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那个女人给毁了。」
我完整地听完了整个过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这就是传说中的……钓鱼执法?」
许明宜短促地笑一声:「谁叫她那么蠢,背后写了密码就敢刷,大概她以我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久了,神志不清,真假不分了,我的东西,可不是靠一张脸就能拿到的。」
「她……走捷径走习惯了吧。」我无动于衷地搅着杯子里的热茶。
许明宜敲敲桌子:「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的出场费可不便宜,是我弟我也不会打折的。」
我抬头望着他:「多少钱?」
「你没救了。」他站起身来无语地瞟了我一眼,自言自语道,「真不明白他看上你什么了……」
等他走出去很远了,我方才大梦初醒,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许明则指使的?
「这是干什么?」许明则只看了一眼桌上的卡,就继续低头读书了。
「补偿你的。」我刻意想要装得轻松一点,「老师不能让你吃亏,不够我再补……」
「老师,」他意味深长地抬眼看着我,「有些话,我现在不方
便说,等你彻底放下的那天来这里找我,我会一直、一直等着
你。」
「放下?」
「对,放下。」
那天我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的眸光实在是太沉重,又太暧昧。
11
离婚的那天周序坦承他将为林一雯填补那笔公款,争取让她得
到宽大处理。
我毫不意外地点头签字:「你的钱,你当然想怎么花就怎么
花。」
周序欲言又止,眸光微闪。
我站起身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细看之下,你可真够普通的。」
「什么?」周序愕然望着我。
「大概是我给你的爱让你镀了层不一样的光。」我自言自语。
「听说你妈知道林一雯坐牢,气得住院了。」我怜悯地看他最
后一眼,「记得把疗养院的钱结一下,一共五年。」
过去所有的空欢喜都是真的,也都过去了。
我并不觉得离婚、分手、否定过去就能开启新人生。
这些只不过是让我本来美好的人生重回正轨罢了。
决意放下的那天,就像是终于等到久违的明媚的阳光照耀我身。
许明宜给我打电话,说是在医院看见了周序和他妈,他妈面色很不好看,好像病得挺重的。
他的语气十分幸灾乐祸。
我「嗯」了一声:「估计死不了,老太太身子扛造呢。」
「哎,周序交费的时候,我就跑去老太太那儿听了两耳朵,你猜怎么着?」
「嗯?」
「老太太跟人说自己命苦,当年孤儿寡母的供不起周序念书,就去借了高利贷,还不上还险些被人打死,你猜是谁家还的?」
我没有猜,只是低声说:「许明宜,有空还是多去看看你妈吧,疗养院……挺无聊的。」
认识周序六年,他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从前不知道,以后更不想知道。
「什么啊。」许明宜在那头咕咕哝哝,「他妈是他妈,我妈是我妈。」
12
后来我和许明则一块去旅游散心。
在吹着风的海边,我试探性地问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没想到他非常坦白地全都告诉我了。
他母亲是作为第三者介入他父亲婚姻的,而他,直到高三才发现这件事。
不提三观的冲击,光是母亲对他说:「如果没有你,我们早一拍两散了,我也不用做人人喊打的第三者」这种话,就足够他陷入彻底的自我怀疑中。
「我以前都没察觉……」我愧疚地看着他,试图开解他,「你妈妈……」
「很讨厌。」他一脸平静,说出的话却惊世骇俗,「我憎恨世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有这种只顾自己爽,完全无视责任、道德和伦理的大人,是他们践踏了爱情,也践踏了婚姻。」
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的眼神依旧静谧安宁。
「你不要……讨厌这个世界……」
「我已经不讨厌了。」他有些羞涩地莞尔一笑,唇边有个浅浅的梨涡。我怔住。
「许老师,」他略略低头看我,「你呢?你愿意重新相信爱情
吗?」
我紧紧盯着他,心脏跳得很快。
「我还是直接说吧。」他伸手过来抚摸我的眉角,触感很暖,
「安怡,可以考虑一下让我追你吗?」
我退后一步,他的眼睛立刻便黯淡了下去,只一刻,他的眼里
又重新燃起微笑:「老师,我跟你开玩笑呢。」
说不上是喜是悲,我找了个借口仓皇逃跑。
我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周序占据了我整个青春,和所有的感情,甚至我连缺失的亲情
都试图在他身上寻找。
林一雯曾骂我缺爱、讨好型人格,我一直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令
人讨厌的人。
许明则看我时那种朦胧压抑的情愫,我难道真的不知道除了师
生情还有别的吗?
我想我是有所察觉的,可是我逼着自己不去多想,一厢情愿地
希望能多一个对我好的人。
可我忘了,这对他是多么的不公平。
我连夜收拾好东西赶回了国,留了一封信。
在能做出回应前,我想我需要好好醒醒脑子,不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我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灯亮起的那一瞬间,我才察觉出不对。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和烟草味,我随手拿起一个花瓶,缓慢地朝卧室走去。
其实我能猜到大概是谁。
这里是周序挣的第一笔钱买的婚房,很小,也很适合我这种胆小的人独住,周序于是把它留给了我。
这里到处都是我们曾经的回忆,另一把钥匙,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安怡。」周序背对着我,声音很镇定,如果仔细听也许能听出一点异样。
他说:「你烧了我们的婚纱照。」
我愣了片刻,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难道你要我对着你的脸睡觉?抱歉,我可做不到。」
周序于是沉默下去,很久没有说话,久到我都没有耐心继续等待,转身打算出去找别的地方住。「你怎么能这么快……你果然这么快就……」
我停住脚步。
他却哽咽得说不出下半句,生平第一次,我听见他这样颤的声
音,这样质问又委屈的语气。
我眼眶有点热热的,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我想起了……
我想起了从前在这里,每一个等待周序回家的深夜,每一个为
周序熨衬衫早起的清晨。
哪里快了?从前你所有的不在乎、冷漠、不上心,我足足忍受
了六年啊。
以后……以后再也不用了。
我没有心软,也没有回头。
我关上了门。
【周序番外】
门关上了。
她要离开这里。
那一刻,周序心中所有压抑的念头都蓦然冒出来,他猛地站起
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去。他喝了太多酒了,他的世界几乎天旋地转。
他闭了闭眼靠在墙上,睁眼就看见了客厅装潢,是天蓝色的墙
布。
「周序,你喜欢什么颜色?」那年结婚,一向大大咧咧的许安
怡主动提出要负责装修新房。
他说什么来着,他忘了。
总之不是「你喜欢就好」,就是「看着办吧」。
他好像……对许安怡一向没有耐心。
初见许安怡,她倔强地站在讲台上,即使没有一票投给她,她
依旧挺直了脊梁。
每一次唱票,底下都会发出一阵窃笑。
她咬紧嘴唇,脸红得像番茄。
他将票给了她,因为他的原则。
许安怡朝他微微一笑,眼眶里有泪。
真奇怪,有人投了,反倒要哭。
林一雯哭着离开,他没有心思哄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的是那一
双晶莹的眼睛,强忍眼泪,有种特殊奇异的美。母亲打电话来,催他打钱回去。
林一雯擦了擦眼泪,又笑起来:「周序,我让我妈给阿姨吧,
方便些。」
周序毫不犹豫:「不用。」
不用,他们周家欠林家的,本来就够多了。
两家是邻居,周父和林父还是同事。
周父殉职那年周序只有六岁,周母生得美,却并不会过日子,
很快挥霍完了周父留下的所有东西。
周序像个小乞丐,跟着他妈这个大乞丐到处借钱,受尽白眼和
欺辱。
借到钱了,周母就去赌,去花。
他放学会被关在家外面,像个幽灵一样满世界乱飘。
幸好,还有林父。
周序在林家生活了很多年,林父没有儿子,拿他当儿子一样培
养,几乎是他的第二个父亲。
本就不富裕的他一个人扛起了两个孩子的未来。
他和林一雯越走越近,其实两家也早有互定姻亲的意向。也许他喜欢过林一雯,假如他懂得什么叫喜欢的话。
林一雯出国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快要忘记了她临走时对他
说的话。
他只记得她说她不甘心过平凡的日子,不甘心嫁给他这么一个
孤僻又冷血的男人。
他不怪她。
他是如此地恐惧失去,所以从不肯轻易地付出。
又一次遇见了许安怡,这回,她的笑容不再收敛,而是毫不吝
啬,毫无保留。
整天缠着他,有点烦,但是偶尔她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后睡
着,居然也挺可爱的。
又过了一些时间,他们开始谈恋爱,他生性冷淡,对谁都是如
此,连对他妈也一样。
许安怡常常被他的迟钝和冷淡气哭。
他经常撞见她独自一个人抹眼泪,可是他也只是默默地看着。
喜欢他,是一件很难坚持并且根本不值得的事情,他不信有人
能做到。
订婚的前一夜,她捧着他们的照片泣不成声。周序心微微地抽痛,刻意告诉她,我的心里永远都会有她的一
角哦。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赶快走吧,赶快。
一切有关他的过去,有关林一雯,他全都闭口不言,他早已经
学会怎样不动声色地掩埋伤痛。
他笨拙地推开她,他要她离开,以此证明他并不值得被人爱。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打开门。
许安怡站在马路边拦车,眼下还挂着泪珠。
周序想要追上去,可下一刻,有人将他的女孩紧紧搂在怀里,
替她擦去泪水。
「许明则。」她仰头看他,声音里满是委屈,「我……」
那个叫许明则的男人低下头去,轻轻吻她。
周序缓缓站定。
他才是那个胆小鬼。
-完-
□美女大肚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