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奖牌分了三排挂在我家最显眼的地方。
统共 30 块,有 28 块都是别的男人帮我跑的。
不知道他晓得了会不会气得跳脚……
从律师所回来,我收到了一个快递,寄件人是邹云磊。
我把它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封信,一件婚纱,一枚戒指。
我难得的有了仪式感,去理发店洗了头发,再认真的洗了个澡,画上他最喜欢的妆容。
穿上婚纱。
确定我完美无瑕之后,把戒指庄严而神圣的戴在无名指上。
打开信封,信里写道:
「万黎,没有在 30 岁之前如期和你求婚,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无法表达我的歉疚。也庆幸我没有擅自主张和你求婚,要不然我家的三岁半小朋友后半辈子被我耽误了就不好了。
我作为一个消防员来说,救人是会上瘾的,每次完好地救下来一个人所获得的成就感,以及收获的人民群众肯定的目光,都是支持我前进的动力。我想张成不会后悔,我也不会。
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只能感到抱歉和遗憾,这对你也对我。」
「万黎,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希望和你一起去海边浮潜,去荒野追晚霞,去雪山滑雪,去长湖露营…… 的人是我。」
蓉市某消防中队。
早晨五公里跑训练时,消防员们罕见地没有被收手机。
指导员,「今天跑多少?」
众消防员,「5.2 公里!」
指导员,「什么任务?」
众消防员,「给嫂子跑奖牌!!」
指导员,「能不能完成!」
众消防员,「能!」
指导员,「出发!」
众消防员,「兄弟们!冲啊!盘它!」
(宋怀阳番外小剧场)
那个女人每天都来找我。
她朝我伸着枯枝一样的手。
她说,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我看见她和孩子被断裂的水泥预制板砸成一团肉饼,就在我面前。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救不了他们。
她每天晚上都来,每天,每天,每天……
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问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说,因为你穿着这身衣服。
于是我拼命地扒掉身上的蓝色战斗服。
「宋怀阳!你疯了!这是火场!你 TM 脱衣服干什么!来个人把宋怀阳给我拖出来!」
指挥员暴怒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
我猛然惊醒,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阿黑将手搭在我肩膀上,「怀阳,你没事吧?」
我打了个寒战,拼命冷静下来后,摇了摇头,重新冲入火场。
「没事。」
她说我的血液里流淌的是原罪,那我便割开这血管,让原罪流淌出我的身体。
我的灵魂在上升,突然一道闸门在我面前关上。
那个头顶圣光的家伙说,你不能去天堂,你没有救下他们,你应该下地狱。
于是,地面在我脚下裂开,猩红的火舌从地底钻出,拽住我的脚踝往下拉扯。
我拼命逃离,最终我成了一抹在人间游荡的孤魂,无法打捞的灵魂重量坠入深渊。
「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是在一个月前那场老旧居民楼起火后开始的吗?」
「对……」
「你这种情况应该属于 PTSD。」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抬头望向面前的心理医生,「治得好吗?」
「你要有信心。」
我跟万黎提了分手,然而就在一个月前,我才刚刚求婚成功。
她问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
她说,行,分就分。
她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没关系,反正我的心早就和这屋子一样,空空荡荡。
我拉上窗帘,坦然地躺在床上,如一摊烂泥。
我正在腐朽,最怕耽误了她的盛放。
那个女人又来了。
她说,我的孩子就在你面前啊,你拉他一把啊。
你拉他一把啊。
我坐起身来,从床下拉出一桶早就藏好的汽油。
我说,我们做个了断吧。
叮咚。
乍响的门铃让我不得不暂停倾倒的动作。
不行,不能在这里。
不能伤及无辜。
我放下汽油,去开门。
「您好,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我草草签了字。
将快递拿进屋里,发现这是她唯一遗漏的一件东西。
一本生活影集。
是她自己在网上做的,做成了一本书的样子。
里面有她,有我,有我们的生活。
她在某些照片地下写了一些喜欢的句子。
比如。
她在我睡着的照片下写道: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但被允许有一个完美的梦。
她在获得律师执业资格那天拍的照片下写道:永怀正义,清澈明朗。
她抱着我们家楼下那盏路灯拍了张自拍,照片下写道:辛苦了,抱抱你吧。
在影集的最后一页。
她写的是太宰治的一段话:
在所谓的人世间摸爬滚打至今,我唯一愿意视为真理的就只有这一句: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花了两年时间,终于让人生的至暗时刻过去了。
但她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我终究还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