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超好看的先婚后爱小说(最好是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的那种)?

我嫁给了不爱我的公子,他将我锁在深宅大院,不许踏出半步。

深夜,隔窗的公子声音喑哑,低唤我闺名,我看清眼前场景,红着脸转身欲逃,被他逮住。

他语气危险:「乖,既然撞见,就别想跑了。」

「你说你要找谁?」

京城段府,屋檐错落。

我背着盘缠站在朱门前,对段府的守卫比比划划。

「段荆,我未婚夫。你们府里最温和,笑起来最好看的那位。」

千里进京,我终于寻到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府上,如今风尘仆仆,灰头土脸。

段府的守卫神色倨傲地打量我一眼,突然眸中一亮,对我背后遥遥一指:「我们公子在那,自己去。」

一回头,灰瓦窄巷深处,一白衫清秀公子正被人堵在巷中,神色死寂:「且宽限我几日,实在手头紧,没钱。」

他身材偏瘦,生得白净,与我传闻的未婚夫一般无二,叫人心生怜爱。

只是那堵他的恶棍实在可恨,他高我未婚夫一头,手执马鞭冷笑:「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欠小爷的几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光天化日!你们怎么不管呢?」我心焦气躁,质问守卫。

段府守卫斜睨我一眼:「大公子的事,谁敢管?」

「你们……」我急了眼,待马鞭即将落在我未婚夫身上那一刻,冲过去展臂挡在他面前,壮胆骂他,「你怎么打人呢?」

时值正午,院墙内的石榴树蹦出一条,郁郁葱葱,拦住酷烈的灼日。

我眯了眯眼,瞧清恶棍样貌:面目俊美,高傲冷峭。

薄唇犀利,眉若刷漆,身着红袍,肩宽窄腰,是个顶好看的恶棍。

恶棍俊眸一眯,言简意赅:「你谁?」

「我是段荆的未婚妻,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先是一愣,继而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轻轻哦了一声:「段荆的未婚妻?」

我鼓足勇气应道:「正是。」

「你可知段荆是谁?」他饶有兴味,鞭子不轻不重地摔在手心。

「我自然知道,段府的大公子,京城最好的男人,纵使他欠你银钱,也不该……不该擅用私刑……」

恶棍脾性甚好,倒背手反问:「既是全京城最好的男人,怎会娶一土包子为妻?」

我被他一噎,怒道:「你管他作甚,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轮到你一外人置喙?」

恶棍冷笑一声:「牙尖嘴利。」

突然眼前光景倒转,我被人扛在背上。

那恶棍扛着我,扭头就走。

回过神来,我惊惶喊道:「你……你不要乱来……我夫君欠你的银子我会慢慢还的……我不卖身……我要为他守节!」

「小爷真是谢谢你,既如此钟情于我,那此刻,洞房也不算委屈了。」

我一听,愣住了。

谁钟情于他了?

远处的文弱书生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对我抱歉一笑:「姑娘……我已有妻室,你认错人了。他才是。」

轰!

这个事实过于残忍,我呆愣在他人肩膀上,看那方窄巷越来越远,转个拐角,白衣公子消失不见。

途经大门,方才两个缩头缩脑的守卫对着恶棍恭恭敬敬唤了声「大公子。」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扛着我旁若无人地进了府。

如今,我趴在段荆的肩膀上,被颠得翻江倒海的,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我念叨上百遍,温润如玉、待人宽和的夫君,压根不存在。

这桩婚事本就仓促。

数月前,我弟弟惹了事,赌坊的人要砍他的三根指头抵债。

恰逢从京城回乡的大姑上门说媒,说段家大公子性情温和,有学问,会疼人,重金求妻。

家中急着用钱,爹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我答应。

我想着,这种世家公子怎会瞧上我?

仔细询问一番,才知他年幼丧母,父亲在他三岁那年伤了腿,不便于行走,家中的担子全靠他一人担着。

京中都是富户,哪肯叫闺女嫁过去受苦。

段公子的继母便托大姑在家乡找个知根知底的老实姑娘。

大姑偷偷跟我说:「段公子在……某些事上不太行,你嫁过去,将来没莺莺燕燕的糟心事,赚了的。而且,聘礼只多不少。」

我听大姑描述,只觉此等光风霁月举世无双的好公子命途多舛,他肯要我,我便衷心待他,与之举案齐眉。

聘礼到家的当日,爹娘便收拾好了包袱,催我上京。

一路走来,风尘仆仆。

哪想,段荆根本就是个恶棍。

只怕是此人在京城恶名昭着,无人肯嫁,才将稀里糊涂的我拽火坑里。

转过回廊,一方山石花草繁茂的小院赫然出现。

段荆的身量很高,我趴在他肩上,能碰到树梢的石榴。

只是现下我无心观赏此等美景。

一路畅通无阻,他将我扛进一间四面大敞的书房,丢在小榻,眯眼细瞧我:「就是你收了我家两千两?」

两千两!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当下激动地站起来,与他争执:「你信口开河!明明是二十两。」

为了证明,我急忙摊开手,手心躺着几两碎银。

「我爹娘说穷家富路,给了我一半当盘缠!」说罢往他手里一塞,「我不嫁了!还你,剩余的钱我慢慢还。」

段荆盯着我手心中汗涔涔的几两纹银,突然笑了:「十两,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他当地一脚搁在桌案上,修长的手指勾了勾腰间红樱环佩,扬唇一笑:「瞧清楚了,小爷一件配饰就值五百两,十两,连个蛐蛐都买不起。」

我哪里晓得十两银子在段荆眼里,不过是吃喝享乐的钱,吓得后退一步,想通前因后果,僵在原地。

弟弟的三根手指,怎就值区区十两。

爹娘不是嫁我,是联合大姑,诓我卖我。

上京的心酸、惊惧、委屈,在这一刻骤然涌至鼻腔,在即将宣泄的前一刻,被我死死压住。

我低下头,默默红了眼眶。

段荆提起袍子,好整以暇地坐下,欣赏我低落的反应:「怎么,想明白了?只怕你爹娘卷了这笔钱,远走高飞了。收了钱还敢跑,我打断他们的腿。」

他说话尽往人肺管子上戳,但话糙理不糙。

爹娘的心思我不是不懂,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忍到最后,把自己的一辈子给赔了。

如今,只好认命。

我忍着哽咽,「我不走,你别为难我爹娘。」

段荆笑容倏然转冷,「叫什么名?」

「张挽意,扬州人。」

现下我就像条放挺的鱼,横竖蹦跶不起来。

「挽意。」段荆细品,拿鞭子挑了我下巴,对窗细赏,「看你老实,长得也行,会什么?」

「做饭、织布、种田、喂鸡……」

「啧。」段荆面露嫌弃,「谁要听那个,斗鸡会不会?」

我茫然 摇摇头。

「斗蛐蛐儿?」

又摇头。

「唱曲儿?猜酒?划拳?骑马?」

……

段荆的脸色越来越臭:「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我承认,段荆生得好看,眉宇疏朗,俊美无俦,像书画中走出来的,可就冲他这份荒唐劲儿,我喜欢不起来。

心里排斥,说话就不好听,近乎木讷道:「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您瞧不上我,就拿我当丫鬟使,再娶他人便是。」

段荆怪笑一声,「两千两的丫鬟,小爷喊起来烫嘴。」

……

眼下他看我,是哪都不顺心。

我初来乍到,自然不可能住在段荆房里。

段荆盘问完,似乎多看一眼都嫌污了耳目,端碗新茶靠在窗边,叫我退下。

段荆院中只有一名小厮,叫春生。

性情温敦老实。

春生领我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对我客客气气道:「姑娘安心住下,有公子撑腰,在府里受了委屈不要憋着。」

我哪有资格叫屈,人家是大户人家,说话好听,但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活得舒坦一点。

我向春生道了谢,推开小屋。

屋舍没想象中简陋,日常用具一应俱全。

比起乡下漏雨的房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待我收拾妥当,春生去而复返,满脸歉意:「姑娘,公子方才饿了,叫您做五盘糕点送去。」

我就知道天底下没白享的福气。

幸好只是糕点,费时费力却不闹心,我痛快应下,收拾好东西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一路嘀咕,段荆那身量,当真吃得了五盘糕点?

许是他有喜欢的姑娘,拿了讨姑娘欢心。

小厨房里应有尽有。

如今四下无人,我揉着面团,想起弟弟小时候蹲在灶台边虎头虎脑的样子,心里越发酸涩。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染了赌,把爹娘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想到伤心处,眼泪止不住一串串地往地上掉。

外头小院突然传来说话声。

「张姑娘远道而来,哪有先被大公子收进房的道理,现下夫人正在前堂等着,命我带张姑娘前去相看。」

来人声音端庄威严,年纪有些大。

春生温和又不失礼地替我回绝:「公子吩咐了,要吃姑娘亲手做的糕点。姑姑也知道公子的脾气,若有违抗不得掀了房顶去?」

我初来乍到,若因我让段荆和段夫人生了嫌隙,往后更难立足,于是擦干净手,匆匆走出,「春生大哥,锅中那盘熟了,便是五盘,你替我看会柴火,我去去就来。」

院中站一位老妇,衣着低调奢华,抬眼不冷不热打量我。

春生神色凝重,「姑娘,您不必……」

姑姑清清嗓子,打断春生:「既然姑娘愿意,便请吧。」

我觉着此人跟我们隔壁的小宋婶子有一拼,生了副不好相处的面相。

门第是横在我和段荆中间的一道鸿沟,此行必定波折良多,于是折身回去端糕点出来做个乖顺样子。

姑姑一双三角眼在盘子上粗略打量,什么都没说,扭头带我穿府而过。

暑热时节,段府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八字回廊外,绿藤密布,冷寂幽然。

我上京沿途多番打听,知道段家是京门大户,祖上有从龙之功,出过一位贵妃。段老爷,也就是段荆的父亲,与当今风光无两的端王爷有一丢丢血缘关系,这几年腿伤了,在朝中担着个文差,官至三品。

越晓得段府门楣之高,我对这门亲事,便越不抱希望。

还不出聘礼,便只能委身做妾或是奴仆。

盛夏天热,屋门大敞。

一进院子,垂藤下,段荆翘着二郎腿,俊眸醺然。

众人中,独他一身红,墨发高束,清风朗月,分外扎眼。

真是生得俊美,穿什么都好看。

他余光瞥见我,蹙眉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既明,不可无礼。」上座的一中年美妇端庄威严,语调柔软宽正。

段荆收声,目光随我入堂,神色郁郁。

我端一盘糕点,在满屋注视下,向段夫人见礼。

还没结束,四周便传来低低的笑声。

「她姿势好奇怪。」

「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

我生在乡间,嫁入高门大户是此生不敢想的事。

得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承受别人尝不到的艰辛。这点道理我懂。

我看向段荆,只见他垂眸,不动神色地把玩腰间玉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段夫人目光一扫,场中寂静无声。

她朝我招手,腕间环佩叮咚:「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我端着盘子,想放在小桌子上,可那里早已摆了糕点,放地下又不行,一时间犯了难。

他们并不想要这份蹩脚的见面礼,而我又无法安置,一时僵在当场。

尴尬中,段荆声音冷冽幽然:「赵姑姑,你眼瞎了?让少夫人亲自端过来,你是干什么吃的?」

赵姑姑便是送我来的姑姑,她因我挨了顿骂,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老奴失礼。」恭顺地从我手中接过盘子。

段夫人握住我的手腕,拉过去,眼中满是欣喜:「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孩子,婚期定在下个月,等你与既明完婚,我便把咱们段家最大的房产送你们,只要你二人琴瑟和鸣,我和你伯父便放心了。」

我听完,一愣,下意识地再去看段荆。

他还是那副模样,不甚在意,仿佛此话已听了千遍万遍。

我忍着心里的异样,笑笑:「能嫁进段家是我的福气。伯母您客气了。」

话落,四周又是一阵低笑。

「口齿笨拙,难当大任。」

「段府岂能交给一介村妇?」

段夫人只笑,也不说话,可见不是真心待我好。

我为做糕点站了一下午,早已腰酸腿软,心中盼着早些回去歇息。

眼角余光中,段荆长腿一伸,站起,懒散道:「过来,跟我回去吃饭。」

意识到他是对我说的,我心生感激。

段夫人却不松手,嗔他一眼:「你这孩子,挽意待字闺中,岂能跟你同吃同住,不如住在我院中。」

段荆薄唇紧紧抿起,神色晦暗难辨:「你自己选。」

可言语中警告之意昭然。

我手心汗涔涔的,对夫人说:「伯母厚待,挽意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我和……大公子早晚要在一起的,就……还是住在他房中。」

一旁的几位姨母面露难堪之色:「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生怕白得的夫君跑了。」

我没有反驳,默默抽回手,走回段荆身边。

段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盯了一会儿,突然扬唇一笑:「咱们家,我最讲规矩,她若待惯了别人的院子,惹了我嫌,别怪我不要。」

原本段夫人还想说什么,段荆此话一出,她硬生生打住,生怕我和他的婚事黄了。

「罢了,你情我愿,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说什么。」

出了院子,段荆在前面走,我默默在后面跟。

日头西斜,余热不足,晚风清徐,枝头石榴花灿烂成簇。

我沉溺于美景,一时不察,竟狠狠撞在段荆后背上。

待我站定,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压住脚步,回身面色不善地狠盯着我。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怯生生并脚站好,刚好碰到一处花枝条,芬芳摇曳,落满肩头。

「我做够五盘了……」

段荆拂落茜色的石榴花,气息徐沉:「不是问你这个,夫人留你,你怎么不应?」

我不解地皱眉:「她不喜欢你,我为何要应?」

段荆一愣,表情耐人寻味,半晌轻叱一声:「你懂个屁。」

我一哏,没憋住:「她都要把你撵出去了,能喜欢你吗?」

他才懂个屁,大傻子!天大的傻子!

段荆瞥我一眼:「你敢跟我犟嘴?」

「不敢。」

段荆没说话,背着手往前走。

我跟上,小声嘟哝:「你下个月成婚,就要搬出去,不是分家是什么?我不懂你们高门大户是什么规矩,但在我们那,长子分家,等于被赶出去。」

段荆猛地停住脚步,回头黑沉沉地盯着我:「我分家了,没钱了,段府将来也不是我的,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绞弄着手帕,瞪大了眼:「我卖给你了呀!」

「你卖给李氏了,不是我。」

说完,段荆咔嚓折断频繁拂面的花枝,抛进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大步消失在道路尽头。

我一头雾水问跟来的春生:「李氏是谁?」

春生耳语:「段夫人。」

我哦了一声:「他脾气可真差。」

春生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姑娘,以后还是少同夫人来往。公子恼了,且有得哄呢……」

哄谁?

哄段荆吗?

我可不会自讨没趣。

我知道段夫人还有个儿子,是段府的二公子,段渊。

来段府的第三天,就在院子里撞见了他。

真真是生得玉一般的人。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着月白广袖自竹林间而来,如众星拱月,途经我身侧,二公子驻足侧目:「可是扬州来的嫂嫂?」

大姑似乎是照着二公子的模样来诓骗我的。

温文尔雅,满腹诗书的是二公子,待人温和、克己复礼的也是二公子。

我抱着一筐晒干的枣,怯生生地对他行了个礼。

春生说段荆不在意礼数,也不肯教我。

院子里没有女眷和丫鬟,以至于我的礼数毫无进步。

二公子一笑,眼眸如水中倒映的秋月,澄澈皎洁。

「嫂嫂不必多礼。」

我红着脸退开。

紧随在二公子身后的女子笑道:「瞧姑娘举止生疏,莫非不是京城人士?」

我这才瞧见二公子身侧的女子明眸善睐,貌美如日月生辉。

二公子笑着提醒她:「扬州来的。」

「难怪,」她走到二公子身边,亲亲热热地唤了句:「怀深哥哥,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

二公子点点头,途经我身边的时候,微微一顿:「嫂嫂,礼数在心中,不必苛求,自在些便好。」

真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人都走远了,春生轻咳一声,提醒了我:「姑娘,该回了。」

方才的惊鸿一瞥在我心中掀起波澜,以至于途经窗格下,段荆喊我都没听见。

突然一束枯枝勾住领子,朝后面扯去。

我趔趄几步,在窗边摔了个屁墩儿,一抬头,发现段荆靠窗,手中挑一削皮后的石榴枝子戳弄我:「进来,大热天不嫌晒。」

我哦了一声,进屋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坐下。

段荆皱皱眉:「我还能吃了你?过来!」

我挪挪屁股,再靠近一些。

他捏着折扇,敲敲桌面:「沏茶。」

我依言照做。

段荆啧了一声,眯眼打量我:「肩平臂垂,手要稳,斟茶时微微颔首,别拿鼻孔对人。」

他的语速很慢,我乖乖任他摆弄。

斟完,他又让我喝。

「饮茶要慢,半口就止。背不要坨,吞咽不能出声。」

我含着一口滚烫的茶,和他四目相对,下一刻:噗……

滚烫的茶汤喷了段荆一身。

段荆一张玉面瞬间阴沉:「张挽意!你找死!」

我短促地呼吸着空气,眼里带泪,委屈巴巴道:「烫……你还不让我吸溜着喝。」

他被气得不轻,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勉强稳住本就不好的脾性:「你方才见谁了?」

「二……二公子和一位……」

「喜欢他是不是?」段荆都没让我说完,讥嘲,「想走要趁早,我还能替你这蠢物拉纤保媒。」

我一听便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的,虽然……虽然爱美之心……」

「张!挽!意!」段荆扔了花枝,冷睨着我,「小爷这里规矩大,不想学趁早找别人!」

我道是他抽哪门子疯,合着他喜欢跟二公子唱反调,二公子让我随性些,段荆便要教我规矩。

无非是小孩子的一时意气,我见多了。

我瞪了他半晌,坐下,重新端起茶杯:「我喝就是了,你说怎么喝,我就怎么喝。」

段荆沉默片刻,突然夺过去,扔在桌子上:「你是泥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老老实实道:「发脾气没用,只要能吃饱穿暖,我别无他求。」

段荆的火拱起来,不上不下,半晌语气不善道:「把竹筐拿过来。」

「啊?」

「不是要抠枣核?」

我噢了一声,眼睛都亮了:「相公要帮我吗?」

段荆闻言,动作突然滞住,轻轻瞥我一眼,冷笑道:「不用帮忙就算了。」

「用!用!」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亲亲热热地把枣塞进他手里。

段荆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细细摩挲。

一双黑眸紧盯着我,仿若幽狼。

被他触碰的地方有些奇异的麻痒感,我害怕极了,试探道:「你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段荆眼神幽深。

「比如山药之类的,我怎么手麻呢?」

段荆额角轻轻一挑,垂下眼:「蠢物。」

我被他没头没脑地一骂,也不高兴了,和他面对面低头做活。

奈何段荆五指生得过于精致,总勾着我目光往那边偷瞧。

只见他左手捏小刀,利落漂亮地一剜,圆润的枣核便跳出来。

他哼了一声:「看什么?呆头呆脑。往后再多瞧旁人一眼,我挖了你眼珠子。」

我缩缩脖子,觉得他真能做这事,踯躅很久,乖乖招认:「那我瞧得最多的就是……」

在他阴沉的目光中,我供出了春生的名字。

门外的春生失手打翻了恭桶,被隔壁的婆子骂得狗血喷头。

段荆手中捏着刀柄,闲闲敲在桌面:「张挽意,你是老实,还是没脑子?」

我瑟瑟地缩回手:「我是老实。」

段荆盯我半天,一笑,绯唇白齿,漆眉舒展,竟比二公子还好看。

他重新拾起手里的活,笑骂:「德行。」

有了段荆的帮忙,剜好的枣肉堆满小筐。

临走时,段荆叫住我:「小爷帮了你,怎么谢?」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我们村刚入门的小媳妇跟她男人说话的场景,脸突然就烧起来。

她男人每次这么问,小媳妇都会含羞带怯地钻进他怀里,吧唧亲上一口。

按理说,我也该亲他一口。

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把我嘴缝了。

段荆还等在原地,阳光透过窗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高贵清冷。

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快得不受控制。

我慢慢抱着小篮筐靠近段荆,吧唧猛亲在他脸上,随后脚踩热炭似的,仓惶逃出。

那个下午,段荆背对窗边,红色广袖长袍铺陈在窗沿,半天没动一下,我也是,神游天外,活都没干完。

晚上,热腾腾的枣泥刚出锅,春生便来了。

我捏住鼻子,后退一步:「春生,你臭。」

他叹口气:「托姑娘的福,恭桶全翻了,您多担待。」

我把他推出厨房外,问他何事。

春生说:「老爷回来了,晚上叫姑娘和公子一并过去用饭。」

段荆便在屋那头喊:「不去。」

这位爷是说一不二的主,往常就随他了。

谁知春生面露难色,悄悄对我道:「听说今夜要给二公子议亲,双喜临门,分家这事就板上钉钉了。总要听听才好。」

我迟疑道:「我尚未过门,一个外人,不太合适吧……」

春生面露失望,泄气般:「只好听天由命了。」

段荆性子乖张,如今窗扉半掩,屋中久久没传来动静。

我担心他憋着自个儿生闷气,把烧火钳往春生手里一塞:「我去看看他。」

推开门,段荆长身玉立,眉眼舒展,提笔写着什么,不见半分沉郁。

我不小心挡住了光,影子在墙上跳动。

段荆便知我来了,眼都不抬:「什么时候吃饭?」

我走进,瞧见纸上赫然画了只白鹅,立在滩涂边,掌上捆圈水草。

我瞅着半天不动,段荆眼皮懒懒一掀,问:「如何?看出什么了?」

「嗯……不太肥。」

段荆大笔一顿,额头渐渐蹙起:「什么不太肥?」

「鹅。」

他嘶了声,目露嫌弃:「这是鹤。」

「我没见过鹤。」

段荆被我闹得半分脾气也无,只冷道:「真是半点雅趣都没有。」

我没有雅趣,但我知道人饿了要吃饭。

手上沾了枣泥,头发扎得脖子痒痒的,我扭了半天,没把头发扭出来,只好求助段荆:「相公,头发进去了。」

这是我第二次打断段荆的「雅趣」。

题诗中途被我打断,他无奈搁笔,低头靠近:「哪儿?」

现如今,他对我耐心不少。

我侧对他,露出半截儿皓白的颈子。

好半天,没见响动,偏头,见段荆神色晦暗不明。

「相公……」我低低唤了一声,想起小灶上还热着东西,语带哀求。

段荆清清嗓子,眨眼恢复清明。

手指粗糙,在颈子上一触即离,勾住发丝向后拨去。

那点热度,却遗留在皮肤上,酥酥痒痒,逐渐变得滚热。

我脸红了。

炽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段荆低哑地问道:「好些了吗?」

我微微颔首。

段荆的黑眸在我脸上盯了一会儿,移开,继续倒腾他那幅画,还毫不客气地命令我:「洗干净手,研墨。」

我只见春生弄过,有样学样,捏起墨块在砚台里画圈。

白鹤栩栩如生,落款处的小印是他的表字:既明。一行行楷龙飞凤舞,比我们书塾里教书先生写得还好看。

我好像捡到宝了。

「其实我觉得你画老虎也好看。」

我心里憋不住话,脱口而出。

段荆笑了,高大的身躯保持撑桌的姿势,靠过来将我笼罩在阴影之下:「我没画过,你怎么知道?」

俊脸骤然放大,黑眸亮如星子,我慌乱地四处乱瞧,最终败北,垂眼不敢看他。

「老虎是万兽之王,相公心有猛虎,自然画得好。」

好半晌,头顶没动静。

我偷偷抬眼,刚好和段荆对视上。

黑眸中审度与暧昧参半,生生把我的心看乱了。

他用手指轻轻捏住我新带的耳铛,烛光下,我竟辨不明他眼中有多少心思。

「新换的?」

「嗯……好……好看吗?」我羞红了脸。

「好看。」段荆难得夸我,回身端正身姿,抚平衣袖:「走,去吃饭。」

我稀里糊涂地被牵住手:「啊?不是不去吗?」

「你带了新耳铛,总要显摆一下。」

「可这也不值钱——」

「我段荆房里,没有不值钱的。」

入夜后,石灯十步一盏,有些地方甚黑,树影错落。

段荆亲自挑了灯笼走在前,腾出一只手牵我。

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地将我五指收拢,随摩挲带来阵阵悸动。

灯笼中暖黄的光,不多不少,刚好到我脚下。

从来没人拉着我走过夜路,也没人替我点一盏小灯。

我觉得一切像做梦。

「相公。」我唤了他一声。

「干什么?」还是懒洋洋的语气,但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把我拽近,「大点声,别跟蚊子叫似的。」

「这话……不适合大声说。」我扭扭捏捏。

段荆冷睨我一眼:「你说是不说,只有一次机会。」

「我说我说!」我紧紧拽着段荆,踮脚靠近。

他放慢脚步,高大的身躯被迫弯下,眼神冷漠地望向夜色。

「待会如果争不过,咱们就不争,我会好好跟着你的,你别害怕。我会的东西多,总能养活你。只是你不要再斗鸡赛马了……」

段荆的黑瞳渐渐从远处收回,一转,落在我的脸上不动了。

我们靠得很近,呼吸交融。

院子里很黑,只有一点微弱的灯火,和天边一轮明月。可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段荆的眼睛也有了光,一闪一闪的,不弱于星辰。

他半晌没说话,就在我自我感动的时候,他嘴里突然蹦出句:「蠢东西。」

「哎!你怎么骂人呢?」我气得跺脚。

段荆倨傲冷笑:「小爷不靠女人养活,张挽意,想翻身当家做主,下辈子吧。」

嘴上这么说,他却将我攥得死死的,言辞冷冽:「抓紧了,黑灯瞎火掉沟里,我可不救你。」

「哦……」

等我们到的时候,屋中早已开席。

似乎他们本也没期望段荆能来,如今瞧见他,反倒慌乱,匆忙间才腾出我和他的位子。

段荆习以为常,于我来说,这样的冷遇更是家常便饭。他给我递帕,我替他盛汤,半分不用他人。这一刻,我和他竟像多年的夫妻,无端生出一份默契。

众人落座,场面尴尬。

段老爷率先开口打圆场:「今夜,是为着吃个团圆饭,顺带商议怀深和尚书府大姑娘的婚事。」

我悄悄看了段荆一眼,抿唇不语。

尚书府的姑娘,是那日在花园里遇见的人吗?继而眼珠滴溜一转,转到二公子身上,还是那般清风朗月的人,倒也合适。

二公子娶尚书府千金。

段荆娶了我。

虽说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可两门亲事放在一起比较,段荆心里怕也不好受。

我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出身而遗憾,胃口都变得奇差无比。

正忧伤之际,眼前突然多出一双筷子,夹着拳头大的鸡腿扔进碗里。

段荆语气冷然:「愣着干什么?不是饿了。」

我愕然抬头,桌子正中间的烧鸡,腿窝处有个巨大的黑洞,段荆哪里是给我鸡腿,连带鸡大腿四周的好肉一并扯下来给我。

他此刻旁若无人地扯下另外半只腿,顺手把鸡翅都剜下来,放自己碗里,示意我:「吃不饱还有,这些都是你的。」

可怜的烧鸡,就剩孤零零一副骨架在上头。

场中针落可闻。

段夫人捂嘴笑道:「这还没过门呢,就懂得疼媳妇,日后干脆搬出去,免得我们年纪大了,瞧着牙酸。」

听着是玩笑话,却等于明说了。

要分家,段荆搬出去。

段老爷没有说话,这事我更插不上嘴,只好低着头,小口小口啃鸡腿。

我信段荆,他要留,我就陪他争,他要走,我就跟他走。

现下他要我吃鸡腿,我就吃干净,一点都不剩。

段荆笑笑,没理会段夫人的话:「爹,我娘祭日是下个月吧,把婚期定在下个月……啧……」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

二公子缓缓咽下热茶,说:「我与大哥婚期皆要往后延些才是。月华与我都不着急,嫂嫂初来京都,未熟悉风土人情,晚些成亲也是好的。」

段荆眼帘一掀:「我和挽意不必等。我娘祭日,儿子大婚她开心。你们放放吧。」

段夫人笑容都僵了:「这……是我思虑不周了,原想双喜临门,却冲撞了先夫人,罪过。」

段老爷脸色不太好,摆摆手,并未深究。

「既明,你和挽意也放放吧。」

段荆爽快点头:「成,那下月我去科考。」

扑通。

段夫人失手打翻了茶杯,热茶泼了一身,她顾不上烫,匆忙用帕子掩饰抽动的唇角:「既明,你……你何时有这个打算的?」

段老爷也分外惊讶:「你小子,真行?」

「行不行看看再说。」段荆从我碗里拎出带着残肉的骨头,换上新的,「下个月成亲和科考,总要成一样。」

我不小心打了个嗝,忙捂住嘴。

他说成亲?

真的假的!他等不及要娶我了吗?

段荆爱怜地摸着我的头,像摸一条小狗:「乖,吃饱了就停。」

段夫人目光在我和段荆身边来回打量,笑着说:「成家立业的人就是不一样了,既明八辈子的福气,娶了挽意。」

我放下筷子:「不敢当,都是既……既明他自己……」

不小心顺着段夫人也唤了段荆的表字,闹了个大红脸。

家宴散场,段老爷把段荆给叫住。

我只好由春生先送回去。

路上有段二公子同行。

他顶着朦胧月光,月光如白练倾泻在他脸上:「嫂嫂温良贤淑,的确是大哥的福气。」

一盏雕龙画凤的小灯莫名伸在我和二公子中间,原是春生跟在后面。

我心中好笑,平静地回道:「二公子谬赞,大公子很好,是我高攀。」

「大哥脾气如此,为何嫂嫂——」

我抬眼,小心斟酌字句,生怕给段荆丢人:「脾气如何?他不打我,也不骂我,叫我吃饱穿暖,还有……」

还有小厨房里一筐枣肉,今晚的两个鸡腿,黑夜中照到脚下的灯,和暗暗攥紧的手,甚至是初见段夫人那天,临走前,他不顾众人眼光折回去端走的那盘凉透的糕点。

我知他们贵人都瞧不上,许是连段荆自己都不晓得。

「嫂嫂,这些事,人人都能做到。」

我摇摇头:「我这人认死理,他先是我的相公,后又护短,一桩一件的好,别人不知,我却记着。」

「那岂不是换谁都行?只是凭缘分早晚罢了。」

我眨眨眼:「说实话,我不知道。」

「挽意。」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我,回头,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暗处,树影婆娑。

他负手而立,等我过去。

顿时,心里雀跃,连脚步都轻快。

我折身回去:「相公,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知为何,段荆出现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放松了,激动地环住他的胳膊,往后面躲了躲。

段荆盯着二公子,半晌轻轻笑道:「怎么?如此良辰美景,月华不陪你赏,便一定要找个别人来陪吗?」

二公子微微笑道:「大哥误会了,与嫂嫂投缘,多聊几句。」

我听出了不对,偷偷拽拽段荆,示意我有话说。

段荆没搭理我:「她跟院子里的狗也投缘。若谁都找她聊几句,只怕我要空房独守了。她心善,好欺,哪日被人欺负了,我可得好好替她说道一番。」

二公子笑了:「大哥多虑,时辰不早,告辞。」

人走后,气氛明显沉滞许多。

我就是再迟钝,也知道段荆生气了,拽拽他的袖子:「我不想跟他说话的,是他没话找话。」

「嗯,继续说。」

我哭丧着脸:「没什么好说的。」

要一个本就清白的人自证清白,哪来的道理。

段荆目光垂落:「好,换我问你,吃饱穿暖,便谁都行?」

我哽住了,咬唇,心生纠结。

「倒也不是……不好说。」

段荆冷笑一声:「张挽意,我如今才知道,娶个不会哄人的,得多糟心。」

我愣了一下:「你想听假话?」

他凶巴巴道:「你敢!」

我委屈道:「我本来就不知道嘛……都快饿死的人,哪里顾得了喜欢谁钟意谁。」

段荆粗暴地拉住我的手,半拖半拽地往回走:「现下吃饱了,给你时间想。」

我腿不及段荆长,需得小跑,不一会气喘吁吁:「既明……我……我跑不动了。」

他倏然顿住脚,害得我躲闪不及,撞在他后背上。

我鼻头发红,暗自垂泪,他反身双手钳住我的胳膊,双眸暗沉:「你知道叫人表字意味着什么吗?」

我奋力喘着气:「知……道……」

「我没什么大智慧,想不了高深的东西,也搞不懂情爱的玄妙。也许,换成别人,我也能跟人家好好过。」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我龇牙,继续道,「可是好好过,和喜欢跟你好好过,是不一样的。我能分得清。」

段荆的拇指骤然贴在我的唇上:「张挽意,以往笨嘴拙舌的,今晚是怎么了?」

我仰着头,尽力让自己看清段荆的脸,掏心掏肺地表白:「我喜——唔——」

话未出口,已经被炙热的吻封堵。

原来男子与女子的触碰,是冬日里燃起的熊熊烈焰,也是夏日的天上骄阳,更是灼热酷暑下,一行欢畅东去的溪流,湿润,潮热,怦然。

我本就不够多的空气越发稀薄,慌乱无措地吊在段荆的胳膊上,心神懵乱。

直到眼前发黑,段荆终于肯放开我,额头相抵,恶劣地调笑道:「张挽意,亲过男人吗?这次给你亲个够。」

我大概是昏了头,自从那晚段荆亲了我,脑中就时不时闪过这样的片段。

嘶!

一时不察,刀刃在指腹上滚过,顿时血流如注。

我把食指含进嘴里,郁闷地嘬着。

恰巧有人进小厨房。

扭头一看,段荆高挑的身躯行走在窄小的厨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慌乱得以复加,不知道该看哪里,就差学老鼠钻洞了。

「手拿出来,我看看。」

命令,又不像命令,比以往听着顺耳许多。

「哦。」我耳根子发红,伸给他瞧。

指腹上湿漉漉的,血晕染成淡红色,还在渗。

段荆握住手,俯首,薄唇一张,便含住了。

「啊……脏……脏……」

他叼着手指,好看的凤眼清冷一挑,盯住我的脸,这样好看的神仙公子,低着头,给我细细雕琢伤口,温柔又深情,激得我热血上头,心中痒痒的,像被鹅毛挠过。

他的眼神好像带了钩子,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好像画本里写的男狐仙,专门靠美色迷惑女人。

我只敢偷着想,不敢说。

很久之后,段荆松开我,仔细查看伤口:「行了,止住了。」

我一动不动。

段荆笑了笑,将我堵在灶台里头:「没见过勾搭人?」

「勾……勾搭谁?」我绊绊磕磕。

段荆的手突然扶住我后腰,轻轻拧了把,在我惊喘声中,满意地笑出声:「勾搭你。」

救命,男狐仙要抓人了。

春生突然在外头大喊:「什么东西糊了!怎么有股糊味啊?」

我愣了片刻,截住胡思乱想,突然大叫:「锅!锅!」

段荆被我推得一个踉跄,脸黑下来:「该死的,你管他作甚!」

春生冲进来,好一通忙活,末了我们仨灰头土脸的,脸上沾了灶灰。

这下午饭也没了。

段荆拽着我灰蒙蒙地袖摆往外走。

「相公,我重新给你做。」

段荆倏然停住脚步:「都什么时辰了?你不晓得饿?」

我心生愧疚:「对不起。」

段荆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张挽意,你不是我买来的丫头,对不起这仨字,除非你哪天在外头有了野男人,否则不必对我说。」

我愣愣地盯着他。

段荆皱起眉,凤眼一挑,颇为不耐:「怎么?没听懂?」

我小声说:「也许……是听懂了,又不太明白……」

段荆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是我段荆的媳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管不着你,知道吗?也不必伺候我。」

「那我干什么?」

段荆眉头皱得更紧了:「闲着,当少夫人会不会?」

他见我一脸茫然,凶相毕露:「给我亲!给我抱!给我搂着!现下明白了?」

我刷地涨红脸,点点头:「明白了。」

我哪里知道跟段荆在一起会如此乐不思蜀,他好像真是狐仙下凡,只要待在他身边,我就能一直快活下去。

只是想起大姑所说,段荆身子不好,不能人道,我又陷入深深的忧伤。

段荆这辈子,也只能亲亲摸摸抱抱了……

婚期推迟,科考将近。

段荆待在书房中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夜,我叩开了书房门。

段荆刚刚沐浴过,发梢滴水,滴在中衣领口,渐渐浸润到里侧,露出莹润洁白的胸膛。

我第一次看到衣衫不整的男狐仙,只觉得心跳加速,思维迟钝,眼神规规矩矩,不敢乱瞧。

「相公,我有事找你。」

他靠得我很近,近到能感知胸膛的滚滚热度。

我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

「进来。」段荆让开小小的缝隙,叫我不得不贴着他身子挤进去。

最近他看我的眼神总是不对劲,今夜这种感觉又来了,我像个刚出锅的香饽饽,被狼盯得死死的,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如今趁着黑夜,他大咧咧不加掩饰地瞧,视线热辣。

我扭扭帕子,两脚并拢站好:「你能不能帮我给家里写封信啊?」

段荆仁慈地给我缓和的时机,收回目光,不冷不热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跟家里联系,还是硬着头皮道:「就是问问我爹娘和弟弟过得好不好……还有我大姑……」

段荆转身,一言不发地坐回椅子里,将手里的书抛落桌面,轻轻哼了一声。

这是不高兴的意思。

我连忙道:「你要是忙就算了……」

「挺好。」段荆冷着脸,打断了我的话。

「啊?」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我迷茫错愕的面孔,一字一句道:「你弟弟手保住了,娶了媳妇,过得挺好。」

我小心翼翼地上前,拽住段荆的袖子:「你没骗我吗?」

段荆盯着我看了半晌,嘴唇颤了颤,狠狠把我拉过去扣在自己怀里:「再问把你嘴缝上!磨磨唧唧的。」

热腾腾的体温驱散了心中的不安,我环住段荆的腰,软趴趴地将下巴担在他肩膀上:「相公,把嘴缝上就没法那个了……」

「哪个?」

「亲……亲你……」

突然身子一晃,我被段荆推着肩膀拉开距离,段荆捏着我下巴,笑道:「张挽意,会调情了?」

我笨嘴拙舌的:「不……不是调情,我喜欢的……我……」

段荆的眸色渐渐深沉,我每结巴一次,便加深一层,最终浓郁如墨。

他拉住我,不让走:「想不想再尝一次?」

听到这话,突然鼻子一热。

我局促地捂住,血迹还是见缝插针般喷涌而出。

段荆愣住了,半晌哈哈大笑:「张挽意,你丢不丢人?」

我坐在他身上,闷闷道:「都怪你!」

他果然会吸人精气,由于我血流不止,春生进屋时,脸色大变,指着段荆血淋淋的下摆鬼叫:「公子!这还没成亲!怎么弄成这样!」

哪样?

我疑惑地看着段荆。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一黑,对着春生破口大骂:「你家少夫人鼻子破了,再敢乱想滚远点!」

等折腾完已经大半夜了。

段荆撵我回去睡,我说:「还要给大姑写信。」

「你大姑卖了你,你还给她写信?」

我郑重地点头:「其实是有件要事。」

夫妻之间,有些话要敞开谈。

「相公,你不能讳疾忌医。」

段荆一愣,掀开疲惫的眼皮:「我什么?」

「有病就要治。」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今天就是他再累,我也要一吐为快。

段荆挑起被刀割破的手指,不甚在意:「唔。小事。」

我真的生气了:「你怎么可以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连对我都不能敞开心扉,日子过得有什么意义呢?

段荆蹙眉:「张挽意,有话直说,别跟我绕弯子。」

我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我直说了你别生气。」

「我能生什么气?」

「你不举的事,我要找大姑寻方子。」

话落,书房中静悄悄的。

段荆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你再说一遍?」

「你-不-举-的-事-我要找大姑……」

后面渐渐没了音,因为伴随着我的重复,段荆的脸色急转直下。

他彻底……震怒了。

「张挽意。」段荆黑着脸,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过来。」

我又不傻,明知道把他惹毛了,怎会听话,于是后退一步,一本正经和他解释:「我该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段荆怒极反笑,我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人就被绑过去。

我止不住地哆嗦,两手捂耳,断断续续喊:「饶命呀。」

「饶命?」段荆恶人得势,笑着反问,「张挽意,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相公今晚且饶你,回去养养身子骨,时间可不多了。」

他这话说得跟判死刑似的,我吓得小脸煞白。

对于段荆来说,他爹是官,动动手指,我半条小命就没了,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因为不举的事,他要杀我灭口吗?

该服软还得服软。

我抱着段荆,一脸诚恳:「相公。」

「说。」

「相公身体康健,就算做不了……那……那种事,我也不介意,可,可是……万,万一偏方管用,岂不是锦上添花?」

「出去。」段荆松开我, 下达逐客令。

我哀求地望着他。

段荆面无表情地说:「别让我重复,出去。」

我好像失宠了。

虽然我一个被买来的媳妇,没资格抱怨什么。

但每每瞧着段荆目不斜视从我面前走过去,心里依然酸得滴水儿。

今日迎面碰上春生,他盯着我脸细瞧:「姑娘病了?怎么蔫巴巴的?」

我天天想段荆,连梦里都是,睡不好,脸色差也不奇怪了。

「哦……」我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春生大哥,我没什么活了,进去躺会儿。有事你喊我。」

以前在老家,一年到头也不见犯懒,如今真被养娇气了,不像话。

春生点头:「唔,行,应该没事。你好好休息。」

我回到屋里,踢掉鞋子往被窝一钻,沉沉睡去。

之后,隐约听见春生的声音:「我瞅着就不对劲,找大夫瞧瞧……心病?心病也不能这样……」

接着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我眼皮发沉,也睁不开,只觉有人拍我肩膀:「醒醒。」

我哼唧了一句,指头半分力气都用不上。

随即他把我从床上启出,抱在怀里,捞出手腕:「瞧瞧,什么病?」

有人的手指搭在我脉搏上,好一会儿说:「姑娘脉象低弱,倒像是……」停顿半天,「可否给老朽看看姑娘的饮食?」

「她与我吃得一样。唯独茶水,是府里下人沏好送来的。」

我斗争许久,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段荆侧坐床边,揽着我,脸色凝重。

一白胡子老爷爷端着茶杯,闻了闻,指尖沾了点水,嘬了口,屋中陷入了寂静。

好一会儿,大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说:「五石散。」

我没听过,段荆的脸色却变了。

大夫说:「茶水中掺少量,短期内强身健体,长久则是毒药,耗空了底子,离死就不远了。姑娘近日,身子可有异样?」

看段荆的脸色,我晓得此事关系重大,便一五一十都说了:「精神头不错,夜间多汗,还……」我看了段荆一眼,抿住嘴。

夜里还想他,那画面就不太方便说了。

大夫点头:「那就没错了,用过此药,在男女之事上,确会旺盛一些……」

段荆的耳根子也红了,他轻咳一声:「可有解法?」

大夫笑着说:「姑娘用量浅,停了慢慢养便是。」

他随后开了些补药方子,由春生送出去。

屋里只剩下我和段荆。

「相公,我流鼻血的事,也是因为五石散。」

段荆抱着我:「五石散不是猛药,张挽意,你馋我就馋我,别拿五石散当借口。」

「哦……」

「你方才说,夜间多汗,还怎么了?」

我就料到段荆不能轻易饶了我。

「没什么。」

「说不说?」他的手留在我腰窝,清楚知道我的死穴在哪,只需一挠,我就得哀哀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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