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手,面露嫌弃:「你俩一个可回收垃圾,一个收破烂的,也配让我惦记?」
陆澈脸色变了又变,他拉住我的手臂:「真的不是你?」
我触电般飞快地甩开他,退出轿厢:
「我安漫敢作敢当,下次再敢凑上来乱叫,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
孟逐一掩唇低笑,陆澈这才注意到他。
他咬咬牙还想说点什么,顾思音「诶呀」抱住他胳膊,直喊头疼。
他下意识揽住顾思音,眼睁睁看电梯门关上。
我掏出纸巾擦手,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
孟逐一重新按亮下行键,没接话。
我脑海里忽有灵光闪现:「是你?」
他终于偏过脸,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
「他自己负责的开发项目有问题,出了事有公司保他,反观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指点他前同事一二罢了。
「都是人精,挑的巷子里连个监控都没有。」
我拍手叫绝:「还是你们生意人手段高!」
不声不响,借刀杀人。
他泰然自若,抬脚迈进电梯:「过奖。」
回家路上,我百无聊赖,索性目不转睛打量开车的孟逐一。
说实话,他的外形条件不比陆澈差。
眉弓隆起,眼窝深邃,侧脸线条挺拔而凌厉,与六年前在医院初见时好像没什么两样。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比以前多了份沉静自恃吧。
孟逐一拐弯时注意到我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开口:「有话要说?」
我摇摇头,一阵恍惚。
六年前,我妈躺在重症监护室,我无头苍蝇般在偌大的医院里乱转。
是孟逐一手把手教我办理手续,告诉我怎么取药和交费。
也是他跑前跑后,亲自操持我妈的后事,从火化到下葬整个流程花足了功夫和钱,让她走得风风光光。
光是这两份恩情,我终身难忘。
是以,回到孟家后,我从未给过孟淮好脸色,却能对他白月光的儿子,使我爸妈离婚的导火索孟淮一和颜悦色。
儿时,我曾数次咒骂这个使孟家支离破碎的人,我妈则别过头,说他被抱回来时只有两岁大。
她说,错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孩子。
我不明白。
直到孟逐一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看到他守在我妈病床前,不停揉眼睛。
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去恨他了。
下车时,我郑重地跟孟逐一道谢,说我很开心。
他坐在车里没有动,半张脸在黑暗的掩映之下,依旧能分辨出几分清隽意味。
「知道了,快回去吧。」
我弯起唇冲他摆摆手,欢快地上了楼。
当客厅里的灯亮起,我才听到楼下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我在家躺了两天,发现摆烂到底不适合我。
于是我决定恢复打工人的身份,先找份好摸鱼的工作。
结果工作还没找着,人莫名其妙地上了扒组热搜。
「扒一扒那些碰瓷豪门失败的捞女。」
「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错,是敌不过小三。」
「富二代被骗百万级粉钻。」
……
我一看标题还挺纳闷,这又唱的是哪出?
等挨个看完小禾给的链接,好家伙,我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帖子很多,最火的那篇洋洋洒洒近万字,把我和陆澈、顾思音三人的恩怨搬到了大众面前。
但那个八婆帖主扭曲事实不说,还添油加醋,把我和陆澈的正经恋爱说成是我死皮赖脸地倒追。
她还写,我明知男方有青梅竹马的订婚对象,硬是三番五次以玉玉症、自杀做威胁,逼迫他跟我在一起。
善良的青梅爱而不得,含泪退出。
好在苍天有眼,我脚踩两只船的事被当众揭发,但我死不悔改,还骗走富二代一颗百万级别的粉钻。
帖子说是涉及的人物都使用了化名,我瞅着里面频繁出现的「某漫」「顾小姐」和「陆少」,陷入沉思。
这他妈跟点名道姓有区别吗?
不对,重点是编得未免也太离谱了吧!我会自杀?
我心理健康到能分分钟把帖主全家掼进土里,再不带喘气地点上两炷香。
我往下翻到评论区,果然已经有人扒出了我们三个的真实身份,还有自称圈内人的,一口一个「我作证,帖主说的都是真的」。
「……」
我头疼地揉揉眉心。
小禾在那头小心翼翼道:「漫漫姐,我看有人公开了你的信息,这对你很不利。」
我蹙起眉,一目十行,扫过诸多不堪入目的评论。
她说得对,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手机很快会收到来自外界的谩骂和骚扰,再严重点,谁来往我家门口泼红漆也说不定。
现在网民戾气太重,加上帖子短时间内这么火,没有顾思音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我一万个不相信。
安全起见,我给孟逐一打去电话,三两句解释了前因后果。
听筒那头的男人先是静默,接着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你待在公寓里别乱跑,我先去接你,剩下的见面了说。」
他语速极快,但吐字极为清晰,清冽的声音仿佛自带镇定人心的力量。
我本就不怎么害怕,听他说完,更是彻底放松下来。
小禾陆陆续续发来很多消息,我安慰她几句,打开帖子,挨个寻找曝光我信息的人。
造谣的,辱骂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这边截屏正起劲,手机顶部蓦地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宋织梦:安漫,大后天我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哦~
我手指一顿,随即退出聊天界面,找到小禾,拍拍她的头像:
「想不想看一出手撕全场的大戏?」
小禾:「?」
小禾:「想!」
恰巧宋织梦又发来新消息:
「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生气/生气。」
我弯唇含笑,不紧不慢地打字:
「好的。」
孟逐一把我接回了孟家老宅。
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戳开链接,把手机丢给他:
「当然是拿起法律的武器,全告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数,光是精神损失费,应该都能赚不少。
他匆匆浏览了几眼,眉头越蹙越紧。
我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儿:「还得雇个写手帮我澄清身份,然后反击。」
他头也不抬:「你这个语言大师还需要雇人写文章?」
我理直气壮:「我亲自来写,那必然是含妈量极高,怎么过审?」
他噎住,神色复杂道:「这倒也是。」
我好心情地往边上挪挪,给他腾出一块儿地方。
他顺势坐下:「你倒是清闲了。」
我立刻端坐好,一脸严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目露稀奇,我接着说:「当于危墙上抛砖袭人。」
「……」
孟逐一执行力很强,趁我洗个水果的工夫,就已经召集公关组发起了视频会议。
我抱着苹果,边啃边听大家发言。
好大哥全程眉头紧皱,pass 了很多方案。
感动归感动,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我不禁喊他:「孟逐一。」
他没有丝毫被打断的愠怒,关闭麦克风,侧眸静静等待我的下文。
我咬了口苹果:「我感觉你太严肃了,不适合坐在这儿开会。你应该进厂拧螺丝,或者去天桥底下贴手机膜。」
他波澜不惊地转过头。
我笑着凑上前:「行了,用平常的公关手段足够,就说我喜欢低调。」
他像是被我突然靠近给吓到,不自在地往后移了移:
「会不会太敷衍?」
我无语耸肩:「那把孟氏老总为抱白月光的儿子回家,不惜抛妻弃女十六年那档子破事也给宣扬了?
「绝对大爆。」
他轻轻抿了抿唇角,眼底墨色晕染开来,看不出情绪。
良久,他低低道了句「抱歉」。
我大口咀嚼苹果,仰头看天花板:
「不是你的错,我妈和我都不怪你。」
他背过身,继续主持会议。
写手通宵加班,把稿子发送到了我邮箱里。
孟逐一仔细校对过两遍,问我想什么时候发。
我在落地镜前比划着新裙子,心情颇好:「明天,等我参加完宋织梦的生日宴。」
他背倚房门,视线定在我脚边的铆钉靴上:「确定搭配这双鞋?」
我欢快点头:「你不懂,这是为了方便行动。」
他了然:「敢情你是去砸场子的。」
我拎起裙子,兴冲冲地转了个圈。
「人家专门送上来的脸,不打怎么说得过去?」
就是不太清楚,他们究竟有多抗揍。
宋织梦的生日宴会订在了水天一色,赵家旗下,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私人会所。
为确保大战告捷,我专门问孟逐一要来赵公子的资料,连夜把他摸了个透。
这人还真就叫做「赵公子」。
他老爹靠畜牧产业发家,情人遍地,母亲早年身体不好,待老来得子,自然把唯一的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星星给月亮那种。
连他出国做交换生,他妈每月都要飞一趟俄罗斯,生怕儿子在异国吃苦受累。
仰仗家世和母亲的宠爱,赵公子成了圈里著名的玩咖。
不过玩归玩,顾思音头号舔狗的名声可不是空穴来风。
据说他曾向顾思音告白,豪掷三百万,拍下一只春带彩。
顾思音十分感动地收下镯子,然后拒绝了他。
奶奶的,怎能如此好笑。
我跟小禾分享了八卦,齐齐笑倒在床上。
她在视频里龇牙咧嘴乐了半天,还是纠结道:「漫漫姐,明天你能行吗?」
我斜睨她:「你不信?」
笑话,我好歹也跟我妈打过收保护费的小流氓,真等到上头那会儿,狗路过都得挨俩大比兜。
我往嘴里塞葡萄:「到时候你机灵点,看我眼神行事。」
小禾「啊」一声:「我也要上吗?」
「不是,」我摆手,「你赶紧往后撤,真打起来,我可不分敌友。」
她目瞪狗呆。
次日孟逐一起了个大早,生怕我赴宴迟到。
我窝在沙发啃面包,问他慌什么。
「不是中午的饭局吗?」他疑惑。
我清清嗓子:「去早了不好玩,说撕全场就撕全场,少一个都不行。」
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现在给你买保险,来得及吗?」
我单支手肘偏头,作思索状:「应该来不及。棺材帮我定做成能翻盖的,谢谢。」
他默然。
我犹豫道:「不然你再给我打两百万医药费,万一抢救无效,你做为榜一大哥,还可以跟我合葬。」
孟逐一稍稍后退半步:「大可不必。」
家里佣人放假,我俩只得含泪分吃掉最后半块面包。
别问,问就是留着肚子等吃席。
临近中午,在宋织梦再三催促下,我和孟逐一优哉游哉地赶到会所。
解安全带时,我听到他问:「大概多久能出来?」
我稍加思索:「差不多一小时。」
他低头看看手表:「好,时间到了我去接你。」
我眯眼,整理好衣服下车。
我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包厢外。
隔着虚掩的门,房间里传出男女大肆的谈笑,伴随阵阵一言难尽的歌声。
我推门而入。
包厢里起码二十几号人,在感受到动静后,不约而同转过头。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偌大的包厢刹那间安静无比,只有墙上的伴奏还在继续播放。
这阵仗,愣是让我生出了两分后悔。
大意了。
我快速扫过眼前众多脸庞,宋家兄妹,顾思音,陆澈,JONI,小禾……
最后锁定沙发中心手握话筒,身材较为……圆润的黄毛。
这就是赵公子。
我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对宋织梦微笑:「宋小姐,生日快乐。」
她和身边人交换了个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我数秒,方才移开目光:「坐吧。」
我顶着窃窃私语,自行找了个离门最近的空座。
赵公子的眼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我,也不知道顾思音对他说了什么,他面上的鄙夷更甚。
宋晓起身热场,喊大家继续嗨。
他们三两成群凑在一起摇骰子、唱歌,偏生没有一个往我这边来。
赤裸裸的孤立。
幼稚。
我目不斜视,自动屏蔽所有不善的目光,逮住果盘就开始吃。
其间,陆澈几次都想往这边走,但都被顾思音给拉住。
没多久,服务生敲门进来开始传菜。
我瞟了眼手机,时间已过去近半个小时。
不得不说,宋织梦挑选菜品很有一套,什么松鼠鳜鱼、龙井虾仁、扬州狮子头,都异常符合我的口味。
我暗戳戳决定,等下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因为浪费实在是罪过。
菜品上齐后,宋织梦没有急着开席。
她先是说了一长通开场词,又花了几分钟挨个点名闺蜜,感谢这个那个的陪伴。
尤其是提到顾思音时,对方捂住嘴,大眼睛直扑闪,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等她俩腻歪够了,宋织梦话锋一转,说要进行拆礼物环节。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朝我这边递来视线。
我扬起眉毛:好家伙,搁这儿等我呢。
墙角堆起半米多高的礼物墙,宋织梦欢天喜地,连拆了好几个。
她哥送的是限定版手工定制娃娃;她邻家姐姐 JONI 倒有眼光,送了某大牌整套系列的香水;陆澈的礼物没什么心意,就是最新款 LV。
但赵公子就不一样了,他直接订了台冰莓粉的保时捷,宋织梦看见车钥匙和照片,眼睛瞬间亮了十几倍。
她惊喜到尖叫,又去拆顾思音的礼盒。
顾思音有些局促,忸怩地说赵公子珠玉在前,她的礼物根本不能比。
宋织梦大手一挥:「没事,小赵哥哥太豪气,全桌就没比得过的。」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盒子,然而下一秒,嘴角的弧度便淡了下去。
顾思音脸上的矜持有些挂不住。
我同旁人伸长脖子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只精致的女士腕表,好看归好看,却不是什么牌子货,
甚至连卡地亚都不是。
我这回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二十多双眼睛再次唰地落到我身上。
顾思音唇色发白,去拉宋织梦的袖子:「梦梦,我觉得它很秀气,特别适合你……」
宋织梦不冷不热地避开她,冲我扬起下巴:「安漫,你带什么礼物了?
「如果也是什么不值钱的地摊货,就没必要拿出来丢脸了。」
她这个「也」字用得非常巧妙,精准打击到了顾某人,对方扁扁嘴,泫然若泣。
我心觉好笑,从包里掏出一只方盒,放在桌上,缓缓转到她面前。
宋织梦没甚表情,打开来先是愣神,待反应过来后,又嗤之以鼻:
「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没见过这么假的。」
我再次哽住。
那是我从孟逐一保险柜里扒出来的宝贝。
整条珍珠项链采用的是双层设计,足足用了一百零八颗南洋澳白,每一颗都是极光维纳斯,圆润而完美。
我距离这么远,都能看见它们周身丝绸般夺目的光芒。
这么个有市无价的玩意儿,居然被说上不了台面。
我赶紧拦住打算扔掉的宋织梦:「这项链还蛮贵的,你真不要?」
赵公子登时笑出猪叫:「哈哈哈哈哈哈,有多贵?义乌十块钱三根?」
我寻思这家伙还挺接地气,不免正经道:「抵你十台车。」
这话真不吹牛,孟逐一拍下这条项链没多久,就有澳门富婆远道而来,开出天价想把它买回家。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孟逐一没同意。
我话音落地,整个包厢寂静两秒,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
顾思音笑软在陆澈肩头,陆澈更是攥起拳头放在唇边,忍俊不禁。
连小禾都绷不住,偷偷给我发私信:
「姐你是真敢吹,我单走一个 6。」
宋织梦将盒子转回来,顺带嘲讽:「穷还死要面子,也是没救了。」
顾思音莞尔附和:「漫漫姐,即使你空着手来,大家也不会怪你的。」
我喜滋滋地将手链放进盒子:「那不合适。
「早知道宋小姐看不上珍珠,我也去精品店里包只表。」
她小白花似的笑容猛然僵在脸上。
宋织梦也记起这档子事,神色不快。
顾家无人经商,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底蕴丰厚。顾思音作为独女,吃穿用度与他们这群富二代一样,都是按最好的来。
况且看平日,这帮小姐妹好像也没亏过她。
这姐今天自己戴的是宝格丽,却给好朋友送杂牌当生日礼物,宋织梦那大小姐脾气,没当众翻脸就算给她面子了。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吃饭期间,顾思音意识到宋织梦的冷淡,开始各种找补。
她又是夹菜,又是讲趣事,可惜对方始终兴致缺缺,对她不似之前亲密。
我啃着小排,在对面看得津津有味。
顾思音三番五次被下脸,甜美小白花的人设都快崩了。偏生陆澈那个二臂还不停问她:「音音,你怎么光给宋织梦夹菜?你自己也多吃点。」
宋织梦闻言,放下筷子重重哼道:「陆少是得多劝劝你女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缺那两筷子菜。」
这回神经再大条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
数道目光伴随窃窃私语落在顾思音身上,她脸色难堪,眼泪开始 Prada Prada 地往下掉。
气氛逐渐凝固。
陆澈连忙给她擦泪,又略带指责地看了眼宋织梦:「音音知道你不缺奢侈品,专门给你挑了更具心意的礼物,你欣赏不来就算了,也不该这样为难她。」
宋织梦气红了脸,拍桌而起:「谁为难她了?动不动就哭,在我面前装什么啊!」
我跟小禾目光交汇,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懵逼」俩字。
这跟我拟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那边没吵两句,宋晓等人赶紧出来打圆场,一个劲儿暗示宋织梦。
赵公子哄着梨花带雨的顾思音,忽然眼珠一转,跟我吃瓜的视线正相撞。
来了!
果然,他胖手一指:「那个谁,织梦过生日,你送个义乌批发货是几个意思?」
碍于嘴里还在嚼东西,我没理他。
岂料赵公子把我的沉默视为理亏,他骤然加大音量:「你还有脸吃?」
我有啥不能的,吃饱了才好抬你。
不过,这句话我没说出来,我还得等等。
宋织梦肯用自己的生日宴搭戏台,我不给她砸个稀烂,都对不起我这些天来憋的火气。
一个赵公子算什么,拿来塞牙缝都不够。
我正襟危坐,舀了勺虾仁:「宋小姐都说不缺我那份礼物,你喊什么?」
不错,先礼后兵,给文明的自己点赞。
赵公子「呦呵」一声,乐了:「织梦妥妥的白富美,不跟你计较是她有涵养,你倒是把不要脸当通行证,还使上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愈发得意:「我在国外也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捞女,唯独今天大开眼界。有的人离开了咱们陆少,居然连果盘都吃不起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挤着两只小眼睛带头狂笑,脸上鄙夷尽显。
顾思音见我被为难,顿时腰不酸腿不疼,也不哭了。
她颇为淑女地抿唇嗔笑:「小赵哥哥,你就别说漫漫姐了,她已经够惨了。」
「音音你就是太善良了,不像某人知三当三,破坏人家幸福还有脸出门。」
「……」我强迫自己憋住。
这又是哪个二臂,没见顾思音和陆澈表情都僵了吗?
我抬眼寻找声音的源头,是个没见过的马屁精。
对方见我看她,立马梗直脖子:「怎么,敢做不敢认?」
我好整以暇地去夹狮子头:「啊对对对,小三不得好死。」
顾思音脸都绿了。
再看那猪队友还要发言,她连忙转移话题: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但是漫漫姐,你劈腿澈哥这件事真的很过分,他对你那么好,还给你送名贵的钻石,我觉得你应该向他道歉。」
她怜惜地看向陆澈,对方则被当众扣了顶绿帽,神色复杂。
「还要把钻石还回来。」JONI 补充。
赵公子面带不屑,他挥挥手:「怎么可能,她们这种捞女向来只进不出好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那些自诩发小跟朋友的再坐不住,纷纷下场。
「我这人说话直,不要脸也得有个度,陆少跟音音心肠好,你也别得寸进尺,赶紧道歉!」
「以前仗着澈哥作天作地,现在还觍个脸来参加宴会,恶不恶心啊?」
「就是,不就嘴巴利索点,还是大家照顾澈哥面子才不跟你计较,否则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家今后记得喊朋友擦亮眼睛,别被她给乘虚而入了。」
众人情绪激烈,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将我当场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一言不发埋头干饭,边吃边留意时间。
等到所有人挨个发言完毕,时间还剩十几分钟。
赵公子以为我被打击到谷底,想用装聋作哑来逃避。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捆现金,嗤笑着扔到桌子中央:「反正你也是出来卖的,是不是只要能挣钱,什么都肯做?」
全场安静,我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看他。
这反应大概给了他能拿捏我的错觉,他顿时趾高气扬道:「虽然你这脸跟照片差得远了,身材也不怎样,不过小爷我今天心情好,愿意做慈善。」
他打量我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脸上也是毫不掩饰的猥琐:
「只要你脱光绕着会所爬两圈,这钱全归你了。
「左右也是赚钱嘛,不寒碜。
所有看好戏的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
陆澈面色不虞,他咳嗽两声:「好了,漫……安漫她罪不至此。」
我没理他,给一脸担忧的小禾递去眼神示意。
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拎起包借口去卫生间,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
我尤为淡定,先抽出纸巾擦干净嘴巴,然后顶着满座的奚落视线,开始转桌子。
那个两层高的大蛋糕,目前还完完整整。
我分切出好几块蛋糕,才施然起身,看向赵公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照片上的不一样吗?」
不等他回答,我微微一笑,对准他的猪脑袋就把蛋糕砸了出去:「因为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我说爆发就爆发,在场就没一个反应过来的。
我原地开大,捧起蛋糕就是全场无差别投掷,赵公子那蠢货首当其冲。
「你身材好,你是出口转内销俄罗斯重型突击坦克,180*180 的俄罗斯方块。」
「知三当三?你家在土里吗怎么说话一股子棺材味?」
「骂我不要脸?你家有地窖吗,有窖就去种点蘑菇,没窖养就算了!」
「我捞女?你家户口本掀开还是本动物百科呢!」
我边走边砸,蛋糕扔完我就摔菜盘,宋晓被糊了满脸蛋花汤,跳起来惊叫:「卧槽,什么东西!?」
我抬手又扣他一脸糖醋排骨:「是你爷爷我骑着哈雷来普度众生了!」
众人早被奶油糊得睁不开眼,我按住化身尖叫鸡的顾思音,把她面前用过的纸巾全塞进她嘴里:
「死夹子,姐来帮你清清喉咙。」
说完我背过身抬脚踹在陆澈腿上:「下头男,一堆宝贵的器官怎么就组成了你这个废物?」
我自然不会傻站在原地,趁所有人顶着满头奶油菜汤上蹿下跳,我围住桌子就开始持续输出,手中盘子抡得飞快:
「宋小姐生日快乐,我祝你日后买的保险全都生效!」
「JONI 姐你的微信可以删,脸能扇吗?」
「就特么你说话直是吧?我下手重,也麻烦你多担待!」
「我不仅嘴巴利索,做人也嚣张,回头你死了我还要带条狗去你坟头拉屎!」
等转到赵公子面前,他刚好把脸上的奶油擦掉。
四目相对,我嘿嘿一笑,抬手把摸过麻辣兔头的指头按在他眼皮上:「小飞棍来喽~」
登时换来一串杀猪般的嚎叫。
「我长得不怎么样?你多好啊。
「你刚落地,给你接生的医生护士就带着你六舅飞檐走壁至今不知去向,因为就没见过这么生灵涂炭的长相!
「我看你不应该去俄罗斯当交换生,你更适合去蒙古,当牛马。
「让我脱衣服出去爬?这种侮辱女生的话你就该回家在饭桌上说给你爸妈听。
「你妈没抬手给你两个大比兜,你爸不抽出七匹狼给你打到原地飞升,都算我这个当祖宗的祖训没立到位。」
我说着揪住他耳朵,径直把人扯到瑟瑟发抖的顾思音和陆澈面前。
他骂了一路法克。
我抽出纸巾在他脸上胡乱擦一把,笑眯眯道:
「看来赵公子中文不太好,我来教教你。」
我对着他那张大脸啪啪就是两巴掌:「这叫『左右开弓』。」
「收拾完你收拾旁边的顾思音,这叫『左右逢源』。」我还没碰到顾思音,她就踩着高跟鞋哭爹喊娘地后退,结果自己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儿。
我只好捡了根腌黄瓜,跳起来砸在陆澈狗头上:「天降正义!」
而后回头对惊慌失措的赵公子甜甜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看清楚了吗,我特么起手就是一榔头,这波叫『怒送道友原地飞升』。」
说完这句,我冲回座位旁拎起包就跑。
我安漫!今天一战封神!
我风风火火冲下楼,与前来接应的孟逐一打了个照面。
他慰问的话没说出口,我拉起他胳膊就跑:「快走!」
他不明所以,任由我牵着手向外飞奔。
我俩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开车遁了,将水天一色里的鬼哭神嚎抛之脑后。
到家后,孟逐一听着我眉飞色舞的演讲,俊脸上赞叹、震惊与黑线轮番登场。
最后,随着我那句「天降正义」,他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你算是把那圈人给得罪光了。」
我忙不迭点头:「实不相瞒,我早就想出国了。」
他无语到怒揉眉心。
我继续龇牙:「你想啊,本来就是他们先发制人,污蔑栽赃加羞辱,但凡换个心理脆弱的,这会儿指不定都嗝屁了。
「可我安漫是块铁板,谁来招惹我,我 neng 死他。」
我眨巴眼睛:「这过分吗?」
他面上一言难尽,幽幽叹了口气。
我不再说话,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看他。
如果今天出现在宴会上的我,不是孟家的女儿安漫,而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或者是个胆小的女孩,那么现在等待我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那满桌道貌岸然的男女,穿戴着最上流的品牌,说着最下流的话,用未经证实过的猜测肆意诋毁、侮辱一个女孩,抱团逼迫她道歉,还企图打压她的人格,何等恶心!
我垂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心寒。
幸好是我。
是天不怕地不怕,坏到骨子里的我。
孟逐一冷静下来后,率先通知公关将澄清的帖子送上热搜。
我跟小禾报了平安,她听完我的讲述,兴奋到嗷嗷乱叫:
「漫漫姐你太牛啦,你就是我的神,是我唯一的姐!」
我嘴角轻抽,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小禾又神秘兮兮地给我发来几张截图,都来自她那些被顾思音荼毒过的圈内小姐妹。
我膜拜完茶姐语录,不免搓手:「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她无奈地翻翻眼:「我们哪儿斗得过她的舔狗军团啊!」
我想想也是:「你男朋友今天是不是也在场?」
她脸色微变:「那个,对不起啊姐,我拦不住他。
「不过我会跟他提分手的!」
小禾家境普通,我明白她的顾虑,也不打算把她牵扯进来。
看她镜头前紧张的神情,我半开玩笑道:「反正恋爱脑最后都得去挖野菜,我才不管你。」
她这才放心地跟着笑起来:
「挖就挖,把你家地皮挖秃!」
澄清谣言,公开身份,连发几十道律师函,再加上暴打众多富家子弟,轮番动静终于惊动了孟淮,他扛起输液架,连夜赶回老宅。
他进门时,孟逐一正在和顾家打电话。
托我的福,从下午到现在,他手机都被问责的给打爆了。
孟淮在我对面坐下,一脸便秘表情。
我没工夫搭理他,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柜,耳朵却悄悄竖起,偷摸往孟逐一身边凑。
他看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按下扩音键。
顾母激动的指责从听筒里传出:「我不管你孟家从哪儿冒出来个野种,她必须给音音道歉,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孟逐一沉声道:「是您女儿插足在先,栽赃在后,我妹妹所做的一切,仅出于自保罢了。」
顾母惊声尖叫:「你管打遍全场叫自保?」
他挑眉,忍笑忍得辛苦:「顾阿姨,她自保,和全场都打不过她,是两码事。」
我转身,同样憋得难受。
我要是今天那些富家子弟,到家保管半个字都不说,太丢脸了。
顾母骂骂咧咧,完全没了形象。
她撒泼文学用起来一套套的,滚刀肉一样,说什么都要我上门去下跪道歉。
孟逐一不为所动,跟她各种打太极。
顾母说我没教养,他就回孟家确实没教过我怎么做小三。
顾母说我小王八蛋,他就怒斥顾母搞物种歧视,还说当王八蛋好过当小三。
顾母说我抽烟喝酒样样都来,他就说我不但会抽烟,还会抽傻 x,抽小三。
顾母说我骂人太狠太难听,他就……他无言以对,叹口气说确实,而且我骂小三更狠、更难听。
我怀疑顾家这个智商一脉相承,顾母到现在都没意识到,无论她说什么难听话,都会被我的好大哥逐字驳回,化成暴击砸到她女儿头上。
我兴致缺缺打算挪开,耳朵却捕捉到电话里似乎夹杂顾思音的哭泣。
我来了兴趣,凑过去打招呼:「顾小姐请节哀。」
对面杂七杂八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顾母咬牙切齿地发问:「你在胡说什么?」
我略为纳闷:「不是吗?我听她哭成这样,还以为你们家里出事了呢!」
对面沉默,但我分明听到有人在大口喘气。
孟淮更是猛掐人中。
我稍加思索后,两眼放光:「我知道了!」
我喜气洋洋地开口:「顾小姐,是你那个冤种未婚夫让车撞死了吗?」
这回顾思音彻底崩溃,直接挂了电话。
留我跟孟逐一面面相觑。
孟淮颤抖地抹了把脸,刚想说点什么,他自己手机又响了。
这回打过来的是陆澈父母。
我咂摸下巴,合理怀疑他们两家现在在一块儿。
该说不说,还是陆母手段更高明一筹。
她彬彬有礼,承认是自家儿子在感情方面伤害了我:「年轻人没有经验,错把真爱当成兄妹情,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话锋一转:「只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感情也讲究个好聚好散。
「孟总,你女儿她又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孩子们逞个口舌之快,上升到动手,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就知道她没憋好屁,这两句话槽点太多,实在无从吐槽。
没想到孟逐一走过去拿起手机,淡淡应声:「您说得对。
「我妹妹确实还小,她只是个孩子。」
陆母:「?」
顾思音自嗓子里挤出幽怨的声线:「都 25 了还小?」
破案了,果然在一起。
孟逐一面不改色:「就是 65 岁,她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
我捂住肚子捧腹大笑。
陆母不想在年龄上面纠缠:「我意思是说你妹打人不对——」
孟逐一打断她:「还是您明事理,您家孩子逞口舌之快,我家孩子不小心推搡几下别人,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又没人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陆母顿时急眼:「什么小打小闹,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叫安漫出来道歉!」
我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蹦过去插话:「被打伤就去找医生,被打死就去找警察,找我干什么,我只会在席上多吃俩肘子。」
对方气得牙齿直打颤。
我挠头:「阿姨你是冷吗,冷的话就去墙角待着,那里 90 度。」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声呵呵,故作平静道:「你就是安漫吧,果然牙尖嘴利。」
我贼有礼貌地跟她说谢谢。
「不客气,」她语气冷冰冰的,显然没有刚开始的耐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也动手打过了我们两家的孩子,是不是?
「我们也不跟你计较医药费什么的,只要你亲自上门跪下来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毕竟我们孩子都知书达理,不跟有妈生没妈养的计较。」
孟逐一和孟淮顿时脸色剧变。
孟逐一眼底冷了几度,握住手机的手背更是浮现出根根青筋。
调查的动作还挺快。
但是我完全不在意,她那点攻击力算个屁。
我咂摸两声:「这样吧阿姨,你有绿码吗?」
陆母疑惑:「干什么?」
我甜甜道:「你现在带上绿码去买两张动车票,地点分别是武当和峨眉。
「你上武当,去找一个叫张三丰的让他教你打太极,因为我觉得你阴阳人蛮有一套。
「剩下那张载着顾阿姨到峨眉,她高低也能混个师太出来。」
对面死寂,接着再次传来一阵忙音。
「这回世界彻底安静了。」
孟逐一不然,示意我低头去看沙发上,脸早已黑成锅底的孟淮。
我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让他先回去休息。
「明天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你呢,我的好大哥。」
他犹豫两秒,终究还是上了楼。
我和孟淮相顾无言,良久,他率先发话:
「你倒是越来越厉害。」
我坐回沙发,看着他的脸,陷入沉默。
六年前,我妈葬礼上,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胡子拉碴,领结凌乱,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站在棺前,如同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我头也不抬,安安生生取过几叠纸钱,投进火盆:
「你的出现,让我很意外。
「看来这些钱只能全烧给我妈了。」
这是我出生至今,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我话里平静,血液里却翻涌起无尽的怨恨。
我恨他明明不爱我妈还要娶我妈,恨他为另一个女人误了她终身,恨他将怀胎八月的妻子气得离家出走,整整十六年不闻不问。
还偏偏要在人死后,以深情悲切的模样出现。
惺惺作态。
火焰放肆燃烧过后,我回到了孟家。
恨归恨,我还要生活。
我妈也在临终前,紧紧拉住我的手,一遍遍重复:
「这辈子,你都要快乐,不能委屈自己。
「更不能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
我流干了眼泪,抚摸她过早苍老的脸庞:
「我会永远爱我自己,我发誓。
「我会永远快快乐乐,我发誓。」
妈妈微笑着,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我抬头对上孟淮那双眼睛:
「如果我不学骂人,十岁那年,我妈就会被菜市场档口卖猪肉的女人编排成狐狸精,我就是她跟野男人鬼混生下来的小杂种。
「如果我不学打架,高中三年我会一直被势利眼班主任冷嘲热讽,被他儿子带头霸凌,被逼吃纸团,喝墨水,衣服课本都让扔进男厕所,每节课站着听。」
孟淮脸上生出震惊,他不自觉地睁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弹弹指甲,对他笑笑:「你不信,可以去查。
「就查你名义上的妻子是怎么做到十六年如一日地在白天摆杂货摊,钩衣服卖;晚上翻进玩具厂顶替人当钟点工。
「查你女儿是怎样从六岁起,就满街捡垃圾卖废品,跟老头老太太厮打到牙都掉了,只为抢两个破纸箱。」
岁月晃过,十六年匆匆如流水,承载了往昔卑微与不堪的黑暗记忆仍旧历历在目,再于某个寂寞湿冷的夜,忽然闯入我的梦境。
会打架会骂人,抽烟喝酒样样都会的安漫,也会感到害怕。
怕美丽文静的妈妈被人追着骂荡妇;怕她故作坚强吞下眼泪,转头坐在路灯下重复学习钩织毛衣,手指都扎出血;怕她清晨五点推起小三轮消失在巷口;怕她瞒着我四处跟人打听哪里能赚钱,就是翻墙都不怕。
我也怕举着扫把撵我三条街的老太太;怕从来不给我批作业的班主任;怕他那壮实儿子带人堵我,把我锁在器材室一整天。
曾经每一个提心吊胆的日夜,我都渴望着父亲能够从天而降。
只要他能来,我和妈妈就原谅他。
只要他能来,妈妈再生气,我都原谅他。
只要她能来,妈妈再生气,我都可以考虑原谅他。
可他一次都没有出现。
且,始终没有人出现。
我慢慢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爱妈妈的人只有我一个了。
能保护妈妈,保护我的,也只有我一个。
所以谁骂我,我就骂得比他还难听;谁跟我动手,我就往死里咬他、踢他。
你面前坐着的,刀枪不入的坏孩子安漫,其实在小时候也很听话,特别特别乖。
我起身,不再去看泪流满面的孟淮:
「反正他们几家家大业大,拿捏我一个孤儿,易如反掌。
「如果需要我去登门道歉,随时打电话。」
我缓步上楼,意外看见孟逐一就站在楼梯口,也不知听了多少。
他半张身子藏在黑暗里,像一支笔直而锋利的羽箭。
我错身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道孟淮跟孟逐一做了什么,舆论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讨论量一路飙升。
全网都在讨论这起豪门撕 x 大八卦。
不过内容清一色是孟氏小女儿被渣男劈腿,顾家名媛知三当三,不但倒打一耙,还雇水军污蔑我,手段极其下作。
公司用来澄清的小作文声情并茂,把我写得痴情悲惨,堪比当代王宝钏不说,又在底下附上整整 60 页 PPT,全是顾思音挑衅我和其他女生的证据跟截屏。
陆澈和顾思音被扒得底裤都不剩,遭全网黑出翔。
又有人自称知情人员,把我大闹水天一色,打爆全场的故事放到网上,讲得绘声绘色。
我慌了两天。
结果万万没想到,非但没有人骂我,反而有网红专门总结出一套「漫姐语录」,做成各种表情包和段子疯狂传播,是个人都夸我人间清醒,说我飒极了。
还有人天天加我微信,问我能不能开课,或者当他们的互联网嘴替。
我索性注册了个微博账号用来发疯,一夜涨粉数十万。
更有意思的是,有吃瓜网友顺藤摸瓜,罗列出了顾思音撩拨过的所有人员的名单,我在里面发现了宋织梦未婚夫的名字。
我赶紧让小禾把我拉回共友群,然后把链接甩里面。
逆蝶:「逆蝶来咯!」
织梦:「?」
逆蝶:「顾思音不好啦顾小姐,你的鱼塘被网友给炸啦!」
小禾蓄意使坏。
小禾:「什么炸了?」
逆蝶:「鱼塘炸啦!」
小禾:「谁的鱼塘炸啦?」
逆蝶:「顾小姐的鱼塘炸啦!」
小禾:「顾小姐的鱼塘怎么啦?」
逆蝶:「滚!」
小禾:「好嘞~」
我俩麻溜退出群聊。
听说后来宋织梦杀到顾家跟顾思音打起来了,两人互扯头花,扯得那叫个狠。
宋织梦边打架边哭,大骂顾思音白莲花,有男人还吃窝边草,陆澈前去拉架,脸上被挠好几道不说,还被踹下了楼。
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小禾咯咯咯笑得跟小鸡崽似的,临了又依依不舍磨蹭半天,终于挂断电话。
我没告诉她,顾思音翻车后,陆澈曾给我打过许多电话。
我没接。
我相信他喜欢过我,就如同我记得,我曾经真心实意喜欢过他。
可他对我撒了谎,他的感情不纯粹。
他的眼睛里装着我,心却看向顾思音。
那我安漫这个人,既不捡垃圾也不卖废品,自然不会再给他任何靠近我的机会。
男人嘛,世界上多的是。
我扭头瞅瞅邻座的孟逐一,禁不住猛叹一口气:
「我是出国,又不是出殡,你怕个鬼呀?」
他眉头狠跳:
「慎言。」
我:「……」
「行吧,」我摊手,「你跟我跑了,公司怎么办?」
他拨动登机牌:「交给孟总呗。」
「可是他的病?」
「医生让他别再熬夜刷知乎,少看点追妻火葬场,他那人年纪到了,动不动咬着被角哭到头蒙。」
我:「……」
OK,fine。
头顶有飞机飞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心情颇好,仰头看,天空澄澈,白云飘袅。
青鸟正飞过。
(全文完)备案号:YXA10mbabJFRxeNZv8hQxQ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