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的人根本不知道尴尬为何物,顾攸宁道:「说起来我也十分想知道澈澈去哪了。」
太后道:「哀家方才看见她带着孩子往水月轩那边去了,你陪哀家也过去走走吧。」
顾攸宁起身扶起了太后,边走边道:「母后,儿臣想将您孙子在您这寄养两天成么?」
皇帝看顾攸宁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懒散,转过身来对皇后感慨道:「你说朕是不是大齐有史以来最仁慈的皇帝?」
皇后面容姣好,向来不苟言笑,是个标准的冰山美人。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她出身很低,身后并没有庞大家族撑腰,却是当年皇帝力排众议要立的皇后。至于为什么,到如今仍是个谜。
她听了皇帝的话,无甚表情的道:「是不是最仁慈臣妾说不好,但臣妾可以肯定, 皇上是大齐有史以来最不可能被兄弟篡位的皇帝。」
皇帝:「梓潼说的有道理。不过朕处处让着攸宁并不是拿他没有办法,朕只是一想到如今的国泰民安是他拿命换来的,就总是不忍对他太苛刻。」
皇后略点了点头,姿态优雅的抬起茶杯抿了口茶,眸中寒光一闪,意味深长的对皇帝道:「方才北渊王说您在雪地里摔大马趴的故事十分有趣,不如咱们回寝宫您接着给臣妾讲讲,您爬起来以后又是邂逅了哪位佳丽?」
见她眉头微皱,皇帝就知道此事今天绝对没完,立刻拉起皇后的手,深情的道:「梓潼,朕觉得吧,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你别………。」
皇后冷笑一声,成功让他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然后冰山美人转身即走,皇帝狗腿子似的跟上:「梓潼你不要生气,咱们商榷商榷,给朕个解释的机会行不行?好吧你不说话朕也知道你不给,那朕换个问题,榴莲委实不大好跪,你要不要考虑换个水果?」
2
荼蘼凋谢的差不多,顾王爷让人新种的菊花开的如火如荼时,被自己亲爹一句话寄养出去的小世子从宫里回了家。
他本应该早就回来的,但是太后看王府就他一个孤零零的,不及宫里孩子多,就有意留他多玩几日,且整日对着他念叨:「你父王母妃给你生个小妹妹就好了,你也不至于如此孤单。」
小世子经过太后洗脑,想要妹妹的愿望与日俱增。
但是他晓得自己不能就这么与阿爹阿娘直说,因为按照这二老的脾气,他开口要什么,他们指定不会给。
小世子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顾攸宁和澄澈曾经就对儿子的教育问题展开过严肃的讨论。
顾攸宁坚持男孩子不能富养,从小就要学会自立自强吃苦耐劳,这样长大才不会娘。
澄澈简直不敢相信这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盖儿都透露着「娇贵」二字的人怎么能说出孩子不能富养这么不要脸的话来,毕竟此人是富养中典范的典范。
顾攸宁:「但是我不娘,谢谢。」
澄澈:「………无法反驳。」
她坚持孩子要散养,不能即求即予,想要什么须得通过自己的努力。
两人争论了半天没个结果,正好年轻的管家进来送东西,大概齐听了那么一耳朵。
他有些腼腆的道:「王爷和王妃,你们说的难道不是一个意思么。」
顾攸宁:「………。」
澄澈:「………。」
就这样,王爷和王妃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意外的殊途同归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孩子,成长不易,你靠自己吧。
讨论出了结果,顾攸宁立刻又闲了,目光慢悠悠的扫过管家的脸,发现这个小伙子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十分有趣,便愈发新奇的盯着他看。
管家上任不久,顾王爷但凡在家,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从内院到大门的这段距离,他也曾突发奇想的要扩建一下,最好可以让轿子直接穿过,藉此实现让自己的腿彻底变成摆设的伟大抱负,被澄澈死活给拦住了。
因此管家能跟王爷见面的机会不多,更别说这么被他盯着看了,不消一时半刻,他脸皮就红的快要滴血一样。
偏偏顾攸宁这货还煽风点火,笑容亲切的道:「小伙子,你莫不是喜欢我?」
这老实孩子还点点头:「小人确实倾、倾慕王爷,王爷是咱们大齐的英雄,小人是听着王爷您的英勇事迹长大的。」
出乎意料的,顾王爷竟有点失落:「难道你不喜欢本王的容颜么?」
「不不不。」管家慌忙摆手「王爷的脸小人也喜欢,王爷您长的特别好看。」说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连忙亡羊补牢:「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小人对王爷的喜欢,就是那种纯粹的喜欢………」好像越描越黑了怎么办,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快要崩溃了。
澄澈看着管家仓惶而逃的背影,内心也是很悲凉:「日防夜防家贼都要防,防完了女的还要防男的,娘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顾攸宁搞完了这波事情,成功的收获粉丝一枚并吃醋王妃一个,心满意足的滚去睡觉了。
3
小世子从皇宫回来,过了半个月都没能想出让爹妈答应给自己生个妹妹的方法来,不免有些忧愁。
最先发现他有些不对的是顾攸宁,他对澄澈道:「顾小墨最近莫名有些沉稳。」
澄澈不以为然:「他身为一个官二代和星二代,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荣耀,沉稳些没坏处。」
渐渐澄澈也发现顾墨有些不对了,这孩子吃饭也不香了,睡觉也不闹着要和爹抢娘了。
临睡前例行给爹娘道个安,看看精成了狐狸的阿爹,再看看这些年爆脾气见长的阿娘,以自己五岁的头脑,觉得让他俩给自己生妹妹这件事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他丧着一张小脸,忽然郑重的握住了顾攸宁的手:「阿爹,孩儿去了,您也老大不小了,闲着的时候别老睡觉,偶尔也出去松散松散筋骨,不然哀………孩儿看着心疼。」
这老气横秋的语气,幸亏知道他是要去睡觉的。
顾攸宁:「………啊。」
转而他又握住了澄澈的手:「阿娘,您多抽空陪陪阿爹罢,不是说不让您去白伯伯家找白婶婶打麻将,只是你输了能不能不耍赖,这样儿子以后再欺负白家哥哥,会觉得不好意思。」
「您没事的时候可以跟阿爹下下棋,不过赢了不能往死里奚落阿爹,毕竟阿爹身为一位臭棋篓子,他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至于孩儿您就不用操心了,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没什么事孩儿就走了。」
言罢,重重的叹了口气。
澄澈:「啊………儿子你走错了,门在左边,就是你写字的那个手。」
顾攸宁:「儿子别听你阿娘的,她自小就分不清左右,写字的那是右手。」
顾墨从门外消失,澄澈先回过神来:「孔雀怎么办,事情好像真的有点严重。」
顾攸宁点点头:「他方才教训本王的语气,让本王恍恍惚惚的想起了母后………不对,本王刚才是被自己的儿子教训了吗?」
澄澈:「哎哎哎,顾攸宁你上哪去,能不能先披件衣裳?」
顾攸宁:「本王要去教训回来。」
澄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较劲您也是十分成熟了,行了别在门口叉腰了。真让你去你又舍不得,夜里风大,你明早起来旧伤复发可别跟我嚷痛。」
顾攸宁闻言,乖乖回了被窝认怂。
澄澈替他掩了掩被角,担忧的道:「这孩子不会真有什么事吧?怎么一下子变这么沧桑?唉现在这孩子真难养活,小墨也不知是随了谁,你五岁的时候什么样儿?」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从四岁上他就开始夜夜与噩梦为伴,童年能好到哪里去。
顾攸宁满不在乎的回忆道:「你也晓得那七年间我一度忘了许多事,虽然后来恢复的差不多,但久远一些的,除非印象深刻,其他的还是有些模糊,五岁的孩子本来就记事不多,我唯一的能想起来的似乎是一个百花宴,母后请了好多贵妇来赏花,其中一位诰命夫人还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澄澈:「那孩子长的可爱么?」
「丑。」
「………当我没问。」
「当时她睡着了,姆妈将她抱进暖阁放在了摇篮里。我进去瞧了她一会儿,她睡觉很不老实,手脚老是动来动去。」说到这里,顾攸宁在枕上偏头过来瞧着她,笑眼弯弯:「算来那丑姑娘跟你岁数差不多,如今也该为人妻为人母了,不晓得她夫君睡觉警不警醒,会不会在半夜爬起来给她盖被子。」
澄澈难得露出了羞赧之色,将自己往他怀了埋了埋,岔开话题道:「后来呢?」
「唔,我让人取来笔墨,在她脸上画了个王八。」
「………。」
「本来想在她脚上也画一副大作,奈何她脚太小,又总动来动去,不好把握。不过那姑娘脚心里有颗叶子形状的胎记,还挺有趣。」
澄澈一下子坐起来:「哪只脚?」
「正常人的左,你的右……嘶………乐澄澈你做什么咬我?」
「大爷的顾孔雀,你作弄的那孩子就是我!你王妃本妃!」
「真的?从前我怎么没发现,我看看你的脚。」
片刻后,顾王爷在被子里笑岔了气:「本王果然是英明神武,那么点大就知道谁是自己人,早早做上标记。」
澄澈:「………。」
顾攸宁:「澈澈,你不觉得有些缘分本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么?」
澄澈:「不觉得,你就笑吧,等你笑够了我要打你。」
「………要不然我们还是谈谈儿子的问题。」顾王爷极其顺手的拿儿子当起了挡箭牌。
澄澈道:「好,不过谈完了以后我还是要打你。」
顾攸宁:「澈澈你这样不好,报复手段太单一。」
「那不然你让我在你脸上也画只王八。」
「好。」
澄澈看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仿佛岁月都不忍伤,这把刀杀了多少别的猪,回过头来顾王爷还依然站在颜值巅峰上藐视众生,一点也没有四十岁大叔该有的蹉跎,娘的也是太不公平,这货不会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长生不老吧?
澄澈无奈的道:「算了,那样我良心会痛。」
4
次日用过了早膳,顾王爷破天荒的主动提出要带顾小墨出去逛逛。
这就是夫妻俩商量半宿商量出来的对策,认为顾墨可能是在太后那里热闹习惯了,乍一回来有些不适应,遂决定领着他出去散散心。
不过这可真是破天荒。
满屋子仆从只要长耳朵的都难以抑制的露出了一点惊慌,只听嘁哩喀喳一阵响,是方才收拾餐桌的丫鬟没控制好手抖的频率,将杯碟碗筷撂了一地。
顾王爷:「澈澈,是本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澄澈淡定的道:「没有,这都是正常反应。」
「那你怎地这般冷静?」
「我不幸跟北渊王青梅竹马着长大,大风大浪见惯了,不至于在这么条小阴沟里翻船。」
「怎么了怎么了!」管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地震了吗?地龙翻身了吗?」
「放心,天没塌。」顾攸宁无可奈何的道:「是本王要出门。」
管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哦。王爷是乘车还是坐轿?让轿夫们把轿子抬进后院还是直接抬到卧房门口?」
「不用,本王同世子出去散散步,用走的。」
「什么?!」斯文的管家头一回发出调子这么高的惊讶,吓得刚收完残渣的丫鬟手一抖,杯碟碗筷又碎了一回。
顾攸宁心累的道:「虽然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但是本王觉得还是有必要重申一下,你们王爷我,是有腿的。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那孩子,对别怀疑就是说你,碎的这么稀就别用手捡了,出去找个簸箕扫把收一下,你那手是怎么回事,傻孩子割破了吧,行了先别收拾了,先去找吴嬷嬷上点药。」
顾王爷那厢指挥完家仆,回过头来看见澄澈正嘱咐顾小墨。
「你好好看着路边的车和行人,别让你阿爹磕了碰了。」
「买东西要付钱的时候盯紧你阿爹,不许他装大爷付完钱不等找零就走。」
「如果被人围观不许把你阿爹一个人丢下,实在脱不了身就大喊三声我阿娘是乐澄澈,约莫能吓退十之七八的人。」
「不要往有镜子、水坑等可以照人的地方走,你阿爹容易走不动,毕竟你也知道,给他只镜子他能玩上一天。」
被委以护爹重任的小世子责任心油然而生,握着拳头道:「阿娘,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看着阿爹,绝不让他勾搭外面的小姐姐!」
「这阿娘倒是不怎么担心,你看好外面的小姐姐,别让她们勾搭你阿爹就成。」顿了顿,澄澈补充:「小哥哥也要一并看好。」
顾攸宁听不下去了:「夫人,有什么要嘱咐为夫的么?」
澄澈:「照顾好你自己。」
「………你是不是对本王与顾小墨的父子关系有什么颠倒性的误解?」
「没有。」澄澈将父子俩推出门:「去换衣裳,路上当心,等你们回家。」
回头看见傻成一根棒槌的年轻管家,叹了口气,柔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以前虽则养尊处优,说成娇生惯养都不为过,但从来不爱乘车坐轿子,如果可以,他每天清晨都会出去骑一会儿马。」
管家一愣,王妃刚才说的是………如果可以。
「他曾经无影无踪消失了七年,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突然有一日他自己回来了,这几年除非他自己透漏只言片语,否则我从来不问他七年间去了哪里,经历过什么,你可知我为何从来不问?」
为何不问?是怕答案比他死了还要让她难以承受,还是知道他定然不肯说真话?
不肯被说出来的实话往往就是最残忍的真相。
澄澈道:「相信你也察觉到了,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管家垂首道:「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了,王妃放心,从即刻起,连府中的一草一木都只能是为了使王爷开心而生。」
澄澈郑重的道:「谢谢你,你自去忙吧。」
管家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道:「王妃。」
「还有别的事?」
年轻人犹豫了一阵:「小人以前一直认为,您是咱们大齐最幸福的女人。可是今日我才知道我错了,您受的苦其实比谁都多。」
澄澈笑了笑,她原本并不美丽,这一笑之下竟也让人挪不开眼。
管家一时有些痴了,听她温柔的道:「那你又错了,王爷受的苦可比我多的多。我确然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我是顾攸宁的女人。」
「这些话以前的我是不屑的说的,谁谁谁的女人,听起来不仅傻而且掉价,八女人说的像是男人的附属品似的,如今我巴不得世人都知道我乐澄澈是顾攸宁的女人,因为我不是他的附属品,我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借口,勇气,我是他的全部。」
「我幸福,是因为这世上肯如此待我的,有且只有这么一个顾攸宁。」
年轻人听着,突然打心底里生出了一股不惧万物的勇气,忽然之间他懂了。
卿为软肋,亦为铠甲。得你枯骨可生花,失你万物可杀伐。
5
大街上顾王爷悠哉悠哉的领着儿子闲逛,走到哪里都是吸睛一片。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尖叫。
顾王爷正准备给儿子亲身示范一番什么叫宠辱不惊。
他将将摆好姿势,姑娘们就尖叫着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这是谁家小孩?好可爱好可爱。」
「你是吃可爱长大的吧?」
「噢萌爆了老阿姨的少女心。」
「三千年最萌正太有木有?」
「从来不追星的我没想到栽在了一个小孩儿手上。」
「果然还是这孩子的颜更对我胃口,我就说传说中的王爷长相过于精致,美得不真实。」
「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正太姐姐们看好你。」
被晾在一边的前浪:「………。」
顾墨在众人包围下给自己划出一块安全地带,给他阿爹表现了一下什么叫宠辱不惊:「这位姐姐,请不要捏脸,而且你一直捏我右脸,让我的左脸怎么想?扯衣服也不可以。」
「我未及弱冠,不适合回答这么露骨的问题,谢谢关心。」
「送礼物可以,但是我拿不了那么多,如果实在想送,可以送到北渊王府门房。不不不,我不是北渊王亲戚家的小孩,我就是北渊王的小孩本孩。我娘是乐澄澈。」
「什么,你是小世子?!」
「乐澄澈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也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儿子?」
「什么杀人女魔头?」
「欸,你不知道吗,也对哦,那是十二三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候咱们才多大,我听我娘说,当日北渊王妃手持利刃连杀百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上淌的血洗了好久才洗干净呢,虽然杀的都是该死的俘虏啦,但人家还是觉得好怕怕。」
「这假的吧?一个女人怎么敢杀这么多人啊?」
「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哦。听说这位王妃的父亲就是上了战场就发疯的将军,强悍的很,这多少跟家教有关吧?」
「那北渊王为什么要娶这么阴毒的女人啊?」
「谁知道啊,我也没见过北渊王,不过我娘未出阁之前疯狂迷恋他,据说他们大婚当日还轰动了整个京都呢,结果后来有人看到王妃,非常失望,长的特别难看脾气还差,根本配不上北渊王。」
「啊,突然好像看看北渊王长什么样子啊,长辈们一提起他就崇拜的不行。」
「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只是从来不露面而已。」
「唉,说不定是被乐澄澈那个变态狂囚禁起来了呢,嘤嘤嘤,王爷好可怜。我要去救他!」
顾墨有点怕,这些姐姐们在听自己喊出阿娘的名字的时候很快就变了脸,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但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没经过这种被当众议论指责的状况,因此努力抻着脑袋,对着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的顾攸宁弱弱的喊了一声:「父王………。」
叽叽喳喳的声音随着这一声轻唤蓦然安静下来。
女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长辈们提起这个人的名字时那满眼的亢奋,激动,狂热在你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可是再迟钝的人都看的出来,他在发怒。
虽然已经在极力克制了,但那冷漠的眼神里淬着毒,恨不能化成利剑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千刀万剐。
她们想起来刚才七嘴八舌说过的话,不由冷汗涔涔,胆小的已经哭了出来。
然而他只是牵住了小世子,语气淡漠的道:「王妃在本王眼中,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你们说本王什么,本王都可以不介意,但是谁若敢诋毁王妃一句,不好意思,本王诛他九族。」
顾攸宁走后许久,少女们仍呆在原地瑟瑟发抖。
远处一个目睹了一切的老者由衷的对这些孩子叹息了一声:「你们呐………。」
终究是太年轻,年轻好不好?好也不好。有犯错的机会,也有大把时间可以去弥补。
得失都太容易,便会变的很轻浮。
轻浮到不懂得人心的可贵,不懂得真情的难寻,更不懂得这世间的般配不般配,从来不是由旁人说了算的。
6
「阿爹,你生气了么?」
「没有。」
「阿爹,你生气了么?」
「没有。」
「阿爹………。」
「你可以先不说话么?」
小世子赖在原地死活不肯往前走了,大眼睛里含着两包泪,长睫一眨,「刷」的就落了下来。
「阿爹骗人,你明明生气了的,是不是小墨做错了什么,让那些姐姐也生气了,她们才要说阿娘的坏话。」
这孩子一向懂事,极少有哭的时候,此时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一会儿小脸都花了。
顾攸宁掏出手帕替他擦脸,蹲下来与他平视,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阿爹不好,阿爹回来的太晚了,对不起你阿娘。」
「她们说阿娘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顾攸宁道「阿爹也杀过人,在战场上。那时候还没有你,阿爹也是热血小年轻,仗一旦打起来场面是很混乱的,真正的你死我活,杀红了眼的时候理智什么的根本就是狗屎,能看清眼前有几条人影就不错了,所以误伤友军的情况常有。」
「阿爹误伤过别人,很难过。也被别人误伤过。」顾攸宁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到这里,很长的一道疤,若是那家伙的刀再准确一些,你阿爹估计现在就只能当独臂大侠了。」
「当时还不敢告诉你阿娘,给你阿娘写信的时候怕她担心,假装说自己手上蹭破了点皮,后来这伤疤终是瞒不下去被你阿娘看见了,她追着我打了半天才消气。」
「孩儿也想看看。」
「好吧,不过只能给你看一点点。」
顾攸宁将衣襟稍微拉开一些,狰狞的疤痕自锁骨开始,下至半个胸膛,上至肩膀,往背后蜿蜒了下去。
顾墨看的小脸皱成一团::「阿爹,你还疼不疼啊?」
顾攸宁乐了:「傻孩子,早就不疼了。」
过路的行人有些好奇,想看看是哪个不靠谱的爹当街给孩子灌输这么血淋淋的事实,讲故事不以「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为结尾的父亲都不是什么好父亲,等他们认出是顾王爷,便都咂了咂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走开了。
小世子忿忿的道:「那阿爹和阿娘杀的那些人,肯定都是坏人!」
顾攸宁:「不是,他们跟我们一样,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可能也有在等他们回家的妻儿老小。不过他们于我们而言,是敌人。每个手上都沾染过我大齐子民的鲜血,他们死的不无辜也不冤枉。」
「孩子你记着,这世间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不是对了就肯定是错了,每个人因为立场不同,利益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尽相同。你命不好,投生成本王的儿子,注定要比别的孩子背负的多一些,因此作出的每一个抉择都必须慎重,一旦作出了决定,就不许后悔,后果结果都要学会自己承担。懂么?」
在顾小墨有限的认知里,这个爹一直都跟懒和没个正形挂钩,头一回这么严肃,令他不觉也跟着端正了态度:「阿爹,倘若儿子将来碰上了难以抉择的事,又该怎么办才好?」
岂料顾王爷帅不过三秒:「这我怎么知道?不要这么为难一个才活到四十岁的老年人好吗?」
顾墨:「………行吧,孩儿自己思考,阿爹你还生气吗?」
顾攸宁道:「有点,今天的事切记不要告诉你阿娘。」
顾墨点点头。
顾攸宁看着他东扭西扭的小脑袋,叹了口气:「臭小子你几时才能长大啊?」
顾墨抬起头来:「这是阿爹对孩儿望子成龙般的殷殷期盼吗?」
「你快点长大成人,我才好早点把你嫁出去,不然老在家里妨碍我跟你阿娘双宿双栖。」
「………。」顾墨想要个妹妹的信念又坚定了几分,决不能自己一个人被这么嫌弃!
7
王爷带孩子出门显然没什么效果,而且顾小墨经他一通胡编乱扯,对人生的思考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更加显得深沉。
澄澈认为这是王爷遛娃的方式不对,决定亲自再带儿子出去遛一回。
母子两个上了街,不期然在书斋前遇到了白以书。
因为穿着常服,不便太过张扬,他只微微欠了欠身:「小世子,王妃。」
澄澈无语:「白大哥,你几时能不这么虚伪。」
拍了拍顾墨:「叫人。」
顾墨道:「白伯伯。」
白以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世子从小被顾王爷尔提面命,晓得这位白伯伯是自己阿爹的头号情敌。
他特别会审时度势,把对爹妈的官方称呼和日常叫法运用的贼溜,见这两人聊个没完,立刻四平八稳的道:「母妃,时候不早了,孩儿不想再逛了,父王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
白以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澄澈无可奈何的道:「白兄见谅,这熊孩子被他爹给教坏了。」
回家途中,王妃不得不给儿子讲述了一段男女之间恋爱不成,也可以发展成纯友谊的感人故事,并且告诉她男子汉要有容人之量,像某人那种心胸狭隘的不能学。
7
自家娃连续被亲爹亲妈遛了两遭,也不见恢复往日的皮打狗闹。
这一天,澄澈将顾墨叫过来:「儿啊,爹娘准备跟你走走心。你近来心情不好,可是碰见了什么难题?跟阿娘说一说,阿娘与你一道分解分解。」
顾小墨扭捏的道:「阿娘,虽说孩儿想要什么,得靠自己努力,但是孩儿思来想去,这件事,孩儿自己努力是不够的,还需阿爹与阿娘配合才行。」
「何事竟如此严重?」
「那个………其实吧………孩儿呢………想让二老再给我添个妹妹。」
顾攸宁:「………你就为了个这?」
澄澈:「………你就为了个这?」
小世子有些欣喜:「看阿爹阿娘的意思,你们是同意了?」
顾攸宁与澄澈异口同声的道:「不同意。」
顾小墨很忧伤:「为什么?」
顾攸宁:「太累。」
澄澈:「闹心。」
「有你一个就够了。」
「本王觉得,这一个都不该要。」
顾小墨:「………。」摊上这样的爹娘,他还能怎么办。
然而儿子终究是娘在心头肉,澄澈不忍小墨继续消沉,这天夜里临睡前跟顾攸宁商量:「儿子从小到大也没跟咱们要过什么,要不这回就随了他的心,再给他生一个?」
顾攸宁立即警惕的将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犹如被强抢的良家少妇:「休想!」
要是再有一个,他在澈澈心里还能有地位么?
澄澈:「唉,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得靠我。」
这天夜里,路过王爷卧室巡夜的小厮突听王爷一声嚎:「救命啊,非礼啦。」
小厮连忙灭了灯笼拔腿跑了。
事实证明,只要肯努力,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搞不砸的。
几个月后,小世子得偿所愿,成功地看见自己阿娘肚子上鼓起来一个小包。
于是每天来跟妹妹说话成了顾小墨的必修课。
开头必得是这么一句:「妹妹你好,我是你的哥哥顾墨。」
「咱们皇奶奶喊我小墨墨,阿爹喊我顾小墨,阿娘喊我儿砸。」
「这里传授你一个独家秘技,等你出来以后,要是听见阿娘忽然叫你全名,这个时候别犹豫,赶紧跑,跑到阿爹后面躲着最安全,阿爹虽然平时不怎么靠谱,但这种时候他一定会护着你的,别误会,他并不是因为心疼你,他只是单纯享受跟阿娘作对的快乐。」
「咱们家里很大,阿娘负责赚钱养家,阿爹负责貌美如花。阿爹是咱们大齐瑰宝,国民之娇宠,听起来这个名头不怎么实用,实际上就是不怎么实用。」
「所以你只要长相上随阿爹就好,他其他的毛病你不要学,你学学阿娘………算了,哥哥会努力用功,给你做一个好榜样哒!」
澄澈无语凝噎了半天,指着肚子对儿子道:「你怎么知道这一个一定是妹妹?也有可能是弟弟。」
「不行不行,我不要弟弟只要妹妹。」顾墨坚定不移。
澄澈:「这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得随缘。」
小世子完全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操作,艰难的纠结了半天,最后破釜沉舟的道:「实在不行,弟弟我也能将就!」
一旁孔雀躺的顾王爷慢悠悠捻了一枚太后赏给澄澈的青梅进嘴,头不抬眼不睁的道:「澈澈,渴。」
澄澈:「………。」这到底是谁怀孕!
她顺手支使儿子:「去给你阿爹倒杯茶。」
有妹万事足的顾小墨没什么意见,屁颠屁颠的就去了,还十分贴心的掀开碗盖吹了吹:「阿爹小心烫哦。」
顾攸宁老怀欣慰的赏了他一个摸摸头,然后扭过身来对澄澈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十分向往江湖生活,一度梦想做个女侠。」
澄澈:「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不如等老二出生了,咱们就去闯荡江湖吧。」
「冒昧的问一句,「咱们」是指谁?」
「你和我。」
「那到时候老二怎么办,小墨我倒是没什么可担心。」
有了好几个月小情绪的顾王爷理所应当的道:「丢给小墨养,谁让他整日吵着要妹妹。」
忙来忙去的小世子脚下一个踉跄,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爹。
不过幸好娘是个亲娘,澄澈思忖一会儿,道:「不如咱们把老二带着?」
顾王爷不甚情愿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于是北渊王的小郡主还没有出生,就被这不靠谱的爹娘拐上了一条不归的邪路。
8
十八年后,新晋国民偶像顾墨小王爷正式封王建府。
据说小王爷文武双全,君子端方。深受太子堂哥的倚重,上能站在朝堂面不改色气不喘舌战群臣,下能进厨房做一桌满汉全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
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比他爹——当年的顾王爷还要过犹不及。
与此同时,远远的江湖之中,开始有了一个女魔头的传说。
据说女魔头也是人间绝色,她脾气古怪,轻功了得,自创辣手摧花剑法,引不少英雄竞折腰,听说某神秘教主也一直有意招揽她。
她常年行动飘忽不定,但每年一定会去一趟朝海派挑事,仿佛单方面和潮海派有仇,此行为十分令人费解。
九月初十,秋高气爽。
这一日,小王爷谢绝了随从,独自骑马出了门。
府中人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知道每年的今天,王爷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郊外渐渐行人稀少,一骑绝尘,顾墨低调的踏进了皇陵。
守陵人恭敬地迎上来,默不作声的递上祭祀之物,换过他手里的缰绳,目送他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一座座碑石高大静穆,这里埋葬着大齐皇室所有的列祖列宗,以及一位又一位故去的宗亲。
他很快找到了那座熟悉的石碑,望着上面刻下的名字,仿佛那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尽管其实他已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躺了八年。
时辰尚早,他是来的最早的一个,然而并不觉得无聊,反而每次到这里与「他」呆上一会儿,是他这一年里觉得最心安的时刻。
陵园里常年有人打扫得很干净,他一撩衣摆往地上一坐,随手折了几片细长的叶子,在手里悠闲的摆弄起来。
远远的有很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很快便到了眼前。
背后一双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哥,你猜猜我是谁?」
他嘴角无声地勾了勾,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丫头。
顾墨扭回头去打量她一眼,皱眉道:「顾潇潇,你怎么每次都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顾潇潇浑不在意地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那什么,我来的路上看见有人打架,一时兴起便帮着打了一下。」
她扯着自己的半截衣袖「啧」了一声:「不知道这是被哪个孙子的暗器划破的。」
顾墨道:「不要紧,哥给你补。」
「我不爱穿补的衣服。」
「那哥给你重新做一件。」
「我还想吃阿爹做的桂花糕。」
「我会做。」
「多加一份糖醋排骨成吗?」
「好。」顾墨答着话,手里的叶子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蚱蜢。
顾潇潇:「我才不要,我都多大了,开玩笑。我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魔头欸。」她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捧着草编蚱蜢,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哥,我深深怀疑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
这迅速启发了顾墨,他凝眉细细思索了一阵:「唔,生孩子这种事情我没研究过,等我………。」
「打住。」顾潇潇惊悚的看着他「求你给我们女孩子留条活路吧。」
「呀,忘了一件正事。」她一惊一乍的跳起来,张开双臂大大的抱住了面前的石碑,将脸贴在碑面上:「阿爹,我来看你啦。」
她站直身体,将手放在自己头顶和墓碑之间来回比量:「阿爹,你瞧我是不是比去年又长高啦!」
回答她的只有默立的石碑。
但是顾潇潇天生不知道什么叫气馁,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这一年过的很好,阿娘过的也很好,她又在别院种了好多荼蘼树,每天早睡早起,不骂人不暴走,立志要做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阿爹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臭丫头,都说了不要在你阿爹面前揭我的短,我不要面子的啊。」
顾潇潇眼睛一亮,猛地扑了过去:「阿娘!」
顾墨也跟着站了起来。
「儿子,你看看阿娘老了没有?」
顾墨被问的猝不及防:「哪有,阿娘永远不会老。」
澄澈已年过半百,眼角不可避免地添了些细纹,听了儿子的话不由撇了撇嘴:「你这孩子,就会油嘴滑舌的骗阿娘,人岂有不老的。」
她缓缓将目光移向墓碑:「要不说还是你阿爹心眼多,将最好看的模样永远留给了我们,省得我们将来笑话他是糟老头子。」
顾攸宁逝于顾潇潇十岁那年的一个清晨,走的很安详。
他昏睡了多日,忽然睁开眼睛,自己从床头坐起来,还吃了半碗饭。
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一些红润,皮肤油光水滑的,眉梢眼角还透着年轻时侯的些许得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五十岁的人。
别院的窗户开着,花期已尽,飞谢的荼蘼像是下了一场细雪,些许飘间屋子,落的满室馨香。
他眯着眼睛瞧了一阵,忽然握住床畔妻子瘦弱许多的手:「澈澈,怨我么?」
澄澈晓得他是回光返照,冲他笑着摇了摇头。
顾攸宁道:「我这一生很知足。」
「我也是。」
「我可能………等不到陪你看明年的荼蘼花开了。」
「不要紧,我替你看。」
「记得剪几支开的格外好的放在屋子里,插的好看些………算了你这审美本王信不过,你还是嘱咐别人做吧。」
「你是不是仗着我老了,揍不动你了,以前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顾攸宁笑了:「是啊,承蒙夫人厚待,荣幸之至,感激不尽。」
「那下辈子还以身相许么?下辈子你站着不要动,换我去寻你。」
「不,那样会很辛苦,我舍不得你辛苦,还是我去寻你。」
「那你要记得早点来,别让我走太久。」
「一言为定。」
他目光近乎贪婪的流连在她脸上,许久,累到眼睛睁不开,几度阖上又努力睁大。
澄澈将手覆在他双眼上,亲了亲他的唇角:「累了就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澈澈………如果我就此一睡不起………」
「放心,我不难过。」
他将她的手拉下一点,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9
澄澈真的没有难过,她神色平静的为顾攸宁办完了葬礼,不管大事小事都尽量亲力亲为,一步一步跟在他的棺椁之后看着他被埋进了皇陵。
她拍拍当时年仅十五岁的顾墨:「最后一抔土应由长子来盖,但是你让给阿娘好不好?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后来她回到王府的别院,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年年顾攸宁祭日上带着儿女来扫墓,一晃又是八年。
「其实他刚回来的时候我找太医偷偷问过,太医断言你们阿爹活不过五年,他很争气,陪着我过了一个五年,又一个五年,第十个年头我就觉得够了,真的够了。」
「他太累了,每过一天都是强弩之末,不过白白煎熬罢了,可是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就连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
「我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可以了,放他走吧,却每一次又马上反悔。我舍不得。我太自私了,或者是不甘心,我等了他七年,凭什么这么快就又要失去他,一生一世那么长,他若是走了,我又该怎么办?」
「你们阿爹他懂我,挣扎着又陪了我一个五年。这五年是上苍额外给我的恩赐,每一天我都会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终于有一天我放下了。」
「我与你们阿爹斗了一辈子嘴,最后还是倔强不过他,他非要看着我放下他,才肯离开。」
昔日的稚子如今早已可以独挡一面,可是看着她拿出细软的布巾一边细细的擦拭一边说出这样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澄澈转身道:「小墨不要哭,你的眼睛最像他,所以你不要流泪,你应该学学你妹妹,看,多么没心没肺。」
顾潇潇眼睛弯弯的道:「阿爹临去前曾也叫我不要哭,他说潇潇你要笑,你笑起来最像你阿娘,阿爹在天上看见你笑,也会觉得欢喜。还有阿娘你也要多笑笑,阿爹在天上看着呢。」
她亲昵的挽住澄澈:「阿娘我们接下来去哪?」
澄澈道:「去小王爷的新王府蹭饭可好?」
顾墨道:「孩儿亲自下厨,潇潇想吃桂花糕和糖醋排骨,不知阿娘想吃什么?」
「唔………莲蓬豆腐?」
「好。」
顾潇潇立刻跟上:「小鸡炖蘑菇!」
「花菇鸭掌?」
「四喜丸子!」
「绣球干贝?」
「爆炒鹅肝!」
「………。」
「对了阿娘,大哥眼睛像爹爹,那我是哪里像?………我如此耐看的五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阿娘?」
「你哪里都不像,你阿爹每隔半个月就想跟你断绝一次父女关系。」
「为什么哇我这么可爱,啊我知道了,阿爹也忒小心眼,是他自己说女孩子要富养嘛,人家只不过拆了他几个铜镜抠几颗宝石来镶弹弓,他就一直记了辣么久的仇」
「乖乖我必须跟你科普一下那个水晶镜,那是西域月支国投你阿爹所好,召集几十名能工巧匠,不知费了多少水晶宝石,打磨一年之久才得了这么一件。」
「此镜外表华丽倒在其次,看着是一面实际是九面,折叠可照脸,抻长可照全身,全部拉开是一个完美的圆,十分能满足你阿爹三百六十度转圈自恋的需求。」
「虽然你做了阿娘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令阿娘有那么一丢丢的窃喜,但是闺女那毕竟是你阿爹的心爱之物,他生你气也是应该的。」
「哼!」
「我说顾潇潇你走路就走路,老抬头看天干什么?」
「我要让天上的阿爹充份感受到我对他的鄙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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