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真假千金小姐的爽文

他说得对,我强制自己压下所有焦急。

在脑子里把程琳走之前的话飞快地过了一遍。

她说的那些话……

没有用。

她心里想的……

——「都八点了还找老子去吃夜宵。

——「还去什么正源小吃街,偏得要死……」

对!对!

就是这个!

我猛地抓住封辞书的袖子:「正源小吃街!」

他一愣,立马懂了我的意思,在上车嘱咐刘叔立即联系警卫前去正源小吃街,为了双重保险,同时也联系了他家的警卫,然后一脚油门驶离我家大门。

正源小吃街确实很偏,但好在我家也在郊区,离那里并不算太远。

我坐在车上时,悔意将大脑填得满满当当。

要是程琳走的时候,我多问上几句就好了。

封辞书不知为何就看出我的情绪。

他说:「泱泱,不是你的错。」

我摇摇头。

封辞书不知道。

我如果早一点坦白自己能听到程琳心里的那些话,她就再不用为了我去应付封延。

那么这一次也不会被骗着出了门。

那样好的一个姑娘,我很怕她出事。

到了正源小吃街,这里曾经还是热闹过,只是后来人都往市中心跑了,郊区里的街道就冷了下来。

我和封辞书问了好几家店,都说没看过程琳。

我浑身乏力,害怕对方已经带着程琳去了别处,而我最后能够抓住的这个信息,也是没用的。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

我的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MD,敢吃老子的豆腐。

——「等老子脱了身。

——「怎么都得把你们几个碾成豆腐渣」

——「贞洁算个屁。

——「这年头了,不会还真有以为女人没了贞洁就要死的傻逼男的存在吧。

——「你现在敢碰」

——「我他吗就敢事后给你那点肉剁了喂狗。

——「给老子等着!」

我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还好……还好我听得见。

我疯了一般朝声音方向跑过去,这处小巷又黑又深,还没走近,就听到程琳的说话声:

「唉,哥哥们,如你们所见,俺就不是什么纯洁无瑕娇滴滴的大小姐,俺打小在农村长大,在俺们内个村啊,按理说十七八岁就该是孩子的妈了,这些事完全是见得不少,」她开始瞎编,「所以大家也别当是强奸啥的,你情我愿的事,今天俺们就这样定了!

「谁先来?

「石头剪刀布,还是点兵点将,你们自己想吧。

「俺累了,先躺一会儿。」

长时间的沉默。

我似乎从空气中已经感受到了歹徒们的点点无语。

我却只觉得心酸。

她并不是丝毫不在意,只是因为没有自救的办法,不得不妥协。

否则我也不会听到,她在心里把这些人上下八代的祖宗都过问了个遍。

我停在转角处,悄悄把定位发给了刘叔。

可这边歹徒已经准备上手了,我怕刘叔他们赶来时会来不及,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站出来拖延一点时间,谁知我刚一动,就被旁边的封辞书扯住。

「我来。」他在我耳边轻轻落下两个字,人就走了出去。

我停顿不到一秒,转身跑出巷子。

与其傻站在那里没什么用,不如赶快找到已经到了的刘叔他们。

还好,刚出巷子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刘叔带着警卫赶来。

我带着他们一路跑进巷子。

刚过拐角,听到了程琳的尖叫。

我以为是她受了伤,步子不免更快了些。

谁知到了才发现,居然是她心里在尖叫。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双手被绑坐在地上,明明应该看起来很狼狈,可此时她的神色过于激昂了。

——「救命!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帅!

——「他好会打人。

——「左勾拳,右勾拳,啊啊啊我人没了!

——「从什么商啊,你能不能转行去当杀手。

——「成立个专门暗杀傻逼的组织。

——「把他们全鲨了!」

跟随程琳的目光,我看到地上躺了两个人,而封辞书站在那里,剩下的七八个人神色凝重地围着他。

他手上滴着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但他紧绷的身形像一只正在狩猎的野兽。我突然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不敢上前,因为谁也不想被野兽盯上,成为他獠牙下的血肉。

程琳还在那边目光炯炯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能不能给男二整个番外啊作者亲妈!

——「我想看他高中时候的故事。

——「原文中只寥寥几笔说什么高中的封辞书超浑的。

——「怎么浑了?

——「展开讲讲?

——「一人血书想看番外。

——「求求~」

我看着此时的封辞书。

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仿佛在很久以前,我曾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有了警卫的加入,这群人很快被制服。

我走近程琳,她才发现我也来了。

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她的内心居然极为罕见的一句话都没有。

我默默地给她松了绑。

她手腕被勒出了血痕,我不忍去看,心里有些难过。

「待会儿回家给你擦药。」我轻声说道。

程琳沉默半晌,突然伸手抱住我,她把头埋在我后颈,我感觉到冰凉的水渍沿着后颈落下来。她居然哭了。

「谢谢。」她用着很小很小的声音对我说。

我也鼻子一酸。

这大概是头一次,她没有任何扮演,对我说着真挚的话。

她刚才,其实是很害怕的吧。

正想着要不要说些安慰的话,程琳内心的哭声将我打断。

与她此时无声地掉眼泪不同,她在心里号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女主是什么人间小太阳,太温暖了呜呜呜~

——「我齐天大圣愿称她一声菩萨。

——「呜呜呜呜呜~

——「居然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她难道是我妈穿过来的吗呜呜呜呜~

——「好想我妈。

——「有点 emo。

——「找些东西撒气。

——「就决定是他们了。」

想到这里,她一下松开了我。

程琳用手飞快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眼神一横,几步走到已经被制服的那群歹徒面前。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她抬脚精准打鸡每个歹徒的胯下,此时巷子里惨叫声此起彼伏,仿若地狱。

「如果不会正确使用的东西,建议就让它变得没用哦~」

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尝过断子绝孙的痛,这些人什么都招了。

并不是什么歹徒,只是一群混混,有人谋划了这一切,但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今晚会送来一个女人。一旦强奸了她,他们就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对方藏得很严,但以封辞书的能力还是很快有了结果。

是钟蓝。

显然,那杯使她颜面尽失的红酒让她记恨上了程琳。

回家后,我和程琳将这事告诉了爸爸妈妈,想让他们和钟家在法庭上见。

但爸爸却选择将这件事压下来。

因为我们最近和钟家有合作。

妈妈也说,事关程琳的贞洁,万一被传出去,不好听。

我站在一旁,浑身冷透了。

程琳心里的骂声又响了起来。

——「什么畜生行为。

——「狗都比他们会做爹妈。

——「男二到底什么时候转行当杀手。

——「把这俩一块儿打包带走吧」。

——「受不了了。

——「想给他俩一人十句脏话伺候。

——「算了。

——「放过他们。

——「不然女主到时候夹在中间,得多头疼。

——「谁让这俩老家伙养了她二十年,她对他们有感情唉。」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很多事情突然一瞬间释然。

半晌,我开口:「妈妈大概想的是,如果程琳被乱传出去,以后嫁不了好人家,我们家就会少个助力吧?」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在利益面前,亲情多多少少有些靠后。

我也好,程琳也好。

摆在利益面前,都是筹码。

以前啊……以前只是我不愿去相信罢了。

回想起来,很小的时候,我就和封延订了婚。

订婚之前,我们甚至从没见过。

所以他们其实是不在乎的。

我喜不喜欢对方,以后过得幸不幸福。

他们只在乎,我能给家里带来多少好处。

看来我真的说到了点子上,因为我爸一瞬间恼羞成怒。

「程泱泱!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一个外人,别对家里的事说三道四!」

我咧嘴一笑:「这样的家,不如不要。」

说完,我转身就走。

若是没有程琳,我恐怕永远还沉浸他们打造的美好幻象之中。

都是假的啊。

如果像程琳所说,我真有那样糟糕的一世,大概最后击垮我的,还是家人带给我的伤害。

毕竟我曾经真的以为——

自己很幸福。

——「哇靠哇靠!

——「何等的正道之光啊!!

——「她好帅我好爱~

——「女人,三分钟之内,我要看你离开这个家。

——「别回头,蚊子看了都犯迷糊,这他吗什么魔鬼家庭,比它还会吸血。

——「赶快走!」

程琳一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唉,好想跟着一起走。

——「但我岂不是崩人设了」。。

——「不行,我还要继续妨碍女主和封延那狗逼,我得维持我恶毒女配的形象!

——「走不了走不了。

——「目送女主离开。

——「她去打野我守家……」

她到底从哪儿来得这么多奇奇怪怪得想法……?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向程琳。

「愣着干嘛?」我慢慢道,「不走?」

她的表情瞬间松弛下来。

只听一声

——「汪!」

程琳二话不说,直接跟上。

身后传来爸爸的怒吼:「行!你们走,都走!有种就不要再回来了。」

程琳回头扮了个鬼脸。

「还有这种好事?

「不回来就不回来。」

他们应该觉得我们在外面坚持不了两天。

又没钱又没住的。

卡停了,而且家里的值钱东西都没带走。

饿了冷了就知道往家滚。

可惜,他们不知道。

我大一开始对自媒体感兴趣,赚了些钱,给自己在三环外买了个小屋子,每个月收入还算稳定,并存下不少积蓄。当时只是自己的一时兴起,没想到今天居然起了作用。

正想打个车去那边。

出来却看见封辞书正靠在他的车前抽烟。

他居然还在……?

「小叔叔,你……」

「你们怎么……?」

我俩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在这有些微妙的氛围中,我听到程琳开始念诗。

——「漆黑的夜晚。

——「冰冷的铁。

——「是谁,照亮了这片土地。

——「原来是我。

——「一个正在发光发热的……

——「巨大灯泡。」

念罢,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封先生,刚才我俩没顺父母的意,如今双双被撵出家门,我和姐姐都无家可归了。」

等等……

谁给你的自信,说是无家可归的……?

「我在外有房,三室一厅。」我说道。

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

「那也很久没住了,还得花两天时间去收拾一下,人家怕脏嘛。」

我:「上学的时候我会时不时去住几天,放心,很干净。」

「灯……」

「灯光充足。」

「空调……」

「冷气暖气都能用。」

「那,牙刷和拖鞋……」

「有备用的。」

她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可是姐姐,今晚人家受了那样的惊吓,呜呜呜真的……真的好可怕。」

「所以我想去阳气比较足的地方。」

「比如……」

「封先生的家。」

我:……

这是什么阴间发言?

她真的……为了把我和封辞书凑一块儿,什么话都编得出来啊……

我突然就无话可说了。

就在我卡壳的时候,我又听到了程琳的咆哮。

——「男二!!愣着干嘛!!

——「说话啊,表态啊,支棱起来啊!

——「机会都递在你面前了,你倒是给我伸手抓住行不行!!

——「你还是不是男人!

——「合理怀疑你的能力。

——「证明自己!

——「快!」

程琳非常着急,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封辞书。

如果我不知真相。

很难不怀疑她是对封辞书有点意思。

而知道真相的我越发觉得程琳看着封辞书……

像是赌徒看着钞票。

我仿佛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程琳手握印有封辞书头像的钞票,一把抵在桌上。

——押,全押了,本土狗押下全部身家赌女主男二会在一起!

……居然有被自己脑补的情节感动到。

她真拼命,真的。

就在气氛又开始古怪之时,封辞书拿下嘴里的烟,缓缓吐出一圈白气,然后将烟掐灭。

「我无所谓。

「就是屋子比较冷清,不过房间挺多,你们可以住二楼。」

「泱泱,看你,」他把决定权交给了我,「你想去吗?」

我不应该看他的眼睛的。

不然我也不会看到,他眼里的冰块融化之后,隐于深处那无尽的温柔,克制以及一点点微弱的……希冀。

我心里一软,像是棉花在心口弹了弹。

「去吧,」我说,「打扰到小叔叔了。」

他很深很深地望着我,眼里那抹希冀似乎都泛起光泽。

良久,封辞书翘起唇角,很短暂地笑了笑。

「不打扰。」他缓缓道。

与此同时,一旁的程琳已经不太像一个正常人了。

她返祖了。

她像是野人一般呼唤雀跃。

居然还是明面上的。

「嗷嗷嗷嗷!」她连声呼唤,「阳气,阳气……嘿嘿,阳气啊!」

显而易见,她放弃了人话。

我听不懂。

只能听到她内心的烟花爆竹声。

——「我爆哭家人们,谁懂?!

——「我拿着杆子在后面撵。

——「男二迈了一小步。

——「女主迈了一小步。

——「一小步加一小步等于两步吗?

——「不——

——「他们这是人类进步的一大步。

——「跨过高山,跨过大海,跨出地球,跨出银河系,我已经看到了他们两人光明的未来!

——「谁懂?!谁懂?!」

封辞书的家果然怪冷清的,甚至有些冰冷,和他这个人一样。

那么大的空间却只是有着一些必备的家具,极其简约。

他说这只是个居住的场所,能住人就行。

程琳神秘兮兮地朝他摇摇手指。

「NoNoNo,」她说道,「封先生你这是缺了个女主人,要是和你的心爱之人一起住,你肯定每天都会花心思想着怎样才能让家里更丰富温馨。」

封辞书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注意到。

埋下头时感觉自己耳朵都在发烫,我抬手抓了抓耳廓。

今晚发生的事情确实挺多,收拾完都快十二点了,正想给封辞书道句晚安然后上楼睡觉,却在灯光下晃见了他手背上的伤口。

血已经凝固,若不是有光照着,根本不好看出来。

我脚步一顿。

「小叔叔,你的手……」

他像是才意识到,抬起手看了眼:「哦,没事,别人的血。」

我没太相信。

怎么看,也不像只有干涸的血盖在那里。

「介意我给你看看吗?」我走到他面前,「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封辞书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良久道:「随你。」

我拉起他的手仔细地看,果然不是只有凝固的血。

但也还好,不过是浅浅的一道口子。

清理完伤口周围的血后,我去翻了他家的医药箱。

别的药不多,好在碘伏和医用绷带是有的。

拿过来时,他正立在那里发呆。

「小叔叔……」刚想让他把手伸出来,封辞书却打断了我。

「泱泱,」他陈述道,「你和封延已经退婚了。」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

自顾自拉起他的手,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涂在伤口周围。

我回了一声「嗯」。

封辞书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也不知道是有些痛还是紧张。

「今晚等在那里,其实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既然退了婚,那也不用喊我小叔叔了。」他继续说。

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封辞书,他的目光有些灼人,我又连忙低下头。

我听到他慢慢地说道:

「泱泱,叫我的名字就好。」

我心一乱,棉签重重地擦到了他的伤口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手忙脚乱地开口:「封……」

张着嘴好半天喊不出来,最后以失败告终。

只能学着程琳的口吻。

「……封先生。」

不知为何,多正常的称呼,我居然觉得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热。低着头装作仔细处理伤口,没敢抬头看。

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害羞啊。

虽然我平时脸皮确实不厚,但也不至于只是一个称呼,就让我红了脸。

或许是我俩隔得太近,我手里还拉着他的手,他手好大,所以我只是抓着他的食指,可……可我只是擦个药,肢体的触碰多正常。

也或许,他的身形过于高大,我在他面前埋着头,阴影笼罩下来将我层层盖住,我像是落在他怀中,鼻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可是……我面对其他男人,包括封延,也从来没有这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我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

封辞书……他不一样……

他外冷内热,不经意的温柔,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绅士,他身上那莫名的安全感,他的理智,他的冷静,他今天护着我不让我涉及危险,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是那样尊重我。

认识至今,毫无例外。

我知道了。

封辞书他……契合了我所有的理想型。

没办法不心动啊……

我愣愣地想道。

也在这时,我听到他在我头顶低低地笑了一声。

「封先生……」他像是在回味我对他的称呼:「先生啊……」

「似乎,也不错。」

我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唰唰唰旋转着将绷带给他缠上。

然后逃一般地离开那里。

上楼时遇到才洗了头洗了澡出来的程琳,我和她对望一秒,我听到她内心大大的问号声。

——「?

——「女主脸怎么这么红?

——「她刚从楼下跑上来,男二在楼下……

——「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有什么是我尊贵的 qq 粉钻不能看的?

——「难道他们……?

——「漆黑的夜,冰冷的铁,男人和女人眼神交错,一时之间火花迸发,他们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脑补三千字……」

我听着程琳脑海里逐渐离谱的有颜色情节,打断她。

「别脑补了,」我说,「没有的事。」

——「哦,没有的事啊……失望透顶。

——「???

——「!!!

——「等等,刚才是女主在说话?!

——「她怎么知道我在脑补?」

我本就打算和她坦白。

万一她又因为今晚这种事情受到伤害。

那我真是罪大恶极了。

「是我在说话,」我回应道,「还有,我不仅知道你在脑补,我还知道你脑子里刚才弹出了三个巨大的问号和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见她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继续解释。

「问号的声音是 duangduangduang,感叹号的声音是 dongdongdong。

「所以,程琳,我一直能听到你心里的话。」

她石化在那里,仿若遭遇了全世界最尴尬的社死。

良久。

我以为她快溺死在这凝固的空气里,程琳说话了。

「我不信,」她还要挣扎一下,「你在诈我。」

我毫无感情地念道。

「漆黑的夜,冰冷的铁,男人和女人的眼神交错,一时之间火花迸发,他们越发靠近,越发靠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一脸崩溃地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别说了,再说自杀。」

其实我也说不下去了。

但我必须得装得淡定,才能唬住她。

「现在信了吧?」我佯装气定神闲地说道。

程琳像个泄气的气球。

「行吧,」她说,「有一说一,你觉得我演技怎样?」

我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至少得把奖拿个大满贯。」

她呼出一口气。

「有你这么句话就够了。」

我竖起大拇指:「未来可期。」

和她相望半晌,她表情露出些许动容。

程琳走上前,挽住我的胳膊:「马德,早就不想当什么恶毒女配了,要我说,美女就该和美女贴贴,搞什么恶臭对立啊真是,还是作业太少了。」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接着又开心地看向我,一脸轻松。

「姐,可以继续这样叫你吧?」

我好奇:「你多大了?」

「穿过来之前才 19,比你小一岁哦。」

我点点头,忍住自己想说她有的行为很像小学生的冲动。

「你真名叫什么?」

说到这个,她一副无语的样子。

「就叫程琳,和这家伙的名字一模一样,」她说道,「看书的时候别人建议我全文背诵,以防穿书,我回了她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草,我真傻,真的,我以为这人是在给我玩梗,没想到是预言家。」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鼓着眼睛:「你还笑?!」

「心碎成了七七四十九瓣,女娲补天都用不到这么多碎片,好伤心,好难过。」

我终于不用憋笑了,一直笑个不停。

「现在有一个办法,来修复我碎掉的心。」

我深呼吸,忍住笑意:「您说。

「你现在跑下去,问封辞书能不能看看他的腹肌。」

我:「……」

我:「我跑下去,把刚才你脑补的故事给他讲一遍,说是你写的文。」

当然,我又是唬她的,根本没这个胆。

程琳缩了缩脑袋:「算了,咱们各退一步,相安无事……相安无事就好,嘿嘿。」

她欲言又止半天。

我扫了她一眼:「别憋着,有什么想说的。」

她终于开口:「姐,真对封辞书没感觉?」

这事正好戳中了我,我片刻得恍惚,程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瞬间兴奋起来。

她猛地拉住我的手,一脸狰狞地把我拖进房间。

等等……

这副反派的嘴脸是怎么回事?

「快讲!!详细说说,俺就想听这个呜呜呜!!」她发出号叫,「给孩子一口粮吧,孩子快饿死了。」

夜聊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俩醒来时都落了硕大的黑眼圈。

「熊猫。」

「被揍的土狗。」

我俩互相指着对方的黑眼圈开口。

又同时笑起来。

「好个狠心的女人,」她眉毛一横,「哪儿有人说自己姐妹是被揍的土狗的。」

「不是,明明之前你经常在心里学狗叫来着……」

「停!」程琳捂住耳朵,「姐,唯一的姐行不行,别提,要脸。」

我深谙土狗也有土狗的尊严。

保护土狗,人人有责。

此事不必再提

洗漱后见到封辞书,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

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昨晚我听了很多故事,我的,以及封辞书的。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没能好好消化。

我从来没像这样真正地喜欢过一个人。

也没被人如此喜欢过。

这些情感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想不出来面对的手段。

其实昨晚和程琳聊到兴头时,我都差点跑下去敲开封辞书房间的门,然后把全部心意一股脑地告诉他。

可现在见了面,我却怂了。

从那里开口呢?

说一句「我喜欢上你了,要不要在一起」会不会太浅显?

或者「谢谢你一直这么喜欢我,我们交往吧。」

似乎听上去没有多少真心?

——「昨晚月色真美,我看着月亮想起了你。」

等等,昨晚没有月亮。

——「你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完全契合了我的理想型。」

会不会太功利……

——「喂,和老子谈个恋爱。」

啊啊啊我怎么说出了程琳的语气。

好难。

真的好难。

我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脱口而出了一个字:「……嗨。」

封辞书看过来,眉眼一松。

「早上好。」他对我道。

!!我的关注点居然在于封辞书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我不对劲。

程琳收拾完下来后,就看到我和封辞书面对面地坐在餐桌前,两人埋着头吃盘子里的吐司,空气中透着些许默不作声的尴尬。

——「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程泱泱!!」

她在心里怒斥我。

——「不是告白吗!告白成这样!昨晚我的苦口婆心是喂狗了是不是!」

我也不想……

可面对封辞书,我就觉得自己好不对劲。

我刚才居然还看了他的腹部。

衣服撩开,那里会有腹肌。

……我的思维整个僵住了,以至于他刚才说啥,我都忘了听。

这也导致我俩的气氛越来越不对……越来越不对……

等下次吧……

我暗暗保证。

下次一定,把我的心意告诉他。

由于我现在摆不正心态,吃过早饭后道了谢匆匆回到我那三室一厅的小屋。

程琳骂了我一路,从旧石器时代的人类自由繁殖到现代人类的自由恋爱,就差把人类史拍我脑门上,想要告诉我好好珍惜人生,别他吗想太多。

给她急得好几次破了音。

她唱《青藏高原》破音都没这严重。

后来看着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终于消停。

我只能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下次见了封辞书,一定一定。

在见封辞书之前,我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报复钟蓝。

既然家里不愿走法律流程,只能我另辟蹊径。

她对程琳做出这种可怕的事的时候,就该想想后果。

我说过。

当了那么久的程家大小姐,我手里多的是这些人的秘密。

随便拿出来涮涮,就能让钟蓝掉一层皮。

更别说,我还是搞自媒体的。

当舆论被推上顶峰时,钟蓝已经不敢出门了。网上对她骂声一篇,她校园霸凌,多次学术造假,连研究生的名额都是顶替别人的。她还和小混混做买卖,让人强奸她看不顺眼的女孩,我发出聊天记录,当然是伪造的,但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会相信。

作恶多了,再多的罪名加在头上也不足为奇。

钟蓝喜欢社交。

那我毁了她整个社交的圈子。

程琳知道了这事,怔怔地看了我半天,问。

「姐,你有这本事,为什么在书里还会被欺负得这么惨啊。」

她这话问得,我也答不上来。

「你看了盗版?」我猜测。

「屁,」她自尊心受到伤害,「我花了钱的,二十好几。」

「待会儿 v 你 20,」我大气地挥挥手,「别为钱的事伤心。」

「老板大气,」她递上手机,「多 v 点。」

我给她 v 了 2000。

她愣住。

「大仇已报,去吃顿好的。」我说。

她眼泪汪汪地扑过来抱住我,我知道她是个感性的人,因为昨天她看海绵宝宝因为章鱼哥哭了三次。

我拍了拍程琳的背。

「把钟蓝干掉了,多好的事,」我学了一些她的垃圾话,「别告诉我你在为她哭丧。」

程琳呜呜咽咽地说:「姐,你真好,真的。」

「不是吧程琳,」我开着玩笑,「2000 块让你感动成这样?」

她还是哭,眼泪鼻涕擦在我衣服上。

「呜呜呜呜各种意义上的,你真的很好很好。

「你他妈这一次必须给我幸福。

「听到没有。」

我默了许久,郑重地答应道:

「好。」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书里我明明有着这些人的秘密,却还是过得那样糟糕。

因为书里的我对所有的事情都绝望啦。

无所谓报复不报复的,那个我已经不想救自己了。

还好啊。

程琳来了。

她在我这全是假象的生活中,创造出了真实。

我会幸福的。

因为这一次,我比任何人都更想救自己。

钟蓝的事事发酵了足足半个月,顶替研究生的名额这操作也让钟家元气大伤,而封辞书抓住时机将钟氏集团收购。

这都是后话了。

我现在遇到了个棘手的情况。

给钟蓝推上舆论高峰的第三天……

我被封延囚禁了。

由于最近忙一个比赛,我在学校图书馆待到了闭馆。

为了快点回家,我从更近一些的学校东门出去,那边小道很多,天很黑了,路上没几个人。

封延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泱泱。」他喊我。

我快速越过他,想起程琳出事那天他在电话里说出的话,我只觉得恶心。

他再次拦住了我。

「泱泱,」封延挡住了我的所有去路,他的声音很轻,「不要不喜欢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

「封延,我们结束了。」

他的脸上浮现几分迷茫:「结束了?那你呢……」

话到此处,停顿下来。

封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泱泱,你和谁要开始了?封辞安吗?」

他看上去很不正常,阴鸷的暗逐渐爬上眼底,近了看去,像是深渊。

我刚想跑,或是叫人。

封延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图,瞬间捂着我的嘴并将我拉入旁边一条小道中,他从兜里掏出什么,然后掩住我的口鼻。

我的意识逐渐涣散。

睡过去前,我听到他说:「泱泱,这都是你逼我的。」

真够服气。

我逼你啥了,NM 逼的。

我想着程琳的骂人声。

明明是有备而来,还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等着吃牢饭吧你。

我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这里没有窗户,不过有个落地钟。

我才在这里待了两天。

像是两个月那样久。

我没有发火,也没有崩溃,极其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其实按照程琳所说的原文来讲,我也是会被封延囚禁,不过还得再过三年,封延开始接手公司的事物,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后,他才有足够的财力和精力给我打造一座囚禁我的樊笼。

并不是现在。

所以我没想到,他羽翼未成熟前,居然也有胆量做这样违法的事情。

果然,疯子就是疯子。

我居然在这疯子身边待了这么久,算我命大。

囚禁我的地方显然没有程琳提到的那个樊笼那样富丽堂皇。

逼仄又昏暗。

应该是个暗室。

我不知道封延从哪儿找来的这个地方。

多关上几天,我可能多多少少就得有点精神问题了。

封延还在大言不惭地保证着:「泱泱,放心,等我接手了封家,我就会放你出来,到时候我们还是会结婚,就像以前那样,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接手封家?

你也配?

这话如此的熟悉,我听程琳说过,原文中他囚禁我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说辞。不一样的是,在原文中,那时的他已经和真正的程琳结婚了。

如果说封辞书完全长在了我的理想型上。

那封延的这些操作

完全长在了我的恶心点上。

恶心至极的故作深情。

比如现在,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然后像是蛇一般游走到我的颈部,那样细密又冰冷的触感,激得我后背不断泛出鸡皮疙瘩。

我没忍住:「Yue。」

居然干呕了一声。

他停顿片刻,突然站起身将桌上的玻璃水杯扔到墙上。

「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良久,封延慢慢回过身居高临下地看我,眼里毫无笑意,嘴里却干笑两声。

「装什么。」

「那夜你去封辞书那里,你们不就已经……」

他掐住我的双颊,逼着我也看他。

「程泱泱,厌恶我也没用,你落在我手上,今后只会是属于我的。」

说完,他留给我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然后摔门离开。

我:……

我独自坐在原地消化自己头上的六个点。

怪不得封延比原文发病得更早,原来是因为他觉得我和封辞书……

等他坐了牢我一定要去劝他。

如果瓜不保熟,建议别吃。

不然就会像现在一样。

假瓜害人。

被玻璃杯碎片划伤了手。

故意的,试试态度。

封延再不来,我手上的伤口就要愈合了。

还好他给我送饭来了,看着我手上的伤口,他哑着嗓子问:「怎么弄伤了?」

我神情淡淡:「捡碎掉的玻璃啊。」

封延面色突变,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到他白着一张脸。

看吧,故作深情的人总会有这样的特点。

自己被自己感动。

又或者自己被自己虐到。

封延找来创可贴,拉着我的手不断道:「对不起,泱泱,对不起,你原谅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多像个神经病。

贴好创可贴后,封延没走,反而坐在我床头,他开始讲我们小时候的事。

从第一次见面他看到我从窗前探出个头来,我对他挥挥手,说未来的丈夫,下午好啊。

讲到我过家家非要扮演他妈,用橡皮泥给他炒蛋炒饭吃。

但他妈从来不会给他炒蛋炒饭。

只会饿着他。

还有我们在森林里迷路时,我一瘸一拐地背着崴了脚的他走出森林。

高中时他第一次牵我的手,让他脸红心跳了好久。

甚至是高三毕业那年,他曾经还看过很多婚纱……

他话好多。

一直讲个不停。

我听累了,打断他:「所以呢,封延,最后你还不是放弃我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圈都红了。

一瞬间,他像是散了魂魄,轻飘飘地走出暗室,但步子却格外沉重。

从上午九点到晚上九点,足足十二个小时,封延都没来过。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时,耳边传来程琳的声音:

——「姐。」

我以为是幻听。

她又说了一句。

——「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在这里。」

我瞬间爬起了身。

这个暗室里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隔音极强,但我……我能听到程琳的心声。

——「听我说,姐姐。

——「你那里是不是有个落地钟。」

我看向墙角的落地钟。

——「如果有,去把指针调到十一点二十七。

——「然后打开落地钟下面的柜子。

——「我把这狗逼拖住。

——「你听到的话现在就行动。

——「快!」

我立马走到钟前,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调到十一点二十七。

我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原来下面的柜子一直是锁住的。

打开,我看着里面,说不出的震撼与激动。

落地钟连着墙壁,柜子里面是一条不知尽头的通道。

我沿着通道钻出去时。

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

封延真他妈是有病。

一身泥泞地钻出洞外时,我打量四周,突然才意识到这居然就是封延和他妈居住的别墅,而这个洞直接通往了别墅外的灌木丛中。

我从灌木丛中站起来,刚准备走,身后传来封延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泱泱。」

我僵硬地回过头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后方不远处,正直直向我走来。

或许启动那个钟,他那边会有相应的反馈。

我撒腿就跑。

可怎么跑得过封延,眼见要被他追上,我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泱泱。」

封辞书厚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的眼泪瞬间浮了上来。

和封延不同,封辞书喊我时,永远都那样珍重小心。

我几乎是同时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他。

他浑身蓦地僵住。

「还好……」我哽咽道,「还好是你。」

身后追来的封延停下脚步。

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他没说话,像是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只是无意识地立在那里。

封辞书将我扯进他的身后,我感觉到封延的视线一直愣愣地落在我身上。

——「草草草草,封延是什么人渣界的博尔特吗?

——「一瞬间就消失了。

——「狗就是狗。

——「我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话说他不会发现了吧?

——「真警觉啊这狗逼,希望封辞书已经和我姐碰上了,可别让封延这狗逼先发现啊。」

人未到,焦急的声音先传入我耳中。

果然,气喘吁吁的程琳追着封延赶到。

她一看我没事,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正要指着封延暴躁开骂,我前面的封辞书先开口了。

「封延,你知道的,」他说,「我曾经练过拳击。」

我看到封辞书脱下西装外套,解开手腕处的衬衣扣子。

他将西装外套丢给我。

我只是低头接过那么一瞬间的功夫……

他的拳头已经打上了封延的脸。

封延直接弹了出去。

程琳:「哇欧!」

封辞书走过去,扯住封延的领子。

我第一次看到封辞书露出那样可怕的神情,像是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

「封延,」这两字像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似得,气息里带了生杀。

「我从前,就不该那么轻松地……将泱泱交给你。」

封延被警局带走了。

涉及非法拘禁罪,他确实要去吃牢饭了。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抵抗,整个人都过于平静,像是在囚禁我之前就预料过这样的结果,所以现在选择坦然面对。

走前他看了我一眼,我和封辞书站在一起,离他很远。

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在场只有我能听懂的一句话。

他说:「泱泱,其实我一直盼着你能打开那座钟。」

他妈妈闹到了警局,程琳冷眼看了好会儿,对他妈讽刺道:「您也别觉得冤枉什么的,毕竟当年您要是不造那个暗室,封延至少现在也找不到地方囚禁别人。」

他妈妈的脸蓦地煞白。

她跌坐在地又哭又笑,毕竟这事一出,封延彻底和家主的位子无缘了。

她所有的期盼和寄托都没了。

我想起程琳刚才对我的解释。

「我只想得起来那暗室是封延和他妈住的别墅,具体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所以只能在每个地方都对你说一遍。

「对……也只能心里说。

「我才不敢打草惊蛇咧,怕这个疯子伤害到你。

「思来想去,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只有用这个屋子关住你。

「关你的屋子,书中是侧面提起过的。

「他妈修的,为了关他禁闭。

「封延他爸死得早,所以他妈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封延身上。小时候只要调皮犯错,就会被关在里面。没有灯,也不给饭吃。」

「那密道是封延被曾经关着的时候挖的,虽然他很狗,但这点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本事在身上。

「他还把这条密道改成了机关。

「这个暗室是关儿时的封延用的,我没想到居然还留着。

「失算失算。」

我走了神。

这样一想,封延的童年并不是我浅浅看到的那样,我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现在看来他有着太多我不知道的过去。

我突然想起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一荤一素》这首歌。

因为那句歌词。

「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一定是你来时太小心,知道我睡得轻。」

封延其实一直都很想他的父亲。

他七岁时过世的父亲。

程琳看出了我的走神,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脸。

「不许同情坏人!」

我摇摇头。

当然不是同情,再惨的遭遇也不是他用来伤害我的理由。

我只是很感慨,如果封延的童年再幸福一点,或许他也不会如此偏执地想要抓住我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爱了吧。

那座钟会走过每个时刻,唯独跳过十一点二十七分。

这个能将锁打开的时间,代表了他的自由。

他一边困着我,却也一边盼着我发现他曾经的困兽之斗。

11.27

11 月 27 日。

我和封延第一次见面,也是订婚的日子。

出了警局后,我还没吃晚饭。

封辞书要带我去附近的酒店,别误会,单纯地去酒店吃饭。

程琳打了个哈欠:「我就不去了,应付封延那个崽种真让我元气大伤,我要回去用睡眠修复元神了,88。」

假话。

实际上是。

——「程泱泱!!你给我争气!听到没有!!

——「多好的机会!

——「深夜,经历过危险,寂寞男女……不对,单身男女相约酒店,一触即发。

……这是什么支离破碎的发言。

——「总而言之,今晚不成功。

——「你就不用回家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我家。

程泱泱最后给我扔下一个你好之为之的眼神,骑着小黄车扬长而去。

由于酒店并不远,我和封辞书决定走路过去。

我正踌躇着该怎样开口。

封辞书先说话了。

「泱泱,抱歉。」他居然向我道歉。

我不明其意,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对不起我。

恰恰相反,是我该对他说一声「谢谢」的。

我连忙摆手:「别别别,我都是被你救的,你哪儿该抱歉啊。」

他偏过头看我,眼里盛满认真。

「不是指这个,」封辞书轻轻摇了摇头。「曾经,我居然以为你和封延在一起才最合适。」

说到这里,封辞书顿了顿,好一会儿,他突然抬起手,然后揉了揉我的头。

我听到他轻声叹道:「抱歉啊。」

我心跳得飞快。

又莫名有些生气。

他永远都是这样,说一些意味不明的话,如果不是从程琳那里听到真相,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喜欢我。

我心里发堵,于是闷闷道:「我从前也以为封延是最合适我的人。」

他一愣。

我继续说:「可最近我有了特别喜欢的人,我才明白,我根本不会考虑对方合不合适,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我就心跳加速头脑发热,连周围空气都是甜的。我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封辞书脚步停了片刻,他掩下双眼的黯然,抬头又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

「哦?」他嗓子都沉了些,「找到喜欢的人了啊。」

半晌,封辞书轻飘飘地开口。

「恭喜。」

我气得咬牙。

封辞书,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我只能恨恨道:「但那个人明明也喜欢我,还喜欢了我很久很久。他却什么都不说,总是把我推给别人,他以为那样就是对我好,我讨厌他!」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意有所指,彻底停下脚步。

路灯里昏黄的光落在他肩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空气凝住,我没由来地觉得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声音沙哑:「是……谁?」

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情绪。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抓住封辞书的手,抵在我胸口。

「你感受感受,我有没有心跳在加速。」

又将他的手放到我脑门。

「有没有头脑发热。」

我心一横:「封辞书,感受到了吗,我到底喜欢谁?」

不知道他感受到没有。

我只知道我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跃出来,我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我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好一会儿,一双大手揽住我的腰,等我稍微冷静一些的时候,我已经被封辞书紧紧抱住,他的气息瞬间将我覆盖,而好不容易冷静一些的我,脑子又要爆炸了。

「像是在做梦呢。」他喃喃道。

我的大脑也还在当机状态。

我俩就这样抱着互相梦游半天。

他终于开了口。

「刚才叫得不错,」封辞书似乎笑了声,「再叫我一遍,泱泱。」

「什……什么?」

「我的名字。」

于是我龇牙咧嘴地念了好多遍。

「封辞书封辞书封辞书封辞书封辞书!!」

他声音中沾了笑意:「乖,听到了。」

我回抱住他。

「封辞书,不许再把我推给别人了。」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一紧,但又像是怕箍得我不舒服,连忙卸了力。

「不会了。」封辞书承诺道。

「也不许把所有话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

「嗯。」

「还有,不要再拐弯抹角送我吃的,要吃就一起吃,想来见我时光明正大来见,网上聊天你话再多一些,不要发嗯,哦还有微笑的那个表情,总是终结话题!」

他忍住笑:「好,还有吗?」

我抬头看他。

「还有封辞书,受伤了要给我说。」

昏黄的灯光在他眼里转了一圈,最后化作光点,散在眼底各个角落,一时之间波光粼粼。

我仿佛听到了他热切有力的心跳声。

等等,他的视线是不是扫过我的嘴唇。

所以才会这样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神。

我扯住封辞书的手臂。

让他再次看向我。

「喂,我刚才都和你表了白,」我脸颊烫烫的,「你呢,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封辞书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

……救命!我又盯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长此以往,只忠于你一人。」

他如此说道。

良久,我回过神。

「接吻吗?」我鬼使神差问了句。

这个信号显然很得他心,我的话音刚落,他就俯身下来。

……电视剧里是骗人的。

什么唯美和小清新全是假的,实践过后,我腿都是软的。

接完吻,罪魁祸首还摸了把我绯红的耳朵。

「泱泱,」他声音中残留着些许蛊惑,「大人的恋爱,就该这样谈哦。」

我和封辞书订婚那天,程琳要走了。

起初我还不知道她会走。

她一直瞒着我。

所以她来找我告别时,我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程琳打着哈哈:「别这样,姐,就是怕你这样,我才不敢告诉你的。」

「你倒是会瞒。」我语气很慢,「连心里都没泄底。」

她吃着桌上的水果拼盘,口齿不清地开玩笑。

「还能咋办,万一你因为舍不得我,婚都不和封辞书订了,那我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 cp。」

我气笑了:「你还挺为我考虑的。」

「好说,好说。」她讪讪道。

房间里就我们俩,我刚结束订婚仪式,就被她找上了。

说不出什么心情,有些情绪咚咚往下坠。

半晌,我提起个笑:「挺好的,这是好事,你终于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了。」

她和我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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