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向门这边走来。
我赶紧轻手轻脚地跑开。
27.
我没有回办公室，跑去楼下的清吧点了一杯鸡尾酒，但却放在一旁没有喝。
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信息量太大，我心情起伏得厉害，脑子也乱成糨糊。
正准备跟人间清醒的陈潇打电话时，周承宇的电话打进来了。
「心心你在哪儿？说好中午一起吃饭，是不是等我等饿了？」
「没，今天跟工厂对接不是很顺利，我在楼下喝点儿酒解解压。」
「好，那我下来接你。吃完饭我亲自陪你去工厂看看。」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跟我这么客套干吗？乖，在店里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周承宇面带微笑地走进了店里。
我迎了上去，试探般问道：「有什么好事发生吗？你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算是吧。」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牵起我的手一同往外走，「有一份很难搞定的合同终于有了点儿起色。虽然还不确定接下来能不能顺利达成合作，但我该做的都做了，也总算跟这个客户讲明了我们公司的底线。哪怕不合作，也绝对不会再让步。」
我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在说跟顾思懿的那番对话。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呢？跟工厂那边有什么问题？」
「他们给我的报价比以往高。」
他微微点头：「你第一次做项目总监，别人欺负你没有经验很正常。我之前跟你说过，设计能力好不一定能把项目做好。你既然已经选择做总监，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借酒消愁不是解决办法。我跟你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怎么不跟我说？」
「你每天这么忙，这种小事儿不好意思来麻烦你。」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再小的事情，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来帮你。」
阳光下，我看着他那双深沉又睿智的眼睛，心里面的阴霾终于慢慢地散去了一些，微笑着点了点头。
28.
下午，我没有让周承宇陪我去工厂。
如果我想要独当一面地坐上部门总监的位置，就必须自己面对所有的问题。
金晶珠宝加工厂在梦华胥珠宝部门成立的时候，就已经跟我们达成战略合作伙伴。
照理说只要是梦华胥的项目，不管负责人是谁他们都不会刻意为难。
可事实正好相反。他们对人不对事，并且认为即使得罪了我，也不会影响跟梦华胥后续的合作。
公司里想要针对我的人，以及在珠宝圈里说得上话的人，除了顾思懿，我不做他想。
其实解决这个事情并不难。
我作为项目总监，有权利换一家加工厂合作，不过就是需要多费些心思在品控上面。
但当我谈了几家加工厂之后，我才明白金晶为何一点儿都不担忧我会换掉他们。
因为本市所有符合我们要求的加工厂，给我的报价比起他们都只高不低。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顾思懿这段时间在公司没有跟我作对。
原来人家早就开始秘密筹谋打下一仗。
我此时坐在胡厂长的办公桌前，他坐在我对面。
他优哉地端起茶壶喝了一口：「庄总监，我都跟你说了，现在市场行情就是这样。我想你转了一圈儿回来后，也发现我给您的价格很合适了吧。」
「不合适。」我直截了当，「胡厂长，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如果你执意地给我这么高的价格，我只能放弃跟金晶的合作。」
「呵呵，庄总监，我想你不能代表梦华胥做这么大的决定吧。据我所知，你们跟玉安已经签订了合同。做生意嘛，盈亏都是常态，总比毁约影响小些。」
「对于我来说没区别，我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就出这么大意外，就算最终勉强地交货，我也得卷铺盖走人。何必折腾呢？」
「那不一样。」他道，「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亏损是你个人能力问题，违约需要公司负责。如果你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累公司，名声可不会好。对于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基本上就算自毁前程了。」
我笑着站了起来：「胡厂长，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不过有一点我跟你保证，我就算辞职也不会答应你这么高的价钱。不过盈亏都是商家常事，相信您也不在乎这一单。」
他收起笑容，嘴唇紧闭着却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
我道：「您好好地考虑下吧。我先走了。」
我走出了办公室。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靠在办公室门口偷听。
果然，不久后就听见他打电话：「喂，诶，顾小姐，是这样……」
果然是顾思懿在后面搞鬼。
29.
晚上回到家，刚开门就闻到香气扑鼻的饭菜。
周承宇厨艺很好，可惜平时工作太忙，很少有时间下厨。
劳累一天回家看到满满一桌子我爱吃的饭菜，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像专业的侍应一样，站在桌边微微地弯腰行礼：「恭请老婆大人上座。」
「老婆」，这两个字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
我稍微一迟疑，他就明白了我想法，帮我拉开椅子等我坐下后，语气中透出几分失落：「还是不肯信我吗？」
「就算我信你跟她没什么，但是以后呢？」我问他，「你们感情基础这么深，她又对你这么执着，你还想着要补偿她，我想我暂时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嫁给你。」
他单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我已经在想办法安置她，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将手抽了出来：「安置了之后呢？如果她遇到麻烦你会不会去帮忙？一来二去次数多了，谁都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
他再次握住我的手：「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我就不再跟她接触。」
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他说：「本来我想让她离开公司，作为补偿帮她做一间工作室。但你说得对，我不能为她负责一辈子。我会一次性地把钱交给她，然后跟她划清界限。」
他说的应该就是那三百万的事情吧。
我不在乎钱，只要他不再亲自去帮她做什么，不再跟她有所接触，我想我还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过，等他真的做到后再说吧，我再次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糖醋鱼放进嘴里，对他笑道：「嗯，真好吃。」
30.
第二天，顾思懿一大早就被叫进了 CEO 办公室。
回来后脸色十分难看。
她直接走到我的办公桌前，低声道：「你跟周承宇说了什么？」
我敲着键盘，看着屏幕，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我想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你这样利用他对你的愧疚一直纠缠，对你自己也不好。」
她不以为然：「他对我有愧疚，不还是说明了对我有情吗？就像今天，我不过掉几滴眼泪，他就不忍心让我离开公司。」
我打字的手微顿，没有接话。
她不屑地冷笑一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接下来的几天，胡厂长给我打过几通电话，话里话外催我去签单。
一谈到价格我就直接拒绝合作，没有一点儿余地。
还是那句老话：「价格下不来就不做。」
每次接完他的电话后，我都能听见顾思懿的手机铃声随之响起。
这时她总会烦躁地看我一眼，然后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
对于金晶来说，我们这次的订单是个大单。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他不会蠢到选择跟我鱼死网破。我想最多再过三天，价格就能被打下来。
结果还没过完当天下午，顾思懿就忍不住来找我谈话：「按照工作日程，现在都该开始打样了。你再拖着不跟金晶签约，会延误交货时间。」
我笑道：「如果延误交货，我就会被辞退，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气得不行，却无力反驳。
所谓「病急乱投医」，她这种坐不住来催我签约的行为，跟之前私下来挑拨我跟周承宇关系的做法如出一辙。
她还真是没有什么长进。
这样只会更加让我确信金晶一定会在短期内妥协。
我不愿跟她多做纠缠，说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工作了。」
刚准备走，手机响了，又是胡厂长的电话。
我直觉这次会是一个好消息。
正准备接听，她突然说道：「就算你顺利签约了又怎样？中间可能还会出各种意外，都会导致你无法按时交货。」
我没有按下接听键，直视她恶意满满的双眼：「你这样做有意思吗？如果周承宇要回头，早在你出现的第一天就会这么做。感情的事情不是你能勉强来的。就算你把我赶出公司，也不能改变他选择我的事实。」
「你懂什么！」她看上去情绪有点儿激动，「这世上只有我最懂他，能为他做任何事情。他对你只是一时的。」
我也跟着有些不耐烦，干脆把话挑明：「一年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周承宇想要补偿你我没有意见。我也觉得那是对你最好的安排。不过，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耽误自己的前途。」
不知为何，她听到我说完这话，情绪瞬间失控：「他不会跟你结婚的，不会。是因为我之前跟他闹别扭他才用你来气我。现在我回来了，他绝对不会跟你结婚。他是我的，你把他还给我。」
说完居然伸手要来掐我脖子。
幸好被一个男人牢牢地抓住。
来人正是周承宇。
他道：「顾思懿，你发什么疯！这里是公司，你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顾思懿开始尖叫，他捂住了她的嘴。
我吓得不行：「她怎么了？」
周承宇一边安慰她，一边帮她顺气，见她情绪好一些之后才回答：「严重抑郁，还有间接性狂躁症。」
31.
顾思懿不管不顾发疯的样子像极了小丑。
她死扒着周承宇不放手，完全不怕被路过的同事看见。
周承宇皱眉：「你的药呢？」
「我不吃药。我说过了我没病，只要有你陪我就好了。」
当着我的面就敢说出这种话来，不敢想象她背着我会做出怎样不要脸的事情来。
我脑子里又出现了那张令人反胃的照片。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我就快结婚了，你不可以再这样。」
「好。那你走。」她放开了周承宇，「如果你真的不管我死活，你就走。」
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有十年的感情做铺垫，以及「心理疾病」作保，我想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都没法丢下她不管。
周承宇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这一眼，我就明白，她又赢了。
她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十分了解周承宇，难怪十多年来都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我还能怎样？我不如她大胆疯狂、性感迷人、有趣可爱，让人欲罢不能。
我唯一的优点是，善解人意。
一个食物链底端生物拥有的优点。
而且若让她再闹下去，场面会很难看。
我在梦华胥的威信才刚刚树立起来，男人不要，面子还是要的。
我呼出一口气，率先开口：「既然她精神状态不好，你先送她回去吧。」
他似松了一口气：「谢谢，我马上回来。」
谢谢？何必道谢呢？脚长在他身上，难道我不准他走，他就不走了吗？
或许如果我也像顾思懿那样耍性子，他说不定会为我留下来。
可惜，我没有顾思懿那么不要脸。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周承宇扶着顾思懿离开，这才发觉小丑竟是我自己。
回到办公室，我感觉身体被掏空。
顾思懿对周承宇没有用什么高深的小三儿手段。
就是直截了当地表明她非他不可，到了要死要活的阶段。
她只是让她自己看上去比我更需要他。
她用爱和道德的名义，让周承宇一次又一次地不得不「听」她的话。
胡厂长的电话再次打来，果然是扛不住压力，客客气气地想要跟我尽快签约，提出的价钱甚至比之前的预算更优惠。
挂了电话，我没有解决困难的成就感，有的只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我一直看着不远处顾思懿空空荡荡的办公桌，我想，或许是时候该我离开了。
安排好工作后，我离开了公司。
期间周承宇打来几次电话，我没有接。
后来干脆关了机，直接开车去找陈潇。
我想喝酒。
按响门铃，很快地有人来开门。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我跟开门的人都双双地愣住。
面前的，是只围了一条浴巾在腰间的褚南星。
他本来面带笑容，看见我之后笑意僵在脸上。
特别是当我眼光划向他腰部的位置时，他立即黑了脸，摔门将我隔绝在外。
「嘣～」
我差点儿撞到头。
32.
如果放在平时，我可能会压着性子跟这位大佬道歉解释一番，哄他开心。
可是今天，我实在不想当个体贴懂事的乖乖女。
我也有情绪，我也有崩溃的时候，我也真的很烦、很郁闷，很想找人喝酒、发疯，放肆一番。
我也是女孩子，我想，我应该也有权利任性吧。
我开始疯狂地按门铃，边按还边喊：「开门开门开门！大男人家家的，躲什么躲，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怕！」
话音刚落，门再次打开。
他套了一条短裤，T-shirt 还没完全套上。
平日里寒冰万里的霸道总裁，此刻竟有那么一丝丝的狼狈。
「疯了吗？」他黑着脸，「不想混了？」
我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屋子。
轻车熟路地直径走进厨房。
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也不知道他是在做饭还是在拆家。
我跨过地上的一条死鱼，小心地避开一团油渍，没有踩到混着鸡蛋壳的番茄炒鸡蛋。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走到酒柜前，打开柜门，随手拿出两瓶酒。
「你要干吗？」他跟在我后面问道。
「喝酒。」
「要喝去酒吧。阿潇就快回家了，我说了要给他做晚饭。等下要是你喝多了发酒疯，会影响我厨艺的发挥。」
我瞟了一眼劫后余生的厨房：「相信我，你就算超常发挥都不可能把这顿饭做好。」
「想死吗？」
我今天听到威胁的话够多了，现在已经麻木。
我根本无视他的存在，瘫在沙发上，拧开一瓶酒的瓶盖，像是沙漠濒死的旅人突然见到一片绿洲那样急不可耐地猛灌。
他走过来，一把夺过我的酒瓶：「最讨厌酒鬼。」
谁有心情管你喜不喜欢。
我伸手去拿另一瓶，还没碰到就又被他抢走。
「还给我。」
「要喝自己出去喝，别碍我眼。」
我站起来，往他面前凑一步，伸手去够。
他往后退一步，将手又抬高了些。
「幼稚，给我！」我再次猛地往前扑。
他这次没来得及后退，于是我直接撞进他怀里，连人带酒瓶地直接把他撞到地上。
我费力地撑起身，抬头看见他脸色由黑变红。
在我还愣神的时候，他大力地将我推开，整个人迅速地站起来往后面退了一大截，跟我保持了绝对安全的距离。
他怒吼道：「你 tm 想干吗？」
还 tm 能干吗？
我捡起地上的酒瓶，原地盘腿地接着灌酒。
「疯子、神经病、变态！就喝死吧你！」他对着我大骂了几句，开门离开了陈潇的家。
正好，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可惜还没安静几秒，就又听到开门的声音。
褚南星飞快地走到我面前，再次抢下我手中的酒瓶：「想趁喝多了占阿潇的便宜，没门！」
说完，将我从地上提溜起来，拽着我往门外走。
「你要干吗？」我已经有些醉意，步伐也不稳，被他拉拉扯扯差点儿又要摔倒。
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他手臂。
他肌肉紧绷，转头来看了我一眼。
就在我以为他又会把我推开时，他却说：「当然是带你去酒吧喝酒，我看你能喝多少。喝死了最好。」
我忽然就回忆起下午在公司时，周承宇不忍心顾思懿要死要活的样子。
而我，喝死了都没人关心。
靠近大门口时，他又突然停下脚步，放开了我的手，去厨房拿了一瓶酸奶。
「给！」他没好气地将酸奶怼到我面前。
我接过后问：「干吗？」
「喝呀？还能干吗，真是蠢到家。」
不让我再问任何问题，他拉着我继续往外走。
我咬了咬唇，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啧。」他语气中充满嫌弃，「我是怕你真的喝出胃穿孔后去阿潇明前装可怜。像你这种绿茶婊我见多了，别以为我会给你让阿潇误会我的机会。」
我......他戏可真多。
33.
我记得我跟褚南星去了酒吧。
我记得我喝了很多酒。
再然后，我断片儿了，所以之后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于是当我第二天在他家醒来，在他家他的床上醒来，在他家他的床上穿着男士衬衫醒来后，如遭雷击。
我出轨了！
等等！他不是不能接触异性吗？
等等等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可不可以算作什么都没发生？
啊，谁来救救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双手抓着被子，不敢叫人也不敢动。
门外面有走动的声音，我嗓子眼已经提到了心口。
他们家是别墅，我看了看不远处的窗户，考虑要不要翻窗逃走。
门把手已经开始转动。
他就要进来了。
我要说些什么才行？我要怎么跟陈潇解释？
容不得我想好后路，门已经被打开，我用手遮住眼睛，企图掩耳盗铃。
「小姐，您终于醒了。」
中年大妈的声音传来。
我好奇地睁开眼从手指缝儿看出去，门口果然站着一位穿着「家政」制服的阿姨。
我呼出一口长气，将手放了下来。
现在只要不让我面对褚南星，其他是谁都好。
这位阿姨手中拿着一叠衣服放在我的床角。
据她说，褚南星一大早就离开上班去了。我昨天吐了一身，衣服拿去洗了不能穿，于是他特别叫她买了一套新衣服送过来。
我揉了揉太阳穴：「谢谢。」
她挤眉弄眼地笑道：「不谢不谢。我在这里做钟点工很久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褚老板带女朋友回来过夜。褚老板肯定很喜欢小姐您。」
听到这话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我敷衍着打发走了阿姨。
心里面默默地祈祷我跟褚南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是把喝醉的我捡回了家，顺便帮我换了身衣服而已。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收拾好惊魂未定的心情，我快速地换上他送来的新衣服后，忐忑不安地离开了他的家。
34.
打开手机，看见周承宇发来无数条微信，还有未接来电显示。
我一个都没有看。
有什么看的必要呢？不过又是一大堆的解释，跟我道歉，跟我讲大道理，最终目的不过是让我再一次原谅他，或者甚至默许他必须对顾思懿负责的做法。
坦白说，我很同情没有生育能力又患有严重抑郁症的顾思懿。
但我确实没有足够强大的气度和心脏，能容忍自己的男朋友不断地帮助另一个女人，并持续性地受控于她的各种套路和招数。
经过昨天的事情，我想周承宇也做不到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跟顾思懿彻底地划清界限，那么我只能选择离开。
刚走进珠宝部，就看见周承宇坐在我的办公桌前。
我立即转身，他却跑上来拉住了我：「昨天去哪里了？怎么不接电话？」
我反问：「顾思懿还好吗？」
「吃醋了？」
「这不叫吃醋，我累了，不想再陪你们演戏。既然你们爱得那么轰轰烈烈，你又放不下她，她又这么需要你，那我只能退出。」
我说完往办公室里走，他再次拉住我：「去我办公室里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
眼看朝我们这里投来好奇又八卦的目光越来越多，我只能消了声，跟他去到 CEO 办公室。
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我发给你的微信，你一个也没看吗？」
我接过水，抿了一小口，心情也跟着平静了些，看，他总是知道该怎样安抚我。
放下水，我道：「没看。」
他坐在我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说道：「所以，你不知道我已经帮她办了离职手续？」
「我对她的事不感……你说什么？」
他见我略微惊讶的表情，嘴角轻轻地上扬：「其实之前我一直有点儿怀疑你没有很喜欢我，只是在合适的年龄，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过日子。今天看到你这样的反应，我很高兴。」
「你什么意思？」
「自顾思懿出现以来，你都表现得冷静、大度，我以为你根本不会为我吃醋。经过昨天我才发现自己是天下最傻的男人。你性格乖巧、善解人意，本来就不喜欢跟人起冲突，再难过也不会表现出来让我为难或者难堪。对吗？」
我咬咬唇，不说话。
他往我的位置稍稍地挪了挪，叹气道：「都怪我不好，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我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打断他：「你这是在怪我没有充分跟你沟通？我已经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我想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要像顾思懿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能引起你的重视吗？」
他笑意更浓：「对对对，心心教育得是。这次是我处理得太不成熟，以后再也不敢了。不管是顾思懿，还是别的什么女人，我都不会再让她们靠近我方圆三米以内。」
我没听明白：「你不是要对顾思懿负责？要补偿她？要还欠了她的债？」
他道：「我给她留了一张三百万现金的卡，足够她在不错的地段开一间设计师工作室。昨天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今天也通知了人事部，帮她办离职。」
我有些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一番话，这一切反转得太突然了。
昨天还表现得对她于心不忍，今天就直接将她踢出局了？
我问道：「顾思懿答应了？」
他笑着拾起我的手放在他掌心：「我已经做到最好，总不能管她一辈子。我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说过，绝对不会让任何事变成我们之间的障碍。」
我想抽出手，一向绅士的他这次却不放开：「心心，是我脑子糊涂做错了事，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我转头不说话。
「昨天你们起争执的时候，我听见你对她说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脱口而出的话，往往能代表潜意识的想法，你其实也是真心想嫁给我的，对吗？」
听到这话，我心里面一阵烦躁。
他总是能看明白我在想什么，而我却越来越看不透他。
我费力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一阵反胃。
我赶紧趴在垃圾桶前，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他端着热水递给我，轻轻地帮我拍着后背，温声问了一句：「你上次月事来是什么时候？」
他这一问，我心里警钟大响。
他见我迟迟不回答，脸上表情却越来越激动：「心心，我是不是要做爸爸了？」
「我......」
他牵着我的手，单脚下跪，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起誓：「庄悦心，我周承宇向天发誓，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心里面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女人。以后不管谁在我面前装可怜、博同情，我都不会再心软。只要你说东我绝不往西，只要你不开心通通都是我的错。所以，能不能请求庄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用我余生所有的运气来换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周承宇是生意人，最在乎的就是气运。如果他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不一定相信，但听他说用余生所有的运气来起誓，我摸着小腹，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我没好气地吩咐他：「去买验孕棒。」
他笑嘻嘻地站起身来：「遵命！」
35.
周承宇很细心，买了两盒不同牌子的验孕棒，看得出来他对这事非常上心。
第一测，两根杠。
第二测，依然是两根杠。
我拿着两根验孕棒，心情复杂。
一是担心未婚先孕，不知道怎么跟一向保守的父母交代。
二是庆幸周承宇已经定好了下个月结婚，我不至于挺着个大肚子跟他举行婚礼。
三来免不了激动。我摸着小腹，想着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慢慢地长大，心里不由得变得柔软，甚至已经开始脑补这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
但，更多的是担忧。
周承宇真的能如他所说跟顾思懿断干净吗？
他妈妈当年为什么要逼顾思懿堕胎？
之前我跟他妈妈见面的时候，她话里话外对我也不是很满意，是不是将来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害我？
以及，我昨天喝了酒，还可能跟褚南星......不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吧？
我将两根验孕棒放在一起，拍下来发给周承宇后扔进了垃圾桶。
快速地收拾好随身物品，我心里想着要尽快去医院检查胎儿的情况。
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紧握着手机、抑制不住兴奋的他。
「真的？」
「嗯。」
他用力地抱住我，杂乱无章地连续亲吻我的发顶。
「太好了。心心，太好了！」
我感觉如果不是在公司，他可能会把我抱起来转几圈儿。
我笑道：「别抱那么紧，小心伤到他。」
「哦。对，哈哈。」他松开了我，小心翼翼地将手覆盖在我的小腹上，「宝宝对不起。」
声音温柔得似乎怕吵醒了腹里的孩子睡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承宇，如同一个小孩子得到渴望已久的珍宝一样，眼中放着光。那激动又幸福的样子将我也感染得笑个不停，心里的焦虑随之淡了些。
「我昨天喝了酒，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什么影响。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孕检？」
「当然有时间。什么事都比不上我老婆、孩子重要。」
他当即搂着我的腰，扶着我的手臂，表情谨慎，活像我马上就要生了的样子。
我无奈地打掉他的手：「你正常点儿，想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未婚先孕吗？」
他傻笑着拍了拍头，最终牵起了我的手。
我想，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爸爸。
36.
看到孕检门口赫然四个大字：「男士止步」，周承宇恋恋不舍地拉住我手：「还是去私人医院吧，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马上要生了。」我笑得无奈，像哄小孩子那样好不容易将他哄走。
他一步三回头，全然没有平日里沉着、稳重的样子。
身边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士羡慕地直咂嘴巴：「妹妹，你这老公太招人羡慕嫉妒恨了。我老公要是有他三分的体贴我都要谢天谢地。」
我笑着说了句「谢谢」。
我从小到大，被人羡慕的最多的就是跟周承宇在一起。
连我爸妈都时常地说，跟周承宇谈恋爱是我出生以来干得最聪明的一件事情。
我想，我的孩子日后也会成为别家小孩羡慕的对象吧。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傻笑，同时也越来越担忧宝宝的健康。
我将手放在小腹上，在心里跟宝宝碎碎念：「宝宝对不起，妈妈不该喝酒的。你可得千万要坚强一些，妈妈日后一定多吃些补品给你补回来。」
「下一位，庄悦心。」
我惴惴不安地走进诊室，像是等待法官宣判的罪人一样。
各种检查后，检查出来的结果让我松了一口气。
孩子很健康，虽然就算医生指着 B 超给我看，我都看不出来他到底在哪里。
但是，知道身体里实实在在地有一个小生命在健康成长后，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小小的、弱弱的，和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依赖着我，陪伴着我，让我幸福、感动地快要哭出来。
我走出诊室，迫不及待地要跟周承宇分享这个好消息。
走廊里不见他的身影，我找了一圈儿，在一间无人的诊室听到了他的声音。
正要推门进去，听到他说：「是的，怀上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她月事推迟了大半个月，肯定是怀上了。」
当听到他说「怀上了」三个字的时候，我的手停在半空。
他语气之中没有之前跟我说话那样充满初为人父的幸福和激动感。
冷冰冰的，也极不耐烦，似在跟谁交代任务完成了的感觉。
「妈，我跟你说了下个月就结婚，她现在也怀上了，你还想怎样？」
「我知道，下周我带她回去一趟。」
「不可能，你别想了。就这样先挂了。」
我怀揣着一肚子疑惑，默默地走远了些。
不久，他推开门出来。「远远」地看见我后，快步地迎上来，依然是满脸的喜悦和激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宝宝还好吗？」
我挤出几分笑容，点头道：「一切正常，医生说他是个坚强的小宝贝。」
周承宇呼出一口气，将手贴上我小腹：「宝贝，吓死你爸了。」
我突然很好奇，如果我告诉他孩子没有了，他会不会真的吓死？
我将手覆在他手上，故作轻松地问道：「你这么快地决定跟我结婚，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吧？」
「怎么又胡思乱想，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他摸了摸我的脸，「跟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想跟你过一辈子，与有没有小孩无关。不过，我得感谢我们的小宝贝，让你重新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他说得没错。
如果不是突然发现怀孕，我绝不可能这么快地妥协。
可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始料不及。就在我如他所说，看在孩子的份上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么一通古怪至极的电话。
如今，有了这个孩子，这个让我心底不断溢出暖意和爱的孩子，我该何去何从？
他拍了拍我的肩头：「发什么呆？是不是还没有适应要当妈妈的感觉？」
我是还没准备好可能要当单亲妈妈的感觉。
他接着说：「下周跟我回家一趟吧，我妈听说你怀孕了很开心，一定要在家里庆祝一番。」
我捧着小腹，突然有些警觉。
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有人要抢我的孩子。
我不动声色地道：「好。不过这几天我想回家住。我突然有些想我妈妈了。」
他并没有起疑，笑道：「有伯母照顾你我更放心，你也好多跟伯母学些经验。」
我点头：「嗯。」
37.
离开医院后我没有跟周承宇一起回公司，我请了病假，在咖啡馆呆坐了一下午后，回了家。
我向来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这要感谢我不错的家境，和一个被父母的爱包围着的、幸福的童年。
父母永远是我最坚实的靠山，所以即使遇到再大的风浪我都不怕，因为我知道始终有一座港湾可以供我避风避浪。
就像现在，我实在撑不住了，只想要回家。
其实，自从跟周承宇在一起之后，我就很少回家。
不是我不想回，而是我妈说我该多花时间跟周承宇相处，他那么优质的男人得看紧一些，否则现在这个社会，不知道有多少小妖精会上赶着投怀送抱。
我曾嘴边带笑，自信又幸福地说，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我妈却语重心长地说，我对婚姻的理解太单纯，再深厚的感情也需要经营和守护，我慢慢地就会明白。
我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一向听我妈的话。
妈妈和爸爸几十年的婚姻走到现在依然恩爱、幸福，其中当然是有大智慧的。
我想问妈妈借点儿智慧，让我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踏进家门，熟悉的饭菜香味儿飘来，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端着一盘清蒸鱼走出来，对我笑道：「心心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吃饭了。今天都是你爱吃的。」
那一瞬间我似乎对于将来要面对的一切都有了信心。
坐在餐桌上，我摸着小腹，我想即使我一个人也能把这个孩子好好地带大。
虽然宝宝很有可能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但是有我爱他，还有慈爱的外公外婆，他一定会跟我一样在幸福、快乐中成长。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就多吃了几碗。
宝宝，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甘愿变成大胖子的人，你可一定得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妈看着我喂不饱的样子笑了笑：「前几天周承宇给我打电话，说你们下个月就准备办婚礼了，你就是再开心也得控制一下，好好地保持身材穿婚纱才好看。」
闻言，我夹菜的手一顿。
我淡淡地道：「妈你别听他谎报军情，结婚的事情还没定，确定好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和爸。」
妈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筷子：「你就是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实在有点儿作。难怪承宇跟我说起这事儿时，还特别嘱咐不能让你知道了。他说他做了一件错事你还没完全原谅他，不想给你太多的压力。心心呀，能嫁给这么体贴、温柔的老公，比中头彩还难。你看看你身边那些小姐妹，谁的老公能跟周承宇比？你记着，小作怡情，大作伤感情。」
我想我妈忽略了一件事情，我从小就不是个幸运的小孩，连超市的抽纸都没中过的我，哪有什么中头彩的命。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妈，他有没有跟你说他做错了什么？」
我妈下意识地看了眼我爸。
我爸愁眉不展地一边划拉手机屏幕，一边小口小口地喂着白米饭，似乎并没有注意我们在说什么。
妈朝我小声地道：「不就是突然冒出来个挑拨离间的前女友。承宇都跟我说了。」
周承宇倒是坦白，我道：「妈，你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两个人又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而且那个姓顾的姑娘也挺可怜的，帮她一把就算是做慈善了。其实作为长辈，我倒觉得承宇是个重情重义又负责任的好孩子，以后是能靠得住的。」我妈语重心长道，「你从小就是个懂事又大度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想不通了？你们以后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一路上的风风雨雨都要一起承担，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前女友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妈说得没错，我是个懂事又大度的女人。
我理解周承宇，也可怜顾思懿，刚开始的时候也想过能帮就帮她一把。就是因为我明白自己跟周承宇是要走一辈子的，不管发生什么，都该一起承担才能叫作夫妻。
让我吃惊的是，周承宇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自己。
不仅了解我，更了解我妈。他很聪明，知道如果我始终不肯原谅他，回到家后我妈也能用「夫妻的相处之道」说服我。
他的预想很正确。
如果我没有怀上，如果我没有在医院听到那一通让我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的电话，那么就算我自己想不通要悔婚，我妈也能「帮」我想通。
他用真诚诚实、知错能改、有理有据、成熟包容、有担当的人设，骗过了我，也骗过了我妈。
想起来真是后怕，幸好我偷听到了那一通电话。
我正准备跟我妈说说周承宇没有告诉她的隐藏故事线，爸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爸看起来心情很烦躁，在我踏进家门的时候，淡淡地跟我打完招呼后，就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一晚上电话倒是没停过。
爸是生意人，一直打电话的情况很常见。
不过在我记忆里，爸爸在生意上有什么问题很少会表现出来让我和妈妈担心。
像今晚这样完全不掩饰烦躁和焦虑还是头一回。
他立马将眼神锁定在手机屏幕上，一直愁云满布的脸色终于透出一丝丝笑意，连着去拿手机的姿势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笑着站起来，背也微驹着，讨好的语气中透着难以压抑的开心：「嗯，好，刘总放心，我这边肯定没有问题。是是是，一定……」
这一插曲直接冲淡了妈妈对我婚事的关注。
看她的脸色也跟着垮了下来，我想家里面的生意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难题。
我放下筷子，将手覆在妈妈手上，问道：「妈，怎么了？」
妈妈摇摇头，另一只手拍了拍我手背，笑得勉强：「资金上出了点儿问题。」
我还想多问几句，妈妈却不再细说了，只道：「好在你长大了，也快结婚了，不用我们担心。」
「快结婚了」四个字砸在我的心上，一时之间我所有的委屈都不知从何说起。
是告诉我妈我不打算结婚了。
还是应该先说我未婚先孕。
还是应该直接说，我未婚先孕，而且不打算结婚了。
或许我应该说，不结婚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我最没有底气说。
现在的我，并没有信心能独自地照顾好自己跟宝宝。
坦白说，我心里想着有父母的帮衬，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做单亲妈妈的信心。
现在，我摸着腹里的孩子，难道我们母子之间的缘分这么短吗？
不，刚想到要打掉他，我的心就揪了起来。
我跟妈妈之间的话题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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