些女人的玩意儿,秦暮声压根就不可能花心思去摆弄。
是贴心的方欣挑选的吧。
17
我心里烦闷,往楼上跑:「不看。」
其实我知道,秦暮声和方欣就是在一起了,我也不应该有抵触心理。
人是我亲手推开的,他找谁,都没错。
只是我一想到有朝一日,他领着方欣出现在我家,我还得当着他的面叫方欣一声「小舅妈」,心里头喘不过气来。
这天过后,我上班时给秦暮声端茶递水,就憋了一股劲,他不跟我说话,我也不理他。
只是方欣来找秦暮声更加频繁,每一次她来,两个人就关在办公室里。
这样的次数多了,同事们私底下传老板和方欣的绯闻就越来越起劲,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言之凿凿说他们在伦敦出差那一次已经突破防线。
我听见过不少次,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挺难受。
这天方欣再来,她经过我的工位时,敲了敲桌面说:「程秘书,送一杯咖啡进来。」
她进了秦暮声的办公室,我愣了会儿。
这还是她第一次吩咐我做事,语气神态,都理所当然得像是在驱使自家员工。
我心中叹气,谁让人家是老板娘呢,认命吧。
我去给她倒了咖啡,敲门端进去,方欣坐在秦暮声的办公前,秦暮声在低头看文件。
「方经理,咖啡。」我把咖啡放下就要走。
她却把我叫住:「这么快,速溶的?」
「怎么会,手冲的。」我寻思秦暮声的公司也不至于寒酸到让员工喝速溶,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问。
方欣皱了皱眉:「我喝咖啡只喝手磨的。」
我马上明白她是要我去给她手磨咖啡豆现场制作,这特么不是折腾人吗?
一杯手磨咖啡下来,怎么也得将近一个小时,况且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她倒是要求高,可我是个秘书啊,端茶递水可以,但我又不是专门来替他们提供各种高端服务的。
我稍迟疑,方欣客气地说:「麻烦程秘书了。」
明摆着我今天就非得给她弄出来一杯。
我不知怎么的,竟心存希望地抬头去看秦暮声,他恍若没听见,视线专注在文件上。
他放任方欣折腾我,我也就憋着一股气,端起咖啡原路折返,守在茶水间给方欣制作手磨咖啡。
我活这么大,连我爸妈都没喝过我亲自做的手磨咖啡,方欣是头一个。
我越想越觉得委屈。
我爸妈说得好听,让我到秦暮声这儿来跟着他学习,可我来了四个多月,干得最多的就是端茶递水的活。
现在他越来越过分了,还纵容自己的小情人上班时间驱使我给她手磨咖啡。
我气得心尖尖儿疼,使劲磨着咖啡豆。
当我用一个小时把咖啡放到方欣跟前时,她掀了掀眼皮子:「放糖了吗?」
18
「放了,五分糖。」
方欣推开咖啡:「我不喜欢加糖。」
我的心抽了抽,方欣又说:「程秘书,还要麻烦你一次,抱歉啊。」
她的道歉听不出半点诚意,满满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
我的情绪临近爆发点,可目光触到秦暮声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后,我竟有活生生把气儿给吞了回去。
「好。」
我蹲在茶水间里,红着眼睛按照之前的流程,给方欣重新弄了一杯手磨咖啡。
但等我端着咖啡进去时,办公室里只有秦暮声。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指尖间夹着一截皓烟,冷淡地告诉我:「你慢了,人走了。」
我浑身僵在原地,积攒了一下午的火气瞬间爆发。
「秦暮声,你真不是东西。」我把咖啡重重搁下,手背被飞溅的咖啡烫到,很疼。
但我的心更疼啊,像被刀割一样。
不是因为方欣的刁难,而是因为秦暮声的冷漠。
我抬着下巴让自己不至于掉眼泪,咬着牙蹦出一句:「从明天开始,我不来了,你找其他人吧。」
这次我是真铁了心了,不管我爸妈再怎么骂,我也不会再来了。
从秦暮声的办公室冲出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文姐他们都走了,这一层空荡荡的只有我粗暴收拾东西的声音。
秦暮声靠近时我不是不知道,但就是不想理他。
「这就受不了了?」他撑着桌面,目光在我的脸上打量。
我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闷着气儿,不吭声。
秦暮声直起身,手抄进兜里:「说说,气什么?」
他这股气定神闲的劲儿,就好像在说「这都是正常的职场生活,你怎么就气上了?」。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是啊,被上司为难在所难免,我有骨气顶多另谋高就就可以,犯不着和谁置气。
「对不起。」我收好自己的东西,清了清发哑的嗓子,抬起头。
「我是气,气她仗着和你关系亲近就对我颐指气使,但我更气的是,你纵容她。」
我听见自己清清凉凉的嗓音在空旷的办公区传开,委屈劲上来,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话一股脑往外倒:「是,你这么做,成功让我在意了,这段时间,我挺难受。」
这些年,阅历沉淀岁月打磨,秦暮声在情场上早就是信手拈来的自信从容。
他拿捏我,我太过青涩,自认玩不过他。
索性摊开了说,要走也要舒心地走。
「但是秦暮声,我打小就有反骨,你是清楚的。」我冷静地直视他的眼睛。
我的心愈发冷了:「你越是用这种方法来激我,我就越抵触,喜欢又怎么了,我也不是没喜欢过别人。」
秦暮声听我说完,脸色渐渐变了。
他眸色很沉:「喜欢我?」
「对。」我深吸气,抱起东西按在狂跳的心脏上,保持冷静。
「但我不要你。」
19
话说完了,我抱着东西就走。
刚走出两步,胳臂就被他一把拉住,想要挣脱,却丝毫无法抽出。
我恼了:「秦暮声,你他妈有完没完?」
秦暮声不和我吵,提着我的胳臂往电梯走,姿态一向的平淡:「有点晚了,我送你。」
「不要你送。」我使劲拍他的手。
等电梯的间隙,我闹腾得厉害,秦暮声索性直接把我按在墙上,静静等我闹到没力气。
「累了?」他捋了捋袖摆,像个长辈训人,「小孩子脾气。」
我要顶嘴,他真就敢拿出长辈的气势,目光凌厉地横过来:「来,我跟你讲道理。」
「谁要跟你讲道理。」我侧过头,不想听。
其实我也知道,方欣为难我一个小秘书,就是职场常有的事,而且,秦暮声凭什么要护着我?
我气成这样,可能仅有一个理儿。
不是说喜欢我吗?转眼就纵容其他女人来刁难我,这就是喜欢?
而秦暮声的思维是,他让方欣敲打我,可能真能逼我坦承面对自己的心,让我知道我在意他。
「秦暮声,你不用跟我说你那些大道理,我都懂。」我偏过头,冷笑道,「你放任方欣是想逼我承认喜欢你,对,我已经承认了。」
「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要你。」再重复一遍这样的话,我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秦暮声收了笑,想说什么,我抬手阻止他:「你先听我说完。」
「嗯,你说。」
我看着他,心底竟生出了苦涩的滋味:「你永远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同等的位置,我们之间是不对等的。」
他掌控一切习惯了,自然就想用同样的姿态拿捏我。
我不接受。
电梯来了,我走进去。
秦暮声跟了进来,倒也算有自知之明,没试图说服我。
他非要送,我再拒绝,反而显得我矫情放不开。
我坦荡地坐上他的车,一路上都没再开口。
车到家门口,我下车刚上台阶,身后传来秦暮声低沉的声音。
他问:「程杳,什么是对等?」
我被噎了一下。
是我忘了,秦暮声居高临下太长时间了,对等这观念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笑话。
20
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裴女士出来了。
她的目光直接越过我看到车上的秦暮声:「暮声,你怎么亲自送她回来了?」
秦暮声言辞淡淡:「应该的,晚上小姑娘一个人不安全。」
「你就是太惯她。」裴女士热情招呼他,「既然来了,吃了晚饭再走,你姐夫今天买了不少好吃的。」
我听不下去:「妈,人家大老板,忙。」
「好。」秦暮声竟然答应了。
我恼怒地回头瞪他,他气定神闲下车,看都没看我,和我妈并排往里走。
裴女士喊我:「你不进来站家门口干什么?」
我气冲冲进门,裴女士看到我怀里的东西,惊呼道:「你怎么把东西都搬回家了?」
「不干了。」我往楼上跑,「晚饭我也不吃了,别叫我。」
「你这孩子,一回来就跟个刺猬似的,谁又惹你了?」
余光瞥到正坐在沙发上和我爸品茶的秦暮声,衣冠楚楚姿态高雅,我登时一阵恶寒。
「你说啊,怎么回事?」裴女士不停追问。
我烦不胜烦,为了让裴女士彻底死心,不再逼着我去秦暮声那上班。
我咬了咬牙,指着秦暮声说:「他睡了我还不想负责,我不干了。」
「什么?」裴女士尖细的声音穿透耳膜。
「啪」,我爸手中的茶杯直接掉到了地上,惊得傻眼了。
秦暮声唇边抵着茶杯,眸光幽幽恻恻睨着我。
裴女士看了看秦暮声,又看向我,狠狠吞了吞口水说:「你老实说,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我一脸诚恳地胡诌:「真的,就上个月出差的时候。」
裴女士的脸色青了又白,愣在那里沉默良久。
应该是想起来了我那次出差回来不正常的表现,她蓦然暴喝:「秦暮声,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内心狂喜,秦暮声,让你牛气,看你这次怎么办?
头顶水晶灯银辉洒下,秦暮声缓缓放下茶杯,似在斟酌,眉目晦涩。
裴女士不淡定了,在她看来,不否认,就是承认。
她咬着牙风风火火往厨房里冲,出来时手里拎着一把锃亮的菜刀。
「好你个秦暮声,我把你当弟弟,你竟然睡我女儿。」裴女士提着菜刀往秦暮声去。
我爸吓得腿软,跪在地上抱着裴女士的腿:「老婆,冷静,冷静!」
「我没法冷静。」裴女士挥舞着菜刀,拼命要扑过去砍秦暮声。
始作俑者的我除了有一点得意,还有那么一点心虚,趁着现在乱,我小心翼翼挪着脚步就要偷偷上楼躲进房间。
好死不死的,被秦暮声的视线注意到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极慢地站起身来。
从容出声:「嗯,睡了,我想结婚,是她不肯负责。」
21
我倒吸一口凉气,笑不出来了。
论狠,还得是秦暮声。
我是着实没想到他会出这一招,反倒是我成渣女了?
脑子短暂空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裴女士想来也是没料到,愣了愣,菜刀「嘭」一声脱手掉落在地上。
她抱着我爸哭:「良哥,我心口疼,快帮我顺顺气。」
我心知闯祸了,张口解释:「爸,妈,我是骗你们的。」
「他都承认了,你还想骗我?」裴女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骂完我骂秦暮声,「杳杳不懂事,你是她的长辈,怎么可以跟她一起胡闹?」
我哑口无言。
怎么谎言一说她就信了,说真话又不信了。
我想说什么,却被我爸呵斥:「你,滚回房间去。」
现在这情形我留下确实尴尬,暗暗叹了一声往楼上走,秦暮声的声音细碎地响在身后。
他这会儿倒像个君子了:「事错在我。」
裴女士追问:「你这是临时起意?」
秦暮声沉沉出声:「不,动了这心思几年,她那会儿小,一直都觉得像是在犯罪。」
我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脑袋更是乱得没办法思考。
躲进房间,我背靠着门呆站了许久,才一头扎到床上,心情难以平静。
想的事太多,也太久远。
我打小就是个娇娇女,裴女士一路养尊处优过来的,她同样用小公主的标准养我。
呵护着,宠着,我一丁点苦都没吃过。
他们就那样捧着我,那年我上高中,裴女士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我爸心疼得要命。
他说着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天会来,怕留下遗憾,就计划着带她去环游世界过二人世界。
我被寄养在秦暮声的家里,他那会儿还是纨绔不羁的公子哥,研究生读着,一点不影响他吃喝玩乐。
他鲜少管我,又不喜欢家里有阿姨保姆,我一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吃饭就只能靠外卖。
饿是饿不死,可我那会儿胆子奇小。
一只蟑螂老鼠都能把我吓哭,半天喘不过气来那种。
在家里时,一到打雷下雨天,我就会抱着枕头往裴女士的被窝里钻。
到了秦暮声家里,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我每晚睡觉都是心惊胆战的。
夏天雨水特别频繁,有一个晚上电闪雷鸣,恐怖的气氛跟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世界末日一样。
我怕得要命,哭唧唧抱着枕头去找秦暮声。
那会儿我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也没想到男女有别那些事,颤抖着身子就往秦暮声的被窝里钻。
一摸到人,就抱着他瑟瑟发抖,不肯撒手了。
我呜呜咽咽哭着,也不知道是触到秦暮声哪根神经,他直接把我从他的床上拎了下来。
真就是拎,我白白瘦瘦的一只,被他拎着丢出房间。
他黑着脸训斥我:「回房间睡觉去。」
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他大抵是没想到我能矫情软弱到这种地步,真不管我了。
我又怕他,不敢哭,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回房间睡,就抱着枕头缩在他的房间门口,浑浑噩噩睡了一夜。
第二天他一开门,我软绵绵地倒在他脚边。
他瞪着眼睛惊讶地看了我好久,脱口而出一句话:「程杳,你是真要命。」
22
打那以后,他对我明显上心了许多。
他的上心,不是说怎么对我好,而是使劲儿折腾我打击我。
我不会做饭,他就盯着,让我一点点学,我不肯动,他就训人,各种各样的手段,保准能给我训得服服帖帖。
我打雷天不敢一个人睡觉,他可不会惯着我,直接把我房间的门给反锁了。
怎么哭怎么闹都没有用,最后累了,真能睡着了。
我那会儿娇滴滴的,一点儿风吹雨淋就能病上十天半个月。
他每晚逍遥快活回家明明已经很晚,第二天总能起个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晨跑,盯着我跑完一圈又一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理儿秦暮声把我教得明明白白。
我尝试过撒娇,也尝试过哭闹,在他这儿都行不通。
两年时间,我从一只会哭唧唧的娇娇女,变得独立,有了锋芒,也有些叛逆。
年纪小,也就对他颇多怨气,其实后来想起他,情感一直都很别扭。
裴女士是在一个多小时候进来的,她坐在我的床边,幽幽看着我,也不说话。
「妈,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怪吓人的。」我做起来,态度特别端正,准备好挨训。
谁知道裴女士不骂我,反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早该看出来的。」
「您看出来什么了?」
「你十八岁那年瞒着我们偷偷早恋,高考完你去参加同学聚会,很晚了都没回家,我急得不行,找了很多朋友亲戚帮忙找你。」
我懵了一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裴女士冷哼,「我们找到你的同学,才知道你喝醉了,你的小男友自告奋勇送你回家,其实啊,他根本没想送你回家。」
我想起来了,那天一群同学吃了散伙饭,去了 ktv,大家都挺伤感不舍,都喝了些酒。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一杯下去就不省人事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是在家里醒来的,我爸妈只说是我喝醉了,同学送我回来的。
我信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裴女士说出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他不送我回家,送我去哪?」我傻傻地问。
裴女士一巴掌打在我的脑门上「他带你去了酒店,要不是你小舅舅及时找到你,你就完了。」
「秦暮声?」
「对,他找到你时,那个小畜生在扒你的衣服,你小舅舅脱了衣服把你裹着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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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呆了,后背一阵阵发凉。
记忆中那个男孩斯斯文文,很干净,怎么会呢?
「我们冲进房间一看,小畜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我估摸着啊,暮声是念他年纪小,没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