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种男主地位显赫但又卑微的爱着女主的文?

「阿公,你都一把年纪了,不要跟着旁人传闲话,没有的事儿。」

「圣上听说了此事,专门派人清了二公子来,二公子记性好得很,将那日的事一字不落地讲了一遍,恰好那日太后娘娘也在,又将这事儿说与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将这事儿说给了后宫的其他娘娘们,如今宫里哪个娘娘若是惹事儿,皇后娘娘便用圣人要将你抬进宫来的事儿说一遍,如今后宫也是一片祥和之态,此事还多亏了你。」

「阿公,你千万不要吓我,我胆子小,害怕。你说我好好地在汴京待着,怎么就能惹上京里的娘娘们了呢?你如今带着我去后宫,娘娘们还不给我打死了?」

「你害怕什么?给你撑腰的是温尚书,给温尚书撑腰的是皇上,就等同于皇上给你撑腰了。」

「阿公,你这等同得也太草率了。」

「不过话说回来,见皇后娘娘之前,你怕是得先见一见皇上,毕竟他想见你已经想了两年了。」

「阿公,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啊?」

皇上他确实在御书房等着我呢!我抖着腿跪在地上,久久也没个人叫我起身。

「起来吧!」听声音还顶和气的。

我站了起来,依旧不敢抬头,宫里的规矩没人教过,我自然不懂,可圣颜不能冒犯。

「你不打算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了?」

圣人说的,都叫圣旨,既是圣人叫我抬头,哪有不抬的道理。

我慢慢抬起头来,圣人么生得很平常,可他身上有一种一眼就能让人察觉出来他是九五之尊的气质。长相草率,气质却极出众。

「我听如初和大伴说你生得白,甚至比如初还白三分,脸怎得这般黑?莫不是抹了锅底灰又来骗朕?」

「陛下多虑了,草民刚从东海回来,黑也是海风吹的,养一养便白回来了。」再说谁能将锅底灰涂得这样匀称?再说只是稍微有一点点黑好不好?

「你那狗蛋呢?」

「陛下恕罪。」我还能说什么?狗蛋这件事看起来是绕不过去了,明明心底都明白,偏偏还都要装傻。

「今日寻你来是有件事同你说,如初今年已三十有一,和朕同岁,朕的长子都十三了,他还孤家寡人一个,看他清心寡欲那样子似不想娶妻了。听闻你现在是温家的大姑奶奶了,温家上下都听你的,朕欲再给他赐门亲事,你问一问他喜欢谁,即便是个男人,朕也认了,只要他喜欢便成。再有呢他的过往你也知晓,御史台有个御史,上朝没事就爱拿他的过往说事,朕拦了数回,可御史就是专门说话的,朕总不能不叫他说话吧?朕知道你在汴京骂人,那骂的都能写进书里了,今日朕便给你个机会,让你替如初去说句公道话,他那闷葫芦的性子啊!走!」

圣人转身前头走了,我在后面跟了上去,不知道圣人要带我去何处。

「去将各位大人都请到长宁殿门口的空地上来,再去请一请各宫的娘娘,不是说朕爱拿她吓唬人么?今日就叫她们瞧一瞧,看朕到底有没有吓唬她们,有人凭着一张嘴,就能让人羞愤得想死。」

我想说羞愤是对于要脸的人,不要脸谁都奈何不得他。再一个看我不是山上的猴儿,你们围观我不好吧?温肃自己都不说,我凭什么去说啊?

17

所谓长宁殿,便是圣人和官员下了朝偷摸议事的地方。

空地确实顶空的,站百十来个人根本就不是事儿。

陛下安稳地往椅子上一座,裹着大裘,戴着帽子,还有宫人端了火盆,可他想过没?各位大人有没有他这样的待遇?我呢?我还冷呢?

不一时能来的便都来了,有头发花白胡子一大把的,有年轻些的,也有好看的,比如温肃。

我已数十日没见他了,也是第一次见他穿官服,一身绯袍,我真正才懂了「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是何意。

可他干嘛垂着眼躲我?难道躲的人不该是我么?

堂堂户部尚书,把我给整不会了。

不知道后宫多少个娘娘,我见别人跪,便也跟着跪,皇后我认识,因为后宫只有她才有资格穿正红啊!

「各位大人快快请起,今日不讲这些虚礼,她们今日来也是为了长个记性,日后说话时便知道什么是分寸了。」

皇帝大手一挥,所有人便都起了。

除了皇帝和皇后,哪个也没有坐的资格。

「这位便是温肃家的大姑奶奶,或者她若是愿意,也能是温肃家日后的掌家大妇,不管是什么,总之温家的家是当得的,她听闻这两年朝上总有人拿温肃的过去说事儿,说想来瞧一瞧听一听旁人都是怎么说的,各位都知道朕和温肃吧有那么不可说的二三事儿,对他多些偏爱总是有的,所以就应下了。」

皇帝话一说完,一下子鸦雀无声,我微张着嘴巴!这也是狠人,连自己的瓜都吃,我想知道他嘴里那不可说的二三事是什么事儿,还有就是这事儿吧从头到尾都没我说话的机会。

「张爱卿,你平日是怎么参温肃的,今日就拿出来说一说。」

皇上点了名,那位张爱卿也就是御史大人就真的出了列。

我看温肃低着头站得不动如山,莫非今日这事其实大概和他没关系?

只见那张御史年纪不大,也就四十来岁,面白无须,不苟言笑,眼角的皱纹都写着刚正不阿。他袖子一甩,脖子一仰,样子已经很悲愤了。

「张大人且先等一等,先说好了,咱可不兴死谏那一套,死也要死得其所的嘛!毕竟陛下都说了,他和温尚书有不可说的二三事,即便你把自己磕死了,陛下也一不定会如你所愿地将温尚书罢了官,难道你要说陛下是个昏君么?民女一路从东海到京城,算是穿过了一整个大庆,坐过船,见过渔民,见过采珠女,见过海员也见过商人,也坐过马车,见过镖师,见过出远门探亲的母女,民女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你知道说起陛下时他们都说什么?明君之相已成,我大庆也要有贞观之治的繁荣昌盛了。」

「试问张大人,你一人之言可有人信?你死了或许都没人知道,毕竟史书不是谁都能写的,话说民女的二兄探花郎出身,如今正在翰林院修史呢!民女观他模样,只要他活着,大庆的历史总要过过他手的,你说你逼着他长兄被罢了官,他会不会写你?再一个你若是一触不死,你说我们这么多人该不该救你?救你吧怕陛下体会不出你的决心之坚定,不救吧心里又过不去。」

「既都说到这儿了民女就再多说一嘴!民女有个妹夫吧他是个王爷,嘴碎话多,将张大人你同我家温尚书的事大概讲了讲,你每日兢兢业业地骂他,一是说他做过男宠,如何能做一国尚书?二是说他惑君乱国。」

「咱们先来说说这第一条,大庆哪一条律法规定做过男宠就不能做官了?他连中三元,状元出身,家中蒙难,为救父母兄弟不得不委身贼人,这是孝,他委身贼人难道是看中了金钱地位?他呕心沥血数年,为的是将贼人的阴谋一举击破,还我大庆海清河晏,这是对陛下的忠。张大人,你是觉得他不该活着,就该办完事死了才算干净?他哪里不干净了?不就睡了个女人么?你就敢保证你睡过的女人都只和你睡过?若是你得知她还和别的男人睡过,难道你会立刻羞愤地去死不成?你若是做得到,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你说他惑君,是夸他长得好看么?这点倒是有目共睹的,他大约比那好看更好看个八九分吧!毕竟谁不喜欢看好看的人啊?」

「民女想了想,你大概先是嫉妒他生得好看,再是嫉妒陛下待他太好,张大人啊!嫉妒装在你心里也就是了,你天天拿出来说又何必呢?」

「乱国就更无从说起了,大庆赋税免了两年,可国库丰盈,粮仓屯得满满当当,听说军饷都翻了一番,民女就想问张大人,除了你觉得乱,还有谁觉得乱啊?」

「御史是言官,这是陛下赋予了你说话的权利,可不是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说谁就说谁的。」

「民女没读过什么书,可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人的心不明也就罢了!他也只算个糊涂蛋,可若他嘴上还没个把门的,民女觉得他就是罪人!我们老百姓有句话,唾沫也能淹死人,人言可畏。不知这个道理张大人懂不懂?」

「不知张大人家住在何处?家中都是何人啊?等民女得了闲,定然去府上看上一看,听说府上清贫,每日都是清粥小菜,家里夫人都饿瘦了几圈,我便带些吃食去吧!张大人不会怪民女手伸得长吧?民女就这么个毛病,自己家的事管不明白,就爱管别人家的,你既非要管一管民女家的,民女自是不敢懈怠,定要管一管张大人家的。张大人想说什么便说吧!民女洗耳恭听。」

他那瘦了几圈的夫人,膀大腰圆,儿子斗鸡走狗,惹事生非,我倒是真想好生管上一管。

张大人的嘴开开合合,半天也没再说出一个字来,他不了解农村人,两个人即便是累得睡下了,也能躺着继续吵,肚子饿了吃饱了还能继续,十二个时辰都不带断的,我什么样的没见过?吵架谁不会啊?

我一席话说完,忽觉神清气爽,天都没那般冷了。

18

「小小年纪,真是不得了啊!」一位微胖,胡子也长的阿公叹了一句,看样子该是个一品大员。

「大人言重了。」我谦虚了一声。

瞥了一眼温肃,他那脑袋里不会塞了铁块吧?怎么就抬不起来了。

「都听见了吧?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手可千万不能伸得太长。好了,就到这儿,都散了吧!我还有话和宝银如初说呢!」

皇帝让人散了,自是散了的,只娘娘们,实在没必要走那般快的,我又不吃人。

「宝银啊!要说骂人这一块朕只服你,骂得通俗易懂,一个脏字也不带,却能将旁人的脸皮扯下来踩了又踩,日后朕若是有这方面的需求,你可千万不能推辞。」皇帝戏谑地说道。

「陛下说笑了。」我瘫着脸。

「如初,你送宝银出宫,毕竟宋大伴年纪大了,总不能事事都劳动他,将她送到宫门你再回。」

「温尚书自是忙的,民女不敢劳烦。陛下随便指个人送我出去就行了。」

「他不是你家的温尚书么?送送你有什么不妥当的?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去吧!」

皇帝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敢再推辞,亦步亦趋跟在温肃身后,皇后娘娘想见我什么的,其实都是骗我玩的吧?都说圣心难测,这话看来确实极有道理啊!

宫墙深深,说不出的寂寞。

他走在前面,脊背挺直,风一吹,绯衣翻飞,像开在寂寞里的一朵花儿,他很好很好,有文人的清高又不迂腐,有济事治国的大才,心性又极坚韧,又有气度,如那张御史,整整骂了他两年,他竟能忍下,一句话也不说,生的又好看,前途更不用说,三十一岁的二品大员。

他太好了,好得我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他。

「温肃。」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转身看我,目光清澈,嘴角微微上扬。

「怎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答应和你的婚事么?因为你太好了,好到我觉得配不上你,你的娘子该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与你谈古论今,帮你掌家理事的姑娘,可这些我都不行。」我会的,都不是他需要的。

「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我,自是我自己说了算。」

那日回去我就搬回了温家,我再闪躲逃避已没了意义,毕竟他都说了,他想娶什么样儿的他自己会看着办,是我想太多了。

温家人口简单,二嫂管家游刃有余,牢狱的几年约莫磨光了阿爹做官的心思,他每天写字画画,或者遛鸟下棋,我闲的没事,也跟着他写字。

写得如何暂且不说,可我有韧劲,认识的字已越来越多,阿爹觉得欣慰。

只宝珠,住在娘家不愿意回去,淮王的脸已经越来越黑,我和二嫂商量了,专门收拾了间院子,让淮王也搬了过来,淮王的脸色一下子好起来了,搬了许多诸如布料,首饰之类的,叫二嫂看着给家里女眷分了。

几个兄长对此事很有意见,有便有吧!谁理会他们啊!毕竟人家老丈人丈母娘可开心得很。

阿娘眼睛不好,想缝衣服绣花早就不能了,我和宝珠陪她聊天,有人家宴请她便带着我们两个去,二嫂得闲了也跟着去。

于是温尚书和淮王亲自送去又接回来,每次去我都觉得旁人家的女眷见了我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不大愿意同我说话。

不过她们喜欢二嫂,将温肃的事打听了又打听,又问温肃的喜好,又待我阿娘十分殷勤周到,我便同宝珠坐一旁听着。宝珠如今也有了些王妃的气度,可气人这方面怕是跟我学的。

我长兄的婚事谁也做不得主,要不你们问问陛下去?

她脸一沉,谁还敢多问?

去了几次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不去,我阿娘同宝珠也就不去了,二嫂偶尔没办法了去一两次,都是交集应酬,无法的。

天冷了,宝珠都七个多月了,阿娘阿爹以快过年为由将她赶了回去。

不知王爷怎么哄的她,她四五日了才来一次,她不来我就更闲了,每晚点灯或写字或做点针线,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这样闲。

这日风雪极大,温肃没回来吃饭,派了人回来说晚上有应酬,家里便早早吃了饭,阿爹阿娘睡得早,我打发了伺候的丫头,让她早早去歇着了。

其实我压根不用谁伺候,我阿娘不同意,硬生生拨了两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来,每天给我梳头,端茶倒水。

屋外北风扬雪,呜呜嘤嘤,听起来有些吓人,屋子里地龙烧得热,我将头发散了只穿了里衣,盘腿坐在炕上看我阿爹新给我的一本杂书。

书里志怪精奇,民间传说,有意思极了,不知不觉夜已很深了。

敲门声响起,我披了外衣去开门。

门外竟是伺候温肃的小厮,他叫松墨。

「郎君今日酒喝多了,回来要洗澡,他平日也不叫人伺候,如今进澡房已半个多时辰了,我唤了几次也不应声,好不容易应了,说他头晕,出不来,让我寻您去帮他。」这是什么事儿啊?他不让旁人进,却让我去帮,我可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别人怎么看我呀?你看看松墨的眼神,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没问问他二兄和三兄成不成?」

「郎君只要您去。」

我想起他身上交错的伤,罢了!反正又不是没瞧过,我也早已没什么名声可言,经上次皇宫一遭,谁还敢娶我?见了都是绕道走的。

我穿了条棉裙,披了斗篷,跟着松墨去了他院里。

这是我第一次来,和别处并无不同,冬日萧条,雪已深到脚踝了,我在澡房门口敲门,喊他的名字,半天他才叫我进去,可我听着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啊?

我推开门进去,澡房里砌了个八尺宽十尺长的池子,旁边放着一张榻,布巾,皂荚放在榻上,他靠在池壁上,头发还挽着,衣服杂乱地堆在池边,池子里的水一点热气也无,可他闭着眼睛,面色潮红,薄唇轻启,微微喘息着。

「这是怎么了?」

我走过去看他,房里虽有地龙,可水却是冰水,他裸着胸膛,裤子却还在身上。

「宝银……」他睁开眼睛,眼角赤红,眼里涌着水光。

他身上旧伤虽好,可深浅不一的疤痕仍在。

「你被人下药了?」我咬唇看着他。

他这个样子,还能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要这样害他?他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宝银……」他又喃喃叫道。

我看他的样子,怕意识已经不清了,春药歹毒,若是解得太晚,怕会暴毙而亡,或者我心里其实生出了私心,并不想去寻什么解药给他。

我松了斗篷,坐在池边看着他迷离恍惚的双眼,给他下药的人可真毒呀!明知他最在意什么,却偏偏就要毁了他,若是他今日在外面失态了,以他性格,怕真会一死了之。

「是我,我是宝银。」我捧着他的脸,低头去亲他的唇,热气灼人,烫得我心口疼,我这样心疼他,可有人总想毁了他。

他睁着眼看我,我贴着他的唇,辗转亲吻。

「宝银……」他轻喘着叫我的名字。

我吻他的眼角,鼻尖,他嘴角的痣,脖颈的喉结,胸口交错的伤痕,他说自己脏,其实一点都不,只是他不知。

我似死了又活过来,感受着他的欢愉,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

或许我真的累坏了,或许是我不愿意睁眼,总之我睡了很久。

我知道他给我洗身子,穿衣服还将我抱回了暖烘烘的炕上,后来我就真的睡过去了。

等我阿娘来时,我披头散发,在他的炕上睡得四仰八叉。

我阿娘将我叫醒时,我还有些懵。

他就在地上跪着,看起来丰神俊朗,脸上都带着一层柔光。

我吓坏了,赶紧在炕上跪下,可我某处疼,只能咬牙忍着,我都将阿娘的亲儿子给睡了,怎么还有脸见她?

「阿娘,昨夜的事都怪我,是我趁着他醉酒,将他给那个了,阿娘打我吧!都是我对他心怀不轨,鬼迷心窍了。」

屋里只我们三个,阿娘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我低着头,偷偷看温肃,他却跪得理直气壮,我从没见他这样笑过。

19

「既你认了,阿娘就不说什么了,我去让你阿爹挑个好日子,早早将婚事办了吧!」

我张着嘴巴看着阿娘,她笑得慈眉善目,哪里有一点生气,又让我躺下,等吃饱了再睡,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她让温肃给我拿药。

转身又骂温肃一点也不知节制,怎得能折腾一夜呢?若是伤了我该怎么办?

我躺下默默拉上被子捂住了脑袋,我还有什么脸啊?阿娘是如何知道折腾了一夜什么的?

我恍惚中想起昨夜,动静何止是大?他疯起来要命。

我娘说男人腰太细没用,都是骗我的。

日子都不用阿爹选,第二日皇帝陛下给我们赐了婚,婚事就订在腊月初八,听说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一并赐下的还有我的嫁妆,让我从淮王府出嫁。

我住进了王府,从赐婚到出嫁只余短短十日,我连个盖头也来不及绣,已经丢脸丢到家了,还讲什么礼数?

听说温肃来了两次,都让宝珠义正言辞地赶走了,阿娘说了,婚前见面不吉利,让他回去等娶亲那日再来。

他留了一张桃花签。

我心慕你久已,只你一人不知,能娶宝银,肃欣喜若狂。

我抿着嘴角,将桃花签紧紧贴在胸口。

那日他来娶我,我举着兰花团扇,坐在房里等他来,宝珠在我旁边坐着,指了她的贴身丫头去看拦亲,毕竟王爷为了这拦门,将京城里叫得出名号的才子都请来了。

「阿姐,你将扇子放下吧!举得久了手会酸的,长兄想进门,且得一会儿呢!」宝珠嘴里吃着花生,她嘴馋,吃什么都香,我放下团扇,摸摸她的脑袋,谁能想到我有一日会从她家出嫁呢?估计温肃也没想到吧?如果想得到,他定然会对王爷好些。

「阿姐,你刚到家那日,相公就偷偷和我讲长兄看你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日后他定会娶你的,我还骂他,如今看来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宝珠眼神清澈,笑嘻嘻地道。

不过一刻钟,那丫头就回转了,说门已开了,新郎官马上就到了。

我孑然一身地来,如今又孑然一身地嫁给了他。

既是从王府出嫁,嫁妆自是王府备的,听说许多是陛下赐的,还有我阿爹阿娘备的,宝珠说温肃将他自己的钱和地契都送过来,让王爷放在了嫁妆里。

那日我如愿嫁给了他。

他疼我爱我一生,从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也从不曾让我受半点委屈。

番外一:慧娘

1

慧娘当初要嫁进温家,父亲不让,父亲只是七品,也只她一个女儿,家里虽清贫,待她却如珠如宝,温家老夫人亲自来的,母亲没敢应,说要等父亲回来商议。

父亲回来听说了,只说温家二郎自是没挑的,可温尚书太过深沉难料,如今看着花团锦簇,日后不知会如何。

温家二郎是探花郎,打马游街那日她也去了,温润如玉约莫说的就是他吧?这样的人,她做梦都没敢想过。

过了几日温尚书为了弟弟的亲事却亲自来了,他和父亲谈了半日,父亲竟应了。

后来她才知,温尚书说从他这儿开始,温家儿郎不纳妾,纵是无所出,过继也不绝纳妾。

嫁到温家,慧娘才知道嫁人了日子也可以过得舒心自在,公婆都是随和的人,从不磋磨人,也不立什么规矩,长兄虽是二品大员,除了话少,对爹娘孝顺,对弟妹友爱,小姑虽嫁的皇家,却纯稚可爱,三弟实在,二郎自不必说。

只说起家里的宝银,阿娘宝珠总要掉泪,慧娘知道,这个宝银并不是温家亲生的。

汴京离京城并不远,更何况温家的事,总是更让人好奇,因为长兄推了宋阁老家的亲事,京里慢慢有个传言。

长兄有个自幼养在家里的媳妇,温家遭了难,是她千辛万苦将宝珠带大,又照顾着狱中的爹娘兄长,直到他们出狱,也是她租了房子,出去营生养着一家老小,当初温家遭了难,没一个亲戚出来帮衬,听说长兄做了尚书,当年棠花巷租的房子都被人挤满了。

都是来求官的,两个老人都气病了,后来是宝银将人都骂走的,她骂人的那一段,都被说书先生抄下了,她那时还在闺中,阿爹说起这事,说那陈家姑娘若真是温家给尚书养的媳妇,那温家的人日后定然吃不了亏。

二郎说了许多她的事儿,慧娘既佩服又羡慕。

每每说起宝银,只长兄一句话也不说,他话少,又冷清,公爹每每感叹,当日上京时绑也该把她绑来的,他即便不愿意做温家的长媳,也该由他和阿娘给她说门好亲事,该是温家名正言顺的大姑奶奶。

长兄皱着眉头说她长得那般丑,嫁到谁家去?就在温家养着。

他那样说时,嘴角就勾起了笑,本就清冷的人,就有了些人味。

宝珠就哭着骂他,「长兄胡说,我阿姐哪里丑了?你才丑呢!」

大概也只有她敢这样说她长兄了,听说那死了的长公主府中美男万千,唯独对他,真心实意,连日后若是登基,他就是皇夫这样的话都说过。

可见他容貌之盛,大庆无人可出其右。

长兄却笑得越发开了,问宝珠她哪里好看?

那样子明明就是等着旁人夸她。

宝珠拧着脖子说我阿姐生得白,我没见过比她更白的姑娘了,她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牙也白,唇红齿白这词就是为她写的,她的辫子又粗又长,来铺里吃饭的郎君看见她笑就红了脸,你说她好不好看?

阿娘便说宝珠说得一点都不错,就没见过比她更爱笑的姑娘,性子又稳重,又贴心,等到了京城,若是见上一面,想娶她的郎君不知繁几?

就这样过了两年,她真的回来了。

她披着件大红斗篷,头上戴着顶白狐皮的帽子,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开,看起来潇洒自在极了,确实如宝珠所说,笑时眼睛弯着,脸颊有肉,白得晃眼,她不说,谁能看出她已二十五岁了?

就这,家里都说她黑了,不知她不黑时该有多白?

她性子真的是极好,什么也不挑,说话还有趣,见多识广,和她说话,说几日都不会烦,关键还一手好厨艺。

宝珠也爱编一条辫子,嫁了人也不曾变过,原来是跟着宝银学的。

她也那样,一头浓密的黑发,编一条辫子,一转身辫子一甩,不知多好看。

自她回来,长兄日日早早便归了家,平日里他们围在阿娘房里说话,长兄甚少来的,他忙得很,每日送进府的帖子不知凡几?多时他都睡在外院。

可自打宝银回来,他回家后再不见客,别人请了也不出门。

长兄似极爱说宝银,她便仰着脑袋不服气地顶回去,长兄就看着她笑,那眼里,装的全都是她。

家里谁都知道长兄要娶她,只她自己不知道。

有一日他们站在廊下说话,一说便是半天,她仰头说,长兄低头听着,偶尔回一两句,她高兴了便脆生生地笑了,不高兴就歪着头瞪长兄,长兄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她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那双眼睛亮得能装下星辰。

二郎同她看着,看着看着二郎就掉泪了。

他说慧娘你看,他们是多般配的一对?长兄受的委屈只她懂,当日若不是宝银,阿娘就死了,阿娘死了,我们还怎么活?长兄最难的时候,是宝银撑着我们往前走的,她同长兄说过一段关于风骨的话,长兄说若不是她,他早死了。

救命恩人这样的话我们对她说出来太浅薄了。

后来长兄娶了她,京城里的姑娘媳妇那个不羡慕?不是羡慕她嫁了尚书,是羡慕长兄待她。

她嫁到了温家,温家既是她婆家,又是娘家,她对着阿爹阿娘撒娇,教育起宝琴来既不嘴软也不手软,虽她不当家,家里的人那个不敬她护她?

长兄待她,胜于性命。

梳发画眉,抱她亲她,从不避人,那双桃花眼,再也装不下旁人。

过了多少年,她笑起来还是初见的样子。

番外二:日常

这日温肃休沐,并不上朝,夏日太阳出得早,已是照在了窗棱上,温肃起得早,已读了半个时辰的书,又领着朝荣写了半个时辰的字,陪着阿爹阿娘吃了早饭,将朝荣留给了她阿爷阿奶。

待他回房时,床上的人还不曾醒,被子包着脑袋,一双脚丫子大大咧咧地摆在外面。

温肃走过去,轻轻拉开被子,她头发早就睡乱了,一大半糊在脸上,他坐在床边,轻轻掀开了她脸上的头发,睡着的人脸颊粉嫩,眼角微微一点笑纹,约莫是因为呼吸不畅,微微张着嘴巴。

她似长在了他的心口上,怎么看都看不够,温肃低头亲了亲她饱满的额头。

「宝银,该起床了,吃饱了再睡。」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她伸手攀着他的肩头,下巴安稳地抵着他修长的脖颈蹭了蹭。

「我还想在睡会儿!」她嘟囔道。

「该吃早饭了,吃饱了再睡可好?」他又耐心地哄道。

宝银摇了摇脑袋,将他搂得更紧了。

温肃无法,他脾气并不好,不知为何对着她时,又能生出无数的耐心来。

他就那样任她赖着,过了约莫半刻钟,她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里飘着泪花,跪在他眼前,抬头亲了亲他唇角的痣。

她磨磨蹭蹭下了床,温肃已经给她倒好洗脸水,不热不冷刚刚好,她洗了脸擦了牙,坐在凳子上看他,他拿起梳子,给她束发的样子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温尚书,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你同我说那日的春药是你自己下的,你说这梦真不真?」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扬着个不怀好意的笑。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又继续给她束发。

「虽不是我亲下的,至少我也是个帮凶,那日我去宋阁老家吃宴席,朝中有人对我不忿,欲下药让我丢丑,此事我早就知晓了,只是不曾揭穿,将那下了药的酒喝掉了一半,想着若你不管我,我也不至于立时就死了。」

他说得不疾不徐,宝银笑了一声,这事儿若不是陛下说漏了嘴,她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

「谁不知我要娶你?只你自己,亲了我便跑,我不使点小计量,如今怕还打着光棍!」

他也低声笑了,声音醇厚好听。

在他还来不及喜欢一个姑娘的年纪,为了救家里人,为了大庆,不得不委身于人,他的骄傲,他的风骨系数被敲得粉碎。

在他浑浑噩噩时,她出现了,出现得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

她带着宝珠,日子过得并不十分好,可她见了他,每次都笑着,笑着规划以后的生活,似乎只要她想要,那日子就会朝着她奔过来。

他看她做饭,听她说话,竟觉得自己也是有以后的人,既还有以后,咬牙也得挺着。

她伶牙俐齿,胆子又大,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儿,唯独关于他的事儿,她似乎总是想不明白。

他为她拒了婚事,她竟想着嫁给旁的人,他怎么能忍?

两年的日子不长不短,他等得起,不过是小小的计量,谁知她竟会信呢?

「宝银,你不生气么?」他给她束好了发,转到她身前低头看她。

她笑眯着眼,分明是得意的姿态。

「为何要生气?你那样做不过是因为想娶我,既是为了我,我自是极高兴的,就像不论你生得多高,看我时还是会低着头,你喜欢我,我欢喜。」

她抬头亲在他的唇上,他伸手箍住她的腰,缓缓闭上眼,这世上在没人能像她一般懂他。

他们出门时不要说早饭,眼看午饭的点都要到了,朝荣在院里踢毽子,看见她阿爹阿娘,奶声奶气地道:「阿爹,你就惯着我阿娘吧!谁家的媳妇儿睡到日上三竿了才起?」

她生得像她阿爹,小小年纪,虽圆滚滚一团,却是个美人胚子,只她和她阿爹一样,不大爱笑。

宝银听了朝荣的话,脸上毫无羞愧之色,蹲在朝荣面前捏着她肉嘟嘟的脸蛋。

「你还小,自然不懂睡懒觉的好处,我睡得比你阿爹多,是不是看起来比他年轻些?」

「明明我阿爹更好看些。」

「我说朝荣娃娃,不要仗着你阿爷阿奶就什么话都敢同阿娘说,你阿娘还年轻得很,比你阿爹好看年轻许多的。」

「我阿爹骗你的话你都信?阿娘,你都三十岁了,该长大了。」朝荣语重心长地摸摸她娘的脑袋,继续踢她的毽子去了。

宝银吭吭嗤嗤半天,竟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你自是这世上最年轻最好看的,谁都不及你。」温肃笑着哄她。

她点点头,他说的,她自是都信的,因为她知道,在他心里她就是这个样子。

岁月漫长,她已拥有了最好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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