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女主比较理智的小说?

暖融融的春风吹过,西湖边的垂柳抽出嫩绿的小芽,随风轻摆着腰肢。

殷九逸背着我,看着湖边的风筝说:「等家里收拾妥当,我带你放风筝去。」

「好。」我凑近他的脸亲了一口:「你真好。」

恨玉提着包袱三步并做两步走在了我俩前面,脸上写着:「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殷九逸赶紧对着身后的李统领说:「李大哥,你快跟上,我们莫要走散了。」

我搂着殷九逸的脖子,眯着眼睛嘻嘻地笑。

阳光暖暖,风也和煦,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

殷九清乘上了骄辇,大军朝着万安寺方向进发。

他忽然想起临行前,他问章秋荷要不要与他同去,她轻轻地摆了摆手,难得乖巧,甚至还小小地笑了一下,声音软软糯糯的:「太子哥哥,再见。」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殷九清心间淌过,像是甘霖洒在了久旱的大地上,他的心都因此悸动震颤,好似她终于肯将全面封闭的心门打开一个缝隙,好像他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机会。

整个祈福期间,殷九清都有些魂不守舍,不是插香烛时慢了许多,就是住持问话的时忘了回复,齐梅跟在他身旁提醒了好几次。

殷九清羞于承认,可他就是想秋荷了,尽管只分开了一会儿,尽管她从不肯正眼瞧他。

因为早上的那句「太子哥哥」,他一整天都像是踩在棉花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只有在求他的时候,才会喊他太子哥哥,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四个字偏偏像是长了小钩子一般,勾得他心痒。

他想见到她,哪怕她不说话,哪怕她瞪着他。

殷九清怀着这种汹涌的情绪,面上却一派平静地吩咐抬骄辇的人说:「朕还有折子要批,脚程快些。」

回了宫,他抑制着雀跃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长华殿。

等待他的只有一座湿漉漉的、乌漆嘛黑的宫殿。

他们说,他的秋荷用完早膳进屋里小憩,长华殿忽然走了水,秋荷死在了大火中,只给他留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他不敢相信,明明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忽然之间,所有人都告诉他,秋荷死了,秋荷不在了,这要他如何能信。

他的母后站在一旁随口说道:「许是早就存了死志吧,次次见她,她都苦着脸。」

殷九清脑中的弦骤然崩裂,原来如此,原来她早上古怪的道别竟是此意,她同他说:「太子哥哥,再见。」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原谅他,她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殷九清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养心殿,他想起他略带强迫意义的吻,他威胁她,他向她索吻。

是不是不应该让她去见殷九逸?

她见了殷九逸,受了爱而不得的苦,她熬不住了,所以要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殷九清发了狠,将案上的奏折悉数扫落在地,他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上,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他在空旷肃穆的大殿里痛哭出声。

他说好的要弥补,可她就是不要,她心里装了别人了,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他们以往也是有过好时候的,怎么如今再也回不去了呢?

殷九清想起了他青葱的少年时光。

章太傅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老师。

他常去章府,也总能听章锦灿同他提起那个讨厌的庶妹。

殷九清从未见过那般漂亮的女子,脸上清纯与艳丽并存,眼角上扬带有媚态,嘴唇薄厚适宜,唇珠明显,又俨然是少女清纯之感。美目流盼、朱唇皓齿,令人不可逼视。

他自小遵圣人训,心中对妻子的期许也是端庄知礼、敦厚贤淑之流,从不敢对秋荷有他想。

但章秋荷实在和殷九清见过的姑娘太不一样了,她身为庶女却总是挑衅身为嫡女的章锦灿,次次让章锦灿吃瘪,总是挨打却总敢再犯。

她的身上有一种张扬肆意的美,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他不曾有过的东西。

身为太子,他自小便被教导着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他不敢将喜怒形于色;不敢不用功;不敢不遵圣人训,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的父皇、母后对他寄予众望,他们要让他成为表率。

他小心翼翼地活着,太子的壳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桀骜不驯的章秋荷突然闯入了他的生命中,他觉得她那么特别,她笑着唤他「太子哥哥」。

后来,她被李荣川欺负,他愤怒。

她下药,他生气。

他气她不自爱,他气她妄自菲薄。

此前,皇后多番提及给殷九清找侍妾,都被他一一拒绝了,那是殷九清的第一次,也是秋荷的第一次。

他口不择言地训斥了她,后来又后悔同她说了重话,火急火燎派暗卫给她送药。

她在风雅场所跳舞,他更是气血翻涌,心里想着不管她,却还是没忍住让暗卫给她送去银子。

殷九清渐渐明白了,秋荷真的没有选择,他是真的心疼她。

那时的他太过懦弱,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意,不敢将喜欢宣之于口,不敢叫别人揣测了自己的心意,更不敢给她承诺。

后来秋荷被章锦灿下了药,送到了他的床上。

其实那夜他尚存着几分清明,她乖乖在他怀里睡着,双颊飞红,他忽然便贪起欢来。

他喜欢她,他想要得到她。

他对自己说,不如就借着酒劲放纵一回吧,明日之后,他来娶她,他来保护她,他会对她好。

自那以后,殷九清抑制不住地欢喜,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吼吼地跑到她的卧房看她。

她穿着一袭青色的纱裙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很乖,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多久她又皱了眉头,似是很不安稳,殷九清蹑手蹑脚坐在她的床边,做贼一般摸摸她的眉毛,捏捏她的脸颊。

眼看着她马上醒转过来,他又像受了惊一般抽回手,正襟危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殷九清的欢喜是藏在袖子下微微颤抖的手。

他不善于说甜言蜜语,他想表示,他也喜欢她的,他看着满池的荷花,心中微动,试探着低下头想亲一亲她。

她瑟缩了,殷九清的心绪瞬间跌落谷底。

她主动搂着他的脖子亲他,殷九清的一颗心又怦怦跳动起来。

她害羞地瞧着他,不是蓄意勾引他的眼神,是一种懵懂的、羞怯中带着不安的眼神。

像是有羽毛在殷九清的心间挠啊挠,他是真的喜欢她,就是想常常看看她,就是想腻在一起,光是看着她就很高兴了。

他拥紧了她,细细碎碎地吻她。

他知道娶她很难,他义无反顾。

他不在乎他的太子妃是谁,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只要太子侧妃是秋荷就好了。

可是后来,秋荷有了身孕,她竟害怕殷九清杀了孩子,殷九清又生气了。

他总是生气,对秋荷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后来又总是很后悔。

谁也不能想到,后来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想着去办差回来,父皇就会把秋荷嫁给他。

恰逢秋荷的生日,他想着要给他的秋荷过生辰,他跑死了几匹马,日夜兼程地赶路。

可是一回来,一切都变了。

他的母后替他杀死了孩子,他的皇兄横刀夺爱,夺走了他的秋荷。

最令殷九清心痛的是,秋荷也误会他了。

他到底该怎么同她解释,是说全是他母后的错?是说他真的不知道?

殷九清站着说不出话来,他怎么能说出口。

他是孩子的父亲,孩子没了,他也痛彻心扉。他抓着血衣去找她的母后,她母后说得他哑口无言。

好像一切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

他注定要失去秋荷了。

可是怎么能甘心呢,明明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殷九清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喝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好像又对秋荷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再后来,他变得面目全非,他变得不像自己,他低三下四的求她爱一爱他。

他用尽心机逼迫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那时,秋荷的心里只装得下他的皇兄了。

她宁愿死都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殷九清总是在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明明一开始秋荷该是他的妻子。

纵然不能给她太子妃的名分,他会将她视作唯一的妻子。

后来再怎么强求都强求不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上天给了他无上尊贵的身份,他什么都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怎么也得不到。

殷九清总是做梦,他梦见秋荷搂着他笑,同他说:「太子哥哥,能嫁给你真好。」

他梦见她含羞带怯地亲他,不好意思地说:「太子哥哥,我喜欢主动。」

他也能梦见她跪在他的脚下,流着泪向他求饶:「太子哥哥,我错了,我当年不该勾引你的,你放过我吧,我有爱的人了,我永远也不会爱你。」

梦醒,殷九清抱着秋荷留在宫里的小黑猫学着梦里那人:「我永远也不会爱你。」

「陛下,柳侍郎在外面候着了。」

殷九清收拾了一番思绪:「让他进来吧。」

说罢,他将小黑猫放在桌案上,小黑猫探着头四处巴望,突然跳下桌子跑走了。

柳朝明刚被擢升为刑部侍郎,特来谢恩,看见上蹿下跳的小黑猫,忍不住开口:「陛下,猫不宜过肥。」

殷九清扫了一眼小猫说:「它年纪大了,朕不想再过多约束它了。」

两人静寂良久,终是殷九清先开了口:「她好不好?」

「她很好,第二胎是个女儿,安王挺高兴的。」

「你觉得朕怎么样?」

柳朝明有些错愕,随即垂下了头:「陛下是贤明之君,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朝中人心归一,正是蒸蒸日上之象。陛下功勋卓著,必将青史留名。」

「那她为什么不选朕?」

柳朝明将头垂得更低,声音也低了下去:「从来都只有她想要不想要,这跟您好不好无关。」

殷九清颓然坐进椅子里,只觉得遗憾的事情那么那么多,错过了她已经有很多很多年。

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殷九逸给午睡的秋荷盖好了薄被,刚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听到床上的人皱着眉头小声咕哝:「殷九逸,你不许碰我了。」

殷九逸面上有些发热,小别胜新婚,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这么说也有些不对,昨晚是他们的第一次。

十七岁之前,殷九逸不会想到,他与心爱之人的第一次会发生得这样晚。

那是他的青葱时代,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他拥有无忧无虑的日子,令人艳羡的容貌,无比尊贵的身份和最疼爱他的父皇。

他那时也曾无比期待,娶上一个漂亮的妻子,带她云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

谁知,他身边最亲近的侍女狠狠打碎了他的愿望。

那命侍女叫佩云,本是他母妃宫里的人,自她母妃故去后,便一直在殷九逸身侧侍奉。

佩云比殷九逸大了十二岁,殷九逸唤她:「佩云姑姑。」

殷九逸尊她敬她,将安王府一应事务全都交给了她处理,他怎能预料到,最终她竟做出那样的事。

那时,他刚过十七岁,皇帝要给他选妃。

许是无法忍受王妃进门后的大权旁落,又或者因为些其他的原因,佩云对殷九逸犯下了罪孽。

她给她他喝了暖身酒,然后爬上了他的床。

她长了他十二岁,整整十二岁,他一直将她当成是长辈。

他无法接受,最亲近的人算计了他的清白,只因贪图他的权势和地位。

他无法忍受,他视为长辈的佩云姑姑竟对他做出这种事。

她以为凭着她服侍多年的份上,殷九逸不会对她怎样,她错了。

殷九逸并未饶恕,他亲手杀了她。

自此,他陷入了长久的梦魇,他总是梦见佩云照顾他的点点滴滴,还梦见他举着剑一把刺死了佩云,整个梦里都是血腥的红色。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他再也不想娶王妃了。

十八岁那年,殷九逸的表妹求到他的跟前,哭着说不想嫁人,她求他娶她。

殷九逸想,若是娶了陆语容,他便不能回头了,以后若真的遇上心仪的女子,他不能娶她为妻了。

陆语容给他跪下,抓着他的靴子声泪俱下陈情,将她和方恨玉一事和盘托出。

她向他坦白,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她不想同她分开。

殷九逸认真想了想,他愿意成全她们为世俗所不容的爱。

十八岁的那年,殷九逸娶了亲,一下子娶了两位。

一位叫陆语容,一位叫方恨玉。

一位叫他表哥,一位叫他王爷。

他将二人视作妹妹,带着她俩各处去玩,得了个风流不羁的名号。

时间一晃就是很多年。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他在如意楼邂逅了一位漂亮姑娘。

那是一个穿着水青色衣衫的姑娘,鬓间低低插着两只木兰,眉目间隐有哀愁,浑身上下更是有一种琉璃易碎的美感。

垂珠遮帘掩住了她的半张脸,却难掩其凝脂之肌肤、纤盈之体态。

美,真是很美。

现在脑海里的细节依然清晰,那是他初遇珠珠的场景。

他娶过她一次,很庆幸,她现在还在他的身边。

思绪被狗叫声打断了,不知不觉间,殷九逸已经撑着伞来到了恨玉的院子里。

一只小白狗正汪汪汪汪地抱着布老虎撕扯。

那是到了临安之后,恨玉自己在狗市上买的。

「表哥,外面雨还未停,你怎么来了?珠珠没和你一起来?」

「她睡了。」

殷九逸坐下,声音沉沉:「恨玉,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想给珠珠一个名分。你知道,章秋荷已经死了,她现在无名无分地跟着我,邻里街坊都以为她是我的小妾。昨夜我们成了真正的夫妻,我还想要一个孩子……」

方恨玉心里闷闷地难受,她知道,语容的王妃称号保不住了。

若是容许殷九逸再次娶了秋荷,是不是没人会记得语容了,没人会记得语容曾经做了五年的安王妃,没人会记起有个叫陆语容的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可她有什么立场拒绝呢?当年是殷九逸帮了她们,让她们有了五年神仙一般的美好时光。

死者已逝,总不能不顾及活人,王妃的位置是时候该还出去了。

两行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方恨玉急忙擦去了,挤出了一个笑说:「如此,理所应当。」

殷九逸瞥了方恨玉一眼,他知道她眼神里的无奈。

可他没有办法,他想给他的妻子一个名分,他要给他的珠珠一个名分。

她是睡在柔软的棉花里都会害怕的姑娘,她那么缺乏安全感,他在很久前就已经暗自发誓,他会缓慢地、坚定地爱她。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才又在一起,他爱她,想把一切都给她。

两人的亲事最终定在了五月初。

合婚庚帖上的名字是殷九逸和尹秋荷。

尹秋荷是章秋荷的新名字,本来殷九逸给她想的新名字叫尹明珠。

「明珠」是秋荷当年自己取的,至于「尹」,则是殷九逸的小心思了。

殷九逸本以为秋荷会喜欢这个新名字,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同他说:「还是叫秋荷吧,以前我对荷花有莫名的偏见和敌意,莫名其妙讨厌了我的名字好多年,如今能坦然面对了,丢掉这个名字总归可惜。以后我便是尹秋荷,也是你一个人的珠珠。」

殷九逸温柔地将她拥住了:「好。」

大婚当天临安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来了,安王府外的流水席一直摆了七天。

参加过筵席的人都说,安王妃花容月貌,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安王和安王妃站在一起,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殷九逸,你听见了吗?都说我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秋荷兴高采烈地扒拉着殷九逸:「他们说话真好听。」

「珠珠,你都不困吗?」殷九逸闭着眼睛,将秋荷搂进怀里:「快睡吧。」

「我还想要一只猫,以前元宝还给我按摩呢,你再给我买一只好吗?你别睡呀,你陪我说说话?你就这么困吗?」

「不困,那我们?」殷九逸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贴着秋荷的耳朵低语。

秋荷有些慌了:「怎么又…… 你变了,以前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你搂着我睡觉,从来不会动手动脚。」

「我那时候,还是太年轻。」

「那我们明天出去玩吧,去看看猫,不买也行。」

「好,那我们现在……」

「那好吧……」

就这样,秋荷很快便有了身孕。

殷九逸一直盼望是个女孩儿,让绣娘做了一堆女童的小衣服。

孩子生下来那天,他傻眼了,坐在秋荷床边拿巾帕给她擦汗,嘴里还说着:「没关系,男孩子也不是不能穿粉色。」

秋荷笑嘻嘻地晃着他的手附和说:「好,都听你的。」

方恨玉忍无可忍,顺手将一叠绣好的小肚兜扔在床上,跟着抱孩子的乳母走了,走的时候还低吼了一声:「真是够了。」

  • 完 -

□ 一川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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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耳
在一起后,我融入不进他的朋友圈。

他有一个认识了很久的女生朋友。

最开始,我并不介意。

直到那天爬山遇暴雨,人流分散,他在焦急中看到走丢的她被别人背回来,脸色倏然铁青阴沉。

我意识到,他吃醋了。

我和霍知是去年大二的辩论赛认识的。

当时我是正方,他是反方,同是四辩,他输给了我。

比完当天的庆功宴,他单独将我喊出去,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尤佳子,我记住你了。」

过后他便经常出现在我面前,慢慢的,我身边的朋友也都知道了他的存在,还经常会开我和他的玩笑。

但他不曾对我说过什么。

直到大三那年国庆,我被一个大四学长大张旗鼓地在楼下告白。

我没下去,却接到他给我的电话。

他约我去学校的情人桥。

如果说学长的表白对我而言是负担,那么他的邀约便是莫大的惊喜。

等了好久的,惊喜。

学长被舍管赶走后,我应约去了情人桥。

他已经在等了。

秋末,天凉。

不知等了多久,都没离太近,我便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意。

他问我:「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学长?」

我说:「我在等另一个答案。」

他看我许久。

「上次你说你也是南高的,我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早点认识你,所以现在我不想再放过这次机会了。」

他牵住我的手。

那手冰得厉害,叫我不自觉握紧了点。

他笑了一下,继续说:「尤佳,你想和我在一起么?」

从认识起,他就不同于别人那样叫我佳子,而是尤佳。

那是我近几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因为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他可能不知道,为了让他看到我,我做了多少努力。

……

在一起后,霍知一直都对我很温柔,很体贴。

我想吃公园门口卖的冰板栗,哪怕当时很晚了他也还是会二话不说就去买;我说我想滑雪,他便提前半个月计划带我郊区最大的滑雪场;我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失误被教训,也是他陪我去野营看星星放松心情。

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我们都做过了。

我越来越喜欢他。

到了寒假,我们一起回南城。

霍知带我去见他的朋友。

一共有三个最好的朋友,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在国外那个我暂时还见不着,他便带我去见剩下那两个。

钟雯和展望。

但那天只有展望来了。

展望说:「钟雯感冒了,来不了。」

霍知一听,皱起眉头:「她是不是又跑去海边了。」

展望乜我一眼,笑:「对。」

霍知拿出手机,对我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我没多想,说好。

啤酒超市灯光暗,展望坐我对面,举起酒杯。

我跟他碰了一下杯。

他说:「他俩就那样,钟雯闯祸了,谁说都不管用,只能他来教训才肯听。」

「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关系肯定很好。」

展望撑着胳膊,酒杯挡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拉长声音感慨:「是啊。」

霍知很快就打完电话回来。

我问他事情要不要紧。

他摇摇头。

可那晚送我回去,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陪我上车。

只是说:「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说声。」

之后霍知又组织了几次聚餐。

钟雯前面都以有事为由推了,到第五次才出现。

她很白,面容清秀,头发不太长,刚到肩膀的位置。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

以前还在南高的时候,她就跟在霍知身边了。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好到人尽皆知那种。

霍知是不缺女生喜欢的。

光我知道的,我们班就有俩,还托钟雯递过情书。

钟雯大方,也帮过忙。

可到最后,情书还是辗转回了她们手里。

因为霍知讲究眼缘。他喜欢的,他会自己追;他不喜欢的,怎么追他也没用。

在我之前,他曾谈过两次恋爱,只是到最后恋情皆是不了了之。

霍知的身边,永远都是流水的女友,铁打的钟雯。

我没想到钟雯会对我有印象。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一时紧张,没开口。

霍知搂住我,帮我回答:「尤佳也是南高的。」

「这么巧!我居然没什么印象了,是同一届吗?」

我点头,「不过我是理科班的,不是一栋楼,你对我没印象也正常。」

钟雯还想继续问,展望揉她脑袋,「行了,你当查户口啊?」

我松了口气。

那天,我们一起去玩了密室,因为人数不够,还和另外两个男生拼了车。

恐怖悬疑主题,我胆子小,全程紧跟在霍知身边。

但总会有抽签做单线任务的时候。

店家还算体贴,给了一次陪同的机会。

前面钟雯把机会用掉了,陪她的人是我们不认识的其中一个男生,抽签抽到的。

我没了机会,不想破坏规则扫兴,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

霍知说要陪我。

我说:「没事。都是假的,练练胆也好。」

其实心里怕死了。

好在店家还有人性,路上就安排了一个电锯狂魔,我跑得飞快,没被追上。

就是肩膀撞到了放线索的信箱,疼得麻木。

七拐八绕回到任务房间后,霍知在门后等我,用力抱了我一下,夸我真勇敢。

我便忘了疼。

玩完密室,已是两个小时后。

出来盘剧情,我肩膀不太舒服,一只手捂着,没怎么说话。

余光看到钟雯被那个陪她做任务的男生要

霍知还在听别人说话,并没有看这边。

从店里出来,展望说要去吃火锅。

霍知问我想不想去。

他果然还是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试探和等待。

我想,你不告诉他,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是人人都围着你转的。

想开后,我说了肩膀撞到的事。

霍知急了,问我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没事的。」

「那不吃火锅了,」霍知顿了顿,「我送尤佳回去,你们去吃吧。」

「不要紧吧?」钟雯问。

我说:「应该没伤到骨头,就是手臂有点使不上劲儿。」

「那你们赶紧回去看看,严重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嗯。」霍知揽过我就要走,刚走两步,他回头,「对了,有些人玩密室的目的不单纯,别什么人都加,小心被骗。」

我一愣。

钟雯努努嘴:「要你管……」

「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送佳子姐回去吧。」

霍知这才带我离开。

我只觉肩膀的疼痛被别处替代,偏偏发泄不得,堵在心口,满脑子都在想,原来他看到了啊。

我的肩膀没什么大事,但霍知担心,还是带我去看了医生。

取完止痛药出来,他说:「我爸有个朋友是中医,要不明天我再带你过去看看?」

我哭笑不得,「没那么夸张。」

「那也得看看。」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只对我好吗?」

「不然呢?」

我没忍住,说:「我就感觉,你对谁都很好。」

他沉默,却嗅了嗅,「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我脸一红,「难道不是?」

「钟雯只是我朋友。」

「……」

他主动提起钟雯,那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多想的人。

我问:「你跟钟雯是怎么认识的?」

「小学四年级,她转来我们班,就这么认识了。」

他说:「刚认识那会儿她剪了个寸头,我们都以为她是男的,一起玩了好多天才发现是个女孩子。但她这人性格本身就比较男孩子气,不难相处,要不然也不会和我们几个一块儿玩到今天。」

「展望说她只听你的话。」

「有么?我没注意。」

「展望还说她没有交过男朋友,为什么?」

停车场,霍知替我开了车门,手搭着,回过头,「怎么展望和你说了这么多?」

「就,随便聊聊。」

我看他表情寡淡,笑了,「我好像闻到酸味了,你闻到了吗?」

他也跟着笑,「大概吧。」

等上了车,我才想起,霍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后来,我还跟霍知他们一起去看过春节档电影。

电影院人满为患,我们运气好,买到了四连坐。

座位是按照入场的先后顺序依次坐的。展望坐最边,再是钟雯,霍知和我。

看的战争片,中间不乏有悲怆伤感的剧情。

我默默掉了几滴眼泪,想起纸在霍知那儿,便撞了撞他的手臂。

却扑了个空。

借着荧幕的光,我看到他侧身面向钟雯那边,一手拿着拆开的纸巾,一手递纸。

尽管他们声音很小,我还是听到钟雯说:「我可没哭,别给我递纸。」

只听霍知嗤笑,「瞎逞能。」

然后坐回身子,发现我正在看他。

他凑近我,眼睛黑白分明,「哭了?」

我怔怔摇头,「给我张纸。」

他抽出一张给我,还想摸黑看我是不是哭了。

我不肯让他看,推开他的脸,「看你的电影。」

后半场,我全程拽着那张纸巾,都拽皱了也没有用上。

因为脑子一片空白,连哭都忘了。

看完电影,钟雯说:「我们去秘密基地烤肉吧?」

展望:「行啊,正好年前我把冰箱都塞满了。」

霍知没说话,看向我。

我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秘密基地是什么地方,但还是点了头。

等去的路上,霍知才告诉我,展望是体育生,高中体考结束后在机构补文化课,地方远,不方便,家里就给他买了间公寓学习。

说是用来学习,他们上学时就喜欢去那儿聚餐玩乐。

像钟雯以前闹过一次离家出走,就在那里住过几天,全靠他们瞒着接济。

经过这一事,他们的革命友谊得以稳固升华,常去的公寓也成了所谓的秘密基地,一般出什么事联系不上人了,去那里准能找得到。

秘密基地不大,五十来平的 loft,入口处是一面墙的手办,二楼分了两个区,一个用来休息,一个用来打游戏。

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阳台摆着的乐高城堡,足足有一米高。

霍知告诉我,那是钟雯拼的。

「拼了多久?」

他眯了眯眼,「不记得了。」

那天在秘密基地,我们四人在厨房忙活一阵,围坐烤盘烤肉时天已经黑透,吃着吃着,展望提议玩贴牌猜人物的游戏。

最开始我并没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玩了几轮以后才恍然自己的多余。

「是不是你高中时候最爱看的那部剧的女主角?」

「是不是初中我花高价找人要签名的那个爱豆?」

「是不是我们一起翘课去参加音乐节里的歌手?」

「是不是……」

他们一个眼神、一个提示就能参透对方所想。

哪怕钟雯在撒谎,霍知也能一语道破她的心虚。

游戏玩不好没关系,聊天时我想积极一些,却还是会被他们简单的一句过往给打败。

因为他们有太多的回忆可以共享,这让我插不进嘴。

于是只能默默的听。

慢慢的,霍知也变得安静,陪在我身侧,和我一样听他们对过去侃侃而谈。

半晌,他说:「行了展望,老说以前的事,怎么不提一提你被条老黄狗追了三条街结果还是被咬的黑历史?」

展望脸一黑,「谁还记得啊?」

「我看你印象就挺深刻。」

我知道,霍知是在给我解围。

心里翻腾过一道暖流,我问他:「那你有什么糗事是我不知道的么?」

「多了去了,回去慢慢说给你听。」

「好啊。」

先前感觉自己似乎融入不进霍知朋友圈的失落随即被他的圆场熨帖抚平,我兴致高涨不少。

只是钟雯却觉得头晕起来,没再继续聊下去,独自上了二楼休息。

霍知见状,牵起我的手:「那我和尤佳先走了。」

展望看他几眼,挥了挥手,没有挽留。

假期结束后,霍知买票回校。

他问我:「介不介意和钟雯一起?」

钟雯和我们在一个城市上学,且两所大学离得很近。

但从我和霍知在一起,我就没在学校见过她。

我心里能隐隐觉出钟雯对霍知的特别,但不想他难做,便说:「不介意。」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告诉我:「钟雯要晚两天才走,不和我们一起了。」

我见他眉头堆满不爽,「你不高兴吗?」

「谈不上。」

「怎么说?」

「感觉钟雯最近挺忙,展望也是,一个两个的,联系了也成天不见人影。」

我听得心里一咯噔,难免多想,会不会是因为我?

谁知霍知反应更快,反过来安慰我道:「跟你没关系,别想太多。」

我点点头,没再多想。

开学后的日子,还和上学期一样,只要没课,我和霍知就会出去约会。

我们很少有闹冷脸的时候,除了那天。

那天我们在餐厅里吃饭,霍知收到一条消息,看完愁眉不展,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

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钟雯发了个朋友圈。」

我没有钟雯的好友,顺着他的手拿过来看,是钟雯和大学同学出去玩的几张合影,中间那张最显眼,是她和另一个男生的合照。

「这是她男朋友?」

霍知沉着脸,「不是。」

「追求者?」

「不知道,」他捏了捏鼻梁,拿起烟盒,「我打电话问问。」

我:「……」

那感觉说不上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我坐在位置上,身体沉甸甸的,灵魂却飘在半空中。

不多时,霍知带着些许烟草味回来,语气轻松了点:「那就是他同学。」

我头一回没法冷静,我问他:「就算不是同学又怎么样?」

霍知顿住,看着我没说话。

「你可能不知道,你刚才的脸色有多差,好像有什么宝贝不受控制被人抢走了一样……」

「…… 尤佳,你想太多了。」

他从桌那边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钟雯是我妹妹,我总不能不管她,要是被骗了怎么办?」

「一张照片而已,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被骗了?」

他放开我的手,「你在钻牛角尖。」

「你知道我没有。」

他不说话了。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不愉快。

但霍知很快就向我低头道歉,并保证自己以后会注意。

我并不是真的想跟他吵,便顺着台阶下了:「那,你教我游泳。」

去秘密基地那天,他们说他游泳很厉害。

他欣然点头,「可以啊,学校附近不就新开了个游泳馆,我去办张卡教你。」

……

霍知真的什么都会,还和高中一样,仿佛什么都难不倒他。

五一的前一个周末,他又陪我去游泳馆游泳。

可我换完泳衣出来,却迟迟没有等到他。

这时,有人过来问我要电话号码。

「我?」我指了指自己。

对方笑笑,「对,你。」

来学游泳的这段时间,有不少找霍知搭讪的女生,但找我要联系方式的,这还是头一次。

我不习惯应对这些,刚想着拒绝,霍知就出来了。

他搂过我的腰,说:「她有男朋友了。」

那人只好讪讪离开。

等人走远,霍知皱眉问我:「不懂拒绝?」

「我刚要拒绝。」

「我从后面看,你耳朵都红了。」

「因为不习惯。」

他看了看我,「我就不信以前我还没出现过几个情敌。」

我低了声,「没有。」

「什么?」

「你没有情敌。」

他看着我的脸想了想,「说到这个也奇怪,我以前怎么会对你没印象呢?」

是啊,为什么没有呢?

明明面对面接触过的。

「你记性不好。」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然后说:「展望说五一要过来找我们玩。」

我微愣,「可以啊,去哪儿玩?」

「钟雯说,去爬山。」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展望有事放了我们鸽子,钟雯说三个人爬山,显得她像电灯泡,于是拉来了卫明充数。

卫明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前不久发过的朋友圈合照的那个男生。

这是我和霍知第一次见卫明,所以交谈算不上热络,山路走着走着就自动分成两队。

我与霍知在前,他俩殿后。

山路不陡,可黑云压抑,赶在暴雨之前,我们加快速度登到山顶的酒店。

却没见到卫明和钟雯。

很快雨就砸了下来。

霍知眉头紧锁,「我去找找看。」卸下背包就往雨里冲。

我来不及拦,只见他跑出几步,卫明背着钟雯出现了。

俩人狼狈得很,霍知只身站在他们对面,面色铁青,看着也没好到哪去。

「都站在雨里做什么?赶快进来!」

打破这场短暂的僵持,怕他们感冒,我转身去问工作人员要干净的毛巾。

结果回头就看到霍知把自己湿了的冲锋衣随手一扔,然后将里头干净的衬衫脱下来往钟雯身上披,他半蹲下去,端看她的脚,语气很差:「下雨了不知道躲?」

钟雯缩了下小腿,「就是躲雨的时候崴到的。」

当时她被后来涌上的大妈旅行团挤开,跟我们走散,这场雨说下就下,她一心急,也没注意到泥土路有坑,就崴了脚。

「说到底还是笨。」

「……」

原来崴到脚了吗?

我呆立两秒,上前给他们递毛巾。

「快擦擦吧,我已经叫服务生煮姜茶了,一会儿你们喝点,小心感冒。」

卫明眉眼湿润着跟我说谢谢。

钟雯接过毛巾,抬头冲我苍白地笑了一下,跟着卫明说:「谢谢佳子姐。」

彼时霍知也站了起来,发梢挂着水,他随便擦了擦,颇是不耐:「我都说这两天有雨,你偏不信,偏要来,现在知道错了吧?」

钟雯也不服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霍知今天的脾气莫名火爆,从早上我们四人在山下汇合时就这样了,也不知道是和钟雯闹了什么别扭,明明是一起出来玩的,却各走各的。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但凡他能放慢速度回一次头,钟雯也不至于掉队。

见他还要说,我拽了拽他,「你少说两句。」

他的情绪便和缓些许,低头时碰到我的手,握住搓了搓,「冷?手怎么这么凉?」

我摇摇头,忍不住向他靠近了点,「降温了吧。」

然后余光看见钟雯失神的表情,脸色更加白了。

……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酒店请人给钟雯脚伤做了简单的处理。还好没伤到骨头,这两天少下地走动,多注意点,很快就能好。

此行一共开了三间房,钟雯一间,卫明一间,我和霍知一间。

确定钟雯脚伤没事后,我们让她好好休息,便退出了她的房间。

回房时,我看到卫明又叫住了医生,问关于忌口的事。

关上房门,我问霍知:「你觉不觉得卫明喜欢钟雯?」

霍知正低头给手机打字,一时间没听清我说了什么,等反应过来,他倒扣手机,「怎么说?」

我努努嘴,「人这会儿还在问医生呢。」

他却扯出个笑,拉我坐他怀里,「别乱点鸳鸯谱了,钟雯不喜欢他那类型的。」

「是吗?」

他跟钟雯认识多年,当然是了解她的。

我追问:「那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霍知抱住我,好一会儿没说话。

当我以为他睡着时,他才喃喃开口:「能陪她去冰岛看极光的。」

去冰岛看极光?

我安静下来,特别想问,他明明今天才认识卫明,为何如此笃定卫明不会是那个陪钟雯看极光的男人呢?

除非,钟雯早有人选。

如果不是那个人…… 那么,无论是谁陪她去冰岛,他说的这个答案,都不会成立。

因为重点从来不是怎么去完成一件事,而是那个,陪她一起完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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