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女主被渣后找到了真爱的文

可结亲的当下欢喜,之后却不再是。

我十二岁帮母亲管家,十四岁与萧流议亲,一直到十七岁还被母亲留在家中。

被拖大了年纪的不只是我,还有萧流。

萧老夫人心中早已对我不满,奈何我言行谨慎,让她挑不出错来,只能将仇记在整个太师府头上。

之后太师府又出了嫡妹夺姐姐亲事这样的丑闻,同这样的人家带上关系,萧夫人自觉是掉了萧家颜面的,奈何萧流对刘婉晴喜欢得很,宁愿忤逆自己的母亲也要同刘婉晴定亲。

一来二去,萧夫人已经恶极了刘婉晴,巴不得父亲这边主动提退亲。

而刘婉晴在先听到退亲两个字时,整个人还是懵懂着的。

一直到在旁边扶着她的霜儿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后,刘婉晴神色惶恐起来,随即哭着冲了出来,在父亲面前跪下叩首。

「父亲,女儿与萧郎是真心相爱!女儿不愿与萧家退亲!」

父亲先前的举动本意是以退为进,就算是萧家不挽留,至少保住些太师府的颜面。

可刘婉晴这一招,却真真称得上是将父亲的颜面一块拽了下来往地上踩。

我在边上看着正精彩,蓉儿适时递来一捧瓜子,我俩坐一块嗑了起来。

「你…你…」父亲气得指着刘婉晴的手一直在抖,好半天后才顺过起来:「你这不知羞耻的孽障!」

说着,他对周遭的婆子们一并吼出声:「还愣着做什么,把她带去祠堂关起来!」

随后他又打发走了萧家的婆子。

周遭看热闹的人群见状也逐渐散去了。

我听着一群人都走远了仍旧津津乐道:「想不到这太师府家的二女儿竟是这般不自爱。」

「是了,从前还都说她名声好,最得太师夫妇宠爱,你说说她又是何必这般轻贱自己,图什么呢?」

图什么?她自然是害怕失了与萧家的这门亲事就要被父亲送去苏丞相侄子的房中。

那样才是真正从云端掉至了地狱。

比起这一些,脸面还算得了什么?

刘婉晴算是想明白也豁出去了,只可惜她始终缺了点脑子,如今场合不对,她让好面子的父亲下不来台,自己又能得什么好果子吃呢?

刘婉晴被罚得不轻,就在我以为总算能清净些的时候,却又与她遇上了,倒是我低估了刘婉晴要恶心我的决心。

她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跪了一整夜,腿脚都称不上利索了,还要在第二日我出门前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到我的院子门前来堵我。

「昨天有仆人看见了,你是从肖二的车上下来的。」

我断然没想到,从刘婉晴嘴里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随即又听她接着说到:「先是自己做主许婚给肖大,又跑去勾搭肖家二郎,刘雯玉,你真是这世上最不知廉耻的女子。」

她恶狠狠说着,似乎要把心中无尽的怨气发泄出来。

我见她张口闭口皆是些没营养的话,便要直接越过她离开。

经过她身边时,刘婉晴忽然用尽了全力朝我扑了过来:「刘雯玉!你等着!等你一离开,这个家里就不会再有你的位置了,你再也没机会来碍我的眼,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以后你要跪在我脚下来求我!」

我被她吵得有些受不了,正要将她推开,蓉儿先过我一步一巴掌掴在了她脸上。

刘婉晴愣了一会,像是不可置信,随即声调陡然拔高:「哪里来的贱婢,竟敢这般欺我?!」

「不好意思,大小姐已经烧了奴婢的卖身契,奴婢而今是自由身,想打谁就打谁。」

蓉儿挺直了背,从荷包里掏出两枚碎银扔到刘婉晴脚下,不待刘婉晴反应便两手揣回朗声道:「听闻二小姐在府中日子过得不好,还需靠未婚夫接济生活,这点银子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是对二小姐受我一掌的补偿。」

刘婉晴从没被这样对待过,声嘶力竭朝府中护院叫喊到:「把这个贱婢抓起来!我要将这个贱婢打死!快点将她打死!」

「婉晴,你没有那样的权力妄自取人性命的。」我上前两步,轻捧起她被蓉儿捆过的面颊,指腹摩挲过她脸上肿起的指印,柔声道:「况且,若是因此误了我赴娘娘之约,整个太师府都要为你所累,你说,你会受到圣人与娘娘怎么样的处罚呢?」

处罚未必真的过重,可我的语调属实瘆人,我感觉到刘婉晴在我的掌下发着颤,掌心下移落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惹我生气,好吗?」

最终我还带着蓉儿顺利出了府门,蓉儿执意要去送我,说看着我出发才能心安。

我怕刘婉晴事后报复她,嘱咐她在我离开后便去投奔肖家。

而其余的小丫鬟们也已安顿好了,如今太师府中我的院里早已人去楼空。

我捏了捏眼前攥着我袖角哽咽不止的蓉儿,细声安慰了两句,便转身离去了。

待我登车时,我蓦然心念一动,直觉得有道分外熟悉的视线,正隔着些距离落到我身上。

我回过头,正好看见了长街外朝着我一个劲挥手的肖成业。

他笑得爽朗,张口说着一些无声的话,似是要嘱咐我对这里的一切无需挂心。

我心中的郁气彻底舒展开,朝他报之以一笑,随即撩开帘子安心入座了。

宋如织早在车厢里坐好了,此刻正撑着腮出神望向窗外。

她听见我进来,也只是不在意地回头瞧了瞧,随后又一动不动地看向了车窗外,只留给我一个写满别扭的身影。

一路上她都是这般状态,沉默着走神,她不搭理我,我也不主动同她讲话。

我一路上在心中盘算着等到了西陵寺之后的事。

娘娘只在西陵寺里待两个月,若我能在这两个月表现得足够殷勤,让娘娘多多记下我,等日后离寺时我便能去求娘娘为我与肖成业指婚,若是成功了,那之后的一切事便是十拿九稳了。

到那时候,小丫鬟们若是还想跟着我,便还待在我身边做我的陪嫁,若是有了心仪之人,我便将她们认作义妹,亲手为她们主持操劳婚事。

想到这里,一阵汹涌的情愫后知后觉在我心中沸腾而起。

我已能瞧见一个全然不同往日的人生,哪怕只尝到点甜头,也足以让我拼尽全力去奔赴了。

我终究能摆脱那些糟乱又压抑着的过往,为自己活上一回。

不仅是这样,我还想着肖大既然在意我,若是他日后是真心待我好,那么往后余生,我都要同这个真正爱我的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这是我的一个优点,我惜福得很,对于能够得到的善意从不乱折腾。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我也成了与宋如织相同的姿势,唇边挂着笑,坐在了车厢的另一端托腮望向窗外。

一直等到了西陵,我与宋如织住进了同一间房面面相觑时,我与她都还不曾说过一句话。

宋如织像是在和谁闹着别扭,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气。

我虽是一头雾水,但心想终归得罪她的人应当不是我,便在整理好床榻后就枕着蓉儿一针一线为我绣出的软枕阖上眼休息了。

到了后半夜,我又被宋如织摇晃醒,就着入户的月色,我能看见她眼底的憔悴,这姑娘怕是前半夜根本不曾沾过枕头。

此刻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纠结了好大一会,才别扭着开口:「你今日离家,刘锦州就都不来看一眼?」

「我与他关系不好,他来不来我都不在意。」我说着,抬手掩住口打了个呵欠就又要躺下了。

「等等。」宋如织见状连忙将我捞回来:「我还没问完呢!你跟我讲讲,刘锦州他近来在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有些脾气上来了,整个人裹住被子朝后一翻,便又滚回到床榻上。

宋如织不死心,还在身后攘着我,被我挥着手臂拂开。

「真不知你长得人模人样,是怎么瞧上他的。」我将头闷进被子里嘀咕一句。

宋如织倒是沉默了好一会,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我又要再度睡过去时,便听见她干巴巴的声音响起:「就…从前只是有些在意,后来身边人都跟我说他好,我又得不到,便成了执念了。」

她听起来有些心烦意乱:「反正感情的事不就是这样乱七八糟,况且少年人最爱瞎折腾,我也是折腾我自己,偏偏去想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她整个人泄了气,直接在我的榻边坐下,过了一会,又伸手隔着背子来戳戳我:「刘雯玉,你就这么睡了?不说点什么?」

我被她折腾地有些生气了,拱着背子坐起来一口气同她将话讲完:「首先,别人都跟你说他好可能是因为你先开口夸过他好,至于他本人是个什么玩意你自己长了眼睛心中应该有评价,少年人是爱折腾但不代表就应该将自己往废了折腾。其次,上到你父亲母亲下至你身边姐妹兄弟,哪一个不是真心实意爱护你,觉得你是他们天大的宝贝,又何必去为了一个对你横眉竖目毫无风度的男人弄得自己忧郁烦闷,这是在轻贱那些爱你的人。」

「最后,你要是再扰我休困,我明天我就将你钉在门板上要你整日出不了门!」说完这句,我闷头倒下。

宋如织是这么被我唬住了,愣了好半天,最后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她的床榻上。

等到了第二日时,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分明多了几缕敬畏。

我来不及管她,匆匆梳洗过后,便去往中庭做早课,之后便是去佛前焚香诵经祈福。

我自以为去得足够早,定能给娘娘留下一个好印象。

等到了时,才发现娘娘竟已在佛前跪坐了一整夜,她一身素衣,手中挂着一串菩提子,周身香烟缭绕,娘娘阖着眼,面色慈悲又虔诚,正如一尊圣洁的菩萨。

她发现了我,朝我慈爱一笑,随即伸出手来:「你叫雯玉,对不对,好孩子,到这边来。」

我小步快走到了娘娘身边,先向娘娘端正行了礼,才在她身旁坐下。

随后我便同着娘娘一起诵读经文,这一次,我绷直的背变低了一些。

我在娘娘与佛祖面前,为自己心中的那点算计自觉羞愧。

就这样,我跟在娘娘身边,度过了初到西陵寺的前一个半月。

中间发生了一道小插曲,有从黄州逃命来的灾民,浑身是伤地闯进了西陵寺。

当时的我与一众贵女们正在佛前诵经,众人乍见了陌生男子,皆被吓了一跳,还是娘娘叫来了护卫将人看住,又去唤来了御医。

那人闯进来时,几近气绝。

御医将他唤醒,也不过是气若游丝吐出了几句,便再度昏睡过去。

也是那时,我才知晓,黄州的灾情,已经到了要百姓易子而食的地步。

可是圣人明明三开国库,拨齐了赈灾的银两下去。

当夜,住着那灾民的西北角屋子便莫名走了水,火势一路窜到我们背后那一排屋子,宋如织被惊醒后直接穿着亵衣,将我就着榻上的被子一裹一道扛了出去。

待到我醒来后只能将她裹进同一条被子里,我俩在院中坐了半夜。

万幸的是烧毁掉的是我们隔壁那间空的屋子,我和宋如织的行李都还在。

但有人纵火到了西陵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娘娘要立刻摆驾回宫。

临别时,她将我叫到了跟前,如母亲般温柔轻抚过我的发顶,轻声开口:「好孩子,这些日子来,你的表现本宫记在心中,你有所求,告诉本宫好吗?」

我一时间眼眶变得湿热,一开始我是存了献殷勤的心思,可之后却是因为真心钦佩娘娘,愿意同她一起为百姓出力。

到现在娘娘同我说,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原来,即便不去刻意表现和争取,付出的努力也是可以被看到的。

我忍住有些酸涩的呼吸,在娘娘面前再度跪倒,请求娘娘为我与肖成业赐婚。

「本宫答应你。」娘娘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摆驾还朝了,那灾民也被一并带走后。

娘娘离开后,我依旧不敢惫懒,每日潜心礼佛,只愿佛祖能感知到我心中诚意,结束这连月来的旱情,让那些颠沛流离的百姓们有家可归。

蓉儿同我来信,说肖成业在京中组织了义捐,带着肖家的商队亲自去了趟黄州救济。小丫头们都纷纷捐了款,连那个混不吝的刘锦州都将自己半年的月例全捐了出来,总算有点担当的模样了。

肖成业在黄州时见到了很多事情,回来的路上便出了意外,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受伤颇重,怕是今年都不能够再外出了。

随后肖成业的信也到了,跟我说蓉儿讲的话都是在逗我玩,要我莫当真。

我将那两封信捏在手中看了又看,心头有些发酸,最后翻出我在包裹中的盒子,珍而重之地将它们收藏好。

从那之后,肖成业便时不时给我来信。

肖成业有钱,能买到大多数人不能知道的信息。上京中发生的事,几乎是由他一样不漏地转述给我。

从他的信中,我得知了刘家如今和苏家成了干亲,刘怀光做了苏丞相的侄子的结义兄弟。

父亲终究还是搭上了苏家这一艘大船,这也是必然之事,从他当初被圣人敲打过后仍旧一心想要将我送入丞相府中时我便明白,他早已和苏家有了更深的利益捆绑。

刘家一时间在上京城中炙手可热,刘婉晴和萧流的亲事也再度稳定下来。

人人都羡艳太师府,既得圣心,又有苏丞相荫蔽。

刘锦州却在这个时候,选择在一个夜中,收拾了行李从刘府侧门悄然离去。

他给母亲留了告别信,在信中说他要去往边塞从军,前半生中他做尽混蛋事,又是个懦夫品性,连长姐这样的女子都不如,简直枉为男儿。而今他要离开父亲为他安排好的前程,亲自去找寻此生想要追寻的东西。

母亲捧着信哭了很久,她在家中日夜挂心刘锦州,生怕他在边疆遭逢不测,一时间人都苍老了许多。

而刘怀光正是得意时,他在苏丞相身边办事,被周围人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相比之下,刘邝知却是彻底被忽视了,肖成业的人留意到他与父亲的政敌们过从甚密,想必是想要用一种新奇的法子引起父亲的注意。

等入秋后,气候终于转凉,上京城中迎来了久违的大雨。

而自黄州微服私访归来的圣人也带着满腔的愤怒回到了宫中,一口气处理了许多人,可那些人不过是些喽啰与替死鬼。

到这里,我便忍不住好奇了,回信问肖成业,你又如何得知那些人不是真正的主谋。

肖成业这一次的回信很简洁,也很沉重,他说:「因为我到过那里。」

肖成业是商人,懂得审时度势,趋利避害。自他回到上京之后,便一直是沉默着的,这也让他保全住了性命,后续没有受到更多伤害。

我忧心肖成业,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倒是听说萧老夫人被我和刘婉晴两个人耗她儿子耗得晦气了,一直催促着刘婉晴过门。

可是长女未嫁,刘婉晴又如何能够与萧流成婚?

或许是得了娘娘的许诺,肖成业在信中大胆起来了许多,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同我说着情话:「敢问刘大姑娘何日能入我肖家大门。」

我还没来得及回信,就让一边探头探脑地宋如织夺过了笔,没好气地几笔回到:「等鸡啄完了米山,狗舔完了面,烛火烧断了铁链再说。」

宋如织得意洋洋地替我将信回了,这一次肖成业的回信更快,他是知道我的笔迹的,这次的回信里的话是直接对着宋如织说的:「某族中饲犬三百只,鸡五万只,冶铁庐不知凡几。只要刘大姑娘点头,十座米山面山也不过瞬息之事。」

这可把宋如织脸都气绿了,直接缠上我手臂一个劲地生闷气:「有钱又如何,他又不能立刻像我这样抱着你。」

我被这丫头层出不穷的怪操作搞得哭笑不得。

等到了冬日,寺中清寒起来,京中的炭火还没送过来。

纵使大家都将冬衣穿在了身上,总还是都觉得有些难熬的。

也是在这时,清冷偏僻的寺外忽然响起了卖炭的吆喝声,我们一股脑地跑出去看,远远的,却见着肖家商队的标志。

这是刚才西域走商回来的一队,带着上好的金丝炭,听了家主指示不知为何偏生绕了好大一个弯路从西陵这边过。

「现在我们是明白了,家主是要我们给未来主母送炭来了,这我们又哪里敢收银钱?」

价格昂贵的金丝炭被一筐又一筐地被卸在了西陵寺,肖成业也算是在宋如织面前豪橫了一把。

用人手软,宋如织再不好说肖成业坏话,只能在旁边咕哝着:「就,勉勉强强能配得上你了吧。」

从此往后,肖家的商队从京城出发,总要先绕行西陵,将带出的好东西在西陵寺卸下一部分。

于是我在寺中亦能吃上应季的果蔬,称手的笔砚。至于那些昂贵的衣裙首饰,我依旧是回绝了的,我不能忘却娘娘对我的教诲,在庙中祈福,一身灰袍足矣。

等到留待期满,我和宋如织在回程的路上依然同坐一车,在车中她湿了眼眶。

「刘雯玉,日后你嫁了人,也要常记得给我捎帖子,我倒要亲自上门看看,他肖家修得是有多么豪横气派?」

「你要是实在找不着人玩可以继续去欺负刘婉晴。」我诚恳地向她建议,被她在小臂上捶了一拳。

倒是临别前,我有些担心她的前程,问她是否还对着刘锦州不死心。

想不到这回,宋如织却是将头昂得高高的,听到刘锦州的名字就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欺负过我姐妹们的玩意,还想让我将他看上眼?做梦。」

我了解她的品性,这回是真正放心了。

肖成业带着人来接我,在他身后,莲蓉酥,桂花糕,驴肉火烧和麻婆站成了齐齐一排,我脚步刚一抬就被她们团团围住。

豆腐嫁人了,肖成业替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但并不一次性给清,而是要她每隔两个月,去肖氏的钱庄上去兑。

要这样一直满三年,确定了夫家殷实纯朴,待她是真心好的才行。

我与她们闲话一会,便要去宫中见娘娘了。

到宫外时,又好巧不巧碰上了和萧流一起的刘婉晴。

萧流避嫌,见着我只是远远颔首致意,刘婉晴却不知是抽了哪根筋,酸里酸气地冲着我开口:「西陵寺的风霜果真煞人,姐姐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

「是了,祈福诵经自求一个苦修与诚心,若不然,也难感天动地。」我说得淡然,旁人听了这话,看我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敬意。

刘婉晴面色难看了几分,还没来得及讲话,宋如织的声音就到了。

「这话说得对,从没听过哪个人去西陵礼佛还能珠圆玉润回来的,刘妹妹天赋异禀,若非当初宫宴寺前夜突发恶疾出不了门,想来倒是可以一试。」

漂亮!我忍不住在心头赞上宋如织一句。

萧流如今对待刘婉晴的态度也暧昧起来,听说他夹在刘婉晴和萧老夫人中间左右为难整整两年,对刘婉晴已无了早先的情谊。

若是在从前,他定时着急忙慌第一个冲出来替他的好妹妹出头的。

可现在他也只是沉默了一会,才冲我们开口道:「二位小姐为国奉献,自是高格。婉晴年幼不知礼数,冲撞了二位小姐,还请二位小姐见谅。」

我不做声,宋如织也不正眼瞧他,她走过来挽起我的手臂,嗤笑道:「就这还年幼呢?和这种眼盲心瞎的玩意废什么话。」

说完她便拉着我进宫了,一路上,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如当初一般,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两年未见,娘娘依旧慈爱温柔,站在圣人身边,依旧像一尊圣洁的菩萨。

我与宋如织和一众贵女复命之后,被娘娘留着说了些话,便各自回家了。

因着娘娘的指婚,我还是从刘府中出阁。

纵然父亲千百个不愿意,却依然给我备下算得上丰厚的嫁妆。

肖成业请人算了最近吉日,迫不及待就要将我迎回家。

刘婉晴也同样是等得急了,恨不得我回家第二日便又走。

只是真到了那一日,她见着了一身锦衣,骑着高头大马陪肖成业来迎亲的肖纵,蓦然红了眼眶。

太师府嫁女的阵仗大,肖成业更是重金下聘,长长的一队人,抬着聘礼,绕城走了数条街,队伍依旧不见个头,等到后面,他更是直接叫车马驮着,跟在人后面游街。

肖成业平日里抠得很,今日这一豪横,才让上京城中的人对肖家的财富有了新的认知。

父亲也难得脸上带了点笑,似乎觉得总算挽回了一些颜面。

只是很快,在我与肖成业准备拜堂的时候,小厮来报,说那些聘礼全部入了肖成业在京外给我置办的三座宅子中,一根毫毛都没能进刘家。

我没忍住,在红盖头下笑出了声。

佛祖原谅我。

而父亲气得直接当场拂袖离去。

这更好了,我本就不愿意跪他。

父亲走后,肖成业背着我,跨过家门,走进喜堂中。

我与肖成业拜过天地,拜过母亲与公婆,在行对拜之礼时,我看在他掩在袖下的手紧张得都在抖。

忍不住伸出手掌,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肖成业回握住我,隔着丹红的盖头,我们同时牵起唇角。

之后我被送入洞房中,捏着喜帕坐着估摸要等上些时候时,门却突然开了,随即听见屋外的小厮一直在喊,大郎叫人撒钱了,诸位快去前堂领。

闹洞房的人一下子走了个干净。

而肖成业,就这样直直向我走过来。

盖头被揭落那刻,我抬起头来,烛火点映着眸光,我与他相视而笑。

肖成业俊朗的面容上飘着一抹浮红,想来即使撒了钱也还是被灌了不少酒。

「饿不饿?」

我点点头。

于是他就这样在我身旁坐下,手伸进袖中摸了半晌,拿出一袋油纸包了的牛肉片,递到我跟前。

新婚之夜,我俩就着龙凤烛的光火在这吃烧牛肉。

吃到一半时,肖成业才想起刚才将喜婆赶走了,还没人指引我们喝合卺酒。

肖成业又连忙去把人叫回来。

那喜婆进来时一脸的尴尬,强撑着欢喜,将酒为我二人斟酒。

臂弯交错那一刹那。

肖成业在我眼前温声低语,他说:「娘子,我这一生都要对你好。」

我与肖成业成亲半年后,丞相府倒台了。

当初黄州被贪去的赈灾款,一直是圣人心中的痛。

尤其是他亲眼见到有百姓被饿到绝处,挖地上的干泥吃将自己活活撑死后。

回来之后,圣人夙夜难寐,多出不少白发。

而今灾银的去向总算弄了个明白,那一笔笔为百姓求生路的钱款,变作了苏丞相及其宗族子弟们身上的金丝绣线,杯中的琼浆玉液,和府中随处可见的歌舞伎眼下的泪。

圣人震怒,苏丞相被抄家,斩首于东市。

与丞相府过从甚密的太师府也受到了牵连。

父亲被革职流放,而好巧不巧,他流放之地正是他当初来的地方:青州。

当年他踌躇满志登上赴京师的车马,而今再回故乡依旧满身落拓。十几年春秋,不过是浮生一场幻梦。

而更令他诛心的是,那些记录着他罪行的诉状是由他的亲儿子刘邝知递上去的。

刘邝知功过相抵,留在了上京,可惜他心比天高,不惜靠出卖自己的父亲换来上头青眼,却也在刘家失势后一生没能翻出什么水花。

刘婉晴不愿意跟父亲回去受苦,在太师府倒台前夕收拾了包裹连夜奔去了萧家府上。

奔者为妾,从前争着要当众人心中宝贝的刘婉晴如今做了萧家府上无名无姓的妾氏,萧流这一次,也没有再为了她顶撞萧家老太太,而是直接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之后又听说刘婉晴不甘就此沉寂,尝试在萧流那复宠无果后,又想要趁着出门上香的机会去勾搭肖二。

可惜她苦心制造偶遇,却连人都还没来得及见上就被萧府的婆子们捉了回去。

听说是狠狠挨了几顿板子,之后就再无她的音讯了。

刘锦州依旧没回来,他从去了军中之后就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被父亲倾注了满身心血的刘怀光,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锦绣前程一夕消散的事实,在家中一个劲地撒脾气摔打东西,之后回过神来便一蹶不振。

从头到尾,只有母亲对回青州这个安排似乎还觉得满意。

临别时我去送她,悄悄往她手中塞了百两的银票。要她好好收着,终究要学会着自己去打点一切了。

父亲回到青州时,撞上了当初从黄州逃难来的灾民。那些人恨他至深,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

父亲被围打了一番,关键时刻,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丢下了他,自己躲去一旁。

等回家中之后,他便病重了。

即便如此,也日日有人上门叫骂,闯入房中指着父亲鼻子啐在他脸上。

父亲这一生最好颜面,从不曾想他晚年会是如此境遇,没撑着半年人便去了。

或许他到死都还不知道,当初圣人之所以揪出了他,便是因着圣人在巡游城郊时,听见了被侵占了良田的农夫在那叫骂着刘豚苏狗。

圣人亲自授下的父母官成了百姓口中猪狗不如的东西,圣人警戒,随后丞相府和太师府便被查了。

父亲从前跟我说,名誉是能夺人性命的,可之后他又说,只要权势够重,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究是父亲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尤为讽刺的一点是,他离去之后,母亲的日子反而好过起来。

家里就一个不成器的刘怀光要她操劳,上面也没个成日辱骂自己的婆婆要供养。

当她将钱财大多数都用在自己身上时,才发现钱原来是够用的,管家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难。

又过了两年,我和肖成业生下长子寻儿,母亲知道了,托人从青州捎来了一些特产表示问候,肖纵初当叔叔,对这小孩喜欢得紧,天南海北的去淘新奇玩意给他做玩具。

后五年,孩子被肖成业塞给了婆母,带着我满天下的游玩。

途经青州时,母亲曾远远来看过我们一面。她见着我身上鲜亮的衣裙,手指死死捏着腰前的围布,迟迟不敢上前。

肖成业要拿钱给她,被她推拒掉了。

倒是一旁的刘怀光看直了眼,恨不能直接上手来抢,他如今和从前相比,依然是个废物,只是从混得好的废物变成了落魄废物。

刘怀光看起来是穷疯了,可在他望见我和肖成业身后两队车马的护卫,终究什么动作都不曾有。

等回到了京中,肖成业的故友来找他喝酒,席间那人朝他打趣到,说他是个怕老婆的,这样成何体统,硬要塞两房貌美的妾氏给他。

我凉凉地朝暼去一眼,肖成业整个人都僵住了。待到我将手中杯子往桌上一撂,他立马从座中蹦了起来,直呼着我不是,我没有,我身上多出三文钱都是交了娘子的,哪有钱去找貌美的妾氏。

他那朋友见他是彻底没救了,喝上几杯后就飞快跑了。

当天晚上肖成业没能进我房门,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到宋如织整个人坐在我榻边,她趴在我肩头上,环住我的手臂得意洋洋暼着肖成业冲我开口道「你跟姐妹们走,把他踹了。」

肖成业哪里听得这话,三两下扒开宋如织换他自己坐我边上趴着我肩头:「娘子不走,娘子就留在这。为夫还要待娘子好上一辈子。」

我想了想,浅浅勾起唇角朝他开口:「那就看夫君的表现了。」

全文完。备案号:YXA18kbjEj6uPBbed14UgE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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