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追妻火葬场的虐心故事

只是时间一久,见我母皇容颜不再,也生了别的心思,最后又多纳了几名妃子。

这在天家,本是寻常事,可我就是看这位娴妃娘娘不顺眼,纵然我父皇也对不起我母皇,可若不是程家使出浑身解数想当开国功臣,用这种腌臜的手段,我父皇母皇又怎么可能到如此田地。

韩时这才开口:「公主说得对,老鼠,当然应该对猫时时刻刻警惕才对。」

我撇了他一眼,见他眉眼低顺,没什么表情。

「莫不是谢家公子觉得,本宫应该有这样的度量吗?」我含笑问道。

谢图南是一直对于这事耿耿于怀的,我记得。

在他眼里,谢家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便是朝代更迭也得有自家骨气,即便只是和谢家沾了一点亲缘关系的程家,也该如此。

但程家当时这番作为,实在是让谢家丢了大人,所以即便他再喜欢程姝,每每我嘲讽他提及此事,他总会闭嘴不言。

「臣不敢。」他回道,眼神却隐隐发暗,想必是觉得我羞辱他了。

「既然不敢,那就好好作画便是。」我转过身,语气悠然。

直到过了几个时辰,我才放下手中画笔。

喜鹊为我收拾了画作,又询问道:「公主,时辰已经有些晚了,您要不要用过午膳再去?」

我最近作画常忘记时辰,但她们也从来不敢打扰,这会早过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不必,本宫不是答应了娴妃娘娘吗?」我回道。

何况,作画这点时间里,我想起我居然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10

谢图南和韩时离开后,我才带着我的贴身宫女喜鹊往娴妃宫里去。

等我慢慢悠悠来到娴妃宫中时,只见她摆了一桌佳肴,在桌前坐地端端正正。

「见过长公主。」连程姝,也都站在一旁,半点不敢懈怠。

我实际上是很厌恶程姝这张脸的,大概是嫉妒心作祟,再加上她和娴妃长得很像的缘故。

「公主读书辛苦,这菜,妾身一直给您温着呢。」她慢慢地站起来,笑得开心极了,仿佛我来这件事她盼望了很久一般。

「妾身听闻,公主还有两位陪读,怎么今日没有一起来吗?」

我坐下,回道:「他们两个是男子,在后宫中行走,哪里来的规矩?」

见我语气不耐,甚至还有些严厉,娴妃立马不再提,转而说:「长公主,这是妾身的小妹,叫程姝。」

其实这个时候,宫里宫外都传言我喜欢谢图南,所以看不惯他表妹程姝,我不信娴妃这个耳听八方的人不知道。

她这段时间天天叫程姝进宫,再来我面前假意邀请我,不是用膳就是赏花,分明就是恶心我来的。

「哦,那就让她伺候用膳吧。」我笑着回她。

刚刚还期待我露出什么狰狞表情的娴妃,忽然一下就愣住了 。

我问道:「怎么了娴妃娘娘?难道本宫不配程姝姑娘伺候吗?」

「自然,不是。」她脸色难看,却还是向身后的程姝摆摆手,然后又缓缓坐下。

程姝手执竹箸,上前询问我:「长公主喜欢吃什么?」

她语气紧张,像害怕我下一秒就发落她一般。

「本宫没什么忌口。」我本也只是想叫她难看罢了。

但眼下,重点却不是她,而是原本最在意仪态的娴妃,此时姿态扭捏,仿佛身体不适一般。

这让我确信了我心中所想,她怕是肚子里已经怀了那个小孽种了。

那个害得我皇妹丧命的小孽种。

「娴妃娘娘不吃吗?」我笑着问。

她像是怕了我这笑面虎一般,立马说道:「妾身最近胃口不好,打扰公主兴致了。」

「胃口不好,该请太医才是啊。」我舒然一笑。

「长公主,不……」

娴妃话还没说完,我就吩咐道:「喜鹊,去请吴太医来。」

喜鹊从前是母皇身边伺候的,向来伶俐,早已察觉有些不对劲,应了一声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娴妃娘娘别怕,吴太医医术精湛,宫里面谁不说他是妇科圣手呢。」只是这吴太医啊,是我母皇的人。

到时候若是诊出来了,闹得阖宫皆知,那个小孽种死在谁手上都没人知道。

11

娴妃可能想不明白,我这个向来任性蠢笨的长公主如何能一眼看出她已有几个月的身孕的。

但她此时吓得脸色惨白,扶着肚子的手都开始不停颤抖。

程姝见此情况,也吓得嘴唇发白。

「长公主,妾这腹中孩儿不过四月,还有请公主网开一面啊。」她立马跪在地上。

「都说长公主生有观音相,想必也是如同观音一般慈悲,妾身进宫伺候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

娴妃的声音凄凄切切,害怕极了。

我全当没听见。

当年我就是被这一句句好话蒙骗的,才会被他们哄骗,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娴妃娘娘说笑了,既然有孕,是喜事才对。」我轻轻勾唇,似乎并不为此事生气,「父皇重病,听了这样的喜事,会好起来也不一定。」

娴妃的手紧紧抓着裙摆,摇摇头,带着哭腔说:「长公主,妾身绝不让臣妾的孩儿和您,您皇兄们争什么,只求您饶他一命。」

说完,她重重往下一磕,伏在地上,一副我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模样。

程姝的眼泪也倏地滚落,声音清脆地跪了下来:「求长公主殿下开恩。」

我如今年岁并不大,她们也许觉得博我同情这招有用。

「娴妃娘娘不要说胡话,既然是父皇的孩子,自然和我,我皇兄们,都是一样的。」我用稚嫩的声音说道,装的真的看不懂她的求饶一般。

她死命地摇头,直到头上的发髻都散了下来,凌乱不堪,也没有停止磕头的动作。

但可惜,我现在不是可以被随意欺骗的孩童了。

「若是个小皇子,说不定借着谢家和程家,娘娘还能当太后呢。」我眉眼弯弯,挂着小孩子的天真笑颜。

娴妃听了这话,抬起头,眼里不敢置信:「长公主,妾身绝没有这样的想法…」

「… 妾身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眼角带泪。

而此时,门外忽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刚刚引我入宫的小宫女面色苍黄,差点跌了一跤,跪在门口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娴妃听了这话,哭哭啼啼的声音瞬间梗住,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那宫女吓得不轻。

程姝也吓得忘记再哭,爬到娴妃身边 ,叫道:「阿姐,你怎么了?」

我母皇进殿,看到的正是这副人仰马翻的场景,立马对身边的太医说:「吴太医,快看看这是怎么了。」

然后就吩咐身边的许女官,对我道:「这般情形,连溪就先回宫去吧,剩下的,母后会处理的。」

她没多想,只以为我是恰巧碰上,甚至神情里全是担心,生怕我被吓到。

我却拉着她的衣摆不肯松手,问道:「母后,娴妃娘娘怀的是父皇的孩子吗?可是父皇不是生病了吗?」

母皇蹲下,扶着我小小的身子:「连溪不要担心,是不是,吴太医诊一诊脉便知道了。」

她褐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像在思索什么。

「那如果是个弟弟的话,会和皇兄他们一样吗?会和连溪一样吗?」我抬头,满目不解。

母皇嘴角噙着笑,极为耐心地与我说道:「她没有那个福气,连溪先和许女官回宫吧。」

点点头,任由许女官牵起我的手往外走。

只是快要出宫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哭倒在地,快要背过去的程姝,突然想起,也许这事一过,程家人就再也没脸呆在锦都了吧。

不再看见这张讨人厌的脸,也是一件好事。

许女官带着我回了宫里,吩咐了小宫女们照料好我,才急切地又往娴妃宫里去。

我也不想再为难她,只闲坐在宫中看滚动地极慢的云,直到日落西山。

喜鹊为我奉茶,说道:「皇后娘娘让吴太医给娴妃娘娘诊了脉,说是有孕三月了。」

「可陛下都已病了近四月了,这段日子根本没有踏足后宫。」

我应了一声,连头都没回,声音沉稳,并不惊奇这样结果。

其实那个小孽种啊,是父皇的亲骨肉,因为他几岁时,就和父皇眉眼很是相似。

可不管我这辈子能不能赢,保不保得住一条命,这个大魏江山,也只能由我们兄妹几个来抢,旁的人,连入局的资格也没有。

何况,那个小孽种还害得我皇妹殒命,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界上。

「父皇呢?他知道了吗?」我问道。

喜鹊被我平静无波的声音微微吓到,但还是镇静回道:「皇后娘娘正在长生宫中,想必是要告知陛下此事。」

我端起她手中的茶盏,拨弄了几下清绿的茶水,抬头望着已经黑了下去天空,还有身边不断被点亮的烛火,问道:「喜鹊,今日是二月初一吗?」

「是。」喜鹊回道。

闻言,我呼吸一顿,不由得紧紧握住茶盏的边缘,心中狠狠一抽。

「公主怎么了?」见我发呆,喜鹊也不敢再动。

「本宫要去长生宫。」我撑着爬起来,有些站立不稳。

喜鹊连忙扶住我,声音迟疑:「可皇后娘娘要公主好好呆在宫中…」

但见我眸色不悦,她的声音也渐渐萎了下去。

二月初一,是上辈子我父皇驾崩的日子。

天家父女,能有多少感情,外人兴许是这样想的,可每每见他躺在床上时日不多的模样。

我的脑子里却全是他曾经抱我亲我,同我母皇眉目传情的画面。

我的父皇,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对于我皇兄们,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对我,的确算是慈父。

12

宫墙上的天空,黑的看不出一丝白色,一如今夜,注定是个要变天的大日子。

长生宫中,灯火通明,宫外只站了寥寥几人。

我那两位皇兄,一定是还没得到消息,或者早已被母皇制在府中了。

「公主,娘娘还在里面,同陛下谈话。」守在门口的许女官回道,「陛下还没有传召,公主请回吧。」

她面色如常,仿佛里面发生的不过是夫妻寻常事。

「本宫,就在这等着…」我回道。

我不知若任性闯入,会不会坏了母皇的事,可也不愿意,见不到父皇最后一面。

许女官见我坚持,眼里多含了几分怜惜,没有再多劝我,反而吩咐宫女给我拿来了斗篷。

我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里面烛火乱跳,传来一声沉闷断断续续的声音。

苏公公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一抬头却看见我站在门口。

「诶呦,公主您怎么在这?」他连忙停下,「您快进去吧,陛下正要见您呢。」

我推开宫门,映入眼帘的,是被层层遮住的帘帐,昏暗跳跃的烛火。

「连溪…… 咳咳。」

「快来… 父皇这…」

我循着声音,看到了站在床幔前的母皇,还有靠在榻上,骨瘦如柴的父皇。

嗫喏开口道:「父皇,母后。」

我母皇听到我的声音,背过身子,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他们没有我想象中的激烈对峙。

「轻轻… 你若是真想要这个位置,我给你也无妨。」父皇轻咳几声,说道。

他眼里没有了往日那种深沉,反而是愧疚。

「至于娴妃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杀了就是… 我来杀…」

接着就立马传了苏公公进来,吩咐了一番。

母皇没有露出感动的神色,冷哼道:「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也是如此吗?」

「我知道,你恨我,咳咳… 我也不想再辩解。」父皇说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小发髻。

「大魏江山,本就是我二人打下来的… 本就是你的…」他突然咳得厉害。

我慌张地掉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连溪别哭… 咳咳」他用糙厉的手指擦了擦我的眼泪,「我的小公主,日后定要嫁给… 大魏最好的男儿…」

「不能像你母后… 选了我…」

我牵着他不断颤抖的手,只觉得他的力气越来越小。

父皇抬起头,看着床顶昏黄的帘帐,说道:「轻轻… 我想你了…」

那目光,仿佛那个叫轻轻的女子,已经永远活在他的记忆中了一般。

他挂满刀伤的大手最终滑落在我白净的小手中,没能再动。

一室寂静中,我听见母皇抽泣的声音。

然后见她发了疯一般,拿起榻上的枕头捶打父皇没了反应的身体。

「你个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你骗我!你骗我!什么绝不相负!什么唯我一人!」

不知打了多久,最后像失去浑身力气一样,狠狠摔倒在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喃喃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13

此后一月,风起云涌,但最终我母皇如前世一般,经历了各种血雨腥风后,坐上了那个位置。

但我始终没有出过宫门。

「长公主。」韩时一声,将我从思绪中唤回。

我抬头一看,见只有他一人,说道:「谢图南呢?」

因着我父皇驾崩一事,我已经足足一月没有在上过程夫子的课,但母皇要我不可荒废学业,所以今日也是一个月来第一回。

韩时苦笑,神情迟疑,开口说道:「臣只是听说,谢家公子因为程家搬离锦都的事,已经被关在自己房中,好几日不曾出门了。」

我点点头,没有多言。

父皇那日,给娴妃娘娘赐下了一杯毒酒,一束白绫,一把匕首,指责她秽乱宫闱,行事不检,怀下孽种,要她自行了断。

她选了毒酒。

后面母皇放出消息,说是因为娴妃做出这等事,才气死了陛下,但念在程家有从龙之功,便只处置了娴妃。

而程家,家中长女做出这等事,家族蒙羞不说,此后又是我母皇把持朝政,为了保命,只有举家搬迁。

想必,谢图南是因为程姝要离开锦都,才闹了又闹,最终被谢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头子禁足了。

今日听说又要来伺候我这个「始作俑者」的长公主,肯定是怎么也不愿意了。

「既如此,那叫他以后,不必再来了。」我同旁边的喜鹊吩咐道,「叫人去谢家,告知一声。」

我也没有兴趣,日日看见他。

喜鹊屈膝应了一声,立马走了出去。

韩时见我这样干脆利落,微微露出一笑,这一笑虽浅不可察,但我却注意到了。

说到底,他和谢图南如今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不能如同前世一般,叫人那样猜不透。

我知道,我母皇现在把控朝政,踩着无数的尸骨登上了皇位,而这场杀戮,还未停止,我的二位皇兄啊,此时正战战兢兢,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而眼下,我母皇正拿我父皇的遗旨,要广召天下有志男儿。

原本朝中许多大臣都不信,我那个将权利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的父皇,临死之前,不下传位诏书,偏偏留了一道为我寻婿的遗旨,甚至还许了这位未来驸马一等公的爵位。

可他们见了那道遗旨后,却又不得不信。

我母皇也想借此机会,培养一批属于她的股肱之臣,打压反对她的旧臣,所以我的婚事,成了她堵悠悠之口的最好理由。

所以对于我二位皇兄而言,眼下他们最要紧的事,就是算计我的婚事了,只要成功,便能不费吹灰之力,送一个自带保命符的「能臣」到我母皇眼前。

因为就算我母皇再狠心,也不可能让我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当了寡妇吧。

韩时是二皇兄的人,所以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在为我二皇兄筹谋呢。

谢图南是不是真的为了程姝闹了一场,我不知道 ,但也不重要。

对我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我母皇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是我的皇妹。

14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天的平静日子。

我正在御花园的凉亭边作画,盯着新进的双色牡丹,迟迟没能动笔。

最后叹了口气,放下画笔,转而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喝起了茶水。

见我不太高兴,喜鹊说道:「长公主近日的画作,程夫子可是常常夸,前些日子,我还瞥见他偷偷带走公主您画的那张花鸟图呢。」

「本宫知道你嘴甜,本宫只是有些心烦罢了。」我说道。

母皇如今怀孕已近七月,朝中人心浮动,难保不会有人乘机兴事,若到时候出了事可怎么办?

喜鹊正欲张嘴安慰,不远处却婷婷袅袅走来一人,后边跟着七八个宫人,身着素色,甚是端庄。

「见过长公主。」

「大皇嫂不必多礼。」我回道,「大皇嫂今日入宫,是有事求教母皇吗?」

我这位大皇嫂齐氏,是个长袖善舞之人,比起二皇嫂,可以说是聪慧至极。

「哪里,母皇… 哪里有时间理我这些闲事,我今日是来寻长公主您的。」她回道,「听闻长公主好花鸟,前些日子,正巧我得了一奇花。」

「那花原是生在绝壁之上,移来锦都,怎么也活不了,我养了许多日,终是活了一株,所以想邀公主,去府上一同赏这奇花。」

我含笑,眉眼一弯:「竟有这等花?那本宫自然要一观了。」

大皇兄还是忍不住了,他是怕韩时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再加上现在谢家公子也不再被允许入宫了,他连拉拢的人都找不到。

若还不下手,难保我与韩时日日同窗,不生情意,到时候白白便宜了我二皇兄。

「可这赏花,若只有一花一人,未免无趣。」我说道。

齐氏连忙笑着说:「长公主不必担心,我自会打点好的,一定让长公主满意。」

那我倒是十分期待,他们能给我找到什么满意的人选。

15

母皇听闻我要去参加这场赏花宴,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十分赞同,要我好好舒舒心。

齐氏挑了个极好的日子,万里无云,却微有清风。

我到时,宴上的男男女女都纷纷行礼,其中不乏许多我从未见过的面孔。

但大多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不时还有人偷偷对我投来探寻的目光。

等我入座,才注意到在我对面,眼神热切,盯得我浑身不自在地谢图南。

喜鹊用团扇给我扇着风,低声说道:「公主若是不适,过会可以出去走走。」

我微微点头,撇过脸,移开目光。

要是和谢图南对望几个时辰,才真是要烦死我了。

正不耐时,我忽而听见几声讥笑声,循声看去,是一个低着头,身着天青色,头饰简朴的姑娘。

「那是?」我问道。

喜鹊说:「是沈家的大姑娘沈秀,据说是脑子有些问题,前些日子不知为何想不开,从阁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

知道喜鹊说到这,我才恍然想起,这位被我母皇可惜了好几回的沈秀姑娘。

沈家算是耕读世家 ,上辈子出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沈大公子,此人少年天才,写了许多出名的策论,可惜为官后,却庸庸碌碌无所作为。

当时许多人,都以为此人是个伤仲永,少时才华用尽,没想到许多年后,却被查出他那些了不起的策论,全都出自他的妹妹,那个被传言脑子有问题自缢身亡的沈秀姑娘之手。

我母皇为此好一段时间难以入眠,一直自责自己看走了眼,生生断送了沈秀这般好的相才。

不觉间,我已盯着那边发愣许久,沈秀的头也越埋越深,我想许是那几个贵女叽叽喳喳说了什么羞辱她的话。

还不等我多思索,齐氏却开口了:「既是赏花,诸位便行飞花令如何?也算应景。」

众人自然纷纷应和,场面一时间甚是热闹。

「长公主以为如何?」齐氏又转头问我。

我只得收回目光,轻轻点头,笑着说:「就依大皇嫂所说。」

反正就是看戏,况且也没人敢叫我接诗啊。

果然,不知是不是我这大皇嫂早已准备好的,起来行令的男子,都接的极好,就算不能自已作诗,背的也算是名句,表现极佳。

而且一个个都长得不错,要么剑眉星目,要么温和有礼,每每念诗时,都会有意无意地瞟过我的方向。

包括那位沈家公子,此时也自信满满地站起,作出了极为出彩的诗句。

16

等他念完,满堂喝彩,四下都是男男女女的讨论声。

唯有那位沈秀姑娘,捏紧了绣帕,嘴唇都被她咬得没了血色。

「本宫的夫子常向本宫提起沈公子,说沈公子的策论写的甚是不错。」我说道。

沈家公子立马行礼:「多谢长公主夸赞,是太傅赏识臣。」

我还正想说些别的,坐在对面的谢图南却突然发来一声闷响。

我转眼看过去,见他轻轻抿唇,面色难看,说了一句:「失礼了。」

说完便捡起刚刚掉在脚边的酒杯。

这样的小插曲算不得什么,加上谢图南的身份,众人都只当没看见,又纷纷举起酒杯畅饮起来。

微微皱起眉头,原本我是打算再问这位沈公子一些别的话,此时却不好再开口了。

从前我可没发现谢图南这么会坏事,真是看着就叫人心烦。

厅里的男男女女还在各展风姿,我却已经毫无兴趣了,谢图南时有时无的目光让我万分不自在。

喜鹊眼尖,早去和齐氏说了一声,扶着我轻轻起身:「公主去小花园吗,刚刚大皇妃的侍女同奴婢说,府里的花开得正好呢。」

「就听你的。」我说道。

刚刚走出厅门,我忽然又想起一事,对喜鹊说道:「让人去告诉沈秀,若会儿她能叫本宫眼前一亮,本宫便许她同本宫入宫,封她当有品阶的女官。」

若是性格懦弱到连一丝反抗也不会,这样的相才,留着也是无用。

「小花园本宫一人去就好。」一群人到哪都跟着,只会更让我心烦。

喜鹊眼神错愕,显然不知我如何突然起了这样的兴致,但依然埋头应是。

四月中,万物新发,我想齐氏应当是寻了懂的人,特意打点了这小花园,比我宫里的都还别致一些。

一层粉一层红,交错着浓淡相宜的初绿,整个小花园,竟有些少女的馥郁。

只是转过长亭,我却看见了谢图南的影子。

他比起一月前,看起来长高了许多,背着手,眼里是一些看不明的情绪,但一见我,却突然亮了起来,甚至还一步一步朝我这边走来。

显然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卫连溪。」他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入宫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像上辈子那样冷漠的腔调,反而多了许多少年才有的赌气。

估计以为我还是那个天天追着他跑得刁蛮公主吧。

「谢图南,你该叫本宫长公主的。」我说,「本宫是君,你是臣,难不成谢家是这样教你的吗?」

可现在我不是那个就算被他连名带姓地叫,都会开心好久的卫连溪了。

说完,我就想转身离去。

17

「卫连溪,你为什么要理那个沽名钓誉的沈公子!谁不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谢图南语气急切。

我回道:「本宫不在意他是为什么。」

「难不成你喜欢他?」他又一把抓住我。

背后却突然掉下一块纸鸢形状的碧玉。

他蹲下身捡起来,说道:「你上次说,喜欢我送给程姝的那个蝴蝶纸鸢,同我要了好久。」

「可那只是我随便买的,所以拖了好久,才给你做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块雕工拙劣 ,只能算勉强看得出是个蝴蝶纸鸢状的碧玉。

我一时间愣住,因为他说的事,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太远。

也许对他而言,不过几月之间,但在我这,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但我仍旧记得,那时我并非喜欢那个蝴蝶纸鸢,只是谢图南给程姝的任何好,我都想要罢了,若是想要纸鸢,我要什么样的母皇不会给我。

可谢图南当时听我这样说,并没有转头给我买一个更好的,还故意挖苦我说就不送给我。

上辈子,当然也没有这块纸鸢碧玉的事。

沉默良久,我开口道:「不用了谢图南,本宫不需要,本宫也不喜欢蝴蝶纸鸢,要和谁说话,也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至于你说不让你入宫这件事,本就是你的问题。」

「你是不是生气我上次没送你的事,所以和我赌气啊卫连溪。」他笑着,仿佛我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见一般,「我就是喜欢你跳脚的样子才逗你的,这不是补给你了吗?」

少年脸上的笑微微带着讨好,有我从来没见过的惶恐与害怕。

我不知他对我究竟为何又起了兴趣,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多喜欢我似的。

拿起他手中的碧玉,轻轻一抚,便感到那糙厉的棱角,膈的我指尖发疼。

随即放回他手中:「本宫要什么珠宝首饰没有,谢公子收回去吧。」

说完,我用力抽出被他抓住的手,说道:「还请谢家公子记住,以后可要自称为臣,看在谢家的份上 ,这次本宫就不治你的不敬之罪了。」

春日的阳光打在谢图南微低的头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轻轻吸了口气,随后又叹了口气,顺从说道:「殿下,那日侍读没来是臣的罪过,臣知罪,还请长公主恕罪。」

「知罪」两字,他吐出得尤为艰难。

我见他这般我欺负了他的可怜模样,顿觉更加无趣了些,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便是这花园里再娇艳的花,此时也只叫我心烦意乱。

谢图南总是这般,忽近忽远,忽冷忽热,上辈子是对我时好时坏,这辈子又开始耍别的手段,似乎总想让我离不开他似的。

18

我一回到席上,齐氏便又开了口:「今日第二题,便是让各位论上一论,为何有家,为何有国?」

然后转头询问我:「长公主以为,这个论题如何?」

「极好。」我点头,只稍一撇头,向沈秀的方向望去,而她也正巧转头看向我。

我回以微微一笑。

那原本漆黑的眼眸,被我这一点鼓励点起了光亮,甚至让人感觉她那原本垂下去的脊背,都挺了起来。

而席上此时发言的,大都是锦都出名的才子和读书人,他们侃侃而谈,虽意见有所不同,但依然交流得甚是和谐。

只是始终,没能有人让人眼前一亮的回答。

直到沈家公子开口说道:「国与家,原本就是分不开的,唯有有了家,才能有国,有了国才有规矩体统,如此家族关系才能密不可分,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底下众人都鼓起掌来,个个翘首以盼,只等他接下来的话。

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秀此时却开了口:「那么请问兄长,究竟是该先有国?还是先有家呢?若是先有家,那这国又该随哪家姓呢?」

我侧头看去,只见被问的沈家公子像卡壳了一般,慌了神,原本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消失不见。

「沈秀,你一个姑娘家懂些什么,问的什么歪理?」立马,就有一个身穿淡粉的女子说道。

然后便是一群人讨论起来。

「都说你脑子坏掉了,起初我还不信…」

「你都瘸了腿了,能参加这样的宴会都是多亏了沈公子,怎么能恩将仇报?」

「对啊,若是沈公子不好了,她能许个什么好人家?就是个跛子。」

其他的声音也纷纷传开,窃窃私语的,出言讽刺的。

但沈秀只看了我一眼,说道:「天地与人尚有初生之时,何况小家与大家,为臣者,更应该在二者之间择一高下。」

眉目之间,全是往日从没有过的凌厉与自信,毫不畏惧:「若是不分高下,若哪一日,国与家不可两全,诸位以为如何呢?如此,为何不能论上一论?」

她说完,原本还声讨她的一群人,却立即安静了下来。

只有几个对沈家公子颇有好感的贵女,还在低声议论。

「本宫以为,沈秀姑娘问得极其在理。」我一只手撑起面颊,看向沈家公子,「所以沈公子,能否回答呢?」

「本宫也想知道,为何天下群雄,独我父皇能够问鼎天下呢?」

19

而刚刚落座的谢图南,也自己倒下一杯酒,对站着的沈家公子笑道:「沈公子不必自谦,向来听说沈公子策论了得,这样的问题,如何难得住你?」

笑得高兴又亲切,仿佛他和沈家公子关系好到不行,十分了解他似的。

说完又看向我,刚刚被打击地头都抬不起来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但见沈家公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突然又不反感他的这动作了。

齐氏也笑着缓和气氛,说道:「这般问题,自然不是一时能成的,沈公子再思考便是了。」

这话算是给沈家公子解了围。

没想到他非但不闭嘴,反而面含怒气地问道:「既然妹妹敢问,想必胸中也有文章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露出轻微的不屑声,还有许多人向沈秀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目光。

「沈秀姑娘,今日不论说了什么话,本宫都不治你的罪。」我说道,「所以你大可以畅所欲言。」

想着沈秀不能起身行礼,我又说道:「你说便是,不必谢恩,本宫也想让在座诸位知道,咱们女儿家,究竟懂些什么。」

沈秀得了许可,开口道:「世间万物,皆有初始,天地与人也不例外,家与国正是来源于此。」

「人自生于大地之处,论型论力,皆非翘楚,可偏偏人掌控了自然,依靠的,自然是区别与动物的智。」

「而一旦提到智,万物尚且参差不齐,人的智自然也是高低不齐的。」

「而人若要活下去,自然要不断掠夺外物,而其中智高者,才能成为带领者,这样的才能提出好的建议,才会有更多的人跟随他,从而才会形成族群。」

「可族群里,也会发生争斗,智高者便只有制定刑法,政令对他们加以约束,除此之外,族群与族群间,也会发生争斗,故而便会产生更有威望德行之人成为首领,产生更大规模的争斗。」

她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声音清冽,却又有种让人无法辩驳的自信。

「所以,自然是先有国才能有家,若无规矩礼法,智低者恐怕还不知家为何物,故而要先守国才能固家啊。」

「诸位以为如何呢?」

满室寂静,刚刚还低声嘲笑的声音再听不见,许多人还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更没有一人敢说不是。

唯有我站起身来,鼓掌道:「沈秀姑娘真是给了本宫一个大惊喜,不知在座各位还有别的高见吗?」

兴许是我对沈秀的欣赏太过明显,掌声太过轻快,一时间竟无人再敢说诋毁她的话。

「本宫瞧着沈秀姑娘很合眼缘。」我对她说道,「不知沈秀姑娘,愿不愿意随本宫入宫呢?」

沈秀恭敬行礼,道:「臣女愿意,多谢长公主抬爱。」

「不必称臣女,今日起,你自称为臣便是。」我回道,「既都为官,何来男女之分。」

然后环视四周,微笑的开口道:「还请诸位都记住,若还有人在本宫面前说什么女儿家,姑娘家,休怪本宫要和他论上一论了。」

齐氏见此情形,立马笑起来,缓和气氛道:「沈家还真是会教人呢,沈秀姑娘文采当真了得。」

她似乎还想多夸一下那位被我问过话的沈公子,但我笑着打断:「还要多谢大皇嫂这场赏花宴了。」

「长公主客气了。」齐氏回道。

当真是多谢,还真为我寻到了满意的人选。

20

那日赏花宴后,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我母皇的警告,还是因为母皇肚子越发大的缘故,我的两位皇兄消停了许多,暂时没再打我婚事的心思。

而也因而母皇越发显怀的孕相,宫中进出管控地更加森严,连韩时,我都让他暂不入宫。

除了大闲人程夫子,宫中几乎连一只苍蝇都进不来。

倒是那位沈公子,后面被我母皇查出策论代笔一事,本该治他欺君之罪,但念在沈秀如今入宫为官,便没有治重罪,只是永不允他入仕。

「阿秀,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结果?」我放下画笔,问道。

她刚刚得知我母皇对沈家的问罪一事。

沈秀说道:「臣知道,长公主是为了臣的名声仕途考虑,才求了女帝陛下没有治他们的罪。」

我轻轻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的确在意这个,沈秀以后会成为我小妹最好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留有让人诟病之处。

「可臣,从来就不曾认为自己是沈家人,便是姓沈,也是自己的沈。」她这样回道,「而生养之恩,当日我从阁楼一跃而下时,就已还清。」

便是沈,也是自己的沈。

我还正品味这话,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丫头说得好啊!」程夫子依旧摇着他那已经有些掉色的扇子,语气爽朗,「就该有这样的志气!」

他面色愤懑,难得生气:「我才听说了你那混账哥哥的事,可气老夫从前还夸过他的那篇《论学》!」

「夫子莫气,现在阿秀不久站在你面前嘛。」我说道,「夫子可以好好和她论上一论了啊。」

沈秀不能站起,却也倾身行礼:「夫子。」

程夫子这才舒展眉眼,看向沈秀。

只看了一眼,便摸起了胡须,说道:「丫头,伸出手来。」

沈秀听话得伸出手,任由程夫子在她手中比划。

我问道:「夫子看得如何?」

许多人都传言,程夫子善相术,所以才一眼看中了我父皇,助他问鼎天下,得了好名声,但虽都这样传,却很少有人当真。

可实际上,程夫子对于相术极为精通,这也是他为何只愿意做我夫子的原因。

因为我那两位皇兄啊,一看都不是安生的面相,不值得他冒险。

一小会,程夫子放开沈秀的手,说道:「这小丫头,命格不简单……」

「夫子觉得学生眼光如何?」我不敢细问他,毕竟这种天机之事,问了会折寿也不一定。

从前我不信这些,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程夫子转过头,回道:「长公主眼光极好,臣只是希望,长公主莫耽误了她。」

他难得这么正经地同我说话,显然是惜才了。

「夫子放心,定不辜负了阿秀这般才华。」我回道。

沈秀被夸得面色通红,也说道:「多谢长公主和夫子抬爱。」

程夫子还正同沈秀说着话,喜鹊却突然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主,陛下刚刚在早朝上突然发动了…」她语气着急,「生忍着下朝…」

我惊地手中的画笔都滑落在地。

母皇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居然在朝堂上发动了,为了不被人看出来,稳住朝局,居然硬忍到了下朝。

「公主?」喜鹊抬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而我早已站起身来:「本宫这就去长生宫,你叫禁军统领郑启速领军来见本宫!」

21

暗红的宫墙之上,卷过几片落叶,等我赶到长生宫门口时,只听见门里医女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许女官的指挥声。

门外宫人都跪得端端正正,看着丝毫没有乱象。

我想是母皇瞒地好,便是分娩也没在朝上让人看出半分端倪。

可谁又能保证,这偌大的长生宫,没有几个胆子肥的?

「你们去,给本宫找个椅子,搬到宫门口来。」我对着面前最近的两个宫女说道,「本宫今日就守在门口。」

那两个宫女立马应声跑了下去,给我抬了一张舒适的圈椅上来。

而喜鹊也带着郑启急匆匆地赶到。

「长公主。」郑启身后站着禁军二十六卫,面色恭敬。

我点头应了一声,说道:「劳烦二十六卫了,把这长生宫,给本宫牢牢围住。」

「要围到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也出不去。」

然后提高音量,继续说道:「若真有哪个心术不正的,还请将军,将其带到本宫面前,长生宫口,本宫来处置!」

郑启要是算起来,是我母皇娘家出来的,一家子荣辱就指着我母皇了,所以这样的事交给他办,是最合适的。

「还有整个皇宫的宫门,都派人给本宫堵死了。」

「要是有人敢和外人通消息,本宫就要治其诛十族之罪,知情亲近者,便是诛九族之罪,若是检举者 ,本宫也有重赏。」

郑启面色严肃,点头应声:「臣领命。」然后领着二十六卫匆匆离去。

而宫门口的宫人门,一个个也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宫门中始终没有传来我想听到的声音,而天也逐渐阴沉起来,一阵阵冷风袭来。

喜鹊见我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为我添上了一件小毯。

不出一会,郑启便绑着一个小宫女从远处走来,对我说道:「长公主,此人企图从宫中一处被掩藏的狗洞之中,向外传递消息!」

那小宫女立马跪下磕头,说道:「奴婢没有传递消息,奴婢只是害怕… 想出宫去,求长公主明察!」

「宫女私逃出宫?」我说道,「本宫记得,这也是死罪啊。」

那小宫女求饶道:「奴婢知罪了,奴婢只是…」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命令道:「还请郑将军,代本宫行宫规了。」

然后在那小宫女错愕的眼神中,冷然说道:「就地处决吧。」

她那里是胆子小,而是胆子大地可怕啊。

「也算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我说道,「本宫还是希望诸位,引以为戒。」

郑启一把拖住那个宫女,不顾她如何哭喊求饶,表情都纹丝不动,直到手中那把剑被染红,他也毫无变色。

站在殿门,阶梯下的其他宫女,都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轻。

「劳烦郑将军了,之后若还有此事,都杀了便是。」我笑得云淡风轻,「出了事,本宫担着。」

上辈子再可怕的我都见过,死都不怕了,为了母皇和皇妹,这些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22

后面陆陆续续,二十六卫又抓住几人,结局无一例外。

而整个皇宫也逐渐安静下来,再没有人敢铤而走险。

直到天已经黑的如同浓墨了,冷风吹得门窗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场倾盆大雨突然落下。

殿中也传来我母皇沉闷的呻吟声和一声响亮的哭声。

我不禁站了起来,走近了紧闭的宫门。

「出来了!」

「是个小公主!」

然后是众人松下一口气的热烈讨论声。

听到小公主这句话,我的眼泪也犹如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般,决堤而下,差点都没站稳。

喜鹊连忙扶住我:「长公主,可以放心了。」

她从来和别人不一样,都是叫我公主的,偏偏此时,叫了一声长公主。

我捏紧了她的手,忍住眼泪说:「我等了她好久…」

久到我都快忘记我刚刚失去她时的那种悲痛欲绝,忘记我当时自责地想要陪她去死的勇气。

婴儿啼哭声音渐小,长生宫的门也随之打开。

许女官开门见我泪流满面的模样,也道:「陛下和小公主都没事,长公主莫要担心了,殿里血腥气重,长公主可以先回宫中,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小公主。」

我回头看了一眼倒在阶梯下的那个宫女,血迹早已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许女官多虑了,殿外的血腥气更重。」今日一日死了多少宫人,我都没有细数过,何况这点血腥气。

她有些不明地让开了路。

我脚步极快地绕过帘帐,见到了满头是汗还笑着的母皇,还有那个被包在层层襁褓里的小婴儿。

「连溪,这是你皇妹。」母皇轻声道,「刚刚哭得可有劲了。」

这是上辈子母皇绝对说不出的话,因为那碗药,让我皇妹身体孱弱了一辈子。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看着熟悉的眉眼,哭着说:「母皇,皇妹叫什么?」

母皇低头看了一眼没睁开眼睛的婴孩,思索久久后,最后说出了那句我期待良久的话:「尔玉,就叫尔玉吧。」

尔玉为玺,确实和我智谋无双的皇妹绝顶相配。

「母皇,我想听她叫我一声皇姐。」我说道。

母皇轻轻一笑:「又说孩子话了,她还这么小,怎么会说话?」

可是我真的很想听,想到心口都开始发疼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被母皇搂着的小尔玉微微扬起了小手。

「小家伙很喜欢连溪呢。」母皇眼眸温柔,说道。

后来,母皇知道那日我杀了十几个宫人之事,不仅不怒,反而称赞我懂事了许多。

包括二十六卫,都受了嘉奖。

但宫中也开始偷传,我这个长公主,心如蛇蝎。

23

直到出了一件大事

那个长袖善舞的大皇嫂齐氏,「莫名其妙」死了,死得还极其惨烈,摔下悬崖,尸身都不完全。

我大皇兄,什么都没说,只低调地办了丧事。

兴许他也明白,母皇是在警告他手伸得太长了,没有动他,却动了他的枕边人,这个对他还算重要的大皇妃。

此事出后,宫中连议论声,都不敢再有了。

我安逸好长一段时间,每日里除了和韩时一起听程夫子的课,便是逗弄小尔玉。

不知不觉间,便已入冬好些时候了,这日母皇下朝后,特意来了我宫中,与我共进午膳。

母皇给我夹了些爱吃的菜,忽然说道:「连溪如今,也快是大姑娘了。」

「母皇见你,和韩家小子相处不错,是对他有意吗?」她问道。

我摇摇头,说道:「同窗之情罢了,母皇莫要多想。」

「那连溪,没有心仪之人吗?」母皇问道。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谢图南满脸懊恼的模样。

但我依旧说道:「没有,儿臣只想,平安和乐度过一生。」

我很清楚自己是不是个聪明人,即使重活一回,也做不到扭转乾坤。

但纵然手段鲁莽愚蠢,我也不会后退,若有幸得到满足的结果,我便求一求,让自己得个平安和乐,波澜不惊的一生。

母皇目光温柔,拉起我的手:「今日谢老与母皇说,愿意出任宰相…」

谢老,是谢家家主,也是谢图南的祖父。

「就是谢老有一个请求。」母皇继续说道,「他希望能让谢小公子继续入宫伴读。」

母皇说完顿了顿,又说道:「母皇知道这样委屈你了,但谢老愿意再入朝堂,母皇不得不接受。」

我点了点头,明白这件事意义重大。

谢图南的祖父,是出了名的大儒,在读书人中很有声望,不管是寒门学子,还是颇有家世的贵公子们,都对他极为尊重。

而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谢老的宝贝孙子,为了我这个长公主,在家里已经闹到了不吃不喝的地步。

我其实不知,为何谢图南突然就对我情根深种了。

前些日子,他因为听见有高门公子大谈想当驸马一事,便不顾形象,出言讽刺。

不久前,他还因为有人议论佛陀寺的观音像,居然与人在寺前大打出手,佛陀寺的观音像,是我父皇命人用我的容貌雕刻而成的。

诸如此类的大事小事,还有不少。

这和他往日谢家神童的名声大不相符 所以一来二去,便传得更离谱了,最后变成了,谢图南已经喜欢我这个长公主到疯魔的地步了。

当年我父皇问鼎天下后,曾经多次请谢老任宰相,都未能成功,今日却送到了母皇面前,怎么可能不同意。

谢图南再次出现在我宫中时,明显比以前顺从多了。

不再直呼我的名字,也不再做出出格的举动,或者阴阳怪气韩时,恭恭敬敬称臣。

这般平静的日子,足过了五年,连小尔玉,都已经能和程夫子争论得头头是道了。

24

程夫子原是不愿教尔玉的,但是仔细给她看了面相后,又改变了想法,不仅愿意教了,还时常给她开小灶。

连沈秀,也被我指派给了小尔玉当女官,两人相处地极好。

这年初,母皇开办了怀德书院,广收天下学子,不论富贵贫寒。

外界都传言,未来的长公主驸马,必是出自怀德书院。

毕竟我母皇天下召贤之初,便打的是要为我找驸马的名号。

如今虽然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理由,但许多人仍旧记得这件事。

而这年春,韩时和谢图南,相继去了怀德书院。

因为我也不再是需要伴读的年纪了,及笄之礼已过,母皇自然更在意我的名声。

「皇姐在想什么?」尔玉抬头问我,「为何迟迟不下笔?」

我这才回神,笑着说:「皇姐是在想怎么画呢。」

这些年我坚持作画,早已有了巨大进步,程夫子还时常把我的画作拿去当做收藏,甚至吹嘘。

所以锦都人人都知道,我这个长公主有一手精湛的画技。

「哦,我还以为皇姐在发愁呢。」尔玉撑着小脸说道,「皇姐莫怕,我不会让你离开锦都的 ,那两个蛮族的想也别想。」

「皇姐身子骨不好,怎么能去那样的蛮夷之地。」她嘟嘴说着。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大魏边境,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异族,一曰月氏 ,一曰西胡,虽然不敢与大魏为敌,但是骚扰边境的事还是时时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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