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类似于《我家师姐道骨仙风》的沙雕修仙文?

他不说话,那只有我来说:「怎么?你忘了?」

我好心提醒。

「你用你的银华往我这里捅,」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按理说区区一把剑根本不足以取我性命,但是我的不死之身因阴剑血脉得以炼成,你手里拿的是阳剑,生来专克阴剑血脉,傅沉,当时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杀我。」

「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抬头,脸上没有血色,一袭白衣在风中翻飞,拇指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在他全身上下一片白中格外刺眼。

「我记得,」他说道,「当年杀你也未觉得棘手吃力,若你今日想来我这里送死,想必比之前更是轻松百倍。」

「雁北北,你想再死一次?」

我耸耸肩:「傅沉,死过的人永远不会再想死第二次。」

「那就滚。」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黑雁,没想到重来一世,我仍然还是选择和傅沉举剑对峙。

傅沉死死地盯着我,眼角泛红,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雁北北,我再问你一次,」他哑了嗓子,声音更显狠戾,「你真要为了这些潮上门的人,连命都不要了?」

我觉得他今天废话有点多。

相比五十年前他杀我的时候,那年他真是做到了快准狠。

我一只手掏了掏耳屎:「别说什么为了谁,我可没那么伟大。只是我随心所欲惯了,现在想和你打一打,就和你打一打。」

他站在我面前,从鼻腔发出嗤笑:「以卵击石。」

「卵可以孵出小鸡,而你这个石头,再过五百年,也还只是块石头,」我说垃圾话一套一套的,末了我又问了句。

「傅沉,你的银华呢?」

「对付你并不需要银华,」他一字一句,听得出来心情非常不好。

「也对。」

我也不再是从前不死的雁北北。

我们之间的空气沉寂不到半秒,我动了,我单手拿剑闪身到傅沉背后。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在沸腾,我仿佛也回到了从前不怕死的雁北北,把所有事情抛在脑后,不重要,所有事情都不重要。

我只看得到眼前的人,然后,出剑。

不过我的实力果然同他天差地别,剑还未触到他的身体,傅沉只是抬抬手,我便被无形的力推出十米远,奇怪的是,我丝毫感觉不到他用了力气。

这不应该。

按理说我怎么都是被直接打出去的那个,打得吐血那种。

我有些气,觉得傅沉并不尊重我这个对手。他这是在羞辱我,我和他没完。

我想要抬脚继续下一波攻击,却发现自己怎样都抬不起脚。

?他妈的

老子被傅沉禁锢了。

士可杀不可辱,正常人做不出这种气人的操作。

「傅沉,」我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他娘的给老子解开!」

他并不理我,一副要把我屏蔽的样子。我看到傅沉朝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掌门走过去,他弯腰,掐住那掌门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我知道,傅沉甚至不需要用多少力气,就可以直接把那人的脖子折断。

「傅沉,你明明知道他是潮上门的人,」我冥思苦想也没想明白傅沉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你杀了他们,阿烟定不会原谅你。」

他终于肯侧目看了我一眼。

「阿烟?」他好笑地看着我,「你是说越灵烟?」

他指骨似乎用了些力,那本来昏迷的掌门在他手中挣扎起来。傅沉继续道:「我之前就想问一问,你是真觉得我喜欢越灵烟?」

我感觉傅沉现在很不正常。

脑子不正常的那种。

「不然呢?」我反问。

他半晌说了两个字:「很好。」

他手一松,那挣扎的掌门立马滑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嗦。

「我决定了,」傅沉慢慢地说,「潮上门的人果然还是该烧死,全都烧死。」

他背着手腾起空,那群骷髅也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接着一个跳到了空中。还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傅沉会把已经被禁锢的我也带到天上来。

下方的人不知道我和傅沉的交谈,也并未听到傅沉刚才说了什么。他们以为无劫魔尊终于要离开了,还有人露出如负重释的笑,可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有火从空气中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

人群里传来绝望压抑的哭声。

那一年我屠杀潮上门也是这样,我站在上空俯视下方的惨状,当时的我已经彻底疯了,时而悲怆地大哭时而激动地大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潮上门的所有人都要为我爹陪葬。

我何曾想过其中有多少无辜的人。

何曾想过,曾经总是让阿烟给我带小食的那个善良的妇人,我甚至都没未能见一见她,她就死在了我燃起的火中。

我没办法再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惨剧重现。

或许我能试着破除傅沉的禁锢咒啥,用我曾经擅长的招式——「血祭」

正如名字,我需要用自己的鲜血为祭,在一段时间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我咬开舌头,当然这点血远远不够,但它能让我的手开始动了。我握着黑雁,猛地往我腹中刺去。

我很熟练,腹部可以提供给我大量的鲜血。

可剑停了下来。不是我,是傅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我身旁,然后…… 用手握住了我的剑刃。

鲜血沿着黑雁往下流,可惜不是我的血。

我觉得古怪得紧。

傅沉其实完全能用术式将我的剑停下,可他居然闪身过来,用手阻止了黑雁。他的气息都不是很稳,证明他似乎乱了方寸。

他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一次又一次地放过我。

「傅沉,」我有些讽刺地望向他,「你不会是在五十年前杀了我过后,对我感到愧疚吧。」

我笑了声,继续道:「别这样,我觉得恶心。」

天突然得阴下来,成群的黑云乌压压凑在头顶,像是随时都要塌下来一样。我听到雷声阵阵,伴随着周围人的哭泣以及那血雾中的惨叫,而我和傅沉间诡异地静谧中,有什么一触即发。

他低声笑起来,雷声越响越剧烈,他的笑声也跟着放大,最后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开,他蓦地不笑了。

傅沉额间的暗纹变得鲜红,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妖异极了,像是随时要将人吸进去似得。

他微微躬身,用那只满是血的手抚过我的脸,鼻尖在我脖颈处嗅了嗅。

我从未看过傅沉的脸上流露出这般沉醉和贪恋的神情。

「恶心吗?」他喃喃道,「如果我做一些更让你恶心的事,你又会怎样想呢?」

他那只抚过我脸的手突然扣住我的后颈,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狠狠地吻了下去,我的舌尖渗有鲜血,他碰到后更加兴奋,不断地加深和吮吸,几近疯狂的意乱情迷。

我用尽全力推他,傅沉纹丝不动,反而将我扣得更紧。

我想要咬他舌尖,或是嘴唇,他总有办法躲过我,然后下一刻再次覆上来。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该是这样。

怎么想,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种传遍四肢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傅沉可以打我,可以杀了我,但他不应该这样对我。

我不挣扎了,只是睁着眼,沉静地看着傅沉近在咫尺的脸。

或许是我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傅沉抬起眼看我,他眸中满是情动,而我大概只剩下镇定和讥讽,所以我们这一相对而望,他眼中的欲望慢慢退了。

傅沉松开扣在我后颈上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唇上沾了我的血,他若无其事地抬袖擦了。

我看到下面的火焰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大概是这个吻取悦了傅沉,他突然不想杀人了。

「傅沉,」我脸上的讥讽不减,「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了什么吗?」

他不语。

「五十年前,我死之前不小心吻了你一下。」

我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是贴近他站着,他原本变淡的暗纹再次鲜红欲滴,但他这回克制住了,我蓦地笑出了声。

「傅沉,不会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对我就有感觉吧?」

他抬头,眼里风雨欲来。

我知道这被我说中了,心里冒出几分报复的快感。

我抚掌叫好:「没想到啊傅沉,我真是没想到啊,我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没想到你才是。你居然对我有感觉,可是,你又那么憎恶我。」

「这种矛盾的滋味,一定很难熬吧。」

我忍不住笑起来,一想到傅沉难受,我就高兴。

果然,傅沉面沉如水,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郁。

我的目光落在他皱着的眉心上,我突然问:「你好像舍不得我死?」

脚下的黑雁猛地往后移走,我脚下空无一物,直直往下落。

其实我随时都能让黑雁接住我。

但傅沉就在一瞬间将我抱住,他闭了闭眼,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人的贪念真可怕。你明明以前恨不得快点杀了我,现在却因为贪恋对我的感觉,连死都不让我死。」

「傅沉,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傅沉搂在我腰间的手收紧,又卸力,再收紧,又卸力。

最后他还是决定收紧,他将我紧紧抱着,哑着嗓道:「雁北北,是你来招我的,你可不要后悔。」

让我想想当时我是怎么回答傅沉的呢?

我说:「哈哈,五十年前我脑子有病跑去找你送死,除此之外,恐怕也找不出更后悔的事情了。」

时隔我说出这句话,已经过了三天。

笑死,当事人表示很后悔。

傅沉带着我回到了这座鸟不拉屎的宫殿,为什么鸟不拉屎,因为这里没鸟。别说鸟,十里之内连棵草都没有,我不知道傅沉怎么在这里待上一年的,我待了三天,人已经快傻了。

救救孩子吧,傅沉还不让我出去。

我说我这身体不太行,必须要吃饭,傅沉消失了一刻不到,又端着精致的食物凭空出现。

偷来的东西很好吃。

下次不要再偷了。

我开心地吃完,木头人把我的盘子收走。我随口说道:「傅沉,你这是要囚禁我?」

傅沉用拇指拭去我粘在嘴角的米,他似乎对于触碰我感到上瘾,又摸了摸我的唇,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我脸上,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乱。我知道他堕魔已经堕得不太正常了,倒也懒得在乎。

傅沉缓缓道:「是啊,除了我这里,你哪儿都不能去。」

自从我跟着他回来,他额间的鲜红就再也没淡下去,这代表他疯得更厉害。

我开始解扣子:「来吧。」

其实能把傅沉睡到,我也不亏。

我装作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你放心,曾经魔修里那么多美男供我享用,今日定也能让你舒舒服服。毕竟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做这事吗?」

吹牛皮谁不会。

我,七十年老处女,爱好就是吹牛皮。

傅沉的眉心一跳,旁边似乎有青筋也跟着跳了跳。他按住我正在解扣子的手,眼含讽意:「雁北北,我没你那么饥渴。」

你装 NM 呢。

我将脸凑过去,趁他怔住的时候,我伸手挠了挠他的喉结。傅沉整个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他猛地抓住我捣乱的手,但又像触电般立马放开。他闭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又是那种讽刺的眼神看着我。

「我曾听说修魔之人贪好情色,果不其然,雁北北,你是离不开男人吗?」

哈?

这一帽子扣得,我笑起来:「傅沉,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个魔啦。我是离不开男人,但是你离不开我啊。我随便换个男人都行,可是偏偏你啊,好像对我很有感觉的样子。」

我指着他眉间鲜红:「你这颜色,难道不是因我艳的?」

我俩毫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最后他摔门而去。

我怜悯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明白了,傅沉果然不行。

后来的日子清闲不少,我真的相当不明白傅沉,他让我来到这里,我原以为是想睡我,虽说他因为不行所以睡不成,但他却连碰都不再碰我一下,我甚至很少看到他,一般他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饭。

我在这宫殿中开始当起了废物。

傅沉有时候也会带着一身血腥气和还未散去的杀意出现。

我看他。

他撇了我一眼,眼底的杀意荡然无存。但他的语气还是那样高高在上地讨人厌:「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去杀潮上门的那群人,只是还有很多…… 很多该死的人。」

我也不知道傅沉为什么这样恨着这些人,他说「该死」那两字的时候,又带了浓烈的杀意。

但堕魔之人杀心比普通魔修还要重,他们会因杀戮感到快乐。

傅沉大概也是如此。

这宫殿外每天都不见天日,只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云。可今日有些怪异,天上多了一轮猩红的月亮。

我一天都没见到傅沉,一天都没吃东西。

到处找不到他人。

可我找到了他的那群骷髅,它们像士兵般在一处偏殿站得笔直,数量比我上次见到的还多。

「你们看到傅沉了吗?」

但没一个骷髅理我。

他们是邪灵,只以傅沉为尊。

我总觉得他们像是在守着什么,但也许是傅沉命令过他们,不能攻击我。我越过一个接着一个的骷髅,往最里面走。

果然有一处结界。

我用手碰了碰,结界阻挡着我,我又用黑雁劈了劈,结界纹丝不动。

我正想着算了,傅沉做什么和我也没多大关系。

于是我只是朝着结界说了句:「傅沉,你早点出来,别把我饿死了。我先走了。」

我刚想走,结界却开了,这原来是一道门。

我推开门走进去,顺手关上门。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阵大力突然制住了我,我下意识想去拿黑雁,可刚动一下,这人的手伸过来覆住我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我闻到了傅沉的味道。

「雁北北……」他的声音迷离,像是找不到路的小孩,「北北,阿北,是你吗,阿北?」

他突然兴奋起来。

「喂,傅沉,」我用另一只手推了他一把。

他把我抱得更紧。

「别怕,阿北,我会把他们全都杀光的,你不要怕,阿北。」

什么?

胡言乱语个啥啊这人。

我想再推一推他试试,可我还未伸手,他突然抬起头,我一下望进了他眼里。他眼里出现了光,我自复活以来,从未在傅沉眼里看到过光。

傅沉怔怔地看着我,我觉得此时的气氛很微妙,因为傅沉正在用一种近乎深情的目光看着我。

「我真的,很想你。」

他将头凑近我,我以为是亲吻,下意识闭了眼睛。

并不是。

傅沉的额头贴在我额头上,他那鲜红的暗纹钻入了我的脑中。

我看到了傅沉的记忆。

(傅沉视角)

我以为我死了。

我的父母与那群魔修同归于尽,我浑身都是伤,胸口还被魔修穿了个血洞,我掉进湖中。我原以为我应该死了。

可我没有,醒来后,我被阴山的一户人家捡到了。

我的那些伤口通通消失不见,连那致命的血洞都像是幻觉般,宛若隔世。

我在这户人家中住了下来。他们很穷,几天才有一顿肉吃,可不知为何,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真难熬啊,我失去了父母,我的家没了,我不敢发呆,痛苦的记忆会像潮水般涌向我,我也不敢睡觉,有些噩梦我根本承受不住。

但有一天,我睡着了。

又是我的父母死去的那一天,对我而言,真是刻骨铭心的绝望。

我猛地醒来,浑身冷汗,坐在床上怔愣了半天,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尿床了。

多么羞耻。

我都六岁了。

更别提旁边还有一个人。

那个不喜欢我的女孩。

她一定会笑我吧,我忍不住想。

可她不仅没有笑我,还非要争着帮我洗床单,她说我们是一家人。

「家人」

多么遥不可及的两个字,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家人了。

我开始习惯这个家,那位颓废又奇怪的大叔,两个人小鬼大的双胞胎,一个整天吵闹的小孩。

还有她,不喜欢我的那个女孩。

她很好,温暖又积极,像个打不倒的小太阳。

我是这个家里年纪最大的孩子,以后我会扛起这个家,让每个人都能开开心心的,这是我每年的生辰愿望。

可我又失去了第二个家。

我才知道这个家里流得是阴剑的血,而我那隐藏的秘密早已被雁叔看破,他原来一直都知道我是阳剑血脉,全天下唯一的阳剑血脉。

就像雁北北变成了全天下唯一的阴剑血脉一般。

小太阳,被打倒了。

她病了足足一个月。

我天不亮就去港口搬货,一直到深夜。她有钱治病,终于好了,但我的背上永远的留下了三道鞭痕,因为搬货时出了差错。我并未告诉她,就算有朝一日被她看到,我只会说,那是意外。

我们决定去修仙,我们的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她的室友是一个古怪的女孩,我看不透这个人。但阿北和这个名叫越灵烟的女孩在一起时,她很开心,那么这就足够了。

只是不知为何,越灵烟很喜欢来缠着我,说着一些奇怪的话,还管我叫「傅沉哥哥」,每当她叫我哥哥时我就很想皱眉,因为她是阿北的朋友,她若是叫我哥哥,那阿北岂不就是我的妹妹了。

不,我从未将阿北当作妹妹。

可不是妹妹,又是什么呢。

我也想不出来,脑中只有两个字——

「家人」

什么样的家人?

我又说不上来了。

但越灵烟是阿北的朋友,我不应该对她不耐烦,她对阿北好,我便对她好。

我和阿北分别在十岁和十二岁时炼化出阳剑和阴剑,我给我的剑取名为银华,她取名黑雁,这两把剑给我们的提升太大,我已经看到了我俩长远的未来,前途大好。

可阿北离开了。

她说当灵修真累,提升得也慢,她要去修魔啦。

我已经许久没有那种失控的感觉了,我的声音都在抖,我说:「雁北北,你疯了?你知道修魔要经历什么吗?」

她居然还笑:「我知道啊。」

千刀万剐的疼,剔骨抽筋的痛,生与死只一线之隔,她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啊。

我太了解她了。

她这是非走不可,因为一个她不想告诉我的理由。

就像我了解她,她即使修了魔,也放不下我和越灵烟,她向来重情重义。

如果有一天,她修成魔道,有人以我为胁迫,她定无法坐视不理,听说修魔须心狠,否则失败的可能性太高,若她不舍斩断我们的情分,那我来斩。

我装作对她修魔一事深恶痛觉。

我说:「若你今日决定糟蹋自己去行那不轨之道,那从今往后,我们只当从不相识,将来战时遇上,我必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想告诉她。

——将来战时遇上,你不必对我留情。

她又是笑:「好。」

我俩转身那刻,我的心上千疮百孔,一些东西顺着那些疮孔倾泻出来。

我的心空了。

我最后一个家人,也离我而去。

但还好她还活着,我怎样都要让她活下去。我要登得更高,变得更强,足以在这修仙界坐有一番地位,这样以后才能护她周全。

雨水冷冷地扑在我身上。

我想,我怎样都要让她活下去。

(傅沉视角)

知道阿北炼成不死之身是两年后,她因屠杀整个潮上门而一战成名,我总是听到别人说起她的名字。

我恍然想起儿时似乎听我父母提起过,阴剑血脉曾有人炼至极境,心脏被刺仍能存活。他们后面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但隔了太长时日,我记不太清了。

我那日偷偷挖出了阿北埋在留青山下的酒,最后的两坛,喝下后我一夜未眠。

月亮很圆,我看着月亮,突然模模糊糊地笑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但那夜我真的很开心,心脏被刺仍能活耶,阿北她定能肆意地活很久很久。

一阵风吹过,我突然笑不出来了,那风吹得真凉,特别是脸上,像是淬了冰似得。

我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月亮下面,我偷偷地喝了酒。

也偷偷地哭。

她作为恶名昭彰的魔头一时名声大噪,我不断关注她的消息,有人也会提到我,说傅沉,你不是雁北北曾经的好友吗?有杀死她的方法吗?

我总会露出厌恶的姿态:「有的话多好,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杀死她。」

是的,人人都知道我恨魔道,近年来死在我剑下的魔修数不胜数。

但那是雁北北。

我怎么可能恨她。

我听说她在潮上门一战后便没了动静,那时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潮上门才是杀死雁叔一家的罪魁祸首。

我也能猜到阿北为什么不告诉我。

现在她仇报了,大概也不再想当什么魔头,所以对于一直无时无刻都在警戒着她的名门正派,才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我知道阿北想做什么。

她从小就有个愿望,她想在小巷子里开个人来人往的酒馆,不远处有她的家,家里的小院子种满酿酒的花,最好还有几棵老树,树下会埋着她酿的酒,以后给她爹喝。

只是后来家里的变故,她再也未提过这事。

因为开酒馆并不能将害死她亲人的人全都杀死。

但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每当她说起来的时候,她的眼里都藏有星星。

她要丢下现在的一切去人世间,那我也去。

我心里叫嚣着一个想法。

我也要抛下所有的一切,去找她。

她不再做魔头雁北北,我不再做仙君傅沉,我们就做人世间最平凡普通的…… 家人。

我已经在清点自己要带走的行李,一日遇到了江逸,他是我的师兄,最擅制造环幻境,无数魔修死在他的幻境中,连走都走不出来。

他一向对我多加照拂,所以他请我帮忙,我也应当。

我帮他送一个东西,是一枚石头,他说要拿给云延宗的掌门。

我御剑行到一半,被越灵烟急急拦了下来。

她说几大门派合力要讨伐阿北。

我问,他们连雁北北的老巢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讨伐。

越灵烟一直在哭。

她说,因为阿北以为你被重罚了,她来救你了。

我嘴都在抖,最后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怎么可能?

但我心里实在太过清楚了,怎么不可能?阿北不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吗?

我跟着越灵烟一路疾行。

我只需要让阿北远远地看一眼,她知道我没事,自会明白这都是阴谋。

我一去就看到有人在袭击阿北,那人的剑快要从阿北的后背刺进去,我知道这对已有不死之躯的阿北来说并不会有太大影响,可那是剑,刺入身体时会痛啊。

我甚至来不及多想,手已经做出反应。

我的银华刺向那人。

但这人很厉害,他在我剑未到时已经拉开了距离,顺带伸手挑开了我的剑。

他看着我,很明显的愣了好些时间。

大概没想到留青山的弟子,会站在大魔头雁北北这边。

他很强,我和他交手十次剑意后,这是我得出的结果,那我更不能让他活着,否则这对阿北来说会是相当棘手的存在。

我以身设陷,想引他失误,但不知为何他的剑明明已经到了我的左耳,却并未挥下去,反而只是轻轻擦过我的侧脸,留下小小的口子。

他没跳下我的陷阱,但依然是失误了。

我抓紧机会,将银华送入了他的胸口。

一瞬间,我感受到江逸让我送的那块石头碎掉了,然后我看到了面前,阿北的脸。

她嘴角不断溢出血,但她居然还在笑。

她就在下一刻,突然摔下了空中,直直往下掉。

我的脑海里突然钻出一句话,那句我在儿时曾听我父亲说过的话,那句我一度忘记了的话。

「阴剑能修不死,但阳剑,可杀阴剑。」

还好,还好,我从十八岁那年起,就为她留有一条后路。

我浑浑噩噩地追了下去。

(傅沉视角)

阴阳两剑之所以被传为修仙界二绝,不仅在于血脉带来的先天优势,更是因为这两剑分别都隐藏着一个强大的能力。

我在十八岁通过修炼阳剑才知道。

我是真的死过一次,在魔修将我家毁灭掉的那天。

但我活了过来。

因为我的父亲,上一把阳剑的传人。他在死前将他的阳剑散成灵力,放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血肉再次活了过来。

今时今日,我也散去了陪伴着我多年的武器,其实别说是阳剑,就算拿的是我的命,我也要救阿北。

可她还是死了。

我救活了她,还未来得及喜悦,她自绝经脉,走得义无反顾。

令人棘手的大魔头雁北北终于被杀了,各大门派充斥着欢腾雀跃的声音,江逸和越灵烟一时风光无限,走哪儿都是人人称赞,还有我,我是这一次讨伐中的头等功臣,我比他们俩获得了更大的关注。

「天资卓越,气质不凡,云淡风轻,肩负修仙界的未来。」

等等一系列词跟随我左右。

每当听到我就想笑,居然没一个人看得出,我皮下的每一寸血肉都黑了,如墨般的血液孜孜不倦地抵达心脏,那是为我心上的恶念提供养分。

让我想想这次计划有多少人参与呢?

江逸,越灵烟,留青门,云延宗…… 太多太多,每一个都逃不了关系。

对了。

还有那群魔修。

他们也参与在其中,因为阿北准备离开魔道,他们却担心一旦阿北去了某个势力便会危害他们的利益,所以一合计,先联手正道门派将阿北杀掉。

多可笑,为了杀一个人,居然让势不两立的正邪两道统一了战线。

原来从头到尾,只有我和阿北被瞒在鼓里。

我们被所有人抛弃了。

没事。

我无所谓地想道。

阿北,如果是这样,就让我来抛弃所有人。

我首先要杀越灵烟,阿北应该也很想见一见她,我送她下去,阿北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越灵烟会告诉阿北为什么。

可在我行动之前,越灵烟已经死了。

有传言说是阿北复活了,于是我每一天都忍不住期盼,我想,既然阳剑的能力是将死之人重获性命,那阴剑的能力会不会也能如此呢?

但我知道不是。

如果阿北活过来,第一个要杀的,应该是我。

我决定下一个目标是江逸,我曾经尊敬的师兄,他现在是春风得意的留青山仙君,可我知道他已经从根都烂了,普通的幻境根本不可能对我造成影响,那块石头是用灵力纯净的女修性命炼制的,凭着打动人心最柔软的部分迷惑携带者,从而制造幻境。

杀了他,理所当然。

我潜入江逸的居所,未曾看到人,走到留青门前时,却在震门古树上看到了他被分成一块一块的尸体。有人又把他杀了。

我应该赶快离开现场的,若被人看见,少不了我会被牵扯进去。

但我双腿像是定在了这里。

听说潮上门的掌门就是这样死的,一模一样的死法。

我轻声问:「是你吗?」

无人回应。

只有风将尸块吹得响,淋漓的鲜血簌簌往下落。

我固执地等着,不敢走,我怕真的是阿北在这里,我走了,她不来找我。

直到有人御剑飞来,居然是云延宗那个长胡子的掌门王托风。

他今后也会是我的目标,可我现在好难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堵住,我想要杀点什么,比如说人。

我现在杀了他?他不知道我隐藏在皮下的恶,我可以出其不备。

我莫名觉得兴奋,从骨子里钻出来的的兴奋。

好想……

杀点什么。

可王托风落下来,只是叹了口气:「你……」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般,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只是一直叹气。

最后,他向我扔来一把剑,通身夜色的一把黑剑,我接住后手不止地轻颤,我知道这是黑雁,阿北的黑雁。

那日将阿北杀掉后,我也因为脱力的缘故晕了过去,醒来时已过三日,我心中有深仇,为了隐藏我的恨意,装作对此毫不在意。

王托风既然会把这把剑给我,想必也知道我对阿北的在意。

我问:「条件?」

他依然在叹气,一边摸着胡子一边叹气:「老朽知道你在上一次的讨伐中是被设计进来的,老朽也是。」

「老朽看不上他们的这些做法,所以不打算在这修仙界呆了。可留青山打压云延宗太长时间,老朽怕这一走,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老朽想请你,来当这云延宗的掌门。」

我皱眉。

王托风也看到了我面前巨树上的尸块,难保不会觉得这是我杀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要让我去云延宗,所求为何?

但我现在羽翼未满,确实也需要一方门派作为我的保护伞。

等我凭着正道的身份屠尽魔道,我便反行其道,再以魔道的身份将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脸全都杀掉。

在此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何选我?」

他说:「老朽从前相信正定胜邪,可近来老朽才发现我信的正比邪更令人不齿,那我还该不该继续信正呢?仙君,老朽等着以后你给出答案。」

信正?

我在心里大笑。

我早已不属于正了,自我从杀了阿北的噩梦中醒来那日,我失去阳剑便也损失大把修为,为了报仇,我重新修了禁法。

当然,这些我才不会告诉王托风。

我需要云延宗这个保护伞。

五十年就在弹指之间,魔道各个势力被我屠得快干净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离堕魔越来越近,在我堕魔那日,必是这虚于表面的修仙界大乱的时候。

五十年来,我总是会去想阿北。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些事情。

阿北是我的家人。

但我从不把她当作妹妹。

那是什么?

一日云延宗山下有人结亲,铺了一路红妆,我在天上怔怔看了好久,鬼使神差就跟着去坐了酒席。那新娘一身嫁衣,头盖上绣着大红的花,不知为何,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嘭」「嘭」炸开。

我突然反应过来,若有朝一日我要以家人这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阿北出嫁,我会疯的。想到此处,我的脑海中充满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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