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能甜到打滚的小说?

有没有能甜到打滚的小说?

其慕昭昭​
我爹是条咸鱼,我作为他的嫡亲闺女,咸鱼加一。

我爹从小就教导我,纵情享乐,不怕命短。我爹这种咸鱼,没有上进心,朝廷发的那点俸禄早就被我俩挥霍完了。

通常我们都是年头富余,年尾饥荒,这不到了年尾了,手头紧。

容策向皇上请旨求娶我。

容策是谁?本朝最大奸臣,跟着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换成旁人恨不得退避三舍,而我爹不一样,他一听是容策,容策啊!

奸臣!有上进心。最关键,有钱。

和皇上吃了一盘花生米,当场同意,都不带犹豫的。

说起皇上,他也是条咸鱼,可能相似的性格都会互相吸引,所以他与我爹关系很不错,常常留他在宫里一起吃饭。

我有点不明白,问我爹:「既然你和皇帝关系这么好,能不能商量一下涨涨俸禄?」

我爹严词拒绝了我:「关系好是关系好,原则性问题不能改。」

爹还是亲爹,就连上花轿,都不忘在我手里塞两块刚出炉的桂花糕。

哭哭啼啼地将我送走,还不忘偷偷咬两口藏在袖子里的糕。

我拽着他的衣袖,泪眼蒙眬地告诉他:「爹,你放心,我进了容府,有我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你一口汤。」

我爹因为长年和我胡吃海塞的,人到中年发福,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揉了揉肚子,颇为感动:「果然是我的好闺女,记得常回家看看爹爹啊!」

我挺舍不得我爹的,但想到很快我就要进容府享受富贵,变成有钱人了,我坚定地、头也不回地坐上轿子朝着幸福生活迈进。

我是万万没想到容策娶我是为了下饭。

曾经,很小的时候我的愿望是嫁给一个厨子,但是看着容府的饭菜,我觉得我爹总算做了件好事。

进了容府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人,想想我那咸鱼的爹,这是怎么鞭策都鞭策不来的。

容策就连穿的都比我好不知多少倍,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人好看。

我问他为什么娶我,明明有那么多漂亮姑娘可以任他挑选,别人的老爹有钱有势,比如说丞相的女儿,京城第一美人陆舒婳。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怎样漂亮的美人,据说她心悦容策许久,甚至还让她爹去求亲,但都被拒绝了。

这种攀高枝的好机会,容策一点都不珍惜,他却独独选了一无是处的我,难道是看中了我爹和皇帝的酒肉朋友关系?

容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看你吃饭香。」

我比较下饭。

这清新脱俗的理由,让我根本没办法反驳,好像我也只有这点用吧。

有钱人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总之,我只知道伺候好金主爸爸,我就有饭吃。

容策很忙,可能作为奸臣都这样,我只能给我爹写信抱怨独守空房,半天见不到他影子。

刚开始我爹还安慰我,说,有事业心的男人就是这样。

随着我抱怨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爹索性不理我了,最后一封回信直言,容府离家就两条街,有什么事你不能自己回来说吗?

我有点悲伤,我最大的盟友爹竟然抛弃我,哭唧唧,难过得我喝了一壶果子酿,以解惆怅。

果子酿酸酸甜甜,可它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后劲大,以至于模糊间我看到了容策。

容策捏了捏我的脸,看着我手边的酒壶,他还笑我:「陈芝芝?喝醉了?」

喝醉?不可能!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这多丢脸,自己把自己灌醉。

我狡辩:「我没有!」

容策揉我的脸,大概觉得手感很好,还捏了捏我的双下巴。

这对我来说就是耻辱,你可以捏脸,但是不能这样对我的双下巴,我气冲冲地拍开他的手。

容策那双桃花眼里笑意如一汪春水都快漫出来,对得起那句「郎艳独绝」,但是他明显在嘲笑我。

「我没醉!我还能走直线!」

他就和哄小孩一样:「行行行,你没醉,我来考考你,我是谁?」

我是咸鱼,但不是智障,但我觉得他可能是。

我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是你醉了吧!」

「……」

我真搞不明白,这种智商的人怎么当的奸臣。

他问了我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直到把我问烦了,索性趴在桌子上装睡。

他看了我许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便将我抱上床睡觉。

我可能真的喝大了,美色当前,抱着他不撒手,还说了许多胡话。

譬如:要抱抱、要亲亲、你我早就是夫妻了,等等,这些我都不相信能被我说出来的话。

当然,这是第二天早上赤诚相见时容策帮我回想的。

我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盯着他看,可他眼神无辜得就像是我是那个搞大人家姑娘肚子不负责任的渣男一样。

「芝芝还说,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所以整个容府都是你的,你让我好好赚钱,养你。」

这句倒像是我说的,我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抵赖不掉了,我看着他,再看看我,揉了揉不争气的脑壳。

「你能忘了吗?」

容策眉眼低垂,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芝芝是不想负责任吗?」

我……

我倒是想,但是他一直说,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为了堵上他的嘴,我看着委屈巴巴的容策:「你今天不忙吧?」

容策摇了摇头,发鬓散乱,人畜无害,看着比平时顺眼多了。

我吧唧一口亲上他:「不忙那就继续。」

冲动的最后结局就是我累趴了,而容策容光焕发,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狐狸精,吸了我的精气。

当然,为了等我休息好,直到日落西山我才想起我年巴巴在门口等着的爹。

我爹缩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老远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我跑过来:「乖乖闺女,你终于回来看你老爹了!」

我有点嫌弃,躲开了,容策很好地当成了我的挡箭牌。

果然,我爹和我一样软骨头,看到容策这位奸臣女婿也不敢放肆,象征性地问好:「来了啊!」

容策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岳父大人,我带芝芝回门了,稍有耽搁,还望海涵。」

果然,有文化的人说话都文绉绉的,人家都早上回门,我硬睡到傍晚,容策也是厉害,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稍有耽搁」这四个字。

我爹听到「岳父大人」这四个字有些飘飘然,乐乐呵呵的拍了拍容策肩膀:「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完全不记得自己从白天等到傍晚。

奸臣不愧是奸臣,三言两语就把我爹哄得迷迷糊糊。

就连他珍藏的十里香都拿出来了。

我娘不在世了,我爹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的,姑且算半个娘吧!可能这就是丈母娘看女婿吧。

他越看容策越顺眼,甚至临走前还和他说:「往后芝芝要是欺负你,只管和我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大概就是卖女求荣吧!

我拽了拽容策的衣袖,问他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

都是夫妻了,还和我藏着掖着?

我突然觉得他这个奸臣也算名副其实。

临近过年,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容策是奸臣,年底了,忙是必然的。

我爹也忙了起来。

这就不对劲,我爹对我的教育就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能躺着绝对不站着,总结一个字,懒。

连咸鱼都开始动弹,我开始意识到问题不对。

我回家几趟都看不到他的影子,管家都说他进宫还没回来,逮不到他,索性在宫门口等着。

我蹲在宫门口嗑瓜子,从白天等到傍晚,冷风瑟瑟,我终于感受到我爹等我的绝望。

我专心致志地嗑瓜子,话梅味的,嗑得多了舌尖都嗑破了。

「芝芝,怎么来了?」

容策站在我面前,黑色的阴影笼罩着我,我抬头看他。

没接到我爹,接到了容策,有点可惜,听说我爹发了俸禄,还想拽着他去芙蓉楼搓一顿。

不过容策也行,相比之下,容策更有钱。

我蹲得腿都麻了,站不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容策:「腿麻了。」

容策可能觉得好笑,没急着拉我起身,围着我绕了一圈。

「这些瓜子壳都是你吐的?」

我愣了,点了点头,所以他的关注度都在瓜子壳上?这是重点吗,我起不来了,看我啊!

容策用眼神示意被我弄脏的地方:「扫干净再走。」

谢谢,成功气到我了。

容策伸出手,我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个洞。

没了容策的帮助,我起身有点狼狈,没站稳差点跌倒,容策站在旁边还笑出了声。

我去借了扫帚,扫得像一阵风,就把那地当成容策的脸,还特地关照了他的青布皂靴,看着那双新鞋上面沾满了灰尘,甚是欣慰。

事后,为了报复容策,我把他的马牵走,也不让他上车,任他好说歹说我都不松口。

奸臣大概都很会揣度旁人心思,容策摸了摸我的发顶,语气颇为可惜:「唉,原还想着芙蓉楼出了新品你还没尝过,带你去尝尝……」

「上车!」

容策利索地翻身一跃,上车坐到我旁边,可想到他让我扫地,我还是生气,你好歹先扶我起来吧!

容策一双桃花眼带了雾,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他将我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哈了口气:「芝芝今天是来等我的吗?」

「不是,接我爹的。」生气。

「那真是可惜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并没有很失落。

芙蓉楼最具名气的是它家的八宝鸭,香酥脆嫩,一口咬下去,鲜嫩的汁水从口里溢出来。

每次与爹爹来都会点两只,直到吃得肚子撑了才会走。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它家的豌豆黄,很不起眼,可它家的味道是最独特的。

大概是巧合吧,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我一眼就看到了那盘豌豆黄,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喜欢,连爹爹都不曾知晓,可偏偏他却点了。

酒足饭饱后,我躺在椅子上揉着肚子放空,容策看到我的模样,竟还笑出了声。

「容策你笑什么?」我瞥了他一眼。

「你这就吃饱了?」我总觉得他在嘲讽我。

「这还少了?」我有点不敢相信,一大桌子,他就动了几筷子,剩下都是我包圆了。

容策表情颇为可惜:「再过几日,陛下生辰设宴,我可是进贡了个玉如意,真怕你吃不回本。」

玉如意???

那玩意咋吃回本?

我被他的富庶吓得目瞪口呆,想来我爹每年送的酒就显得无比寒酸,皇帝看到我爹乐呵呵,也是关系好。

只可惜我还没问他,容策便被一个小厮叫走了。

临走前,他极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以为他会说:「乖,我处理点公事,等我回来。」

可他说的是:「该洗头了。」

「……」

我对容策的好感在每次他请我吃饭的时候飙升,在他说那种不合时宜的话时候我只想让我爹参他一本。

我吃饱了,想出门遛个弯,消消食。

出了包厢,只看见那位京城第一美人陆舒婳提着裙摆,袅袅婷婷地走上楼来,还不忘利用身高优势,瞥了我一眼,嘴里还含着笑,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深深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路过我时我清晰地闻见了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她还不忘用手帕掩了鼻,好像我身上有什么怪味道一样。

我有点受伤,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嗯,是八宝鸭的香味。

想起她刚刚的样子,我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容策也在这,他刚刚说出去见人不会就是去见陆舒婳吧?

又想着陆舒婳今日的穿着,已是冬日竟还穿着一件绣着梨花的月白纱裙,我刚还笑她傻,不怕冷。

我怕冷,裹得严严实实的,又蹲在宫门口等了一天,还吃了饭,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陆舒婳向来看不上我,从前旁的姑娘家的赏花宴邀了我也邀了她,我躲在角落不敢多说话,她被许多欺辱我的姑娘簇拥着。

高傲的姑娘下巴轻扬,眼睛也不看我,说的话却是处处瞧不上我,她对着取笑捉弄我的姑娘说:「横竖不过一个痴子,你们又何必自降身份。」

她站在一堆花团锦簇中,居高临下,微风轻扬起她的广袖,当真美若九天玄女。

容策在入仕前是个落魄的穷苦学子,在陆家住过好长一段时间。传闻,陆舒婳到了嫁人的年纪,许多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一个也没看上,都因是一颗芳心暗许给了容策。

容策说的有事该不会是与她偷偷相见了吧?

可不能,我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抢了去。

我有点生气,凭什么容策他娶了我还要和别人勾三搭四的,一点都不守夫道。

我坐在窗口,夜风晃枝头,树影婆娑,我生着闷气,肩头一暖,容策将我带到怀里。

「怎么坐在这?嗯?」

我扭过头,不想和他说话:「哼!」

容策转过来,我就不看他,他把我的头转过来:「陈芝芝,你不对劲。」

我不对劲?你怎么好意思的?你和别的女人吃饭?

我拍过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人真的好讨厌,天天明知故问的,还装得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不理他,转过头生气,半天不吱声。

容策不哄我,我等了半天没声,我偷偷回头看他已经走了,我更生气了。

「容策就是混蛋!都不哄我!」

容策背着手从门后走出来:「你刚刚,好像在骂我来着?」

我转过头不理他:「哼!混蛋容策,明天让我爹爹参你一本!」

容策转到我面前:「哦~让爹爹参我一本啊!可惜了,亏我还想着我们芝芝爱吃豌豆黄,去和芙蓉楼的厨子请教请教,回头做给芝芝吃。唉!可惜了,芝芝不喜欢。」

豌豆黄?容策怎么知道我喜欢豌豆黄的?他今天把我扔一边就是为了去学豌豆黄?

我好像错怪他了。

我盯着他,委屈地瘪着嘴:「我今天分明看见陆舒婳了。」

容策揉揉我的头,笑声轻快:「这样啊!」他故意拖着长音,「我们芝芝原来是吃醋了。」

「她今天穿得可好看了,不是来见你的还能干嘛?」还嫌我身上有烤鸭的味道。

容策捏了捏我的脸:「陈芝芝,你吃醋真可爱。」

我:「……」

「我在生气,你还好意思笑?」我瞪着他,他就跟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一碟豌豆黄送到我面前。

容策就跟哄小孩一样:「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芝芝能不能看在豌豆黄的面子上,原谅我?」

「不能!」最讨厌他把我当小孩看,以为转移我注意力就行了吗?

容策单膝跪在地上,仰视我:「夫人怎样才能原谅我?你说怎样就怎样!」

我学他,捏着他的脸:「以后,你不准丢下我一个人了!」

容策桃花眼含情:「好,以后绝不丢下芝芝。」

「嗯。勉强原谅你了,所以你现在来伺候本夫人吃糕点吧!」我盯着他手上的豌豆黄,示意喂给我吃。

容策站起身,拈了块糕点送到自己嘴边,我急了:「不是说送给我……」

他将糕点喂到我嘴边,堵住我所有埋怨,晚上所有烦愁都缠绵在口中甜蜜的糕点中。

芙蓉楼最好吃的不是豌豆黄,比起许多糕点铺的豌豆黄,只有芙蓉楼做得最像我娘亲的味道。

小时候,娘亲在世时会做豌豆黄给我吃。

她不会做饭,做出来的常常难以下咽,只有豌豆黄能拿得出手,我那时候年纪小,吃多了也会腻味,很多时候,娘亲的豌豆黄都让我送给旁人吃了。

后来,娘亲走了,我再没尝过那个味道,芙蓉楼的豌豆黄很像娘亲的味道,但是我与爹爹从未点过。

我怕我会想她,所以没有人知道,我喜欢豌豆黄。

我不知道容策怎么知道的,我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脖颈间,闻他身上熟悉安心的味道。

容策拍了拍我的背:「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娘亲走后我从未掉过眼泪,可抱着容策时,委屈就像散落的珠子,沾湿了他的衣领。

「容策,你会不会喜欢别人,就不要我了?」我把头埋在他衣服里,怕他听出我哭了。

容策却笑了:「喜欢你都手忙脚乱的,哪里有时间喜欢旁人。」

夜悠长连绵,寒风刺动枯枝,容策抱着我,可能手压麻了,他只是换了只手半分都不敢动弹,生怕惊动了我。

我没睡,只是想让他这样多抱着我,愿作蒲苇韧如丝。

老皇帝生辰设了宫宴,未出阁时,我只需跟着爹爹蹭吃蹭喝就好,如今嫁给容策,作为朝廷命妇,虽说没有诰命,但也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大早,天蒙蒙亮,我便起床装扮,容策站在我身旁,懒洋洋地看着我手忙脚乱。

我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容策穿着一身深紫色宫服,这般稳重的颜色却让他穿得昳丽生姿,一双桃花眼散漫。

他指着我刚抹着口脂的唇:「颜色太艳了,不合适。」

我急忙拿着帕子要擦了去,他拦着我:「别动,我帮你。」

说罢,便吻了上来,极尽缠绵,再回过神,原生浓艳的口脂尽数被他糊了去,我推开他:「你哪是帮我,分明越帮越乱!」

容策摸了摸唇角沾染上的口脂:「恰巧我今日觉得血色苍白,想是昨夜与夫人过于劳累,这口脂分我一些,好看个漂亮气色。」

他向来说荤话脸不红心不跳,想起昨夜,我却觉得烧得慌,骂他不要脸:「哪里有男子涂口脂的!」

「旁人哪里有这般漂亮的夫人。」

容策说话向来好听,我拿他没办法,可妆花了,我又得补,看着他就来火:「你离我远点,我弄不明白就弄死你!」

容策接过我手中口脂:「芝芝天生丽质,真弄不明白的,为夫帮你。」

我不相信他:「你别帮我,我害怕。」

容策挑了挑眉,神色却是认真的模样,认认真真帮我涂口脂,我离他极近,甚至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我盯着他看,容策小心翼翼地将口脂涂在我嘴上,容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倒不是只有他好看,不过是我眼中只有他。

我看着他,嘴里却隐隐发苦,容策涂好了,将铜镜放在我面前:「瞧瞧,为夫涂的可好?」

我看着镜中的容策,他站在我身后玩弄着我的头发,容策与旁人不同,他总喜欢把玩我身上的物件。

就连宫宴他都会与我同席,握着我的手把玩,分明我的手生得普通,还肉嘟嘟的,他却觉得漂亮得紧。

旁人笑他:「容大人这厢成了家,到哪都不忘带着夫人。」

容策不以为然,举着酒杯:「新婚燕尔,我可舍不得与夫人分开。」

他既是这么说,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容大人护妻护得紧。

席面上那些姑娘偷偷看他,他全都熟视无睹,只一心一意帮我挑鱼刺。

我向来懒,不愿意吃这种繁琐的东西,容策便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将鱼刺挑出来,再送到我嘴中。

我吃得开心,对席的陆舒婳面色不好看,倒是陆丞相沉得住气,朝着容策敬酒,容策看着我,意是问我,我点了点头,他才遥遥举杯。

酒过三巡,皇后提议让贵女展示才艺,说是展示,在场各位心知肚明,不过是另类的相看。

陆舒婳是京城第一美人,一手七弦泠泠作响,就连我这种六艺不通的都觉得动听悦耳。

她挑衅地看着我,我心觉大事不好,要避开她。

陆舒婳袅袅婷婷地提着裙摆,朝皇后行礼:「舒婳献丑了,听闻陈大人之女比臣女更善音律,臣女斗胆,请陈姑娘演奏一曲。」

人人都知,陆舒婳仰慕容策已久,被我捷足先登,至今都不承认我容夫人名号,还想让我丢脸。

皇帝对于这种活跃气氛,乐见其成,笑呵呵地看着我:「是吗,芝芝,你还会这个?」

一时间,全席焦点全部聚集在我身上,我正想着如何才能推脱掉,容策却起身便向皇上行礼:「陆小姐怕是听错了,我夫人,不用学习这些东西讨好旁人。况且,她已经嫁与我了,更不会在旁人面前展示。」

容策亲自打脸,陆舒婳站在大殿中间来也不是,去也不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容策这话说得难听,本身学习琴艺修身养性,却被他说成是为了讨好谁一样,说的也是,这些贵女铆足了劲就是为了让旁人瞧见自己,他倒好,捅破了这张窗户纸,让谁都不好看。

本还跃跃欲试的贵女,都被他一盆冷水浇上头,再没了心思。

我偷偷戳戳他:「你不怕得罪人?」

容策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懒洋洋地的帮我擦去唇角不存在的汤汁:「无所谓,得罪的够多了,不差这两个。」

「……」

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自宫宴之后,便有流言传出,大多是在说我六艺不通,或是容策欺师灭祖。

我是无所谓,说的本就是事实,倒是容策被摁上了个大不敬的帽子。

容策本是落魄贵族,虽说当初确确实实高中状元郎,也拜在陆丞相门下,受过提点。

本来我是无所谓,不过是出些丑罢了,但他此番为我出头生生拂了恩师面子,为此我有些担忧。

容策也常不着家,我心里不安,可朝堂上的事,我也不能插手毫分,只能干着急。

私下问了爹爹,爹爹摸了摸肚子,大手一挥:「不愧是我陈家女婿,随我!随我!」

我有些无语,我爹这不着调的样子,问不出个好歹。

今年雪下得比往年迟得多,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雪,只是下的小银豆子,没一会就停了,天却陡然冷了下来。

我站在院中看着小雪落在地上便化开了去,只留下淡淡的水渍,就好像从未来过似的。

冷是真的冷,屋里烧了火盆子,我蹲在旁边冻的直搓手,却是想着容策下朝能给我带芙蓉楼鲜香滚烫的水盆羊肉,吃一碗好暖暖身子。

我没等来水盆羊肉,也没等来容策,只等来一道容策下狱的圣旨。

我本是不信的,容策那样的人,怎会被贬下狱,可来人是跟在皇帝后头伺候的温公公,叫我如何不能相信。

我跌坐在被雪水打湿的地上,温公公怎么劝我都不起,就好像被这道圣旨抽干骨髓,再起不来。

我好像失了魂,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要找我爹。

我从未觉得那两条街能有那么长,一路上我想了无数种可能,无非是容策被处死,那我又怎么还能活下去呢!

我从未想过我会对容策有这么深的感情,竟想陪他一起死。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是他为我出头的时候,还是他为我去学豌豆黄,抑或是一开始嫁给他的时候,再或者是我第一次见过他的时候?

我想不明白,一时间心里就像是染了污水的石砖,分不清楚。

雪越下越大,就像是在宣泄不满,飘飘洒洒落了一地,整个京城都被染白了。

看见爹爹的时候我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拽着他的衣袖央着他去救容策。

我跪下来求他,爹爹扶我起来,将一只手炉塞在我怀里。

手炉的温暖从指尖传达,我才回过神,爹爹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芝芝,容策死了,爹爹会养你一辈子的。」

我哭着求他:「爹爹,芝芝什么都不要,芝芝只想要容策!爹爹救救容策好不好,没有容策芝芝活不下去。」

爹爹没再说话,只将我扶回府,让人帮我换了衣服。

我没再闹,乖乖地待在旧时闺房,像个木偶一样安静地任由服侍我的丫鬟摆布。

爹爹说,他救不了容策,容策本是罪臣之子,而今身居高位恃宠而骄,又得罪了许多人,惹得许多大臣联名弹劾,谁也救不了他。

爹爹只能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将口脂厚厚地涂在嘴上,容策看见定会帮我分掉。

17、

容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落魄的模样,阴冷的牢狱中犯人们龟缩在茅草里御寒。

天凉了,我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都觉得冻得难受,容策穿着一件单薄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我催着爹爹让人把牢门打开。

容策憔悴了许多,红着眼哑声道:「芝芝冷不冷?」他像是想摸摸我的脸,却又怕冻着我,举起的手又放下。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脸上:「我不冷。」分明是来看他的,可眼泪却还是流下来了,滴在他冻红的手上。

容策擦掉我脸上的眼泪,他的手好冰,我摸着他的脸,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有些扎手:「容策,你长胡子了。」

爹爹在旁边站着,叹了口气:「芝芝你再陪他一会,爹爹先出去,你们好好说会话。」

爹爹走后我再忍不住,抱着容策埋在他怀里哭:「容策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家陪我,天好冷,我想吃水盆羊肉了。」

容策脸色憔悴,大概是受了许多苦,人也瘦了,他像往常一样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芝芝瘦了。」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你要死了我怎么办!」我趴在他怀里哽咽着打他,容策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呼气:「我死了,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容府都给你做陪嫁好不好?」

「你是在临终托孤吗?」我又气又心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容策帮我顺气,我赌气将他推开,「容策,你真不是个东西,你也不怕往后我再嫁的非良人,他若是打我怎么办!」

容策紧紧抱着我:「那芝芝是打算帮我守寡吗?」

「你若死了,我便和你一起去了。」

从牢狱出来,外头还飘着雪,爹爹站在门口搓着手,见我也不再哭了,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芝芝别难过,往后回府爹爹养芝芝,芝芝想要什么爹爹都给芝芝。」

我看着已经有白发的爹爹,爹爹老了,腰弯了,人到中年也发福了,再也瞧不出年轻的模样。

而我也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跟着爹爹身后要娘亲的小姑娘,我看着爹爹,问他:「爹爹,你会想娘亲吗?」

爹爹似乎被我问住了,他愣在原地想了想,带着笑的眼睛也有片刻迷茫,思索良久,爹爹叹了口气:「芝芝是大姑娘了。」

娘亲走得早,爹爹这些年把我拉扯大不容易,这世上,除了容策,一直疼我的只有爹爹。

每年过年,家里只有我和爹爹冷冰冰的两个人,爹爹便带着我去芙蓉楼,点一大桌子菜。

我知道,他是为了哄我高兴,但常常看着成天乐呵呵的爹爹,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娘亲。

我看着爹爹,将手放在嘴边呼气:「好冷啊,爹爹,我们去吃水盆羊肉吧。」披风给容策了,寒风就像刀子刮在脸上冻得生疼,爹爹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水盆羊肉鲜香麻辣,我吃得正欢,爹爹有些食不知味,几欲开口却又咽了回去,我扯了个笑容问:「爹爹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便是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这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爹爹愣了愣,继而点了点头:「唉,吃,芝芝也吃。」

我戳了戳筷子:「爹爹,我知道,我从小就不是个聪明姑娘,一直都是个蠢姑娘。」

爹爹低着头不说话,我从不是个聪明人,爹爹却一直宠着我,就当我是个小孩子。

娘亲过世后,也有官媒上门为爹爹说亲,那时候爹爹风华正茂,也不是现在大腹便便的样子。可爹爹怕我受欺负,宁愿鳏寡孤独也不愿另娶良人。

因我蠢笨,从小反应就比旁人慢一些,做事也轴得很,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主意,因此也没什么朋友。

娘亲走后,爹爹怕亏欠了我,便加倍地对我好,什么官路仕途,他也全然不顾。

我蠢,爹爹比我更蠢。

我嘴上说着,若容策死了,我就另嫁旁人。

可爹爹了解我,便是我装得再像,他也知道,我认定了他,就不会轻易放手。

他拍了拍我的背,我大口往嘴里塞着东西,眼泪却啪嗒啪嗒地落在碗里,外面小贩叫卖声,孩童戏耍欢笑声那般吵闹,可眼泪滴落的声音却又那么清晰,一滴一滴的,直叫人心里灼穿。

我趴在桌上哭,好像及笄后我都不曾再这般哭过,眼泪鼻涕糊湿了衣袖,爹爹拍着我的后背叹气。

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容策,我不能让他死。

大哭了一场,心里舒畅了些,我将眼泪擦干净,让爹爹回了府,临走前他还格外担心我,我想朝他笑,却发现真的笑不出,只是说让他放心,女儿不是小孩子了。

说罢,便驾着车朝着皇宫去,我要面圣,我要问问容策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非要要他的命。

我跪在宫门口,来往的大臣看着我讥讽,他们说容策罪无可赦,是非死不可的,说让我趁着年轻早些找个人改嫁,不过我嫁过容策了怕是再不能找到好亲事,倒不如嫁与他儿子当个妾。

我跪在那里不愿理会,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对着我讥讽容策,一字一句像刀刺入我心中。

我强忍着心中酸痛,颤声大喊:「我要见陛下,今日若见不到我便一直跪在宫门,即便天空下刀子,我今日也定然要面见,请陛下隆恩。」

我一遍一遍地喊着,嗓子早已干哑疼痛,太阳落下去,冬日的夜冻得人刺骨的地疼,我仍旧没有放弃。

爹爹听闻我在宫门口闹,急忙赶过来要劝我离开,我执意跪在地上,仍凭他怎么拉也不愿起身。

爹爹无奈,他知道我认定的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陪在我身边一起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红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胖胖的太监走了出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二人,只是摇了摇头,将爹爹拉了起来,小声同他说:「陈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陛下说了任何人都不见,若再不离开,恐怕大人也会被连累。」

爹爹看着我,急着想拉我起身,我朝他摇了摇头:「爹爹,您先回去,女儿不孝,定是要面见陛下的。」爹爹又急又叹,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所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陈芝芝你自己出丑就罢了,何必连累陈大人这般年纪还要与你一同受罪。」

我抬头看过去,陆舒婳面色清冷,眉头微蹙。

「你怎来了?」

「来瞧瞧你还能做出多少蠢事。」她这般说着,便要扶我起身。

「你回去吧,见不到陛下我便一直跪在这里。」

「蠢货,你这样不仅见不到陛下,还只会连累他,起来。」说着便将我拉了起来,跪了许久,我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陆舒婳扶我起身用了不少力,待将我整个扶起还不忘讥讽,「陈芝芝这些年脑子不见长,身上肉便是越长越多。」

说罢,便和爹爹说,有她看着我,让爹爹早些回去。

爹爹也是信任她,叮嘱我几句便离开了。

暗沉的天上下着小雪,陆舒婳将我扶上马车,握着我的手,皱着眉训斥道:「你便是要跪也当多穿些衣裳,如今一跪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丢了面子不说,这身子也要冻坏了。」

她的手很暖,紧紧地握着我,语气很是关心,见到她,就像是苍茫的雪地里的一捧柴薪。

我抱着她,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断裂,像个孩子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语气格外温柔:「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我与陆舒婳并非不认识,反倒相识匪浅。

我虽不聪慧,但却也知道,她看似清傲目中无人,却是顶顶好的人。

陆舒婳多次帮我解围,旁人以为她是真的厌烦我,我明白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次赏花宴后,我拦下她的轿子,她嘴上说着谁管你,如此种种的话,可我知道她就是个心很软很软的人。

后来,我常常偷偷去与她见面,给她带好吃的糕点,她一边嫌弃太甜,说我吃得蠢胖如猪,一边给我塞自己亲手做的糕点。

待我好好哭了一通,她将帕子递给我,压低声音道:「我原想着不将事情与你说的,瞧着你如今痴魔的样子,也不得不告诉你。」

我擦着眼泪,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她没好气道:「算了,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你只需知道,容策不会有事便好。」

听她这样说我心知容策无事,可还是不解:「那陛下究竟为何要将容策关进牢狱之中?」

她轻轻叹了口气,才将事情来龙去脉好生说了一番。

事情原委本是皇帝觉得自己年老体衰,是应当立个储君,且不说膝下几位皇子无一可靠,朝中也极不安定。

原本他只在朝中提了一嘴立储的事,便叫个个大臣分出了许多派别。

要么是支持立长,要么便是支持立嫡。

老皇帝是左看右看也觉得不成,便想着问问容策的意见。

他只推托说:「立储究竟还是看陛下自己的想法,臣作为臣子无权过问。」

皇帝知道,容策的父亲当初便是在立储之事中站错了队才招来灭顶之灾,但是孩童无罪,所以他早知了容策身份,却因惜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今,容策对于立储一事闭口不谈,让皇帝也犯了难。

偏偏这个当口下陆丞相乞骸骨,也不想卷进是非。

看着自己信任的两个臣子都这般,可叫皇帝气得不轻。

容策和陆丞相亲如父子,两个人都一般固执,皇帝也不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只将陆丞相召进宫用陆舒婳敲打一番。

一入宫门深似海,陆丞相对陆舒婳这个女儿很是疼爱,自然不愿意让她卷进去,这才有了宫宴上的一出。

说到这,我大抵明白了。

皇帝居高位多年,自然是明白他们的算计,只是如今将容策送入牢狱,又是为何?

陆舒婳道:「世间安得双全法,如今也不过是一出戏,是容策与皇帝的另一出,只不过为了他心中的那位储君腾出一片干净的朝堂。」

一来,容策权势滔天,以他杀鸡儆猴,底下的人自然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伴君如伴虎,上一刻对你宠爱至极,下一刻便人头着地。

二来,为了威胁陆丞相。陆丞相一生无子,只有陆舒婳一个女儿,容策少年时期便在他门下,算得上半个儿子。

陆丞相便是告老还乡,拥护他的也不在少数,娶了陆舒婳也算给储君打下了硬实的基础,更能让容策好好地辅佐。

我似懂未懂地点了点头,这番意思是容策不会死,随即又紧张了起来:「那你呢?」

「那就只能遂了陛下的愿。」她故作轻松地说着,我能感受到,她并不愿意。

「可我不想……」我不想她这样,我不想这样漂亮的姑娘,花一样的年纪,还没绽放就枯萎在深宫里。

陆舒婳语气也软和了起来:「陈芝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的命就在这里,我享受着父亲给我带来的富贵荣华,那我理所应当成为维持的棋子,不管是嫁给容策也好,皇子也罢,或是随便嫁个贩夫走卒这都是我的命,和你没关系。」

她看得明白,可我仍觉得还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她会嫁给容策,而不是跟着已经可以做她爹的皇帝在深不见底的宫闱中消磨时光。

陆舒婳见我不语,又笑了,她笑得极为轻松:「陈芝芝,我真羡慕你。」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这是我第一次见陆舒婳说脏话,她又继续道,「你这么蠢还要想这么复杂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话里话外都是贬低,我并没有半点不愉,反倒是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你们都说我蠢,只有我知道我不蠢。」

陆舒婳有些嫌弃:「擦擦鼻涕,别蹭我衣服上了,哭完了就赶紧滚,别在这惹我烦,晦气。」

我点了点头,起身朝她行礼,陆舒婳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容策放出来的那天天气大好,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我朝他招了招手,像个孩童一般扑倒在他怀里:「我想吃豌豆黄。」

容策摸了摸我的头:「以后我们芝芝不能大鱼大肉,也不能天天绫罗绸缎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陆舒婳嫁给了平庸寡言少语的四皇子,容策恢复了官职,只不过大半的财产都充入国库,陆丞相也告老还乡了。

人人都爱慕权贵,用容策的话来说,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去,百年之后不过黄土一抷。

老皇帝气坏了。

最后,还是陆舒婳妥协,愿意嫁给四皇子,陆家和容策也尽力扶持他在老皇帝百年后做好一国之帝。

我也悄咪咪地问过陆舒婳四皇子究竟是什么模样,她随口道:「看着还算顺眼。」

如此这般,老皇帝气还没消,罚了容策好几年的俸禄,又借口干旱赈灾将大半的家产充入国库,这才罢休。

只不过,现在容策吃不了官粮,大半财产都充公了,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爹爹也帮不了我们了,贫贱夫妻百事哀,所以我们该想想往后怎么生存了。

我抬头看着容策:「我有个绝妙的想法。」

容策心情很好,笑着看我:「嗯?说来听听。」

我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卖豌豆黄好不好?你手艺最好了,我们卖豌豆黄肯定能发家致富的!」

容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怕还没卖出去,就被老鼠偷吃了。」

我鼓着嘴,有些气不过:「你瞎说,我只吃一点点,不会很多的。」

容策点了点头,捏着我的脸:你不一直说我是奸臣,狡兔三窟知道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啥意思?」

容策低头,小声在我耳边道:「意思就是,芝芝的生活质量不会下降。」

哦,奸臣名不虚传啊!

陆舒婳一直都对我对豌豆黄的执念很是不解,我笑着将最后一口豌豆黄吞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因为我喜欢。」

她给我一个白眼,懒得理我。

当年容府被抄时容策虽逃了出来,却也过了段穷困潦倒的日子,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在野狗嘴里抢食吃。

那时候,我总说娘亲的豌豆黄吃腻了,分给旁人吃。

其实不是,我只分给容策过。

那年极冷,容策缩在小巷里裹着破烂不堪的衣裳瑟瑟发抖,嘴唇冻得乌紫,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长满了冻疮。

我从怀里递给他糕点,豌豆黄凉了就不好吃了,可对他却像是什么珍馐美味,狼吞虎咽地吃了。

容策长得好看,一双桃花运勾人,我便是蠢,也被迷了去。

便日日给他送糕点。

后来,雪化了,小巷中只有一摊被泥染脏了的雪水,我走过去,痴痴地在那等他,甚至弄脏了娘亲新做的鞋。

我等不到他,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他却是我唯一的朋友。

说是朋友,实际上只是我单方面的认为,他从不和我说话,总是听我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那些我自以为有趣的事情。

他走后,我便是连个听我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可我还是会日日去那条小巷看一眼。

我等了许久,可我并不是在小巷中遇到他的。

那日,天气极好,他骑马路过长街,我站在酒楼的窗前,一眼便认出了他。

番外(陆舒婳篇):

陈芝芝是个蠢货,我向来都是这般觉得。

那年赏花宴,她被许多贵女取笑捉弄着,也不敢反抗,只知道躲在一旁掉眼泪珠子,糊了一脸,看着更蠢了。

我见她这副包子样,有些烦躁,开口说了几句,谁知道宴会结束她竟拦下我的轿子。

我本不想理她,瞧着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样子,像极了我小时养过的小兔。

不过,小兔没有这般蠢。

她和我道谢,我冷着脸说:并未想过帮陈姑娘说话,陈姑娘切莫自作多情了。

此话一出,她当即扁了扁嘴又要哭出声来,我嫌她烦,将帕子扔给她。

十二三岁的姑娘,竟和个稚儿一般,动不动就掉眼泪珠子。

她拿着我的帕子,学着旁人的模样和我行礼道谢,说改日去我府上找我玩耍。

我才不和蠢货一起玩。

不日,她果然递了帖子来。

我想着她哭得眼睛红红的模样,手上的糕点不自觉地捏成了小兔。

陈芝芝捧着糕点做的小兔又欢又喜,迟迟舍不得吃下。

对此,我很是看不上:「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芝芝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将糕点裹进帕子,准备带回去。

我让人用食盒装了一盘子,让她带回去。

她抱着我的胳膊开心不已,说着肉麻的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舒婳真好,芝芝最喜欢舒婳了。」

我想抽出胳膊,可听她说了这般多的好听话,还是给她抱一会吧!

后来小蠢货嫁给了容策那个狐狸,我真怕她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亲自找了容策,见他竟在给陈芝芝做糕点,我有些意外,果真蠢是会传染的,从前瞧着容策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现在也和陈芝芝没两样。

准备离去时,看到了陈芝芝,都嫁了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吃得满嘴是油,我却意外觉得有些可爱。

陈芝芝痴傻傻地看着我,想同我说话,但我想起容策如今的模样,怕被她的蠢传染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皇帝私下找到容策和爹爹说要给我赐门亲事,我自是不愿的,好在爹爹也拒绝了。

为了杜绝老皇帝的想法,我还被容策当着那么多人面好生奚落了一番,这个仇我先记着。

谁知道,这老皇帝做事这么绝,为了胁迫我爹与容策,硬是要将容策送入牢中。

看着爹爹满头白发却还在为我操劳,我还是妥协了。

四皇子虽然跟个木头似的,但好歹比容策这个老狐狸看着顺眼,最起码也好糊弄。

我也不想看陈芝芝那个蠢货再哭哭唧唧的,烦都要烦死了。

她那么蠢,只能想到在宫门口大闹一通,说她是我的手帕交,真是丢脸。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实在烦躁,便将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一通。

经此一事,我意识到这蠢兔子闹起来也不简单,也不知道容策那老狐狸能不能受得住。

出嫁那天,陈芝芝送来一盒糕点,哭哭唧唧地拽着我的袖子送我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娘。

我见过四皇子,是个沉默寡言的,长得虽不如容策那般一脸狐媚,好在不像老皇帝那般大腹便便,也过得去。

我想着和他相敬如宾,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谁知,他挑下盖头后却在我耳边轻道:「陆小姐,好久不见。」

我瞧着躺在枕上,满眼迷离的男人,始终不知我们几时有过交集。

他像看破了似的道出玄机,那年漫天飘雪,我不慎打湿鞋袜,躲在马车上更换时,闯进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我怕麻烦,便帮他掩盖了过去。

他握着我的脚,轻轻在脚背落下一吻:「沈渊唐突了姑娘,今后当加倍补偿。」

作者:其慕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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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两相思​
昏暗的 KTV 里,所有人都在起哄。

「江立今晚把人带走吧!」

我红着脸揪着裙摆,偷偷抬眼看向拿着酒杯的江立,视线扫过他凌厉的喉结,下意识地抿唇忽略刚刚吻他的触感。

KTV 里灯光那么暗,却还是能看清他的脸。他太艳丽了,每一分色彩都那么鲜明。

江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向我,「等会儿跟我走吗?」

应该拒绝的,偏偏他的笑像对我下了蛊,承受着周围不怀好意又或是嫉妒不屑的视线,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本就是想接近他,否则我也不会费尽心思地进学生会办公室了。

江立挑眉勾起了唇角,伸手将我揽过去,对众人的劝酒,来者不拒,我也跟着喝了好多。

结束的时候,江立整个人搭在我身上。

他明明那么清瘦却出乎意料地沉,我不舒服地动了动肩膀,「你喝醉了吗?」

江立轻笑一声,弯腰靠在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尽数钻进我的耳蜗,「放心,我有力气……」

我的脸不由发烫,有力气干什么?

走出 KTV,把江立塞进出租车,我刚关上门,这人就朝我靠了过来,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他眼睫敛下,看起来静谧又冷淡,偏偏那手却绕过我的腰肢,在我的后背流连。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不要。」

因为害怕前面的司机发现,我的声音很小,沾染了水汽似的,像只撒娇的小奶猫,我自己都没能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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