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把人虐到肾疼的小短文?

只会给我带来更大的困扰。

「为什么要让别人喜欢呢?」他反问我。

「人生活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完全不顾及别人的评价,别人的看法?活在自己世界的才是怪物!」

我气得不行。

「原来像我这样的人是怪物。」他低头一阵苦笑。

「我也没说你。」我跟他说不通,气得直接往食堂走。

他依旧跟着我。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我真是不懂他,「我去教室,你跟我去教室,我来食堂,你也跟我去食堂,待会儿我要回寝室,你是不是还要跟我回去?」

他站在那里突然笑了,「可以吗?」

可以他个大头鬼!

「别跟着我,再跟着我就……」

「我没饭卡,现在很饿,找不到我哥……」他开始卖惨。

「那我也不会帮你刷卡。」

「真狠心。」他笑着骂了一句,又换了缓和的语气,「我坐在旁边看总可以了吧?」

我……

随他去。

于是接下来,他坐在我旁边,盯着我吃饭,盯得我头皮发麻。

「怎么不吃,没胃口?」他问我。

「你盯着我,怎么吃?」我真无语。

「那我不看你,你吃吧。」

我摸出饭卡,递给他,「你自己拿去刷吧。」

「我不饿。」

「刷完给我钱,互不相欠。」

我俩同时说。

「行行行,给你钱,你说什么都行。」他拿着饭卡去排队。

我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开始吃饭,

才吃了一口,张茜来了。

「陈冉,你跟陆丰说了什么,他回家就对我大发雷霆。」

「我们是好朋友,我都怀孕了,你还要抢我男朋友?」

她声音很大,周围的同学都望了过来。

「我没抢,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握紧了筷子。

「你还没抢?你被拐卖的三年,我和陆丰到处找你,腿都跑断了,你不知道感恩,回来就开始跟我抢他,你还有良心吗?」

她一边说一边哭,发疯一样,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天啊,真是白眼狼,什么样的人都能说是闺蜜了。」

「是啊,人家都怀孕了还抢她男朋友,简直没有道德底线!」

「她这样的人活该被拐,被拐了就不该回来。」

……

周围的人一阵阴阳怪气,气得我头顶冒烟。

「你本来就不该回来,你就是一个被人侮辱的残次品,你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陆丰也不要你了,你回来干什么?」张茜朝着我冷笑。

我从未想过,曾经在我身边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闺蜜,竟然有一天把我的伤疤揭开,还在上面撒盐。

我站起来,直接给了张茜一耳光。

啪!

她红着脸,怒视我。

「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祝福你和我前男友在一起了吗?这就是我的祝福。」我站在那里丝毫不退让。

她顿时发疯了一样扑向我。

「陈冉你敢打我,你个贱人!我跟你没完!」

刚才还柔弱的孕妇,此时像一头饿狼。

「你在狗叫什么?」一只手挡在我面前,捏住张茜的手。

张茜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陆航低头看了看我,「她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如今闹到这个地步,我心里很难受。

最难受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把汤喝了。」他指了指端打过来的砂锅汤。

「陆航你放手,我是你嫂子,你疯了,帮着外人!」张茜想挣脱。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惹她?」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为什么不听?」

张茜直接疼哭了,不停求饶。

「你放开,求求你,我好痛。

「冉冉,你说说话啊?我怀着你的干女儿。

「冉冉,你忘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

我承认,刚才她引导周围的同学对我舆论暴力的时候。

当她说我父母不要我的时候。

当她言语间对我侮辱的时候。

我甚至想过与她同归于尽。

可是,此时此刻,陆航仿佛真的要置她于死地的时候,想到她肚子里未见过这个世界的孩子,我却突然流了眼泪。

完全控制不住地流泪。

「陆航……陆航。」我颤抖着叫他的名字,「你放开她,求你。」

「她还怀着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陆航看到我哭成这样,突然就慌了,他深吸一口气,放开张茜,最后过来抱住我。

「别哭,你别哭。」他用大拇指给我擦眼泪,「我错了,你别哭。」

他的眼睛也红了。

最后他拉着我走了。

走之前他俯视着地上的张茜,狠狠来了一句:「我是她男朋友,她没有抢你男朋友,一个能跟自己闺蜜搞在一起的男人,她犯不着。」

「想活命,离她远一点。」

16

后来,陆航把我带到了车里。

他安静地看着我哭。

给我擦眼泪。

等我哭完,他又安静地听着我接电话。

陆丰换了很多手机号给我发短信,他发了一大篇,有质问,有解释,有忏悔。

我都不想看。

但是我妈打电话,我不能不接。

「你打张茜了?她还怀着孩子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和陆丰的事早就过去了,何必闹成今天的局面?你闹他们还是要结婚,陆丰不会回头了啊。」

我妈在电话里长吁短叹。

我平静地听完她说完一篇又一篇的大道理。

无非就是,孩子是无辜的,我就算有天大的委屈都该让着。

陆航抢过电话。

「阿姨,您还记得您女儿叫什么名字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陈冉啊,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哦?我听着阿姨您讲的大道理,还以为您的女儿叫张茜呢。」

听完陆航说完这句,我忽然泪流满面。

「你谁啊!你让陈冉接电话!」

「阿姨遇到事情不帮着自己女儿,反而先为别人声讨,还真是大公无私。」

「人家张茜怀孕了!你懂什么!」

「怎么,生下的小孩还能叫你外婆,给你送终?」

「在我这里只有道理,谁也不能装弱者道德绑架。」陆航句句不退让。

「道理?你有什么道理?」我妈估计已经气疯了。

「陈冉就是我的道理。」

……

电话那头,我妈在叫嚣。

陆航却挂了电话。

后来他开着车带我穿过人潮涌动的街道,又飞驰在蜿蜒的山间隧道。

我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灯光,陷入无尽的迷茫。

我开始不懂,我拼命挣脱出牢笼,回到的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又何必次次咬牙坚持,早死早超生。

他带我站在无人的山顶,吹着夜晚的风,看着满天的星辰。

「在想什么?」他点了一根烟问我。

「跳下去——」会死吗?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将手里的烟弹飞,低头就吻住了我。

一瞬间,我大脑空白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开始挣扎。

他却伸手将我搂得越来越紧。

最后我放弃了挣扎,任由他通过亲吻抚慰着我糟糕的情绪,安抚我无处可靠的灵魂。

那晚的风好大,星星好多,我的心跳得好快。

最后他将漫天银河装进他的眼睛里,又将我合着山顶的风揉进他的怀里。

「你好好活着,地狱我替你去。」

我听得一愣。

但我还没思考清楚,他再一次吻上了我的唇。

直到他放开我,我回复了理智,才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怎么能够和鹿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接吻?

我甚至不知道他主动靠近我的目的。

晚上他把我送回家,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我们这算什么?」他问我。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

我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

我对他心动吗?

我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他苦笑。

「陆航,我们才见第三次,你要什么答案?我怎么回答你?」

「只有三次吗?」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怎么记得不止三次?」

「那你还在哪里见过我?」我立马提高警惕。

他看见我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梦里。」

「梦里面,你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婉转,比现在还要动听……还要继续听吗?」

「别说了,你出去。」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不用告诉我答案,我先告诉你我的答案。」他伸手揉了一把我的头,「你说喜欢我,我接受。」

「谁要喜欢你!」

「嗯,快去睡觉,我的电话给你存在了通讯里里第一个。」他站在门口盯着我,「明早来接你。」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心慌意乱地关上了门。

17

第二天早上醒来。

一睁眼,窗台的花,被人换成了满天星。

我一下子没了睡意。

他又来过了?

到底是谁?

我赶紧登录 QQ,发现那个他更新了一条说说。

「不要爱别的人,爱我一个好不好?」

神经病。

我退出登录。

洗漱完,陆航来了。

他动手给我做了早餐,陪我去上课,陪我去食堂吃饭。

他在学校出名了,大家都怕他。

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你没有自己的事吗?天天跟着我。」看他天天都跟我在一起,我感到很不安。

「我跟我哥闹翻了,不跟着你没饭吃。」

他又卖惨。

不过想来也是。

他为了我,那样对张茜,不跟陆丰闹翻才怪。

「那你晚上呢,你哥让你回去住吗?」

「睡车里。」

「睡车里?」我无语了,所以他这几天都是睡在车里?

难怪这几天他的车停在我小区就没动过。

「车里不硬吗?」我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忍受睡在车里几天。

他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还挺……硬的。」

「你就不该掺和这件事,住车里也不是办法。」我有些苦恼。

我总觉得是我害了他。

「那住哪里?住你那儿?」他笑着问我。

「那肯定不行。」我和他算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也是,不给我一个名分,我可不吃那亏。」

我:……

「你回去跟陆丰好好说,要不然我去找找他,毕竟这些事都因我而起。」

「你还去找他?你还喜欢他?」他一下子就生气了。

「我喜欢他干什么?」我一阵无语,我以前是喜欢他,但是这次回来,我早就对他心死了,我只不过是不想连累任何人。

「其实有个办法。」他说。

「什么办法?」

「我做你名义上的男朋友,这样不就让我哥死心了,也堵上了张茜的嘴?」他一脸真诚,「我也不用再睡车里了。」

我愣在那里。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但是我怎么能跟他在一起,我疯了?

「我给你 5 秒思考时间。」他笑着说,「从现在开始计时,5……1。」

「时间到了,你答应了。」

我:?

「5 过了不是 4 吗?你这是什么计数方式?」我真的想打他。

「我等不及了。」他笑着揉了一把我的头发,「下午好,女朋友。」

「不是说是名义上的?」

「装也要装个样子不是吗?」他说着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得好快,躲开他的目光,不敢看他。

后来他更加肆无忌惮地陪着我去上课,去吃饭,回寝室。

好像是起效了,张茜和陆丰终于消停了。

我也长舒了一口气。

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好好完成学业,找一份还行的职业,养活自己一个人,这样就够了。

没两天,我妈来学校找我道歉。

「为什么不接妈妈电话,微信也没有一条,你还真因为这点小事不要妈妈了?」我妈哭着向我诉苦。

「难道不是你不要我了吗?」我平静地问她。

回来这么久,她有陪过我一晚上,有陪我去逛过一次街,有陪我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吗?

没有。

她每次都说弟弟太小,走不开。

她已经找到了另一个感情寄托,现在又来问我为什么不理她了?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妈妈能不要你?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知道妈妈那三年过得多辛苦吗?

「这样,你搬过来吧,跟我和你叔叔一起生活。

「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在家,算怎么回事?」

我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不用了。」

「为什么?」

「我不是小孩了,你还是照顾弟弟吧。」

我也不是非要妈妈不可。

我要的根本不是和谁住在一起,我要的是父母无条件地偏心,是父母在身后无条件地支持,是我害怕和恐惧最后的靠山……可惜她根本不懂。

但我还是跟我妈和解了。

我安慰了她很久,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弟弟需要她,我空了会去看她。

她最后才含着泪跟我告别。

「你弟弟最近上早教课,妈妈实在忙不过来,你空了来家里吃饭。」

我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再也不像以前精巧装扮,出门还带着一个大布包,里面装满了弟弟需要用的东西,从前天天高跟鞋的她,如今却选了最舒适的平底鞋。

但她的脸上,却洋溢着以前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跟我爸离婚的意义。

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好。」我说着转身进了商店,随便买了一个小玩具,「带给他吧。」

「好,我告诉他姐姐送的。」我妈含着泪打了一辆车走了。

18

晚上,陆航拉着我去湖边散步。

他牵着我的手,摸出一支烟。

我识趣地松开手。

我盯着他点烟。

他偏着头,拿打火机的是左手。

摁燃打火机前,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一圈。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我直接愣住。

鹿城也是左手点烟,点烟之前也有个把打火机转一圈的习惯。

他刚要点燃,看到我再看他,他停下动作,最后还是没点烟。

「怎么了?」我平静地问他。

「不抽了,戒了。」说着,他走到前面,把打火机和烟都扔进了垃圾桶。

扔完后又来牵我的手。

一路上我的思绪很乱,我怀疑,但是又想不通。

刚走到一个路口,前面的路突然被一群花臂的壮汉拦住。

「老大,出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们啊?」为首的男人长着一副穷凶极恶的相貌。

这样的人我在缅北见得多了。

但此时此刻看到也不免心慌。

因为我不确定眼前的人是鹿城,还是只是长得像鹿城的那个斯文男人。

如果是陆航,我估计今天我俩都得死在这里。

「跑吧。」我低声劝他。

他拉着我的手更紧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来了一群人。

这阵仗,一看就是被人盯了很久,绝对不是巧遇那么简单。

陆航盯了一眼周围,最后捏了捏我手心,以示安慰。

「就凭你们几个,能翻得起什么风浪?」陆航一声轻笑。

很显然,他不打算退,反而打算正面刚。

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把我拉到巷子里的那辆车面前,用小刀 5 秒开了车门,把我塞进去。

「陆航,我报警吧。」他走的时候,我拉住他的手。

「别报警,躲在这里面,用伞扣住车门。」他退回来,弯下腰,在我额头亲吻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不要怕。」

「我是鹿城。」

这一句话直接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鹿城没死。

那个缅北的杀人恶魔,他回来了。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绝望。

于是接下来的十多分钟,他单挑了二十多个人。

我不敢看,又不得不看。

所有想要来开车门的人,都被他打倒在地。

等他小心翼翼地把我从车里抱出来,我看着他身上的血,恍如隔世。

我仿佛又回到了缅北那个小村落,被他囚在他的身边,忍受着他的嗜血。

而地上躺着的人,还在挣扎着呻吟。

「去你家?嗯?」

「鹿城,我错了,你不要动我的家人。」我颤抖着求他。

我不知道他来这儿干什么。

他以前一直待在缅北,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势力范围。

「先回家。」

他抱着我打了一辆车,回了我的家。

我不敢报警,他有一万种方法惩罚我。

回了家,我才发现他伤得很重,腰上和背上都被捅了几刀。

他一声不吭,自己去浴室处理。

「我去给你买点纱布和药?」我其实是想给我爸妈打个电话,提醒他们躲起来。

「别去。」他拉住我的手,「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人。」

「可是,你的伤……」

「死不了。」他简单地清洗了伤口,最后拿了刀在炉具上烧红,止血。

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他真的是鹿城。

除了他,我没见过哪一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看什么,看了又害怕。」他把我赶了出去,「窗帘拉上,别开灯。」

他嘱咐我。

「好。」

我不敢不听。

我见识过他的仇家有多狠毒。

等了半小时,他光着上半身就这么走了出来,身上的伤口更加的触目惊心。

「有衣服吗?」

「我爸的要不要?」我从我爸房间找了衣服给他。

「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是的,他这人很洁癖,他不会穿别人的衣服。

他说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死在他的手下,他觉得晦气。

「那我的衣服你又穿不上。」

「不可以就这样?」他问我。

「可以。」

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唯命是从的。

「算了,等会儿吓到你,去把你的宽松睡衣拿给我。」

「啊?」

于是五分钟后,他穿着我的草莓睡衣,站在厨房磨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切菜。

「我没死,你很失望?」他抬眼看我。

我站在那里不说话。

「是我太惯着你了,没想到竟然栽在你手里。」他笑着自嘲。

「对不起,我可以做任何事,你能不能别动我父母?」我走过去抱着他,求他。

我是真的怕了。

我一个人在缅北,被他弄死就弄死了,至少不会连累我父母。

现在他这样危险的人物来到了这里,我深深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怕。

「任何事?」他笑着看捏住我的下巴,「跟我回缅北也愿意?」

我一下子愣住。

回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从此之后,又是暗无天日的犯罪和折磨?

一想起来,我的整个身体都在抗拒。

可我却点点头,「愿意。」

「现在就走,好不好?」我求着他。

「去哪里?」他低下头来看我。

「缅北。」我可以跟他回去,走得越快越好,那他就没时间动我父母了。

他看着我忽然就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哄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是发自内心的?」

「明明我脑子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我的心还是固执地想要纠正大脑的想法,想要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对不起。」我愣在那里。

「你不用道歉,多哄我几句,我喜欢听。」他收回目光继续磨刀。

晚上的时候,我主动邀请他去了我的房间。

他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

他那个人重欲却又极其克制,从来不会把精力放在某个女人身上。

但除了这个,我好像也没有任何取悦他的方式。

夜里。

「疼吗?」我看着他抱着我忍不住皱着眉头,就问他。

「你被人捅两刀试试。」他疼得半眯着眼,话都不想说了。

「那怎么办?我这里没有止痛药。」我想起来给他找。

他却把我拉了回去,「让我抱一会儿。」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肩,可怜楚楚的模样,像一只大狗狗。

但是只有我知道,他是一头狼。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我大着胆子,轻轻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愣在那里,忽然就笑了,「好很多。」

于是我开始细细密密地亲吻他,让他好受一点。

也许是我从没这样主动,他安静地看着我,甚是满意。

只是到了最后,他却一把推开我。

「别亲了。」他打断我。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呆呆地望着他。

明明这些都是他喜欢的。

「我看你不是想让我不痛,是想让我痛上加痛。」他低低地在我耳边骂了一句,「别勾引我。」

「哦。」我乖巧地应了一声。

「不高兴了?」他捏了一下我的脸。

「没有。」

「没有离我这么远干什么?」他拉过我。

「怕碰到你的伤口。」

他盯着我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后把我搂进怀里,「你想要什么,老子哪次没宠着你?」

他轻轻地骂着我,最后把我带入无尽的深渊。

我没办法拒绝,他讨厌被人拒绝。

我像一条他手里的鱼,扑腾几下,还是逃不出他的手心,最后瘫在那里。

后来他去了浴室,又回来抱着我,细长的手指捏着我的脸,在我脸上印上一吻。

「好闻吗?你的香皂。」

我羞得打开他的手,用被子捂住脑袋。

最后,他抱着我沉沉睡去。

19

第二天,鹿城发烧了。

伤口发炎。

我在家里照顾他,给他降温,给他熬粥,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脸色惨白,抓住我的手,「你是不是因为害怕才对我好?」

「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喜欢我?」他扯出一个笑容问我。

「嗯。」我给他擦了脸,又擦去身上的汗,「别说话,好好养着。」

「那你多说点,就算是谎话,我也爱听。」他生病后,像个孩子一样黏着我。

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明明长得人畜无害,手上却有很多条命。

「好,我陪着你。」

我实在不知道讲什么,就拿出我以前的名著给他念。

他闭着眼,听到我都以为他睡着了,结果我一停下,他就睁开了眼,让我继续。

「听别人讲故事是这种感觉吗?」他笑着问我。

「你小时候,妈妈没跟你读过故事?」说完我就后悔了。

「没有。」他一瞬间情绪低落。

我只好安慰地去抚摸他的头,他的脸,最后深情地在他唇边印上一吻,「那我以后都给你读故事好不好?」

他猛地偏过脸,我看到镜子里他的侧脸,竟然眼眶红了。

那一瞬间的震撼让我久久不能忘记。

「我做错了吗?」我紧张地看着他。

「没有,以后不要这么深情,我害怕自己后悔。」他背过身不再理我。

我在房子里面陪了他三天三夜,他终于烧退了,也吃得下东西了。

我看着他又开始在我家里溜达,接着各种各样的电话,长叹一口气。

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救他。

其实他都那样了,我想要他死,也不是没机会。

我为什么犹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大概是他表现出来的脆弱,是我从未看过的样子,所以我错过了最佳时机。

也有可能,我清楚地知道,就算他那样了,捏死我还是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正想着,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冉冉,在家吗?」

是我爸。

我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了。

我不想让他进来,我怕鹿城对他做出什么事。

但是来不及了,鹿城听见了,他走了出来。

「不开门?」他看着门问我。

我知道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

我爸先是看着我,问我为什么电话不接,也不去上课。

我还未开口,他就看到了倚在房间门口的鹿城。

他刚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

我爸一下子脸色铁青。

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走了进来。

鹿城看戏一般盯着我涨红的脸,还有些得意。

我催他去房间换套衣服出来。

「这么紧张,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俩偷情呢。」

「别说了,快换衣服。」

「要我表现好一点吗?」他笑着调侃。

「你能不能温和一点,我不想我爸为我担心。」

「我再温和,你爸知道我们两个已经……他还能不对我发火?」他笑着问。

「那怎么办?」我真的紧张死了。

紧张到难以呼吸。

「给点奖励吧,我尽量。」他搂着我的腰,低头要奖励。

我没办法,踮起脚,轻轻吻了他一下。

我脸红得彻底,他才肯放过我,规规矩矩换好衣服出去。

出去的时候,我爸闷着头在厨房做饭。

鹿城懒洋洋地说要去帮忙。

我吓到了。他帮什么忙?

他却递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毅然决然走进了厨房。

我第一次假装拿碗,看到他在给我爸洗菜。

我第二次假装拿杯子,他在帮我爸切菜。

我第三次假装洗水果,他顺手拿过去洗了,削好皮,去了核,让我乖一点,先出去看电视。

「呛人,先出去待着。」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爸盯了我俩一眼,我怀疑我看错了,因为我爸看起来竟然还算满意?

吃饭的时候,我爸开了啤酒,鹿城陪他喝。

两人聊着天,画面竟然异常的和谐。

「我不需要你给她什么,或是要对我们怎么样,你既然决定跟她在一起,就希望你把你的时间给她,一辈子爱她,呵护她,包容她,工作不要太忙。」我爸又喝了一口酒,「我是个失败的例子。」

听他说工作不要太忙,我突然觉得心酸,他也知道自己的工作忙啊。

「为什么知道妈妈跟你分开的原因,你还是不改?工作真的比家人重要吗?」我没忍住质问他,「我失踪后,你还照常上班,这才是压垮我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愣愣地盯着我,忽然红了眼眶,「因为当时我带的那个班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你知道一个月意味着什么吗?那一个月决定他们人生的转折点。」

「我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去毁了别的孩子的一生。」

「不能毁了别人的一生,就毁了我的一生?」我忍不住哭了。

「爸爸错了。」他低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于是这个下午,鹿城安静地看着我爸和我哭成傻逼。

我爸临走前特别嘱咐鹿城:「身为男人,要保护喜欢的人,不要做伤害她的事。」

送走了我爸,鹿城抱着我。

「好了别哭。」他脾气有些暴躁。

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哭也不让,你杀了我吧。」我破罐子破摔。

「你天天用这句话威胁我,就不能换点别的?」他低头看着我。

「说吧,怎么才能不哭?」

「不说是吧?」

突然身体一轻,他把我扛进了房间,反锁了门。

「鹿城你混蛋。」我打着他。

他却不还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20

后来折腾累了,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小时候的事。

「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他深情地看着我,「你是怎么长大,干了什么样的傻事,经历了怎样的青春期和叛逆,我都好想知道。」

那一晚我们畅谈了一夜。

他都安静地听着。

他身上的锋芒和戾气都收了起来,看起来和邻家弟弟无异。

于是我昏头了,大着胆子问他小时候的事。

起初他不想回答,后来在我软磨硬泡下终于开始讲。

「我三岁就被拐卖了。」他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很震惊,第一次知道他也是被拐卖的。

「至于是不是三岁我不知道,没记忆,是收养我的人说的。我和一群孩子被关在村子里。天天被打,天天被骂。

「跟我一起的孩子后来几乎都死了,我因为脑子灵光活了下来。

「村里有个中国来的大姐姐收养了我,她白天卖货,晚上卖身。每次都让我放哨。她就是靠这样赚的钱教我读书识字,说中国话,把我养大。」

我惊得合不拢嘴。

「后来呢?」

「我十岁那年,她被村里老大喊了过去,那晚没有回来。」

「第二天呢?有没有回来?」

「没有,一周后她的尸体在河里找到,肚子都被人划开了,死状很惨。」

他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一下子变得静谧,我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了。

心里很痛,痛到不能呼吸。

「还想听吗?」他很轻松地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我。

「别说了。」我突然想伸手摸一下他的额头,是不是那个大姐姐在他害怕的每个夜晚都是这样摸着他额头安慰他入睡的。

那时候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该怎么面对唯一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后来我成了那帮混蛋的一员,跟他们身后跑。」

「再后来,我干掉了那个老大,取代了他的位置,割掉了当时欺负她的所有人的舌头。」

他捏着我的下巴,在我唇上咬了一口,「我是不是很吓人?」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

「鹿城……」我叫着他的名字。

我想拥抱他一下,却不知道该不该拥抱。

缓了好一会,我又问:「那你找过你的家人吗?」

「找过啊。当了老大后,我就回了内地,找到了我父母。

「我看到我妈带着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很优秀,家里挂满了他的照片。

「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

「我听说,我和弟弟是双胞胎,我被拐卖后,那个家里不允许提我的名字,就连我的弟弟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才知道我早就被人遗忘了,被抛弃了,那里没有我的痕迹,我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那个双胞胎弟弟是陆航。

后来他说他回了缅北,那里才是他生长的地方,那里才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现在不过是用钱收买了陆航,借他的身份用半年。

夜里,他睡着了,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久久地无法入眠。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鹿城坐在树桩上修理一个木头凳子。

他的旁边,是木头做的游乐园,有秋千、滑梯,还有攀爬的梯子。

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她安静地洗着婴儿的衣服。

……

我没看清女人的脸,胸口却无法呼吸。

我是被鹿城摇醒的。

他惨白着脸抱着我,「怎么哭得那么厉害?做了什么噩梦?」

我才知道,我梦里哭得身体都在抖,而且完全止不住。

「我梦见你和一个木头做的游乐园。」我仔细回忆却只能记住片段,「那是为谁做的?」

他一下子愣在那里,整个人失魂落魄。

他没出声,我也就没再问。

21

又过了两天,鹿城说他解决了那群人,让我正常去上课。

他很忙,在忙什么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忙着撤离,因为他定了回缅北的日子。

他答应我,只要我跟他回去,他绝不动我身边的人。

于是我安下心来度过这最后一段时光。

我开始频繁地去我妈那里。

给她泡脚,给她捶背。教弟弟背古诗,给他买玩具。

也经常去我爸那里,给他买了护颈仪,督促他把烟戒了。

阿姨对我还算和善,总是弄一桌子好菜,等着我爸回家。

我给即将出生的宝宝买了浅黄的婴儿服,不知道是男是女,这个颜色应该都可以。

我还去见了陆丰,跟他说清楚了一切。

「我曾经很喜欢你,非常认真,但是现在不喜欢你,也是认真的。

「谢谢你让我拥有了一段美好的青春记忆,也谢谢你坚持找了我三年。

「如果给你带来痛苦,那我很抱歉。

「你以后好好照顾好张茜吧,她挺没安全感的,喜欢的话多说几遍,她就不会闹脾气。」

陆丰哭得泣不成声。

「冉冉对不起,你失踪那天我不是故意关机的,是她关了我手机,我不知道。」

我心里一惊,整个人愣在那里。

「她进我的房间,跟我表白,我当时很蒙,一时间没有推开她,她就拿走了我的手机关机,对不起……」

「她早就跟我暗示过很多次,我都不在意,是我的优柔寡断毁了你的一生,如果我当时推开她,就能去接你……」

我听着他口中的真相,心开始麻木。

缓了好久,我才艰难地开口:「不重要了。」

跟所有人告别完,我待在家里,想起了张茜。

小时候,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洋娃娃,我想送她一个,她却摇着头说不喜欢。

后来我的洋娃娃不见了,我去她家找她玩,意外发现洋娃娃被她藏在柜子里。

可是,我并没有怪她。

之后什么玩具,我都央求着我爸买两份。

就算她说不喜欢,我还是硬塞给她。

曾经的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好她小小的自尊,我以为把我爸爸妈妈的爱分享给她一点,她就能跟我一样幸福长大。

可是,她根本不满足这一点点的爱,她想的是要我所有的爱。

这一刻,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一段友谊里面,到底谁对谁错,我已经分不清。

我还记得她曾经陪我度过了 20 年的时光,站在我的前面保护我的样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22

鹿城终于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

晚上抱着我,他像条温顺的狗,哪里还有杀人魔的影子。

第二天他告诉我,要带我去他家吃饭。

「我妈回国了。」

我没有多问,陪着他去。

因为我知道这是他跟他妈妈的告别。

别墅里,他妈妈不停地给他夹菜,看到了我也很热情。

鹿城却没有什么胃口。

因为他妈妈嘴里一直喊的是「航航。」

「航航长大了,会交女朋友了。」

「一定要对女孩子好,不能惹女孩子哭,知道吗?」

他听着,乖乖地点头。

「怎么最近这么瘦了?」他妈妈温柔地捏着他的手臂,「也晒黑了一些。」

「妈妈都回来了,得天天熬汤给你补补。」

他妈妈看上去知书达理,温柔似水,仿佛融化了鹿城这团冰。

吃完饭,他在厨房乖乖地帮他妈妈洗碗。

他一直很沉默,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全程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他妈妈说什么他都点头同意。

可是晚上回去,他却热烈地亲吻着我,热烈到自己热泪盈眶。

那一夜,我只要松开他的手,他就突然惊醒,直到抓到我的手,才安心睡去。

临近去缅北的日子,我做噩梦更加频繁。

梦里都是他做玩具的场景,而我总是看不清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去找了我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我觉得你这种情况像是丢失了一段时光的记忆。」

「不过,会被丢失的一般都是痛苦的回忆。」

他问我要不要试试通过催眠找回这段记忆。

我摇了摇头,既然痛苦就不要再找回了。

23

从心理医生那里走出来,我碰到了张茜。

她看起来状态特别不好。

我看着她挺着的大肚子,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可是我刚走出几步,就看到转角处有几个躲着的人影。

有一个人我认识,是那天跟鹿城在巷子里面打架的人。

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

我停住了脚步。

第一反应就是让张茜走。

「怎么,做了亏心事,躲着我不敢见?那天你约他见面,又聊了什么啊?」她冲过来,还想跟我理论。

「我和你没有好谈的,你自己回去问你男朋友吧,快回去。」我催促着她。

但她完全不领情,还觉得我在挑衅,几步跑过来。

「怎么,你怕了?」她问我。

「是,我怕了。」我是真的怕了。

「左上方,一百米有个治安亭,跑过去,有坏人跟着我,算我求你。」我推着她,心急如焚。

她却站那儿不动,「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没办法了,我拉起她的手,拼命往前跑。

可是她却中途甩开我的手。

「很好玩是吧?」

刚说完,一辆面包车下来几个人,几秒不到就把她塞进车里。

「救命!有人绑架孕妇!快拦下那个车子!」我跑过去追车子。

车开得太快,我跑断了腿也追不上。

后来不远处巡逻的警察开着车去追了,让我回家等通知。

我真的吓傻了。

在家待了半个小时,从未如此坐立不安。

我很后悔,看见她就应该装不认识,直接跑,这样被抓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她。

半个小时后,鹿城赶了回来,我瘫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求他:「求求你,救救她。」

他把我扶起来,「她对你那样,你还求着我救她,你是不是傻?」

「我不在乎了,真的,鹿城,她还怀着孩子,那是两条人命!」

我害怕极了,泣不成声。

「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我,我去把她活着带回来。」

鹿城把我安顿在沙发上,去房间打电话。

然后他就出门了。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

「她人呢?」我急切地问他。

「送回家了。」

我长舒一口气。

「那你这血哪儿来的?」

「她的孩子没了。」

他有些颓丧地看着我。

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声。

他拎着我去帮我洗漱。

后来我在浴室抱着他放声大哭,他静静地听着我的哭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我。

哭完后,他告诉我他回缅北的日期提前了。

是明天。

24

第二天早上,他开车带我回了他家的别墅,把带到地下室。

「别怕,密码是你的生日,24 小时后才生效,你随时可以出来。」他安慰着我。

「什么意思?不是要去缅北?」我呆呆地望着他。

「你还真的想跟我回去?」他忽然笑了。

「冉冉,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父母的命,也没想过带你回缅北。」

「这里很安全,谁来了都别开门,警察来了都不行,除非你爸来了,你再开门,明白吗?」

「那你呢?」我问他。

「我?我去替你看看地狱,地狱环境不好,你就别来了。」他说完,在我额头印上一吻。

「那个 QQ 号是我的,登录密码,日记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忘了我这个混蛋吧。」

他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我忐忑不安地在地下室等了三天三夜。

终于在我崩溃到极点的时候,我爸敲响了地下室的门。

「冉冉,是爸爸。」

开门的那一刻,我如同重见光明。

我爸把我抱在怀里,为我遮着光。

「他呢?」我忍不住问。

我爸叹了一口气,「先回家。」

回到家,我爸给我做饭,而电视上轮换播放着爆炸性的新闻。

「警方破获一起特大跨国贩毒案,该贩毒团伙负责人于交火中被警方击毙。」

我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

他呢?

他死了。

那天他跟我告别,就是带着赴死的决心吧?

我整个人窝在沙发上,脑袋很空。

后来警察来了我家,让我以后不用再害怕。

「他没死。」警察语调低沉。

他说鹿城上次在缅北被他们活捉了,他自己主动跟警方说愿意配合警察,打击接下来一笔金额巨大的跨国交易。

「他知道这样铤而走险,被杀的可能性很大,但他很坚决,他是一心寻死的。」

「后来他的每一步棋就是奔着死亡去的。」

我麻木地听着这一切,仿佛与我自己没关系。

但胸口又有些喘不过气。

「他配合警察处理这个案子,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捅了几十刀,满身是伤。

「现在在医院抢救,存活的概率很小,你要去看他最后一眼吗?」

……

我木讷地摇了摇头。

后来警察走了,我爸每天守着我。

我妈也每天来守着我。

甚至陆丰也经常要来看我,但被我拒之门外了。

当晚警察来了电话,说他停止了呼吸。

我没有难过,也没有哭。

这明显是一个举家团圆的好结局,我却没什么感觉。

我只是日复一日望着窗口那束枯萎的满天星发呆。

25

后来我去学校正常上课,一切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陆丰去了国外留学。

张茜因为失去孩子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

弟弟上了一个贵族幼儿园。

我爸生了一个女儿。

我拿了奖学金。

就像是卸下了身上的巨石,我开始不在乎别人的议论,连回家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花店,我停了很久,最后买了一束百合。

抱着花回家,我爸在做饭。

我放下花,去上了个厕所出来。

花瓶里的花就换成了我买的百合花。

「爸,瓶子里面的满天星呢?」我愣在那里。

「刚才扔垃圾扔掉了。」我爸走过来,「都枯萎多久了也不知道扔,还是百合好看。」

我站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发疯了一般跑下楼。

我站在空荡荡的垃圾桶旁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是觉得心中空了好大一块。

我行尸走肉地回到家里。

我爸问我下楼干什么去了。

我没回答。

他问我今天考试顺利吗?

我也没有回答。

我只是失了魂一般走回自己的房间,看着那瓶娇嫩的百合发呆。

终于,他在我家的最后一丝痕迹都被清洗干净了。

终于,他在这个世界的痕迹也被清理干净了。

从此,也许只有缅北的人还会记得他当年的狠辣,他的事迹成了大家闻风丧胆的记忆。

真好。

我躺在床上,没有哭,只是沙子进了眼睛。

(完)

番外:鹿城日记

时间过去一年,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我申请了国外留学。

今天警察又来了我家里,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和鹿城有过一个孩子。

「刚抓到的犯人交代,当时鹿城和你有过一个孩子。」

我愣在那里,大脑突然不能运转了。

「孩子在哪儿?」

「孩子呢?」

我爸和我妈异口同声问道。

「孩子没了,临近生产期,胎死腹中。」

一瞬间我被消息夺走了呼吸,我伸手摸了下肚子上的疤痕,丑陋的不堪的横在那里。

我没哭,倒是我妈哭得泣不成声,我爸抱着我安慰,红了眼睛。

「大概是仇家报复的,鹿城救你回来时,孩子已经没了,你因为此事失去了大半分记忆,鹿城要求那个村子所有人都不许提起此事……」

警察后面又说了一些细节,我一句都听不见。

我的世界好像失去了声音。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脑子里面都是梦里的那个画面。

鹿城蹲在地上,仔细地修着木凳子,一阵风起,旁边的秋千荡来荡去,落叶从滑梯一路滚下去,而那个女人认真地叠着婴儿出生要穿的小衣服。

镜头拉近,女人伸手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初为人母的喜悦……

她一抬头,我看到了我自己。

……

我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走的。

我爸妈都留下来守着我。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脑袋放空,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凌晨三点我还没睡,我点开 QQ,用我的生日登录他的 QQ 号。

QQ 号显示注册日期,2021.11.22。

我点进他的空间,里面一张照片也没有。

最后的说说停留在那条:「不要爱别的人,爱我一个好不好?」

我无所事事翻了翻,最后点开了他的私密日记。

2021.09.23

宝宝,我是爸爸,今天是你的预产期。

第一次见面,爸爸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说你是个足足七斤的大胖小子。

你很好动,在你妈妈肚子里面没少折腾你妈妈。

你妈妈很爱你,她给你买了浅黄色的小衣服,她说不知道你是儿子是女儿,浅黄色都可以穿。

可是她记性不好,她忘记你今天出生了。

她很爱哭,以后你是小小男子汉,要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

2021.11.30

宝宝,爸爸又来看你了。

给你带了刚做好的小木马,还有刘婆婆做的小摇铃。

坏消息是,你妈妈最近又开始跟我顶嘴了。

好消息是,你妈妈还没想起你。

所以她没跟我一起来看你。

没想起更好,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跟爸爸一起守着这个秘密好不好?

你想她吗?

爸爸答应你下一次一定骗她来看你。

2021.12.05

宝宝,我听村里老人说,在你的每一岁生日都给你写一封信,你在那边都能收到。

可是爸爸不确定能不能每年按时写,毕竟爸爸也不确定能活到哪一天。

所以我提前写好,你提前看行不行?

妈妈给你取的名字叫鹿晨。

她希望你每一天都能看到清晨的太阳。

以后爸爸就叫你晨宝。

晨宝,今天是你 2 岁的生日。

你应该会走路了,每天都是爸爸身后的跟屁虫。

爸爸带你森林里捉虫子,带你去见最大的蛇,你是我儿子,胆子肯定比你妈妈大,对不对?

你一定不像你妈妈那么娇气,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敢碰。

城里来的百合真是难养。

还是我们山里的满天星好,随便在哪儿都能开成一大片。

以后你要做森林的松柏,长得最高最壮,俯瞰生灵。

2021.12.10

晨宝,今天是你 3 岁的生日。

在你妈妈生活的那个地方,你应该上幼儿园了。

爸爸没上过几天学,学的都是别的东西。

你妈妈是大城市来的学霸,她应该很厉害,以后你学习的问题都交给她。

今天爸爸喝醉了,又想起了你妈妈。

第一次见她,是在躲雨的棚子里,她美得娇嫩,让人忍不住想摧毁。

她的单纯和天真更是爸爸没见过的东西,所以爸爸第一眼就对她心动了。

但是爸爸从未想过把她占为己有,克制了心中邪恶的想法。

后来有人把她送到爸爸身边,爸爸很愤怒,也很崩溃。

这里不是她那样的女孩子活得下去的地方。

如果爸爸表现出对她有一点意思,她都有可能死去。

本以为她活不过一个月,没想到她像打不死的小强,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股求生的韧劲,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爸爸终于改变了对她的看法,试着保护她,爱她。

但是她的脾气倔,总是跟爸爸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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