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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弓箭扔到我脚边:「还你吧,我不想杀人了。

」我握着她那双葇荑左瞧右瞧,哎,确实是我对不住她,多么娇嫩好看的一双手,却为我而杀了人。

这双手,还是该做更适合她的事情。

「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件事?

」我诚挚地问她。

「何事?

」「我的鸟和我的花,帮我养着它们。

」我看那子规脚上的链子,便如同看着被围困着的我,突然又扭转了心意,「罢了,花养着,鸟就放它去吧。

」李乐瑶点点头,一边点,一边豆大的泪珠忽地从脸颊滚落,一串接着一串,竟然停都停不下来。

「我看到了。

」用不着我问,她兀自说着哭着。

「怎么了这是,你看到什么了?

」最怕女孩子哭了,我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给她擦泪,还把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你别怕,你和我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她说,她看到了我寄给荀大人的信。

说看到都不恰当,那会儿我尚未逼宫,有霍江沉卡着,我的信其实很难被送出宫去。

准确地来说,是李乐瑶看到这封从椒房递出去的信,然后帮我护送到了荀泱的手上。

她说她那时候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跟我去了一趟西北之后,她就相信,皇后想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我问她:「那你觉得,我这么做也是对的么?

」她使劲点头:「你都是对的。

」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啊乐瑶。

」我下巴垫在她脑袋上,轻声道。

感谢她帮我养花,但我这么辣的手,本身就不适合养花。

她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说了。

那一碗碗送到兰庭的莲子羹里,都加了致使女子不孕的药物。

李乐瑶可以为妃,可以专宠,但唯独不能有子嗣,不能给她爹李徒对霍江沉不忠的机会和后路。

这是我最后帮小皇帝做的一件事。

我做事,帮人也害人。

可谁对谁错,谁又说了算呢?

九月十五,自我逼宫兵败以来,霍江沉第一次来椒房瞧我。

时候到了,我解开子规的脚链,它扑腾了两下,向窗外飞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霍江沉走这一遭,要不就是杀我,要不就是出了事。

「宗子期来了,兵马就在城外。

」他说,这话一听,还真的分不清是想杀了我还是出了事。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从西北回京后,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听到宗子期的消息。

还能领兵,还能奔赴千里,看来将军确实没什么大碍。

但我仍不动声色地抱着我的小暖炉,孩子丢了之后身子愈发差,九月份就得揣着炭火,我这杀人放火的混蛋,当得越来越窝囊。

「将军腿脚太慢,」我揶揄着,「要叫我爹失望了。

他老人家临走前交代的,我若不臣,将军要亲自除我,怎么将军来得这么慢,反倒叫荀大人捷足先登了呢?

」霍江沉深吸一口气,半晌道:「宗将军围了京城,让朕,归还他的小姐。

」我手中的小暖炉应声而落。

霍江沉一声嗤笑,不知在嘲讽宗子期还是在自嘲:「忠义孝道,最后竟不比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眼眶不由分说地发起烫。

说实话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

我预料过宗子期会杀我,猜测过他连我最后一面也不肯见,却唯独没想到他要救我,他愿意悖逆一切换我的性命。

我突然感觉漓漓活了过来。

我还不如宗子期,这么多年来,我为了理想而活,为了社稷而活,却没有再为一个人而活过。

漓漓是一壶浇撒在西北沙土间的烈酒,一早顿散得无影无踪,只是蒸腾出的醴香却缠成了心头血,终于还是在我们的心尖留下了生机。

宗子期比我不忠不仁,却比我英勇,比我任性。

只是,他的好意,我不能领受了。

「皇上误会了,将军是听闻我这妖后未死,特来勤王。

」我克制着内心的汹涌,缓慢地抽出发髻间的簪子,「求皇上了了将军的心愿,将我的尸首,归还给将军吧。

」我看着霍江沉,我能感受到,他和我一样克制,甚至他要更痛苦,更压抑。

他死死按着我紧握簪子的右手:「皇后,就没什么想和朕说的么?

」我点点头:「卫公子是有才学有大义之人,可堪重用,虽和刘承谋……」「不是这些。

」他打断我。

「西北收复不久,形势复杂,唯有宗将军可以戍守……」「也不是这些。

」我笑笑:「那没有了。

」「皇后……」我抽出右手,将簪子对准颈脖:「确实还有一句。

」他眼中迸射出了光彩,与此同时,我喉间迸射出了鲜血。

「如今皇上,有将本宫寝皮食肉的本事了,本宫,甘之如饴……」他接住我飘飘摇摇的身子,发出一声沉痛而绵长的低吟。

有人功成,有人才能身退。

生命开始消散的时候,我想到我爹临了前对我说的,儿啊,这些年我和你说的话,切记,切记。

我很想再给他洒上一杯酒,告诉他我都记着,也都做到了。

其实我最后有点想问问霍江沉,这些年,我们之间到底有几分讳莫如深中的默契,我做的一切,有多少他看进了眼里。

抑或是,他真的对我只有怨恨,只有敌意,只有无法共生共存的矛盾,如今看到害死他全家的刽子手被反噬,他得意又痛快。

罢了,反正我没有问,人总得留点遗憾有点困惑,才死得更像个人不是么?

我最后好像听到了霍江沉的长啸,又好像听到了喧天的战鼓,好像感受到了紧紧抱住我颤动的身躯,又好像感受到了过往纵横沙场的岁月。

那些人,那些事,最后在鼙声中,俱化作扬天的风沙,慢慢迷蒙住我的眼。

归去的路上,我好像听见霍江沉在呼唤我。

他一声比一声嘶哑,也一声比一声铭心。

最后一句是:「皇后好狠的心,连朕仅存的余生挚爱,也要带走。

」我想摸摸他的小脑袋,告诉他小皇帝长大了,但这次我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够着。

倘有来生,愿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吧。

番外一何用孤高比云月我曾以为,将军是天上月一样的人。

不缁而孤高。

权势是巨浪,是狂沙,是风暴,杀人也诱人。

可这些玩意儿再汹涌再滔天,也只是凡间的事物,触碰不到天上的明月,更沾染不到它的皎洁。

将军的女儿红藏了十年,初埋进黄沙的那一年,京城有喜事,军营里也有。

西北的大将军秋忌,将独女嫁进了睿王府,连带着那件传说中重如泰山的嫁妆。

我那年十岁,铺了十里红妆的新娘子,是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的女将军,秋家小姐秋舆。

那日她红色的唇艳丽得仿佛血染一般,像迟暮的晚霞,像城楼的旗帜,像将军那些酒坛上缠着的红绸。

而那日将军喝成了一摊烂泥,化在黄色的沙石上,期期艾艾地念叨着,怨愤着,麻木地将酒一坛一坛地灌进去,仿佛肚量没有底。

后来他实在喝不动了,就把散发着醇香的佳酿浇洒进漫天黄沙,仿佛这样,就能把他舍不得的什么,埋藏进这片土地。

我扶他回去的时候,他比泥还重,也比泥还烂。

原来秋舆的唇,还像他眦裂的眼角,都是不甘的血色。

那时的我太小了,小到我得拖着他,都很难将他移动分毫。

最后我累了,我瘫坐下来,问他什么缘故,也值得喝成这样。

将军不答我。

我又问他,人们说的那价值连城的嫁妆是什么,我以前竟不知道军营里有那样的宝贝。

将军说,是三十万西北军的兵符。

哦,这下我懂了,原来将军是为了兵符,才喝得这样醉,这样不成体统。

那时候我是在军营里学习医术的孤女,是被遗忘的晚沙村的村民,我的嫁妆自然不会如此丰盛,也自然不值得让人开上陈年女儿红只为买一夜宿醉。

很多年后,荀泱带着十二箱嫁妆来到西北,我看着那几个秋舆精心挑选的夜光杯,只觉得它那么昂贵,有那么廉价,廉价到它配不上装乘将军那年的女儿红,不配用它喝到烂醉。

我记得这样深,是因为那一年真的太特殊了。

小姐出嫁后,京城很快发生了变故,老皇帝宾天,睿王登基,秋舆成了大权在握的穆州皇后。

那一年,粮草和军饷被运来了西北,老军医不用再借口我还要长身体,把仅有的羊奶让给我充饥。

将士们也不用三个人盖两条被褥,破了的棉衣缝缝补补过第六个冬天。

那一年,将军埋了十八坛新酒,与此同时,他也拿起图纸,穿上盔甲,准备起对西北六城的征途。

也是那一年,我以为将军心中的明月,是一统西北军的权势。

后来我才知道,将军心中的明月,从来都不是我以为的那些。

只不过明月皎皎,却在那一年京城的杀伐中染了血,在西北的黄沙里蒙了尘。

我第一次听到将军表达对权势的神往,距离那一年,又过了十载。

他带着兵马,匆匆从西北赶往京城,又从京城灰溜溜地回来。

他挖出了十年久藏的女儿红,一如秋舆成亲的那日,他坐在漫天黄沙中,喝得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沉。

「玛尔,倘若我重权在握,该是多好。

「玛尔,我如今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仁义、忠勇、孝道,我守了一辈子,可你看,守到了什么。

「玛尔,我骗得自己都信了,十年了,我一直以为,若有一日漓漓揭竿而起,我会割下她的头颅,双手归还给皇上,我会盛上她的热血,浇洒给故去的老将军。

「玛尔,我是不是疯了,你看我做了什么,我领兵去了京城,我围了皇宫,我才是那个不忠不义之人,是毁了秋家的百年名节的逆贼。

「玛尔,有权势真好,如果我有权势,如果我有权势……」他也一如那一日,在那里期期艾艾地絮絮叨叨,像是诅咒,像是叹息,像是吟唱,像是许愿。

十年前我听不懂,现在我也听不懂,但我知道他在痛苦,在后悔,在一如既往地怨愤。

十年前他可能在怨愤漓漓,但十年里,他一直在怨愤自己。

我搂着他的身子,我长大了太多,能环抱住他的颈脖,能感受到他的战栗。

我问他:「将军如果有权势,就如何?

」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震得我的心一凉一凉。

「就逼他……」他说,「就逼他,把漓漓的尸首还给我。

」我一瞬就懂了,原来,原来十年前,值得他烂醉的,根本就不是三十万兵符,不是统帅西北军的权势,而是漓漓,是漓漓。

酒中愁肠是漓漓,天上明月也是漓漓。

十年前是漓漓,如今也是漓漓。

我走了,他的醉梦里,是不该有我的。

我将最后能给他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转身走入了他背后的黄沙。

将军依旧说着叫人听不清的话。

「她不肯留一个孩子给皇上,却什么也不肯留给我。

西北这么大,没有一点她留给我的东西……」很久之后,他打开手心,里面躺着那对耳环,镶着两枚珠子——漓漓也不是什么都没留给他。

我不知道将军去京城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好在终了,皇上并没有怪罪将军围困京城的乱行。

秋舆死后,皇上说中原统领周成光的兵马也会拨去西北,让将军继续攻克兰凉,镇守西北六城。

皇上还说,先前爱卿设计,将秋氏引往西北,不仅助朕铲除乱臣势力,还让秋氏在战场上元气大伤,几乎殒命,实属有勇有谋、大功一件。

皇上又说,此回废后秋氏谋逆,将军又不远千里自西北而来助朕铲除佞贼,忠勇可鉴,该是加封行赏。

皇上最后说,将军回吧,这都是漓漓的意思。

将军抬眼瞧了瞧皇上。

良久,他行了个跪拜大礼。

漓漓这个词,让两个男人突然互通了心意。

仿佛西北和京城,抬起头,看到的都是同一轮孤月。

「荀大人生前,总说他输了一辈子,想赢一次。

」送别的那日,没了漓漓,只有将军和皇上两个人。

将军说:「臣猜,荀大人最后还是在输,只不过这回,终于把他给输服气了。

」「那将军服气了么?

」将军点点头又摇摇头:「臣只有一事不服,漓漓把所有人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何就不能给自己算计一条生路。

」「也许这条生路该朕和将军帮她算计。

」皇上戚戚苦苦地笑了,「可我们,算计不过她。

」将军踩了踩马镫,这一回,他身后不会有算计他而倒下的皇后娘娘,不会有叮嘱他一定屠了夜戎的秋家大小姐,不会有让他不敢好好端详几面的漓漓,什么都不会有了。

他的身后没有人了,他眼前的路却还要走下去。

漓漓也不是什么都没留给他。

桂安山一役后,将军瞒得太好,除了荀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计划,包括我。

没想到连我这个不值一提的晚沙村孤女都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负责在秋舆面前真情实感地梨花带雨。

他的计划里有我,心里却没有。

秋舆回京,他大功告成后,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夜戎城。

——城墙的那道刀痕,让他移不开步子。

将军摸着那道痕迹,捏着那些碎石,眼中起初是对全城生机勃勃的蘧然,是对秋舆放弃屠城的愕然,随后是木然,是懵然,直到他突然意识到,意识到他有多么不了解漓漓,多么不了解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

将军在夜戎城的那道刀痕下从白天看到晚上。

夜里,西北的月亮升了起来,他看看地,又看看天。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他默念了一句,然后一步一步,往夜戎城相反的地方挪去。

后来他经常去那里,那是漓漓,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那年皇后问他,漓漓是谁。

他不答话。

而如今,没有人再问,可我和将军都知道。

漓漓是一壶薄酒,永远醉在心里,也醉在天边。

将军这一次没有喝太多酒。

他心中的明月,依旧沾着血,却褪了尘。

很快,将军又拿起图纸,穿上盔甲,兰凉还没有攻下,他西北六城的征途,还要继续走完。

这一仗要打下去,西北的安宁,也要守护到他身死为止。

我现在才知道,漓漓才是天上月一样的人。

不缁而孤高。

那些黑夜,将军一抬头,就会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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