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真假千金小姐的爽文

我托着腮宽慰他说,「阿津,你不想下棋可以不下,不开心也不用装开心,没有人会怪你的。无论你做什么,阿季都会永远支持你。」

他抬起眼看着我,烛火昏黄扑朔地映在他的脸上,他眼眸明亮却又裹挟些许缱绻情思,而颊上却不觉染上了云霞。

我凑近一看,他的眸里是我,全部都是我。

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是糖浆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翻滚。

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很爱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我盯着他粉润的薄唇,鬼使神差般地踮起了脚尖。

双唇几近触碰的瞬间,门外却是传来一阵喧闹。

出门只见船上已经乱成一团,无数蒙面人自水中跃出在甲板上大开杀戒。

混乱中,小将军带着人反抗,阿津把我藏到帆布底下,让我不要出来。

我很害怕,可我又想起小将军的话,「爱一个人,就是要保护他。」

我鼓足了勇气怯怯露头,却正见火光夜幕中,阿季被蒙面人捅了一刀推入了水中。

那一瞬,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跳下了水。

水幕中,阿津闭着眼毫无生机地径直下坠,鲜血从他胸前溢出,把江水晕染得绯红。

江水冰凉刺骨,我却什么都顾不得了,奋力向他游去。如果我不拉住他,那么好那么好的阿津就要消失了。

触碰的真实稍缓了我的恐慌,唇齿相贴的瞬间,我终于感觉到了爹爹说得爱的刺痛。

那是有口难言的遗憾,是患得患失的苦楚,也是生离死别的恐惧。

我用尽气力把阿津拽上浮木,可他还是没有醒。

失去意识前,我看着漫天的星辰又祷告了一遍。

菩萨啊菩萨,你一定要保佑他平安无事。

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

10

醒来的时候,阿津就躺在我身边。

他告诉我,我们被江边的渔家救了。

太好了,阿津没有死,我也还活着。

阿津捂着伤口起身作揖,「我们兄妹二人本欲到江州寻亲,没想到遇到了水匪,多谢大爷大婶救命之恩。」

「我不是他妹妹。」

我委屈不满地喃喃细语,声音不大却足够四人全听到。

大婶瞧瞧阿津略显尴尬的神情,却是爽朗一笑,「行了,别瞒大婶了,看那丫头昏迷时你焦急的样子,怕是情妹妹吧。」

阿津噤了声,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稍纵即逝上扬的嘴角。

倒是大爷给了忠告,「江州那地方,能不去最好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江州河堤失修,洪涝频繁,好多流民为了口吃食加入了那红莲邪教……」

大爷长吁一口气,多少有些无奈叹惋,「说不得,说不得啊,你们多加小心吧。」

我自小在江州长大,倒是经常听说红莲教。我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只觉得他们红衣灿白莲的衣服好看极了。

可不知为什么,大家好像对他们又敬又怕。

阿津伤势稍愈便是要出发,我知道他是害怕小将军和姐姐担心。

所幸江州已然不远,大爷恰巧南下驾着驴车把我们送到了江州城北的破庙中。

道谢告别后,天色已晚,我们暂栖破庙,只待明日进城。

阿津寻来些干草,打开火折子。

火焰焠出的瞬间,我却是本能地拽着阿津的臂膀后退。

阿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可不知为何,自从那晚水中吻之后,我本有些开窍的嘴巴又笨了起来。

「火……烫烫……会很疼。」

我怕阿津不懂,特意拉起衣袖露出我小臂上火燎的伤疤。

姐姐的小臂上有块月牙状的胎记,刚到京城的时候,公主摸着它哭了好久。

可我同样的地方却只有一块骇人的伤疤,会不会吓到阿津?

念及此,我又慌忙撸下了袖子。

阿津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了,「阿季是怕我被火烫到,让我小心,对吗?」

我点头如捣蒜。

火光亮了起来,我却是心有余悸般不敢靠近。

阿津握住我冰凉的手,帮我暖热,抬眼眸中闪烁着心疼不忍,「阿季的伤疤是怎么烫到的,还疼吗?」

我低头支支吾吾还是说了出来,「是姐姐烫的。」

「不过,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给阿季道歉了,还给了我好多糕吃,现在已经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阿津欲言又止,只是摸摸我的头,把我揽入怀中。

他的怀里暖暖的,一点都不冷了。

庙里火光橙黄,昏暗交错扑朔,我抬眼看破旧掉漆的神像问阿津,「这是个什么庙啊?」

阿津也抬眼看了看,「这是座菩萨像,应当是个菩萨庙。」

菩萨?菩萨?!

我想起来我把藏宝图放在哪里了!

我猛地起身,四下翻找,不觉跑到了院子里。

江州城北菩萨庙有一个地窖,小时候玩捉迷藏我藏在那里从未被发现过。

那张图应该也是被我藏在了那里。

在哪里?在哪里?我明明记得有个入口的。

阿津被我搞得一头雾水,「阿季,你在找什么?」

「我丢了东西,很重要的东西,阿津快帮我一起……」

话还未说完,我一脚踩空,连累阿津一起坠入地窖。

一时摧枯拉朽,尘土飞扬。

待回神才发觉这里已经荒废,年久失修,就连向上的木梯也已经破碎不堪。

我们被困在了地窖中,却真的找到了爹爹嘱托的木匣。

若宝藏是真,那一定是这个木匣子害死了那么多人。

我捧着匣子交给阿津,认真又虔诚。

这是爹爹死前嘱托的东西,比我的命还要重要,阿季现在交给你。

你一定要查清真相,别让这匣子再害人了。

阿津不明所以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幅江州的全景图和一幅书信。

月光下书信缓缓展开,仿佛沉冤之人借月回魂苦诉衷肠。

「吾名李端,忝居太宗朝东宫太子。景和十年,父皇崩逝,母后夺权自立为周朝女帝,诛李氏宗族,囚吾于别院。暴政不得民心,各地起兵勤王,未及三年,兵败如山倒。

逆党余众搜刮京城财宝,押吾乘船南撤,行至江州遇袭,残众分赃不均自相残杀,独活吾一人。金银万万两,皆为民脂民膏,吾恐有心人以此为祸百姓,遂沉船于陵江底。

吾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回京继承大统。欲投江自尽,却被当地女捕快所救,后为吾妻。

吾与爱妻相濡以沫十载,育有一女。天意不公夺吾妻性命,吾悲极又念江州恶官觊觎宝藏,只得苟且偷生。幸驸马江桓将巡牧江州,吾欲检举恶官,以宝藏托之。

此举甚险,吾恐命之不久,特绘江州图以示沉船之地,愿后世忠贞无畏之士,破江州图之谜,得周王宝藏,复我大梁荣耀,则吾死而无憾矣。」

读完,阿津长吁一声,许久没有回神。

良久,他才高举木匣,跪地仰天立誓,「端太子以命重托,云津定不辱命。」

周遭一片昏暗,他身上却仿佛闪烁着神性的微光。

扶他起来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他若有所思地喃喃着些什么。

「端太子也有个女儿,还和郡主年龄相仿……」

「阿津,你在说什么?」

他抬眼恍然大悟般看着我,可最后只是说了句,「没什么。」

那句没什么,倒是像极了江湖道士口中的天机不可泄漏。

11

天光大亮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我们。

一位跛脚老伯带着一众人马赶忙来迎,见到阿津却是慌忙跪地,「江州刺史赵谦见过钦差大人。」

刺史?!刺史大人来了!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街上大婶教过我,刺史是很大很大的官,见到了要磕头的。

这下倒是把刺史大人整不会了,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这头磕来磕去像极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不过幸好大鱼偏爱虾米。

阿津把我扶了起来,向他们介绍,「阿季是长公主的义女,也是我的……私人司理。」

公主是认了我当义女,可我什么时候成了阿津的私人司理?

他们似乎也不理解这个私人司理是个什么官,可这丝毫不影响对我毕恭毕敬。

到了公廨,小将军似猴儿一般跳出来,一拳精准锤在阿津的伤口处。

「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

阿津吃痛一声,微笑着咬牙切齿,「没有你二次伤害,我可能命能更大些。」

姐姐却是细心,招呼着医官给阿津换药。

这时我才发觉鲜血已经他从中衣里渗透了出来。

都怪我太笨了,这一路他不说疼,我竟然真觉得他是不疼的。

我自责无用,只能在门外落泪。

他们说着男女有别,说什么都不让进去看看。

姐姐却跟我说,「你嫁给他,就可以进去陪着他了。」

嫁给他,就可以分摊他的痛苦了吗?

那就嫁给他!

以后这些伤疼苦痛,我都不想让他一个人承受了。

正是想着,小将军花里胡哨地骂着那群刺客走了出来,还说定要好好审审抓住的两个活口。

你会审还是我会审?!到头来还不是受伤的阿津去审。

他好吵啊,能不能让阿津好好休息。

正此时更吵的侍卫却是冲了进来,「大人,那两个刺客突然暴毙了!」

阿津赶忙着衣携刺史大人一同前去查看。

潮湿逼窘的牢房中,两个黑衣人口吐血沫倒地不起,可手掌上皆绽出了一朵七瓣红莲。

「红莲蛊!」一旁狱卒见状喊出了口,可看了看刺史大人不悦的脸,又涔涔地噤声后退。

阿津却是威严正色道,「什么是红莲蛊?」

刺史只得上前解释道,「本地有个教派名曰红莲教,信徒入教需得种下此蛊。平时倒是无碍,但若被催动毒发便是头痛欲裂如同火烧斧劈,每发作一次手掌便会绽出一片莲瓣,七日内若不服解药,七瓣莲开便是神仙难救。」

小将军却是疑惑,「可他们前两日并没有毒发绽出莲瓣啊。」

刺史又补充道,「若是……误饮同是中蛊人的鲜血,瞬间七瓣全开毒发暴毙。」

所以……是有人故意以血下了毒?

我的脑袋还没转过弯,只听阿津严肃呼喝一声,「大胆赵谦!你可知罪?!」

刺史慌张跪地,做小伏低地连喊冤枉。

「你何冤之有?!今日这两位刺客猝死于此,便是表明早有红莲教徒渗透入了公门,你身为一州刺史,识人不清,御下不严,竟纵容不轨之人在公门中混淆视听,行凶杀人!」

阿津绷着脸凌厉地铿锵其词,我却觉得他前所未有的英俊飒爽。

「本官限你十天内肃清公门,在此之前为保安全,钦差卫队暂宿于外。」

宿在外面?!

我眼睛一亮,心中窃喜。

我是不是能把阿津带回家了。

12

阿津真的同意了,小将军也是积极得很。

推开织绣坊的大门,阳光明媚地洒在了脸上,院子中央屹立的日晷不偏不倚指向了午时。

半年前离开时也是午时,这里一切都没有变。

一众绣娘伙计迎了上来,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抱住他们,「立春,小满,秋分,小雪,阿季回来了!」

原先在江州时,姐姐经营着织绣坊,而我每天除了和绣娘姐姐们唠嗑画画,就是和伙计哥哥们追逐玩闹。

直到陪姐姐去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世界很大,不只有这一方天地。

可我还是很喜欢这里。

这里有刺绣精湛的谷雨姐姐,有烧饭很美味的立夏姐姐,有很爱讲笑话的霜降哥哥,还有面冷傲娇的大寒哥哥……

我乐此不彼地向阿津介绍我的每一位亲人,直到天色将暮。

一席欢宴后,小将军和阿津安顿在东厢房。

我想着阿津身上有伤,念着他晚上会冷,抱着棉被进门却正巧加入了他和小将军的谈话。

小将军终于意识到问题,疑惑出口,「不对啊,如果红莲教杀两个刺客是为了灭口,可催动蛊毒绽出红莲,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抬头和阿津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吃笑了一声,「小将军,你终于发现了,脑子转一圈时间未免太长了。」

这个问题出了公廨,我就偷偷问过阿津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

阿津眉头微皱,终于道出他的推测。

「或许有这么一种可能,京城的连环杀手其实是苦主,她杀了冯玉六人,却独留杨稷招供,为的就是把我们引到江州来查一桩陈年冤案,而今天也是她出手把线索指向了红莲教。」

小将军追问道,「什么冤案?」

阿津这才从包裹中掏出木匣,展开那张江州藏宝图,神情坚定道,「一桩和周王宝藏相关的滔天冤案。」

我看着那张江州图,心里揣测着爹爹的死怕是也与此有关。

查清冤案,救出江州的小兔子,爹爹在天上会看到吗?

小将军伏在桌上对着江州图打量来端详去,得出了一个结论。

「有山有水,有城有村,这就是一幅寻常的江州全景图,倒是这题字值得斟酌。」

我看着那似曾相识的题字,一字字读出,「石钟对石鼓,金银万万五,谁能参得破,买尽江州府。」

小将军灵光一现,当即拍板,「会不会宝藏是在钟鼓形状的大石头附近?」

可如果是这样,只留下题字口诀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费力画一幅江州图。

我和阿津都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大,但这并不妨碍小将军风风火火地满江州城找石头。

可小将军不在,万一又有坏人来行凶怎么办?

万一阿津被坏人砍了,又受伤怎么办?

万一阿津受伤,包扎又不让我进怎么办?

胸膛里那罐糖浆咕嘟嘟煎熬着,我也被放进了名为胡思乱想的罐子里煎熬着。

不能再这么患得患失了,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阿津,我嫁给你吧!」我跑到阿津面前,直截了当地就说了。

阿津勾唇笑笑,似是觉得我这是孩子话,「阿季,你知道「嫁给我」是什么意思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爱阿津,愿意永远支持你,保护你,最坏不过是你受伤了我也能握着你的手,陪着你一起包扎。」

我凝视着他的眼,前所未有的认真。

几乎是瞬间,他一双琥珀眸子中闯入欣喜,在眼底荡出层层涟漪,连带着眼圈都微微一红,嘴唇翕动却含着一抹极力压制的上扬笑意。

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把嘴巴撅得老高,怒目娇嗔地叉起腰,「臭阿津,你真是块大木头!」

他俯身笑着挠了挠我的下巴,我那股小气愤便是在舒服喟叹中不争气地消散了。

「阿季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怎能不喜欢?」

这块木头终于开口了,怎么好端端还红了脸呢。

他说,「我亦心悦阿季。」

心悦就是爱的意思吗?

「坏阿津,那你刚才笑什么?!」

阿津捏捏我的脸,语气中掩饰不了的喜悦,「当然要笑了,就像本来以为要辛苦培养一棵小苗,可在刚刚发现它已经是棵大树了。」

什么大树小苗,听不懂。

我抬起眼却是亮晶晶地看着他,「所以我能嫁给你了吗?」

「傻阿季,求亲要男孩子开口的。」

「那你什么时候来向我求亲?」

阿津挑了挑眉,狡黠一笑道,「等你忘了我要求亲这件事的时候。」

可我已经提前知道了,怎么都忘不了了!

我有些难眠的兴奋,转念又有些小失落,「那你要是受伤,我就不能陪着你包扎了。」

阿津出口却是胸有成竹,「在我们破解沉银地点前,他们不会再伤害我们了。」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不过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我得赶紧忘掉他要求亲这件事。

13

今天忘掉阿津要求亲的事了吗?

没有。

今天破解江州图的藏宝地点了吗?

也没有。

我在院门前百无聊赖地荡着秋千,适时街上传来些许喧闹,我以为又来了杂耍艺人,赶忙拉上阿津凑上去看热闹。

可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几个彪形大汉恶狠狠离开的身影。

人群渐散,被砸烂的馄饨摊前,一位老伯瘫坐锤地失声痛哭。

阿津上前扶起老伯起身坐下,我亦是上前关切询问,「老伯,你怎么了?」

老伯抹去眼泪,语气还是不免哽咽,「我家遭了洪灾,为了糊口便向红莲教借了贷,没想到他们现在竟要五成利,我若还不上这银子,妻女便要……被拉走抵债。」

阿津却是问,「这么高的利息,州府衙门不管吗?」

「怎么管得了,红莲教在本地势力颇大,行商的得向他们交庇护费,种地的得交贡粮,就连州府衙门都得看他们脸色。」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大梁皇土安可容此邪教乎!」

阿津有些义愤出口,却是被老伯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这位郎君当心祸从口出,这些年去京城告状的人数不胜数,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阿津正色又是问道,「朝廷从未忘记过江州百姓,每年都会拨付洪汛抚慰款,老伯缘何要向红莲教借贷?」

「哪里有什么抚慰款,我们未见过分毫啊!大抵十年前,州里还有位季大善人救济流民,可后来他家走了水,全家十余口一夜丧生,此后再有洪水,不被淹死也难保不被饿死啊!」

老伯叹惋一声,又是指着前方道,「季家旧宅就在那里,前些年才被盘下来做了绣坊,只可怜那季善人年纪轻轻……」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觉那原是我家。

我记得姐姐那时很是中意这片烧焦的荒地,她说这是凶宅,盘下来能省不少银子。

可原来这里住过那么好的人,但为什么好人不能长命呢?

我忽然觉得我的江州其实腐朽极了,它不分忠奸善恶,不分礼义廉耻,只是靠权势财富来分配衣食、感情甚至是道德。

最后我们给了老伯一些钱应急。

可江州百姓人人心怀冤怼,又怎么能是钱财能解决的。

我从前觉得,「冤」字是一个盖子,困住了一只兔子,可现在才明白,「冤」字是一座大山,压着的是一州百姓。

为今之计,只有尽早破解藏宝图,查明真相,才能铲除邪教,为民申冤。

小将军又是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抱着茶壶猛灌了几大口,才出声哀叹。

「江州城都让我跑遍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钟鼓形状的石头。」

很好,感谢小将军辛苦一番排除了一种可能。

姐姐进来又送了一壶茶,正是他们交谈时,我盯着那江州图察觉出了有些不同寻常。

再仔细端详一番,原是有两处山石突兀得很,和整幅画格格不入。

我鬼使神差地把那两处山石给裁了下来。

等他们聊完再回神看画,已然是多了两个窟窿。

小将军急得跳脚,怒目而视地看着我,「阿季!你知不知道这幅画有多重要?!过来挨打!「

不是的,你听我狡辩………

小将军不依不饶地追着我喊打,姐姐也拦不住,最后还是阿津把我护在身后才逃过一劫。

还是阿津了解我,他回身问我,「阿季,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坦诚地讲出了我心中所想,「我觉得这两块石头不该在那里,至少……不该是这般形态在那里。」

阿津拿着我裁下来的碎片和其余山石比对,终于也发现了不同。

「这两块山石使用的是卷云皴画法,而其余的石头则是荷叶皴画法。」

我虽然分不清什么云卷花卷,但大概就是阿津说的意思。

「作画之人最讲究协调均一,懂画的人绝不会在一幅图上用两种技法画石头,除非……」

日薄西山,此时远处山上传来一阵暮鼓声。

鼓声不大,对阿津却像是有振聋发聩之效。

他看着画喃喃道,「谁说一定要是石头呢?石钟石鼓,时钟时鼓……」

借着夕阳的余晖,阿津带着我们来到院中的日晷前。

「时钟时鼓,晨钟暮鼓,晨钟应是辰时,暮鼓是酉时……」

我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看阿津把画上其中一个窟窿套进晷针,石头凸起处正对子时方向。

落日余晖照着晷针,落下的阴影在江州图上画下了一条线后,又直指晷盘上的酉时刻度。

我明白了!

利用日晷刻度在图上绘出两条线,交点便可来定位宝藏沉船地点。

果然,阿津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另一个窟窿套进晷针,顺着辰时刻度绘出了另一条线。

江州图上的两条线扩展延长,最终交集定格。

我凑近一看,那是陵江上的一处河滩。

那就是了,周王宝藏的沉船处。

石钟对石鼓,金银万万五。绘图之人真是聪明,竟然想到用日晷刻度来定位的方法。

阿津更聪明,这种的藏宝谜底他都能破解。

姐姐却是担忧问道,「各地日晷角度多有偏差,这不会有错吧?」

「不会有错,」阿津解释道,「题字口诀的后两句「谁能参得破,买尽江州府」便是阐明了藏宝地就是江州。」

「那我就放心了!」姐姐抬眼一笑,却是骤然凌厉一掌拍退阿津,随之便将那藏宝图抢了去。

夕阳斜辉映亮了她半边脸,夜幕升起又黯淡了她的另半边脸。

她就那样站在明暗交界处看着我们,笑着。

14

「姐姐,你在干什么?」我满眼不解地看着她。

正此时,织绣坊的一众哥哥姐姐却突然飞檐走壁般从暗处现了身,只是他们都穿着红衣灿白莲的教服,拔出刀指向我们。

「干什么?」姐姐冷哼一声,「自然是来抢宝藏,还多谢江少卿帮我们破解了江州图。」

小将军还是难以置信地向前询问,「阿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什么苦衷,我也根本不是什么长宁郡主,假扮郡主入京,不过是为教主大业造势罢了。」

姐姐面容冷峻,说出的话语也是冷冰冰的。

阿津却是镇定自若地问道,「所以冯玉六人都是你杀的?」

「对,是我杀的,全都是我杀的。」

姐姐一句坦荡干脆的肯定回答却使我如坠冰窟。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凶手怎么会是姐姐呢?

姐姐满眼得意炫耀,「为保万全,我还带上了阿季,哪怕计划失败,我也能靠着这个真正的郡主脱身。」

郡主?

所以……我才是郡主?

小将军满眼不信,刨根问底追问她的难言之隐。

「还不信?」姐姐笑得嘲讽,随即却是拔出匕首直直插入了小将军的胸膛。

她恶狠狠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晚你那剑刺得我好疼,我来把它还给你。」

像是信念的骤然轰塌,小将军踉跄后退了几步,胸前沁出鲜血,眼中也是不觉浸出了几分水色。

一旁的霜降哥哥也不复从前般爱笑,反而一脸肃杀地出口。

「月护法,何必浪费口舌,宝藏已然到手,教主大业将成,至于这些人全杀了便是。」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们为什么要假意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不就这样一直把我骗下去?

他们拔刀相向,小将军受了伤独木难支。

阿津立定却是出口,「教主大人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吧。」

一阵熟悉的笑声从门外传出,随即走出个着黑色斗篷的人。

斗篷落下,我亦是一惊。

怎么会是江州的刺史大人?

可一旁的教众都向他恭敬行礼,姐姐也上前呈上了藏宝图,断是错不了了。

阿津却像是早有预料,「果然是你。」

「我自认演得毫无破绽,江少卿如何猜到是我?」

「你演技的确精湛,把一个谄媚怕事的刺史演得惟妙惟肖,可你忘了江州冤民人人有嘴,稍加探访便可推断出,红莲教如此猖狂必有官府庇护,而贪下这么多年的抚慰款也只能一州刺史才能做得到。」

那个坏蛋教主眼神闪过一丝杀意,「你太聪明了,所以……今晚是走不了了。」

阿津依然是安之若素,「既然走不了了,那死前就劳烦教主大人听听,我的推断对不对?」

「十年前暗寻宝藏的其实不止七个人,你,时任江州县尉的赵谦,就是那第八个人,你们挖到的也不止十箱财宝,应该还有不少的周王赏功币。」

「杨稷招供时特意向我隐瞒了这件事,因为他知道杀害驸马不过凌迟,可若是和谋逆之物扯上关系,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他们避之不及,而你却看到了这些铜钱的价值,你假借红莲教名招募私兵,贪墨放贷豢养杀手,时机快到之时,你又派江见月假扮郡主入京,用赏功币杀人造势,让世人想起二十年的韦后谋逆案,继而又想到大梁正统端太子仍然下落不明。」

「最后,你再假扮端太子起兵,名正言顺谋图大梁天下。」

语毕,那坏人教主都不禁赞叹鼓掌,「江少卿果然算无遗策,你说得都对,不过我没想到你能查到江州,更没想到还能意外寻到真正的周王宝藏。」

阿津眼中划过瞬间的黯然,道,「那你一定也想不到,真正的端太子已经死了,而且就是死在你们手上。」

「若我所猜不错,十年前检举你们的就是季大善人,他也正是失踪多年的端太子。「李」字上加一刀刃就是「季」,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韦后的杀孽,终其一生守着宝藏替他母亲赎罪。」

坏蛋教主却是满不在意,「我管他是死是活,拿到周王宝藏,我说我是李端我就是!」

最后他漫不经意地吩咐手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动手!」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就猝不及防地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长剑拔出,鲜血喷涌而出,星点殷红溅在行凶之人的脸上。

满脸血墨的姐姐笼在黑暗里,睥睨着倒地濒死的教主,狞笑着像是一座邪神。

15

这一剑是我没料到的,一旁的教众也是陷入了高层残杀的茫然无措。

地上的人还在垂死挣扎,「你竟敢……」

姐姐走近毫不留情地将他踩在脚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颐指气使这么多年?!」

「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端太子的遗孤,十年前你们杀我全家十余口,血债累累,终须偿还!」

语毕,又作势抬手多补几剑,阿津眼疾手快捂住了我的眼。

再睁眼时,地上那人已然咽了气,浑身是血,却是死不瞑目。

姐姐一把夺过他手中紧攥的藏宝图,发狠道,「不属于你的东西,找得到你也带不走。」

一旁的教众一时陷入了群龙无首恐慌,可转瞬间又齐齐剑指姐姐。

「杀了她,为教主报仇!」

众叛亲离间,姐姐却是笑得疯魔,「想要藏宝图就说,何必打着报仇的幌子。」

教众蜂拥而上,姐姐却是看向了阿津,「江少卿,你还不出手吗?」

此时阿津一声哨响,暗夜中无数羽林卫纷纷现身,与凶徒们厮杀成一团。

混乱中,姐姐飞身跃起,一掌拍出阿津,转而侧跃避开小将军,把匕首直直悬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不要伤害她!」阿津惊慌之余这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你的谋算,你加入红莲教假借任务之名到京城顺水推舟杀了六人,又利用杨稷将我们引到江州,为的就是今日出手杀赵谦时,我们能帮你肃清逆党。你的目的也从来不是宝藏,你想要的,他们受到惩罚。」

姐姐笑得轻蔑,「贪官与逆党狗咬狗,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借刀杀人罢了。不过有一句你说对了,所有参与过季家屠杀的人,都得死!」

一阵僵持中,邪教余众皆伏诛,倒是姐姐看着满院的尸体,不免叹惋悲凉。

「这些都是和我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姐妹,为了张藏宝图,全都要我死。」

「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我早已看得透了。若想脱身,没有人质又怎么能行。」

阿津又是提出,「你放了阿季,我来做你的人质,要杀要剐随你便。」

姐姐却是满脸不屑,「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狡猾的少卿大人。你在京城对我就有诸多怀疑,到了江州几乎已经猜中了我就是凶手,为了查明动机钓出大鱼,你耐住性子生生忍了两个月未戳穿我。」

阿津也是坦诚,「我的确一早就笃定你是凶手,不拆穿你不仅是为了顺藤摸瓜,更是因为你是阿季的至亲之人,就算是一时误入歧途,我也愿意给你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

「回头?」姐姐笑得疯批又嘲讽,「我是端太子遗孤,当今圣上如何能放过我?!我满手鲜血,大梁律法又如何容得下我?!」

姐姐手中的匕首又凑近了些,「就是这个傻郡主,非要遵从驸马的遗言来季家,反而做实了我爹爹检举人的身份,给我们引来了杀身之祸。」

「偏她为了救我伤了心智,让我愧疚地养了她十年,若今日她不能助我脱身,倒也没必要活下去了。」

最后,阿津只得妥协放她押着我离开。

昏暗的树林,只剩下我们两人,姐姐终于放下了匕首。

我不相信姐姐会是坏人,说出了一万种理由为她辩白。

可她却是沉默着,默默把藏宝图放进我的怀中,又那般依依不舍地看着我。

直到远方传来阿津的呼唤声,她才终于伸出手砸向我的后肩。

昏厥前,我最后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说,「我把家人还给你。」

16

醒来的时候,江州仍是一片混乱。

阿津忙着追捕逆党余众,平反冤假错案。

小将军拖着伤体寻找姐姐,想要听她亲口说明真相。

倒是有几个羽林卫贴身保护我,恭恭敬敬叫我郡主,还给我买了很多糕吃。

我吃着糕,回想这几日种种。

那夜姐姐说的,似乎和我的记忆是相符的,可又似乎在哪里有了偏差。

姐姐不会是坏人,所以到底是哪部分不对?

那晚她又为什么说要把家人还给我?

正是想着,阿津回来了。

他瘦了,眼睛里也布着些许血丝。

我听羽林卫说,他这几日忙起来都未好好吃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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