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示不解:「想收礼物你要么去找对象,要么自己买,你跟陆澈要什么?他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顾思音懵逼,看看陆澈看看我,干脆直接表演了个当场落泪:
「我知道姐姐你从来都不喜欢我,我也想过好多办法找补,可是我太笨了,总是搞砸一切。」她神色黯然,不时去瞧陆澈:「姐姐讨厌我是应该的,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两句,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她好像提了点音量。
我抬头环视一周,邻桌的客人们受她吸引正偷偷打量着我们三个,目光中尽是好奇与八卦。
更有甚者,看她哭得清纯委屈,又看我坐那儿不动,冷眼端着手臂,便忍不住摇摇头,小声跟身边人耳语起来,望向我的眼神,隐隐带有不善的指责。
我无所谓,倒是陆澈这种富二代向来好面子,眼下感受到周遭的目光,脸上挂不住,起身一把将人按到对面的座位上。
他不再理会顾思音,堆起笑容从口袋掏出一只黑色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漫漫,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快打开看看!」
我垂下眼睑注视盒子,没有动:
「这里面,是顾小姐昨晚发在群里的粉钻吗?
「那我已经看过了,还不错。」
陆澈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打开盒子:「她的耳环用的是边角料,加起来也没有你手中的这颗大……」
「是吗,」我故作惊讶,拿起来端详片刻,「还真是。」
视线从顾思音僵硬的脸上扫过,我毫不犹豫将东西收进口袋,
陆澈看我肯收下,以为事情就此作罢。
他凑过来对我眨眼:「漫漫,我饿了,咱们开始点菜?」
我点头,笑容不变:「顾小姐道完了歉就先回吧。」
此话一出,陆澈翻菜单的手停滞在半空,充当半天空气的顾思音,脸上也呈现出瞬间的慌乱。
她求助般望向陆澈。
陆澈手握菜单,支支吾吾:「漫漫,你看这都到了中午,干脆大家一起吃个饭……」
我嗤笑出声,打断他的屁话:
「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底气略有不足:「是、是情人节。」
对面的顾思音小嘴一瘪,眼圈又红了:「可是澈哥,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漫漫姐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约会的。」
她眼泪说来就来,陆澈想给她递纸,又顾及到我在,不免左右为难。
我背靠椅子,淡淡出声:「没地方就去警局坐坐,有困难找警察,找他做什么?
「今天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别人约会你非要凑过来,不知道的当咱们一家三口,你上赶着来认爹妈呢。」
顾思音的啜泣戛然而止,她嘴唇半张,一口气音断在嗓子眼没哭出来,蛮滑稽的。
陆澈见状,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我抽过菜单随便画了几道菜,头也不抬:「今天这张桌子上只能放两套餐具,你们看着办吧。」
对面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哽咽,陆澈沉默几秒,失望地开口:「漫漫,你非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才开心吗?
他自顾自往下说:「音音是做错了事,可如果没有她你也不会收到这份堪称完美的礼物。
「她年纪比你小,难免生出孩子心性,你就不能原谅她这一次吗?」
我招手喊来服务生,将菜单转交给他,才回头对上陆澈略带抱怨的双眼。
「首先,上次她在破坏了我的生日后亲口保证过没有下次。」我瞥向抽泣个不停的顾思音,「所以你是把承诺当屁放了吗?」
她鹌鹑似的噤了声,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我收回视线,歪头问陆澈:「她比我小,我还比她先死呢,你怎么不劝她尊重尊重我,少来找事?」
陆澈被我噎住,几番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回。
我厌烦地敲击桌面,让他赶紧表态。
那头顾思音见他犹豫,一咬牙,吸吸鼻子站了起来:「那我走。」
她说得决绝,就是目光依依不舍,还黏在陆澈脸上:「澈哥,我今天就回家,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她话音刚落,陆澈「腾」地站了起来:
「不行!」
我仰头,却将陆澈耳后靠下处,一点樱红猝不及防收入眼中。
我愕然去看顾思音,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的也是高领裙子,再联想到上午陆澈久久没有音讯,心中登时气血翻涌。
我一把攥住手边茶杯,沉声道:「陆澈,你昨晚在哪里?」
陆澈低头,表情抑制不住地慌乱。
顾思音同样白了脸,眼中却有一闪而逝的得意。
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在我准备起身把杯子砸出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蕴含戏谑的声音:
「二位这是在拍偶像剧?」
不用回头,我都能想象到孟逐一准是双手插袋,大有看好戏的架势。
「小孟总?」陆澈有点意外,不自在地笑笑,「只是和女朋友之间有点小误会。」
孟逐一没说话,上前两步取走我手中的瓷杯:
「几天不见,打算化身法制咖?」
我冷哼一声没理他,倒是边上的陆澈蒙了:「你们认识?」
我懒得跟他多说,掀起眼皮盯住他那陌生的脸:「你这算是出轨了,对吧?」
周遭的吃瓜群众们眼睛瞪得像铜铃,索性装都不装,个个直勾勾看过来,恨不得干脆坐我这桌零距离看戏。
陆澈做贼心虚,硬是憋红了脸左看右看,不敢抬头跟我对视。
怂比。
我心生厌恶,张口打算问候他全家。
顾思音突然满脸悲壮,挺身挡在他面前。
她眼中水光闪烁,言辞恳切:「漫漫姐,我和澈哥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也早就有订婚的打算。
「我听说你们是在地铁上认识的,你应该不知道,那是澈哥第一次坐地铁,专门为了去学校看望我。
「他之所以会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昨晚我喝多了,是澈哥送我回家……」
她说到这儿特意停顿两秒,娇羞地别过脸:「后来我们坦诚相待,才发现彼此都深深喜欢着对方。
「漫漫姐,你都有小孟总了,可不可以放过澈哥,成全我们?」
她这话是看着陆澈说的,眼神那叫个含情脉脉。
陆澈听到最后两句神情复杂,目光不断在我和孟逐一之间游移。
我胃里直犯恶心,二话不说转身拧开桌上的水壶盖,将水全扬在了这俩货脸上。
「呀!」离我最近的顾思音被泼了个透,她尖叫一声,转身扑进陆澈怀里。
水珠自男人的发梢往下滴答,陆澈抱紧她,眼尾发红:「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音音只是喝多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他脸色发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你和小孟总也不清不楚,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被突然卷进战场的孟逐一面色惊讶,往后退了半步。
我也被这不要脸的泼脏水行为给气笑:「被你俩这一整,我突然意识到市里的垃圾分类还挺到位。」
我磨磨后槽牙,颤抖着从包里摸了根烟想冷静,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打火机。
陆澈不知道抽了哪根筋,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抽烟?你往常在我面前的清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沦为背景板的孟逐一取走烟,默默开口:「她不光会抽烟,还会抽不要脸的狗男女……」
陆澈大为震惊,警惕地揽着顾思音往后退。
晚了。
我推开桌子,对他咧嘴一笑:「他说得对。」
话没落地,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怀里的顾思音拉出来,抬手就是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重重打在她那张惊恐的脸上。
陆澈瞳孔地震,一句「音音」还没喊出口,我转身又是两巴掌,既快又狠,抽得他涂抹了发胶的刘海纷纷散落,遮住了半边脸。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收回隐隐作痛的手,瞥见这两人捂着脸,目光呆滞,竟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孟逐一在后边轻轻「嘶」了一声。
我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满意地欣赏起两张高高肿起的脸颊。
陆澈回过神,张开嘴想说什么,我疾声打断他:「你被甩了。」
他瞳孔猛地收缩,青白了脸,杵在原地仿佛失去了声音。
我心生嫌弃,不懂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咱们国人讲究礼尚往来,你们送给我的节日礼物我很喜欢,希望我的回礼也能让你们记忆深刻。」
我似笑非笑地扫过发型凌乱的顾思音,她猩红的眼底布满恨意,身体却不住哆嗦着往陆澈怀里钻。
陆澈没再动作,他抿抿唇,轻声安慰哭个不停的顾思音。
他们愿意当众上演伉俪情深,可我不愿意看。
我厌恶地别过脸,用眼神示意孟逐一清理战场,先行拎起挎包向外走去。
直到坐进车里,我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些许。
孟逐一跟着挤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去哪儿?」
我降下车窗紧盯电梯方向,心不在焉:「急什么,再等等。」
他静了两秒,向来低哑沉稳的声线里透出几分迟疑:「你这是,打算开车撞死他们?」
我回头给了他个看二臂的眼神。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那你在等什么?」
我指指后备厢,快乐到龇牙:「我今天专门带了高尔夫球杆,一会儿非给他俩打进医院不可。」
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片刻后,他意味不明地轻笑着侧过脸:
「法制咖竟在我身边。」
我面不改色,靠在椅背上冷笑:「不然呢,任他俩给我戴绿帽?」
他没说话,扭头平静地注视着我,乌黑深邃的双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生气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郁闷地趴在方向盘上,低低「嗯」了一声:
「你没听见顾思音说的吗,陆澈追我不过是出于新鲜感,我好歹也真心实意地喜欢过,到头来却成了他俩感情上的试金石。」
我越想越气:「这不纯纯恶心人吗?」
孟逐一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他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我从方向盘上拎起:「这事交给我处理,现在开车,我带你去吃饭。」
我不免狐疑地打量他:「你想怎么做?」
他这会儿又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神色平静,眉宇舒展开来:「会叫你满意的。」
他不再多说,我便不好追问下去。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我这名义上的好大哥接管公司多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当初我刚回孟家,每每深夜才听见他经过门外的脚步声。
他在我眼里就是台「怕麻烦的工作机器」,把这档子糟心事交给他,真的能行吗?
自打上次在碧海水韵甩了陆澈,我俩再没联系。
孟逐一当天就找人换了我公寓的门锁,陆澈那点衣物,也通通被他寄回了陆家。
我拉黑陆澈所有的联系方式,退了承载着我众多撕 x 记忆的共友群。
那里面都是属于陆澈、顾思音的朋友,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必要。
值得一提的是,群里有个 ID 叫「小禾」的女生,主动向我发来好友申请。我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这号人是谁。
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我点了同意。
不过对方很快发来开场白,表示自己不是来挑事的。
相反,她特别佩服我手撕顾思音的行为。
我一琢磨,这是遇到队友了。
果不其然,小禾上来就是一通小作文,把两人之间的恩怨讲了个明白。
原来她和顾思音是大学同学,甚至连现在的男友也是通过顾思音介绍,从而走到一起。
刚开始,她很感激这个媒人,把她当好姐妹不说,就是逛街约会遇到了好看的衣服包包都会专门给她捎带回去。
就在她以为爱情友情双丰收时,顾思音一套骚操作,把她直接整蒙了。
顾大小姐半夜发微博说想吃某家板栗酥,那是外地一家网红店铺,重点还是她男朋友家的产业。
于是小禾那缺心眼的男友连夜驱车几十里,大清早等在顾思音楼下,给她送上满满几盒装的点心。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了不止一次。
在她终于忍不住提出想跟顾思音谈谈时,顾思音二话不说,当着她面给那男生发去一条「以后别联系了,我怕小禾误会」,接着把人给拉黑。
结果就是,小禾和赶来的男朋友大吵一架,她嫌两人没分寸,男友责怪她小心眼,顾思音边抹泪边假惺惺地说小禾想太多。
没过几天,顾思音拍拍屁股跟陆澈在一块儿了,两人却至今还在冷战。
我反反复复在对话框里输入「冤种」两字,到底没能发出去。
说人家是冤种,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听小禾说,情人节那天晚上,陆澈跟顾思音官宣了。
二人在 KTV 对唱情歌,眼神拉丝得那叫一个甜蜜。
我脑补了下那幅画面,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还说,那晚共友群里的很多人都在,顾思音捏着嗓子说不怪我,她的澈哥太优秀,旁人觊觎是常有的事,她早就习惯了。
我对着屏幕呵呵一笑。
小禾以为我生气了,赶紧撤回消息,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有点后悔。
「后悔跟陆澈分开了吗?」
不是,后悔那天打得轻了,让他们晚上还能出门蹦哒。
小禾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包。
对话结束前,她提醒我小心宋织梦:
「如果她邀请你参加生日宴会,你可千万别答应。赵公子回来了,他们无非是想让你当众出丑,好给顾思音出气。」
小禾绵软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我趴在沙发上晃荡双腿,慢悠悠地给她回了个憨笑。
真要等到那天,到底谁出丑,不好说。
周末,孟逐一又拉上我去医院看孟淮。
我其实不太想去,但对上他乌沉黑亮的眼睛,推辞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只好悻悻跟在他身后,听孟淮絮絮叨叨了一整天。
快到晚上,孟逐一拎起保温壶,喊我去食堂打饭。
我们边等电梯边商量吃点什么,结果电梯门一开,里面竟站着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思音单手整理着脏兮兮的裙子,同时吃力地搀扶住鼻青脸肿的陆澈,龇牙咧嘴的两人见了我,双双脸色一变。
我对着他们鸡窝般发型和陆澈白衬衫上的脚印,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思音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咬着唇控诉:「安漫,你太过分了!你就算再怎么恨澈哥,也不能找人打他啊!
「你这是犯法的!」
我收起笑,迈步到她跟前钳住她下巴,左看右看。
顾思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白了脸:「你,你看什么……」
旁边的陆澈同样紧张,哑着嗓子问我想干什么。
我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对顾思音冷声道:「你是不是早上没洗脸,我看上面写满了『自信』。」
我松开手,面露嫌弃:「你俩一个可回收垃圾,一个收破烂的,也配让我惦记?」
陆澈脸色变了又变,他拉住我的手臂:「真的不是你?」
我触电般飞快地甩开他,退出轿厢:
「我安漫敢作敢当,下次再敢凑上来乱叫,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
孟逐一掩唇低笑,陆澈这才注意到他。
他咬咬牙还想说点什么,顾思音「诶呀」抱住他胳膊,直喊头疼。
他下意识揽住顾思音,眼睁睁看电梯门关上。
我掏出纸巾擦手,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
孟逐一重新按亮下行键,没接话。
我脑海里忽有灵光闪现:「是你?」
他终于偏过脸,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
「他自己负责的开发项目有问题,出了事有公司保他,反观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指点他前同事一二罢了。
「都是人精,挑的巷子里连个监控都没有。」
我拍手叫绝:「还是你们生意人手段高!」
不声不响,借刀杀人。
他泰然自若,抬脚迈进电梯:「过奖。」
回家路上,我百无聊赖,索性目不转睛打量开车的孟逐一。
说实话,他的外形条件不比陆澈差。
眉弓隆起,眼窝深邃,侧脸线条挺拔而凌厉,与六年前在医院初见时好像没什么两样。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比以前多了份沉静自恃吧。
孟逐一拐弯时注意到我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开口:「有话要说?」
我摇摇头,一阵恍惚。
六年前,我妈躺在重症监护室,我无头苍蝇般在偌大的医院里乱转。
是孟逐一手把手教我办理手续,告诉我怎么取药和交费。
也是他跑前跑后,亲自操持我妈的后事,从火化到下葬整个流程花足了功夫和钱,让她走得风风光光。
光是这两份恩情,我终身难忘。
是以,回到孟家后,我从未给过孟淮好脸色,却能对他白月光的儿子,使我爸妈离婚的导火索孟淮一和颜悦色。
儿时,我曾数次咒骂这个使孟家支离破碎的人,我妈则别过头,说他被抱回来时只有两岁大。
她说,错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孩子。
我不明白。
直到孟逐一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看到他守在我妈病床前,不停揉眼睛。
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去恨他了。
下车时,我郑重地跟孟逐一道谢,说我很开心。
他坐在车里没有动,半张脸在黑暗的掩映之下,依旧能分辨出几分清隽意味。
「知道了,快回去吧。」
我弯起唇冲他摆摆手,欢快地上了楼。
当客厅里的灯亮起,我才听到楼下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我在家躺了两天,发现摆烂到底不适合我。
于是我决定恢复打工人的身份,先找份好摸鱼的工作。
结果工作还没找着,人莫名其妙地上了扒组热搜。
「扒一扒那些碰瓷豪门失败的捞女。」
「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错,是敌不过小三。」
「富二代被骗百万级粉钻。」
……
我一看标题还挺纳闷,这又唱的是哪出?
等挨个看完小禾给的链接,好家伙,我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帖子很多,最火的那篇洋洋洒洒近万字,把我和陆澈、顾思音三人的恩怨搬到了大众面前。
但那个八婆帖主扭曲事实不说,还添油加醋,把我和陆澈的正经恋爱说成是我死皮赖脸地倒追。
她还写,我明知男方有青梅竹马的订婚对象,硬是三番五次以玉玉症、自杀做威胁,逼迫他跟我在一起。
善良的青梅爱而不得,含泪退出。
好在苍天有眼,我脚踩两只船的事被当众揭发,但我死不悔改,还骗走富二代一颗百万级别的粉钻。
帖子说是涉及的人物都使用了化名,我瞅着里面频繁出现的「某漫」「顾小姐」和「陆少」,陷入沉思。
这他妈跟点名道姓有区别吗?
不对,重点是编得未免也太离谱了吧!我会自杀?
我心理健康到能分分钟把帖主全家掼进土里,再不带喘气地点上两炷香。
我往下翻到评论区,果然已经有人扒出了我们三个的真实身份,还有自称圈内人的,一口一个「我作证,帖主说的都是真的」。
「……」
我头疼地揉揉眉心。
小禾在那头小心翼翼道:「漫漫姐,我看有人公开了你的信息,这对你很不利。」
我蹙起眉,一目十行,扫过诸多不堪入目的评论。
她说得对,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手机很快会收到来自外界的谩骂和骚扰,再严重点,谁来往我家门口泼红漆也说不定。
现在网民戾气太重,加上帖子短时间内这么火,没有顾思音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我一万个不相信。
安全起见,我给孟逐一打去电话,三两句解释了前因后果。
听筒那头的男人先是静默,接着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你待在公寓里别乱跑,我先去接你,剩下的见面了说。」
他语速极快,但吐字极为清晰,清冽的声音仿佛自带镇定人心的力量。
我本就不怎么害怕,听他说完,更是彻底放松下来。
小禾陆陆续续发来很多消息,我安慰她几句,打开帖子,挨个寻找曝光我信息的人。
造谣的,辱骂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这边截屏正起劲,手机顶部蓦地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宋织梦:安漫,大后天我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哦~
我手指一顿,随即退出聊天界面,找到小禾,拍拍她的头像:
「想不想看一出手撕全场的大戏?」
小禾:「?」
小禾:「想!」
恰巧宋织梦又发来新消息:
「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生气/生气。」
我弯唇含笑,不紧不慢地打字:
「好的。」
孟逐一把我接回了孟家老宅。
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戳开链接,把手机丢给他:
「当然是拿起法律的武器,全告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数,光是精神损失费,应该都能赚不少。
他匆匆浏览了几眼,眉头越蹙越紧。
我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儿:「还得雇个写手帮我澄清身份,然后反击。」
他头也不抬:「你这个语言大师还需要雇人写文章?」
我理直气壮:「我亲自来写,那必然是含妈量极高,怎么过审?」
他噎住,神色复杂道:「这倒也是。」
我好心情地往边上挪挪,给他腾出一块儿地方。
他顺势坐下:「你倒是清闲了。」
我立刻端坐好,一脸严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目露稀奇,我接着说:「当于危墙上抛砖袭人。」
「……」
孟逐一执行力很强,趁我洗个水果的工夫,就已经召集公关组发起了视频会议。
我抱着苹果,边啃边听大家发言。
好大哥全程眉头紧皱,pass 了很多方案。
感动归感动,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我不禁喊他:「孟逐一。」
他没有丝毫被打断的愠怒,关闭麦克风,侧眸静静等待我的下文。
我咬了口苹果:「我感觉你太严肃了,不适合坐在这儿开会。你应该进厂拧螺丝,或者去天桥底下贴手机膜。」
他波澜不惊地转过头。
我笑着凑上前:「行了,用平常的公关手段足够,就说我喜欢低调。」
他像是被我突然靠近给吓到,不自在地往后移了移:
「会不会太敷衍?」
我无语耸肩:「那把孟氏老总为抱白月光的儿子回家,不惜抛妻弃女十六年那档子破事也给宣扬了?
「绝对大爆。」
他轻轻抿了抿唇角,眼底墨色晕染开来,看不出情绪。
良久,他低低道了句「抱歉」。
我大口咀嚼苹果,仰头看天花板:
「不是你的错,我妈和我都不怪你。」
他背过身,继续主持会议。
写手通宵加班,把稿子发送到了我邮箱里。
孟逐一仔细校对过两遍,问我想什么时候发。
我在落地镜前比划着新裙子,心情颇好:「明天,等我参加完宋织梦的生日宴。」
他背倚房门,视线定在我脚边的铆钉靴上:「确定搭配这双鞋?」
我欢快点头:「你不懂,这是为了方便行动。」
他了然:「敢情你是去砸场子的。」
我拎起裙子,兴冲冲地转了个圈。
「人家专门送上来的脸,不打怎么说得过去?」
就是不太清楚,他们究竟有多抗揍。
宋织梦的生日宴会订在了水天一色,赵家旗下,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私人会所。
为确保大战告捷,我专门问孟逐一要来赵公子的资料,连夜把他摸了个透。
这人还真就叫做「赵公子」。
他老爹靠畜牧产业发家,情人遍地,母亲早年身体不好,待老来得子,自然把唯一的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星星给月亮那种。
连他出国做交换生,他妈每月都要飞一趟俄罗斯,生怕儿子在异国吃苦受累。
仰仗家世和母亲的宠爱,赵公子成了圈里著名的玩咖。
不过玩归玩,顾思音头号舔狗的名声可不是空穴来风。
据说他曾向顾思音告白,豪掷三百万,拍下一只春带彩。
顾思音十分感动地收下镯子,然后拒绝了他。
奶奶的,怎能如此好笑。
我跟小禾分享了八卦,齐齐笑倒在床上。
她在视频里龇牙咧嘴乐了半天,还是纠结道:「漫漫姐,明天你能行吗?」
我斜睨她:「你不信?」
笑话,我好歹也跟我妈打过收保护费的小流氓,真等到上头那会儿,狗路过都得挨俩大比兜。
我往嘴里塞葡萄:「到时候你机灵点,看我眼神行事。」
小禾「啊」一声:「我也要上吗?」
「不是,」我摆手,「你赶紧往后撤,真打起来,我可不分敌友。」
她目瞪狗呆。
次日孟逐一起了个大早,生怕我赴宴迟到。
我窝在沙发啃面包,问他慌什么。
「不是中午的饭局吗?」他疑惑。
我清清嗓子:「去早了不好玩,说撕全场就撕全场,少一个都不行。」
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现在给你买保险,来得及吗?」
我单支手肘偏头,作思索状:「应该来不及。棺材帮我定做成能翻盖的,谢谢。」
他默然。
我犹豫道:「不然你再给我打两百万医药费,万一抢救无效,你做为榜一大哥,还可以跟我合葬。」
孟逐一稍稍后退半步:「大可不必。」
家里佣人放假,我俩只得含泪分吃掉最后半块面包。
别问,问就是留着肚子等吃席。
临近中午,在宋织梦再三催促下,我和孟逐一优哉游哉地赶到会所。
解安全带时,我听到他问:「大概多久能出来?」
我稍加思索:「差不多一小时。」
他低头看看手表:「好,时间到了我去接你。」
我眯眼,整理好衣服下车。
我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包厢外。
隔着虚掩的门,房间里传出男女大肆的谈笑,伴随阵阵一言难尽的歌声。
我推门而入。
包厢里起码二十几号人,在感受到动静后,不约而同转过头。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偌大的包厢刹那间安静无比,只有墙上的伴奏还在继续播放。
这阵仗,愣是让我生出了两分后悔。
大意了。
我快速扫过眼前众多脸庞,宋家兄妹,顾思音,陆澈,JONI,小禾……
最后锁定沙发中心手握话筒,身材较为……圆润的黄毛。
这就是赵公子。
我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对宋织梦微笑:「宋小姐,生日快乐。」
她和身边人交换了个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我数秒,方才移开目光:「坐吧。」
我顶着窃窃私语,自行找了个离门最近的空座。
赵公子的眼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我,也不知道顾思音对他说了什么,他面上的鄙夷更甚。
宋晓起身热场,喊大家继续嗨。
他们三两成群凑在一起摇骰子、唱歌,偏生没有一个往我这边来。
赤裸裸的孤立。
幼稚。
我目不斜视,自动屏蔽所有不善的目光,逮住果盘就开始吃。
其间,陆澈几次都想往这边走,但都被顾思音给拉住。
没多久,服务生敲门进来开始传菜。
我瞟了眼手机,时间已过去近半个小时。
不得不说,宋织梦挑选菜品很有一套,什么松鼠鳜鱼、龙井虾仁、扬州狮子头,都异常符合我的口味。
我暗戳戳决定,等下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因为浪费实在是罪过。
菜品上齐后,宋织梦没有急着开席。
她先是说了一长通开场词,又花了几分钟挨个点名闺蜜,感谢这个那个的陪伴。
尤其是提到顾思音时,对方捂住嘴,大眼睛直扑闪,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等她俩腻歪够了,宋织梦话锋一转,说要进行拆礼物环节。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朝我这边递来视线。
我扬起眉毛:好家伙,搁这儿等我呢。
墙角堆起半米多高的礼物墙,宋织梦欢天喜地,连拆了好几个。
她哥送的是限定版手工定制娃娃;她邻家姐姐 JONI 倒有眼光,送了某大牌整套系列的香水;陆澈的礼物没什么心意,就是最新款 LV。
但赵公子就不一样了,他直接订了台冰莓粉的保时捷,宋织梦看见车钥匙和照片,眼睛瞬间亮了十几倍。
她惊喜到尖叫,又去拆顾思音的礼盒。
顾思音有些局促,忸怩地说赵公子珠玉在前,她的礼物根本不能比。
宋织梦大手一挥:「没事,小赵哥哥太豪气,全桌就没比得过的。」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盒子,然而下一秒,嘴角的弧度便淡了下去。
顾思音脸上的矜持有些挂不住。
我同旁人伸长脖子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只精致的女士腕表,好看归好看,却不是什么牌子货,
甚至连卡地亚都不是。
我这回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二十多双眼睛再次唰地落到我身上。
顾思音唇色发白,去拉宋织梦的袖子:「梦梦,我觉得它很秀气,特别适合你……」
宋织梦不冷不热地避开她,冲我扬起下巴:「安漫,你带什么礼物了?
「如果也是什么不值钱的地摊货,就没必要拿出来丢脸了。」
她这个「也」字用得非常巧妙,精准打击到了顾某人,对方扁扁嘴,泫然若泣。
我心觉好笑,从包里掏出一只方盒,放在桌上,缓缓转到她面前。
宋织梦没甚表情,打开来先是愣神,待反应过来后,又嗤之以鼻:
「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没见过这么假的。」
我再次哽住。
那是我从孟逐一保险柜里扒出来的宝贝。
整条珍珠项链采用的是双层设计,足足用了一百零八颗南洋澳白,每一颗都是极光维纳斯,圆润而完美。
我距离这么远,都能看见它们周身丝绸般夺目的光芒。
这么个有市无价的玩意儿,居然被说上不了台面。
我赶紧拦住打算扔掉的宋织梦:「这项链还蛮贵的,你真不要?」
赵公子登时笑出猪叫:「哈哈哈哈哈哈,有多贵?义乌十块钱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