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女主很妖艳也很张扬大胆的小说?

圆他一个做天神的梦。

他没日没夜地替感染者引出蛊虫,沉浸在自己的慈悲与神性里,享受所有无知者的赞美与尊崇。

被贬谪下凡无法再度位列仙班的神,这么可怜可悲吗?

亲手编织一场幻梦让自己溺亡其中,他也可恨。

韵雪不知什么时候赶到边城。

来得很巧,在我提剑冲进房间时,她挡在了奢节身前。

碧华正在角落磨药,奎婧跟在碧华身后,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韵雪武功高强,我打不过。

我告诉她奢节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只要杀死奢节,杀死奢节体内的母蛊。所有中蛊的人都能恢复。

韵雪死咬着牙关,红了眼眶。

她说她知道。可若是奢节死了,莹月也会变成一截木头。

奢节哪是莹月的养父。

莹月分明和前世的我一样,是他为了表现慈悲创造的傀儡。

他结束我们原有的生命,赋予我们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假兮兮地给予我们自由,通过这种方式表现他的慈悲。

我坚持要杀了奢节。

奎婧接过我的剑,她跟着韵雪学了几十天的功夫。

她说她能接下韵雪十五招。

这十五招内,我要取了奢节的项上人头。

碧华放下磨子,站了起来。

她才是最纠结的。

她和莹月是最好的姐妹。

但她次次拿着医书向我请教时,心心切切的是感染的病人,是天下苍生。

碧华先对奢节出手了。

碧华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奢节完全有能力反抗的。

但他一直躲着我和碧华的招数,从不反击。我讨厌他这时候的从容。

奎婧已经快顶不住韵雪的攻击了。

这时忽然有百姓站了出来。他们手无寸铁,却坚定挡在奢节身前。

没人相信我的一番说辞。

他们要求放了他们的医仙。

我不知道奢节心中有没有动容。他低下了头。

奢节忽然狂笑起来,笑得偏偏倒倒站立不稳,笑出了泪。

他眸子闪亮地看着我,「我很开心,小南措真的活了。」

我有了是非观念,有了喜怒哀乐。我是真正的人,但曾经是他创造了我。

奢节自杀了,暴体而亡。化作一整片流光,死在了他的信徒之中。

感染者身上的脓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们惊奇也不知所措地互相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撒了个大谎。

我说奢节大师以自我牺牲的方式救了他们。

我说奢节是真正的天神。

韵雪手中的剑滑落碰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玎风早就算到了。」她说。

但她不信奢节必死,她无法接受丰腴抚媚的莹月变成一块冷冰冰的木头。

韵雪捡起佩剑就往京城赶去。

她武功很好,尤其是轻功。

速度再快些,应该是可以见到莹月最后一面的。

而碧华抱膝蹲下,嚎啕大哭。

我不会安慰人,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有时候动作比话语更有力量。

边城恢复了繁荣。

俞启淮非得让韵雪和奎婧先一步回京。

他说想带我玩玩儿。

他想我们二人游山玩水。

他抽什么疯。

但他包了我一个月,他有钱,我屈服。

俞启淮的生意真的遍布世界各地,还涉及六界。

他真的只是位商人。

凡人寿命短,身躯脆弱,适应不了恶劣的生存环境,体质也不适合修炼。

看不起凡人的鬼神妖魔不在少数。

可俞启淮这个凡人,偏偏做了六界的生意,并且谁都不敢挡了他的财路。

莹月变回了一棵树。

她长在怡红院后院。伸展开了的枝丫撑起繁茂的叶,叶片反射着细碎的光,簇拥着,像落满了星屑的云团。

韵雪在树下扎了架秋千。

玎风在树上挂满了红绸与风铃。

碧华在树下埋了一坛又一坛药酒。

奎婧偶尔也在后院打拳,韵雪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指点几句。

碧华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看医书。

明明都是傀儡。我成了活生生的人,而莹月活回了她本来的样子。

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羡慕吗?我羡慕过。

这是我第三次进宫。

贵妃病到只有一口气吊着了。

高延祉将我拦在殿外,差点提剑砍了我。

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出来了,她说贵妃想见我。

贵妃整个人塌陷在床上,像一块灰色的石头。

我替她引出了蛊虫。

诡异的白色虫子在阳光下挣扎,冒出缕缕黑烟,不一会儿便灰飞烟灭。

贵妃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她半坐起来靠在床边,眼神爱怜地看着我。

「祉儿要是个女孩儿,也该像你这般大了罢。」

她声音哽咽。

我说我的女儿要是整日厮混青楼,我肯定在她一出生就把她送走。

贵妃不知怎么就被逗笑了,眼里还含着泪呢。

她笑起来很好看。

这一笑泯了千仇。

我沿着长长的宫道,慢慢地走。

日光西斜,宫道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阳光中。

我走在宫墙的阴影下,一时间很享受这样安静的行走。

俞启淮站在宫门外等着我,在天地之间站得很小。

背着光,长身玉立,五官轮廓模糊。

我承认,我已经等了太久。

但当我等待的那人真正出现时,我又未必愿意跟着他走。

———正文完———

我爹是丞相,我七岁给太子当伴读。

宫里的日子很惬意,天天带着太子逃课捉锦鲤掏鸟窝。

有一天我忽然好奇蚯蚓是怎么走路的,于是在御花园爬了一下午。

身后一帮宫女太监学我,一边爬还一边献媚笑着。

我觉得扫兴,皱着眉站起来。

他们又立马上前替我拍落袍子上的灰尘。

忽然间觉得他们很可悲。

也很无趣。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这世上无趣的人很多。

太子被锦鲤池的王八咬了,你敢信?

那王八还咬住了不松口。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怕是要笑死我。

身后那帮奴才可急坏了。

太子一边哭一边叫:「启淮哥,快救我。」

我跟太子年龄相仿,只比他大了月数。

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可能要一辈子辅佐个流大鼻涕的傻子。

还不如一剑杀了我。

皇帝赐了我一支笔。

用久了,木质的笔杆摸起来也润泽如玉。

你相信万物有灵吗?

反正我是信的。

十一岁,我翻阅古籍,将傀儡禁术学了个似懂非懂。

纯粹因为好奇心学的。

雕了个木头娃娃,和我一般高。

纯粹因为好奇心雕的。

我在她对面站着,看着我仔细雕刻了几个日夜的五官,没来由的有些心底发怵。

我很恐惧,但耐不住好奇,颤抖着在她的眉心滴下指尖血。

傀儡睁开双眼,眼神空洞地望着我。

这就…… 活了?

我慌了,慌张挥剑砍向她,她连笑容都没来得及扬起,圆溜溜的木头脑袋便滚落于地,撞在桌角上,连碰撞的响声都微不可闻。

而我跌在凳上,心脏怦怦直跳了好久。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如果她算是人的话。

我爹骂我不肖子。

我都快听腻了。

他若实在要揍我,我就跑去东宫躲。

没办法,总不能儿子打老子吧。

逛花街的时候遇见个老道士。

他又瞪眼又张嘴的,伸出枯木似的手指了我半天。

多半是个神经病。

我着急忙慌地跑开了,今天出门没带随从,怕他冲上来咬我。

那老道士似乎是个高人。

我爹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他找到丞相府,让我跟着他回山修仙,说那才是我该走的路。

禁制忒多了,我不去。

那道士是叹息着走的。

看来他们修仙的也很无趣。不修仙的是我,他叹息什么。

对了,虽然我逛花街但是我洁身自好。有人信吗?

我瞒着所有人跟鬼神交易。

他们有换命的,有赎魂的,还有卖神仙八卦的,许愿青春永驻的。反正干什么的都有。

我也是做了生意才发现,和很多事情比起来,钱并不值钱。

就比如一个太监鬼魂找到我,衣冠楚楚的,死得很体面。

他居然让我十觞阁帮忙找他两腿中间的 o1o。

这事儿承包了我半年的笑点。

如果奢节还算是神仙的话,他是跟我交易的第一个神仙。

见过用寿命换修为的,没见过用近乎全部寿命换重回实力巅峰的。

交易完成后,他最多还能活十年。

想来他也已经活够了。他活得太煎熬,所以疯癫了。

头一次见到比我还疯的疯子,终于见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客人。

昨晚被鬼压床了,女鬼。

凡人想巴结我就算了,怎么鬼也玩这套?

隔天找人掘了她的坟。特么的,恶心死了。

太子非拽着我去怡红院看新花魁。

他穿的跟只蓝孔雀似的。

后来花魁给我送了首诗。

她的字挺可爱的。

刚好钱多的没地儿花,我就把她给包了。

这女人动作怎么那么慢?

我坐在屏风后,能看到她朦胧美好的影子。

从她走出浴桶,到穿衣梳妆……

我已经很久没有对什么事情产生过期待了。

口干舌燥,烦。

茶都快喝干了。

皇帝私下找我谈话。

和颜悦色的,渗人。

他说知道我做的那些生意,还跟我讲什么国运。

大概意思就是让我入朝为官,辅佐太子。

凭我爹的地位和皇帝的态度,我肯定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所以入仕途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开挂,我还不无聊死。

抚养她长大的老鸨走了。

很奇怪,小花魁流泪我会心疼。

想不出安慰她的法子,烦躁。

对我来讲天上真的会掉钱。

部分神仙付款的方式简单粗暴。

刚一睡下就被钱给砸醒了。

生闷气的一天。

我把风花雪月丢给了她。

她们是一个河神赖账不付钱,强行拉了四个美人来抵债的。

反正就是四块烫手山芋。

恰巧她们在赌馆乐子少,一个个还挺乐意去妓院的。

但是为什么,小花魁会认为她们四个是被我派去收集情报的。

我有病啊!关心那些狎妓嫖娼的达官贵人干什么。

要是我仗势欺人的话,弄死一个驸马还是很简单的。

谁让她附在我耳边说悄悄话呢。

我没想到她直接把人解决了。

她很有趣,也有本事。

但我有些失落。

我知道小花魁身上有秘密。

我做的是六界的生意,要查她很容易。

但我想等她亲口告诉我。

遇上她之后我变得有些幼稚。

幼稚怎么了?我还没及冠呢。

奢节又找我做生意。

让我帮忙瞒着地府与众神。

哦,他要搞事情啊。

我答应了,无趣的人死再多,我也不会觉得可惜的。

只是,他身上还有什么我看得上的,可以用来交换呢?

我收了他的一半良知。只收了一半,很仁慈了。

跟奢节的疯魔不一样,我的疯魔是因为太明白。

活得太明白,并不是一种福报。

我看到她从船上走下来,穿得很单薄。

不冷吗?

还接了朵玫瑰,看把她能的。

我想抱她,河岸的风不小,可别给吹着凉了。

但高延祉昨天过来求我了。

看在他母妃病重可怜巴巴的份上,随便吧。

我知道贵妃是中蛊,我安排了鬼监视着影呢。

虽然知道高延祉不会做什么,但毕竟他要和小花魁共处一室,我好烦躁啊。

包下怡红院花魁真的很酷好不好?

所以我又包了她一个月。

绝对不是因为想她。

小花魁去了边城,没有告诉我。

我也没理由要求她告诉我。

能被一个人牵动情绪的感觉还挺好的,我去找她了。

不太懂,那些无趣的人有什么好关心的。

虽然我一贯的原则是不作恶,也不阻止旁人作恶。但这次我决定把罪魁祸首奢节杀了。

没想到奢节靠着那仅剩一半的良知,也选择神魂俱灭,换边城百年的和谐安宁。

算是赎罪吧。

神魂俱灭也挺好的,不入轮回。

地府的轮回机制很恶心。

永恒的重复是天道对人唯一的惩罚。

游山玩水和没羞没臊的夜生活。

不出来玩一圈,我都不知道自己名下的产业这么多。

我想养只金丝雀。

但养在相府她肯定不会快乐。

那干脆养着怡红院吧。有那么多朋友陪着她,也不闷,挺好的。

我觉得我该控制着自己的占有欲了。

我是我,她是她。

我站在宫门口等她。

反正闲着没事儿,就把时间花在她身上好了。

(全文完)

作者:空见远

备案号 YX11bn14PEg

琵琶手咖妃​
我在长街上捡了个偷儿回府,事儿传进宫里,把萧崇气得不轻。

“朕看这上京是容不下你!你可还当此处是天子脚下?”

“怎么没有?臣打心眼里敬服皇上。”

“你但凡眼中有朕,也不会将这腌臜事闹得妇孺皆知!”

我就着宫女的手含了个葡萄,细嚼慢咽之后方笑盈盈道,“熹华郡主路见贫民穷途末路,不忍沦落为偷,恩准其入府侍奉,有何不可?”

萧崇绝对是个合格的皇帝。一般情况下板着俊脸喜怒内敛,除非——

除非真的忍不住。

此刻,他已经快到边缘了,修眉紧蹙、咬牙切齿,“你那是怜悯施恩吗?”

自然。

不是了。

熹华郡主,年十六,生的矜贵隽秀,因礼佛进香之时被国手画下,民间传开了 “小观音” 之名。

然而这个称号在我出阁之后便再无人提及了,老幼妇孺皆知我性格刁钻古怪,手段更狠戾毒辣,光劣迹编纂成册都能养活各大茶楼酒馆的说书人。

但没办法,因祖上是重臣,皇帝纵我。

所以即便怒极,萧崇仍试图说服我,“思熹,若你喜欢,翰林院有的是家世清白、品貌端正的后生。”

“那小子还是个贼,你说你图什么?”

我答的尤为理直气壮。

“美色啊。”

回到正堂,贼已舒舒服服坐在了楠木八仙椅上,品茶翘腿好不自在。

见我来,众下人仆从如见阎王般悄无声息跪了满地,都走到三尺之内了,贼才后知后觉抬首。

“草民见过熹华郡主。” 他笑。

我脚步一滞。

说实在话,我见过的美男如过江之鲫,什么妙手国师,什么清风秀骨状元郎,甚至说句不怕死的话,皇帝萧崇也生的矜贵雅正。

这男人却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

他的瞳极清亮通澈,配上漫不经心的笑,却如同摄人心魂的弯刀。

一眼沦陷。

这不行。

于是我目不斜视走到主位,侍女云袖极有眼色地递上算盘。

“准你免礼了吗?” 我染了丹蔻的指甲拨弄着算盘上的玉珠,闲闲地说,“跪好了。”

这贼倒也能屈能伸,说跪就跪,“是,郡主您可是救命恩人,听恩人说话哪有站着的道理。”

我又给噎了一下,越品越不对味儿,“你阴阳谁呢?”

“草民不敢。”

“叫什么名?”

他苦笑,“我们这些个下九流,讨口饭吃捱过今日就不错了,谁还取名冠字呢?”

长睫低垂,掩盖了他的眼神。

我倒是讪讪了片刻,然而很快便回过神来,白玉扇柄挑起男人的下颚,逼他直视于我。

“苦肉计也得做全套,你要真是混吃等死那一挂,还敢劫本郡主?”

“所以啊,草民昏了头了,实在罪该万死。”

委实是个满嘴油滑的市井之徒。

我心生恼意,只恨糟蹋了这一副好皮囊。既然这人给脸不要,我自不会客气,“来啊,剥去他的衣裳,一丝不留,我倒要瞧瞧咱们这位不怕死的侠盗,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

他没反抗。

原先擒获此人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章,两个小厮不中用,最后还是影卫出身的云袖给拿下的。他会武功,这我知道。

可此人被两个家丁蛮横地摁在地上,粗暴剥衣的时候,竟无丝毫动静。

我在等着他反抗,等他跳起来怒骂,或者服软求饶。

可统统没有,他只用那双明澈的眼睛遥遥望着我。

“住手。”

我 “啪” 地收了折扇,目光转向云袖。

她侍奉我从小到大,素来心有灵犀,近前看了一看,问道,“你颈上还有手腕上的旧伤是哪儿来的?”

“姑娘说的是这个么,” 他指了指狰狞伤疤,淡然解释,“吊索缚得太紧,时间长了便留疤了。”

“吊索…… 你是刑部逃出来的?” 我思忖,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对,能上吊刑可都是死囚,放走你,三法司都别活了。”

他倒是笑了。

“郡主金枝玉叶,没去过极乐坊吧?”

我瞳仁一缩。

萧崇曾经无比郑重地警告我:“宋思熹,上京连带着宫里随你放肆,但你记住,不可踏足‘极乐’半步。否则,朕也保不下你。”

极乐坊再怎么传的玄乎,无非骄奢淫逸。

而那些东西我唾手可得,特权是皇帝给的。

所以萧崇说不去,我便不去。

“的确不曾去过。”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吩咐云袖将人带下去。

先才几个动手的小厮面色有些发白。

“郡主,那小子……”

“若此话为真,郡主留他在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

他们应当知道,劝我也白劝。

我这人最爱拿捏生死、剑走偏锋。

我白养了个贼在府上,该上药缝合的请郎中,饮食起居交付云袖,我告诉她,至少再见面不要让我看出市井气。

再见面时,男人换了素白蜀锦直缀,墨发半散于肩,只别了桃木簪在脑后,通身无一丝坠饰,戛玉敲冰、浑然天成,那张脸是论谁见了也得赞一句 “郎艳独绝” 的程度。

要不怎么说我眼光毒呢,他当贼的时候可没这股子贵气。

“坐下叙话。” 我态度缓和不少,甚至带了些许笑意,搁下了手中的书卷,“我方才正好念到一句诗——‘羡尔瑶台鹤,高栖琼树枝’,便叫你…… 冯鹤台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名字信口拈来,极为自然,而他却陡然抬眼,薄唇数次阖动,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才离席俯首,“谢郡主赐名。”

“你说你是‘极乐’的人?” 我微微倾身,颇有兴味地问道,“我没去过,你说与我听。”

他脊背倏然绷得僵直,虽然不过片刻,但声音仍低沉了下来,“郡主想听什么?”

“就从你讲起好了。” 我一双莲足晃啊晃,用香炉长勺挑弄着金丝笼中的白鹦鹉。

“我——”

“此刻起,你是宋家的家奴冯鹤台。”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下奴原先是在极乐坊里看场的暗哨,后来一场打斗落下眼疾……”

“慢着。” 我叫停,凑近了瞧那张俊美昳丽的面容,这才发现,他的瞳虽清澈,却并无聚焦,空茫茫的,像未经雕琢的墨玉,不觉惊道,“你是瞎子!?”

“白日里略能视物,夜晚便与瞎子没什么两样了。” 冯鹤台也不恼,继续说着,“眼疾迟迟未愈,坊主也不会为我重金治病,却见我容貌不错,便……”

我咯咯笑道,“你的确有副好容色,但怎么还五花大绑起来?哪个客人喜欢包粽子?”

余光触及他的十指,根根紧攥于掌心。

这是他的痛处。

但,我是恶兽,偏好嗜血为乐。

于是我将一盏玫瑰酒送到他唇边,笑得天真又恶毒,“来,润一润嗓子,细细地说。”

冯鹤台抿了两口,“多谢郡主。”

至此,估计他也晓得自己的新主子什么德行了,神色恢复漠然。

“因为下奴太不受训了。自幼被培养出来的反应,总是会按捺不住出手,一来二去见罪于客人,坊主为杀一儆百,便以铁索勾连悬于四角,人便被吊挂起来,凌空无着力点,自然不能反抗。”

我几乎能想象到——那是何等旖旎而淫靡的场面。

“逃走花了你不少功夫吧?” 我说,“听云袖说,那洞穿了蝴蝶骨的铁索被生生挣断,啧,真够狠的。但你同时也该想到,丢了这么个摇钱树,坊主必不会善罢甘休,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所以你需要为自己寻一个足够强大的、能与极乐坊相抗的主家。”

“铤而走险,你选择了当朝皇帝偏宠的功臣之女,同样跋扈的熹华郡主。”

“对吗?”

他未曾否认。

我拈了一枚糖渍梅子送入口中,笑眯眯道,“你赌对了,除了容色之外,还有个缘故。我啊,最喜欢强夺旁人的心头好。用过之后再弃之如履。——你怕是不怕?”

“若是熬不过,” 那双琉璃般的瞳微微转动,最终,他笑了,“也便是在下的命吧。” 想了想复而补充,“郡主,有没有人夸过您的声音?”

我歪头想想,“这倒真没有。”

冯鹤台极诚恳地、努力地看着我,“声如莺啭、空谷幽兰。”

我很欢喜地招招手,在他近前时倏然抓住了衣襟,然后亲了上去。

他多半是没想到的,大受震撼的样子很是可爱。

于是我凑近那绯红的耳垂,呵气般缠绵低语,“鹤台,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坊主好看?”

云袖进来打断的很不是时候。

“小郡主,潘氏的案子三法司那边迟迟没个动静,陛下的意思是您亲自走一趟。”

我意兴阑珊地丢开了冯鹤台。

“外面冷得很,清儿,给郡主备斗篷手炉。”

暖阁拥出小婢替我穿戴,那厢云袖已然传人备马了,折身一瞧,冯鹤台仍在原地,于是我挑眉,“你当圣眷真来的那么容易?”

府上还有年轻的小丫头,私底下做着萧崇是不是喜欢我怜惜我才格外宠溺的春秋大梦。

开什么玩笑,他是皇帝,不是活菩萨。

纵容我为非作歹,是因为 “行恶” 本为利刃,而这把刀,他用得上。

刑部。

我拢着狐裘披风,抱了手炉,慢条斯理地由小婢搀着下来,尚书裴秋林如蒙大赦,如见亲娘,“小郡主!”

那叫的是情深意长。

我虚扶他一把,锦帕掩了口鼻往里走,“裴大人论年岁比我父亲还长,快别跪了,折我的寿。”

关押重囚的牢房在地下,愈往下走就愈阴寒,铁锈混合着血腥气,走到石阶尽头,已经能看到木架子上形形色色的刑具。

这次提审的两人,主犯潘龙,随从姓刘,看囚衣已是脏污褴褛,很显然之前的人用尽心思也没能撬出点真东西来。

潘氏的案子我略有耳闻,仿佛是秘密收罗了各个郡县穷苦人家的孩子,至于用作什么,幕后何人,一概不知。

裴秋林苦着脸抱怨了一路,“这两个货就是死透的猪,任你软磨硬泡也是白饶,他们无亲无故,就这条赖命,今上还交代了不能杀,您说说,他们俩再不死,我就要死了!”

到了铁笼前,我微微凝目。

笼子后是骤然点亮的欲望之眼。

“哟,裴大人好是贴心,这三十六计最后一计怕不是美人计?只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不够咱们兄弟消遣啊。”

“你放什么厥词!这一位——”

“裴大人。” 我笑吟吟道,“用午膳了么?”

他懵然,半晌才道,“下官哪里还吃得下呢。”

“提前吃了罢。”

裴秋林连连摆手,神色焦灼。

“可是我饿了。”

“……”

他这儿自然不会有山珍海味,但不打紧,云袖手脚利索地替我搬来桌凳,自带了红檀木双层雕花盒,一一铺陈来。

那两囚徒对望一眼,估摸着我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侧耳对着云袖吩咐两句,她应声而去,只剩我优哉游哉地酌酒浅笑,“二位,不知你们可曾去过苗寨?都知道羊肉美味,那里的人却别有吃法,是将这羊心脏下三寸开刀。”

我一面说,一面携了一筷入口。

“这块肉弃之不取。待羊羔伤口渐愈,再剜下初生的肉,沸水里一过,酱料佐之,如此才最是鲜嫩可口。”

一锅滚汤已然被四个狱卒架了上来,两个囚徒笑意早无影无踪,面上强装的镇定摇摇欲坠。

“都听清楚了?” 我嘴角一弯,“云袖,便从那位小刘兄弟下刀吧。也让他家潘头领尝个鲜。”

“是,小郡主。”

牢内,尖锐凄厉的惨叫和哭告声后知后觉响起,我只照常用膳,裴秋林很是扫兴,一边儿扶墙干呕去了。

等萧崇亲自驾临时,我已然将摁了血印的供词写好呈上。

他眼前一亮,笑着赞我,“为朕解燃眉之急者,唯有思熹。”

皇帝的嘴骗人的鬼,我就当看不见他眼中的警戒,折袖告辞。

云袖眉宇之间似有隐忧。

“此事牵连不止朝廷,还有江湖中人,小郡主何必趟这趟浑水?”

我抖开了锦帕,上头断断续续的字迹,云袖喃喃念出 “极乐坊”,陡然色变。

“主子,您——”

我笑着指给她看,“拆了那潘氏六根骨头,才换来的接头暗令。云袖,我要查下去,我得看一看,连萧崇都为之忌惮的是个什么人物。”

“不是因为冯鹤台?”

云袖的声音轻,却字字明晰。

我失笑。

“他算什么呀?玩物之流,等新鲜劲儿过了便一拆两散。你还不知道我么?” 踏着奴才的脊背下了轿,抬眼正撞入那双清如琉璃的瞳中。

云袖干咳一声,素净白面闪过些许不自然,也不知道她是替我尴尬什么。

我问冯鹤台,“夜间风寒,你怎么杵在这里?”

“下奴在等郡主。” 他将熏香暖炉递过来,将手中笼着的纸灯笼递与云袖,“辛苦姑娘。” 而后施了礼便要走。

我一大步上前,自背后抱住他——那衣襟吹透了寒风,不知等了多久。

“冯鹤台,我累得很。” 我软语道,“你抱我。”

这下轮到他笑了,那笑散漫地舒展在脸上,竟不知是讽我还是自嘲。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下人们见怪不怪,只是行礼时将头垂得更低。

这顿饭食不知味。

真是讨厌,他侍奉得挑不出错,那张脸说恭顺也恭顺,说疏离更疏离。在撤了宴席之后,我道,“鹤台,你再同我讲讲极乐坊的事。”

他面无表情。

“怎么啦?” 我用鹦鹉最喜欢的羽毛棒轻轻挠他,“你不快活?” 在得不到回应之后,我翻身而起,陡然变了脸色,“跪下!” 说完甚至不待他反应,一脚踹了上去。

我兴头上来的时候,也曾跟着大内侍卫学了三年武,此番用了十成力,他的膝盖磕在地砖上,咚地一声闷响,连带着撞翻了桌上名贵一套甜白釉瓷器。

满地狼藉,众下人稽首在地,寂然无声。

这不是熹华郡主第一回发疯,自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冯鹤台,” 我托起他的脸,下巴上多了一条细长血痕,于是我嫌恶地拿出锦帕擦去,甩在他脚边,“你掂量清楚了,你还不如那些我银子买来的公子哥儿,你是自己求着上门当奴才的,除了我,谁能保你?谁敢保你?!”

“冲我耍脾气,且掂量你自己配不配?”

他缓慢地笑了。

分明是在笑的,他膝行上前稽首认错,替我掸去下摆的尘灰、奉酒上来,他始终是笑着的,仿佛低微如尘土。

“小郡主说的是。” 他含笑扬起脸来问我,“如何您才能消气?不如再用一次吊索,那些客人们寻欢作乐最喜欢的就是用拇指粗的锁链…… 我不会死,昏过去可以用井里镇的盐水……”

他的语气——怎么说呢?

是一副十足十认命的口吻,平静而恭顺,不带丝毫波澜,仿佛那些如同梦魇的刑罚再提一次,要承受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我倏地坐下来,胡乱地抹了抹脸,竟湿漉漉一片。

“鹤台。” 我低声喃喃,“对不住。我爹娘死后,我就成了这幅样子。”

是醉了吗?

我同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么?思熹,我娘名熹。她呀,就是个红颜祸水,早年间在江湖上不知得罪多少人,就这么着,我爹还敢娶他,你要知道我爹当初官拜三公,权倾一时啊。”

冯鹤台无言。

“云袖,我爹怎么死的来着?”

女子上前来,试图安抚我,“小郡主,不如今日且歇下……”

我咯咯拍手笑道,“想起来了,是被我害死的!我爹为护着我娘,以杀止杀,外人看来他是治世贤臣,哈哈哈哈,我也被他夫妇二人琴瑟和鸣骗了好多年!”

云袖素白的面上极力隐忍,声音却开始哽咽,“郡主当年才九岁,如何是那群朝臣的对手,他们逼你招供,不是你的错,老大人在地下也不会责怪郡主的,还请…… 不要再说了。”

在我怔忡之际,她一挥手,下人们悄无声息地上前收拾满地的碎片,连同云袖一并撤了下去。我抹掉了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子。

“我告给你,传闻小观音不是因为那幅拜佛的画,画师画的原是我在菩提树下,当时有一对小乞儿,我给他们递桂花豆沙粽,可是爹说传出去反坏了声誉,命画师改的。其实,我曾…… 我曾……”

那句话在喉中绕啊绕。

我没说。

他也没问,只是吹熄了灯烛。

“在我心里你是小观音。”

“一直都是。”

到了除夕夜,萧崇下了贴请我进宫赴宴。

他这人实在死板,年年来请,年年我就没去过,这意思还不够明白?文武百官见到告状的正主必然不痛快,我见那些老脸也是一样。

美男在侧,风花雪月岂不好?

街上繁华鼎盛、人流不息,我挽着冯鹤台一偏头,娇滴滴道,“哥哥,我想吃姜汁汤圆。”

“买。” 他才上前一步,我第二句在人群中分外清晰地响起,“那嫂嫂会不会吃心难过啊?”

如影随形的云袖:……

全文已完结,点击下方专栏链接可看全文《当面不识小观音》↓↓↓

唧唧歪歪去上学​
第 1 节
夏日炎炎,温媛缩在酒吧里,叫了个服务生伺候她。

包厢空调开的够足,那服务生干干净净,人也很懂事,就是脸僵了点,估计还没过恢复期,看起来跟充气娃娃似的。

温媛继续在他身上打量,神思却早飘到了外头。

唐朝这边帅哥多是多,但真正漂亮的却没几个,温媛有一个模特公司,所以在选人这方面一贯很挑剔,长得一般的,她是看不上的。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