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包围父皇,天经地义。」
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异常陌生,他何时变成这样的,那个曾经发
誓收复故土的少年英主,何时变得如此懦弱,甚至面目可憎。
母亲拿出圣旨高高举起,大声道:「皇帝已经决定废了你,改
丽四皇子为太子,尔等还不领旨。」
太子拳头一握,面色惨白,一旁皇后脸上闪过杀意,下令,
「长公主假传圣旨,还不拿下,死活不论!」
两方人马迅速激战在一起,母亲拉住我的手,从后门离去,后
面士兵紧追不舍,一道白光闪过,我猛地挡在了母亲面前。
头好痛……
我再醒了已经在公主府中,母亲见我醒来,忙嘘寒问暖,见母
亲没事我松了一口气,摇摇头表示无事。
母亲这才放下心来,谢谢与我讲了那日之事。
原来我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
而父亲早就因为太子主和而投靠了四皇子,只是表面表示拥护
太子,将我嫁给谢暄也是父亲向四皇子纳的投名状。那日父亲与四皇子及时带兵赶到,救了我和母亲,现在太子已
经被囚东宫,四皇子继位,正在准备登基大典,我父母总算在
这场夺位之中成功的保住了家族荣华。
我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口,「谢暄呢?」
父亲神色变了变,递给我一封信说:「前日北戎发兵挑衅,谢
暄已经带兵出征了,走之前给你留了一封信。」
我接过父亲手中的信,打开,潇洒刚毅的字迹映入眼中。
吾平生夙愿有二,一为带兵收复江北之地,复我故土,二为姐
姐记起当年之事,明我心意。
愿得胜所归之日,得吾妻亲解战袍!
我并没有想起他,可心却难受的厉害,泪不受控制的滚落,滴
在了墨迹之上。
我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可以想起当年之事,但天不遂人愿,我
伤势日益好转,但对当年记忆依旧一无所知。
可我的心里却逐渐被一个身影占满了。
开始忍不住想他。
我时时刻刻打听着前方的战事,我听人讨论着他又打下了几座
城,因为治军严明百姓争相参军,北伐大军准备渡江……
我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我爱上了每天在茶楼听着那些半真半假关于他的故事,他的音
容笑貌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成形,仿佛他回到了我的眼前。
我时常后悔,在新婚留下如此难堪的一夜,我开始期待,他得
胜而归我为他解下战袍,我想告诉他,虽然我未曾想起我们的
过往,可我的心再次装满了他。
可这一切我都没能等来。
那一日我依旧想去茶楼听戏,芍药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小
姐不好了不好了……」
我本想训她行事不要如此慌张,听完她的话却猛地顿住,猛的
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径直撞向了一旁的桌角……
11
他们说我的将军战死了。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他是百战百胜的战神,他是整个南朝的
保护神。
他怎么可能会死?
我那日撞伤了头,时常头痛,偶尔会陷入昏睡。
我在漫天黑雾中窥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他在尸山血骨中伸
出了血迹不堪的手,抓住了我的脚。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在这……」
我将他带回了药王谷,他的命真的很硬,昏迷了三日才醒来,师傅笑着说,他的命,可是吃光了半个药王谷才救回来。
少年说他叫阿复,我一听就是假名字,也没逼问。他的容貌是极美的,眉眼如画,便是在金陵城中,我也从未如此好看的人。
阿复就这么在药王谷住下了,他的嘴巴很甜,他甚至十分聪慧,师傅每日逼我背的药王典籍,他仅仅看过一遍,便能倒背如流。
他会随我和师傅前去救济灾民,江北之战大败,让无数南朝人开始向南迁移,他们颠沛流离,妻离子散。
阿复每每看到总是紧握双拳,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刻骨的仇恨,他说,「姐姐我想去参军!」
我拍了一下他的头,「参军干嘛,去送死吗?」
「不,我要收复江北。」
我嗤笑一声,「就你这样的,恐怕会被抓起来卖进青楼。」
他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火焰更甚。
他在药王谷整整养了半年的伤,时日越久,我才发现他性格是不羁的,跳脱的,偶尔喜欢捉弄我,但更多时候是沉默的,冷沉的,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他每天都会看兵书,师傅说他不是池中之物,我嗤之以鼻,我是昭乐郡主,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首辅,太子是我表哥,他不是池中之物,难道还是神仙不成?
师傅有个相好,是依翠楼的姑娘,一日师傅偷偷去会相好的,我于是带着阿复跟在后面,逼着阿复带我跳上了依翠楼的小楼,我俩在墙角看着师傅喝酒,姑娘跳舞,越跳姑娘衣服越少。
他红着脸捂住我眼睛,之前在侯府被规矩森严管的久了,出了门便疯了,我轻轻的扣住了他眼睛说:「你害什么羞呀,快看,那个姑娘腰可真细。」
我们趴在窗户上看了许久师傅和姑娘亲热,最终他脸红成了猴屁股,将我从小楼上拎了下来。
日复一日,我觉得阿复似乎越来越沉默一日,我生辰将近,他问我想要何礼,我想起那日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当真是秀色可餐,于是我玩心大起,说我想他穿女装跳那日的舞。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故作失望的叹气,唉,你要是不想穿就算了,只是可惜了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我万万没想到,生辰那天,他居然当真换了一身翠绿色女装,环佩叮当,以纱遮面,肤如凝脂,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娇羞之态,比那日花魁跳的还勾人。
我当真服了他,仅仅看了一遍,便能如斯还原,于是我十分入戏份大喊,「美人,你衣服还没脱呢。」他气的横了我一眼,我忽的想起了眼儿媚这三个字,真是嫉
妒,一个男人怎么能生成这般模样。
舞罢,我俩偷了师傅的酒席地而坐,我喝了一杯就倒了,最终
便互相依偎着睡去。
第二日他却与我说:「姐姐我要走了。」
我当时甚为生气,原来这小子一直就在偷偷计划逃走,我扭过
头不看他,「要走就走吧,你压根都没想跟我说。」
他急了,赶忙扳过的肩,小心翼翼的说:「我也不舍得姐姐,
但是我要去参军,我一定要收复江北。」
我当时只当他年少轻狂,却不知他身负血海深仇。
后来他还是走了,频频回头看我,大声冲我喊:「姐姐你别把
我忘了,我会回来娶你的。「
「哼,你就走吧,我肯定会把你忘了的。」
后来一语成戬,我真的把他忘了。
12
我这次受的伤总也不好,幼年旧疾也复发,母亲甚至请了师傅
过来,我却还是倦的厉害,时常一睡就是半天。
梦中,我时常能感到有一少年站在我的床头,是而摸摸我的
头,时而叹气,时而对我笑笑,我叫他却没有反应。
我听到了他说:姐姐,等我回来娶你。
我等你回来,我一定等你回来,我想告诉他,却什么也喊不出口。
半月之后,我终于好转可以出门,我甚至逐渐开始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的将军真的回不来了。
新皇帝要往江北派新的主帅,谢暄身死,极大的打击了朝堂的士气,我的父亲身为文官之首,主动请命担任主帅。
我理解父亲,他年少时便弃文从武偷偷跑去江北参军。从一介小兵摸他爬滚打做到将军,但终究是先帝仁懦,对北戎屡屡退缩,他心灰意冷才返回金陵,后尚公主,却日渐消沉。
我尤记得父亲教我的第一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对酒当歌,月下舞剑,那般风姿,其实谢暄是像极了父亲的。
母亲得知父亲出征,哭了整整一夜,第二日闭门不出,我送父亲出征,眼泪滚滚而下。
父亲,一定要回来。
我失去了一个夫君,不能再失去一个父亲。
父亲走后,我日夜担忧,还要宽慰母亲,后来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江北之地出现了一个神秘小将,戴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乃天
神下凡,有万夫不挡之勇,他被父亲收入麾下,频频溃败的南
朝将士士气高涨,终于稳住了江北局面。
后来那位修罗将军所向披靡,在其带领之下很快便将战线推至
江水之北,夺回了江北三郡,北戎提出和谈。
后来将士班师回朝,我于城楼之上忘去,看到父亲死灰一般熄
灭的神色再次有了神采。
我想着这一刻父亲是快活的,可我却在等不来我的将军。
我转身欲走,却在千军万马之中,被一个身影吸引,那时一个
戴着狰狞面具将军,骑在高马之上,在人群之中气质出众。
他,竟像极了谢暄。
「谢暄!」
我喊她。
他身体一僵,向我这边一瞥,又冷淡的转回了目光。
我这才知道他便是那位修罗将军,我与父亲说:「他一定是谢
暄,我不会认错的。」
父亲顿了一下,那犹豫太过明显,我几乎立刻确认他便是谢
暄,可我不知父亲为何欺骗我。
直到我去了修罗将军的府邸,无意中看到他卸下面具的,那张伤痕嶙峋的脸,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说谢暄死了。
那张可怖脸,谁会相信是曾经被称为玉郎的大将军?他见是我,扣上面具,扭头便走,甚至不肯看我一眼。
我上前拦住,猛的抱住了他的腰,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却冷淡的说,「郡主,请尊重。」
我强忍心中委屈,徐徐开口,「你若是谢暄,那我抱自己的夫君有何不可。你若不是谢暄,那我的夫君已死,将军尚未娶妻,不若我去讨道赐婚的圣旨,将军便无需言自重了。」
他不再言语,默认了我的存在,于是我日日去他家,整个金陵城都开始传,郡主疯了,竟然看上了那个修罗将军。
而我早已不在意这些,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我的爱会开出小花,治愈他的伤痕。
我等着,他再叫我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