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设实在是太可怕。
我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秦修继续说道。
「而且,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沈漾为什么突然也会有了读心术吗?」
39
是啊,为什么偏偏在那么巧的时候,沈漾也会突然有了读心术?
我刚要说话。
秦修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冷笑,点开了免提。
沈漾带着暴戾和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修,你他么敢碰她一下试试。」
秦修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修的语调连同他的表情一样,渐渐变得有些阴鸷,他凑过来用一种近乎洗脑的方式跟我说话。
「你瞧瞧,不是不听你的心声了吗?
「这不还是听到了?
「冉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至少我在那天是不打算欺骗你的,我是真的产生了不好的情绪,但是我能很快调整过来。
「那沈漾呢?
「你能保证他能像我一样,真心待你,不会因为你的心声产生一些负面情绪吗?
「毕竟人无完人,我们都是不完美的,你是,我也是。
「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接受你的一切了啊,冉冉,所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秦修的话犹如恶魔低语一样。
试图在潜移默化中摇摆我的心意。
一分钟后,我猛地惊醒后退一步,我看着秦修的眼睛,坚定地摇头。
「就算我不跟沈漾在一起,我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
「秦修,你可能需要看看心理医生了,你不要再试图来 PUA 我。
「以前的你或许能借着读心术的优势猜我的想法导致你好像在感情上占了主导地位。
「可如今,你仅仅只是一个不懂感情的普通人而已。」
40
我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让他稍微能有点自省。
但我还是带着卡卡走了。
先把卡卡安顿在一个朋友家里。
我思考了一整晚。
给沈漾打去了电话。
在这之前沈漾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没接。
电话接通,沈漾的语气里明显是压着火的。
「怎么回事?」
我忍着心脏深处传来的闷痛轻声道:「沈漾,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那头安静了一瞬。
沈漾:「是气我又读你心声了?」
我下意识地摇头,但马上意识到沈漾根本看不到。
「不是,这个本来就怪不到你,如果当初最先遇到的是你,可能读心术将不会成为我的心理负担。
「沈漾,现在是我做不到心无芥蒂。」
沈漾的声音又沉又闷:「那我也做不到跟你分手。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我默了两秒。
「我跟秦修复合了。」
说完我立刻又喝了一口含微末酒精的饮料:「沈漾,不要再读我的心声了。」
手机通话的电流声清晰可闻。
良久后。
沈漾的声音远的像是随时要散尽风里的那种:「放心,我没那么贱。」
他这话一出来,我用力捂住嘴。
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更不想让沈漾听到我的哭声。
41
分手后我每天喝一两口带酒精含量的饮料。
上次试验过后,发现体内只要含酒精沈漾就读不到我的心声。
为此沈漾还警告我无数次让我不许喝酒。
我记得那天跟沈漾看完电影后出来,他去商场外面抽烟。
我瞎买了一瓶饮料,尝了一口才发觉含酒精。
回来的时候我没敢吱声,怕被他发现。
我俩坐公车回去的路上沈漾好像也没察觉。
一脸平静的听我说话,偶尔玩玩手机。
公车快到站的时候,我麻溜起身牵着他的手:「快快,再晚就赶不上校车了。」
沈漾手臂一沉,我被他反手拽得一屁股坐进他的怀里。
还好我俩坐在坐后面,没人看到。
我红着一张猴子屁股脸瞪他一眼。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尽数吞咽而下。
沈漾的五指扣住我的后脑,他不慌不忙地亲,我晕晕乎乎地承受。
亲完还用拇指替我蹭了下嘴唇。
色气到要命。
「还喝不喝酒了?」
42
就这样喝了一个月,我却又听到一个新的消息。
沈漾有新女朋友了。
那天刚上体育课,我跟室友在树荫底下休息。
我看了一眼篮球场。
已经很久没看见过沈漾了。
我喝了口饮料,室友老二过来拿走准备喝一口。
我:「有酒精的,别喝,你酒精过敏。」
老二啊了声在我旁边蹲下来:「那你怎么回事,借酒消愁?
「不过这点儿酒精含量消愁也不够啊?冉冉,你到底怎么了?要是实在是放不下沈漾跟他和好不行吗?」
老大也凑过来给了老二一巴掌,压低嗓门:「沈漾有新女朋友了你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
手里的饮料洒了出来。
手忙脚乱擦的时候,操场入口走进来三三两两一群人。
最后进来的就是沈漾。
他的旁边,站了一个女生。
43
公主切?
沈漾的新女朋友是公主切?
公主切换了一身风格,乍一眼我没认出来。
今天看起来格外温柔淑女。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手里的饮料瓶渐渐被我捏得快变形。
当看到公主切主动过去给沈漾递水擦汗的时候,我既难过又释然。
难过的是,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
释然的是,今后可以不再喝酒了,他有了新女朋友。
应该已经快要把我忘了。
读心术,他大概也不会再用了。
沈漾跟他那群朋友在聊天,看起来状态也不错。
我借口上厕所,打算离开体育场。
出口处要经过篮球场。
我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顺利跑出去后,发现好像没人注意到我。
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一阵起哄声。
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公主切的鞋子大概是有点太高了,她一个趔趄崴了脚,正正好好地摔进沈漾的怀里。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心脏深处缓慢延伸扩大的疼痛感疼得我眼泪都要忍不住掉下来。
44
我知道其实那天说完分手后我就后悔了。
可是我没信心。
就如同秦修所说。
我怎么能肯定沈漾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不会因为我事无巨细的内心世界产生厌烦?
秦修真的很可恶啊。
他几乎磨灭了我对感情的所有憧憬和期待。
我觉得我快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在疯狂叫嚣要我去找沈漾和好,一个声音则是冷冰冰地告诉我,要我认清现实。
沈漾已经在前走了。
那天后我生了一场病,成功瘦到了我以前梦寐以求的九十斤以下。
室友们觉得我这样下去要憋出点大病来,就安排了一场七天六夜的沉浸式剧本杀 + 密室逃脱。
去了之后结果被告知要提前网上预约。
我们坐车大老远的才到,不想无功而返。
正在磨对方的时候,有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竟然季明朗和沈漾?
沈漾的视线从我身上滑过,淡漠无痕,也并未多做停留。
沈漾唇边咬着一根烟,他拿掉烟询问前台接待。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等半个小时了。」
季明朗冲我们热情招手:「我们可以一起玩吗?!正好我们差几个人!」
45
我:「算了吧。」
几乎是在同时,沈漾也开口:「不好。」
季明朗挠着头,跟我室友们面面相觑:「你们俩…… 还真默契。」
跟前男友和他的现女友一起玩密室逃脱?
这算什么修罗场吗?
前台接待是个 COS 九尾狐的漂亮妹子,她看我们这情况,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打了个电话后。
娇滴滴道:「问过老板了,他说可以的。」
老大问我:「要实在不想玩就算了,咱们下次再来。」
沈漾已经先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张口就说道:「没事,那就玩吧,大家都是朋友。」
看到沈漾转身就走毫无留恋的样子。
我居然又自虐般地,想再看看,他现在跟他的女朋友幸不幸福。
46
这个密室逃脱的场地特别大。
是一个镇子。
镇子里面还分为好几个主题。
我们玩的是学校丧尸类主题。
场景逼真,连 NPC 都是个顶个的演技专业又精湛。
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不好。
我跟沈漾被分到了一组。
我跟他躲在一间很小的杂物间里还被锁住了,等待其他同学寻找物资。
沉默了很久,我试图打破沉默。
「你最近还好吧?」
沈漾在找开锁的工具,他背对着我,隔了几秒才淡道。
「还行。」
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话题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开始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我满头大汗地问沈漾:「你不觉得有点缺氧吗?」
沈漾的额头上也有汗:「嗯。」
「你别动了,我来找。」
缺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沈漾一边给工作人员打电话一边继续找。
「不对劲。」
我一激灵坐直:「怎么了?」
沈漾:「手机没信号。」
我去拿联系工作人员的通信器:「好像也没反应。」
不妙的念头越发放大,我问沈漾:「你们来这里也是网上预约的?」
沈漾把他的水递给我:「补充水分。」
「没有,季明朗不知道在哪儿加的老板
好奇怪。
47
我开始害怕了。
「咱们该不会是遇到那种变态杀人狂了吧?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全部杀掉?」
沈漾摇头:「不清楚。」
他按住我的肩,迫使我坐下来。
「别耗费体力,我一个人找就够了。」
我只能乖乖地坐着看他找线索。
因为太热沈漾把上衣都给脱了,虽说很赏心悦目,但眼下这种情况我也没什么心情欣赏。
不知道沈漾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他打开一个盒子之后,有黑色的气体跑了出来。
沈漾身体摇晃了一下,摔倒下去。
我没反应过来。
他的头好像磕到柜子,额头上渗了些血出来。
吓得我手忙脚乱地赶紧撕下衣服上的布料给他包扎。
「沈漾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好不好?!」
「沈漾呜呜呜…… 我害怕……」
我抱着他的头嚎啕大哭。
缺氧闷热的环境让我根本冷静不下来。
我哭了会儿没忍住低下头来亲他的伤口:「沈漾,快醒醒……」
身上像过电一样。
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画面涌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抽抽搭搭。
这是…… 沈漾的「想法」?
48
蓝天白云,夏蝉蜂鸣。
我就站在一条熟悉的道路上。
身后丁零零单车铃声响起,我还未来得及躲避。
单车竟然径直穿过我的身体。
随即是人行道上。
高中打扮的「我」跟秦修过马路时,马路上有只猫。
我快步跑过去抱猫,秦修来拉我,一辆车子差点撞上我俩。
我俩额头磕在一起,还好没大碍。
我揉了揉就站了起来,秦修却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半天。
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一脸关切地询问我们有没有受伤。
我俩摇头,因为要赶时间上学,匆匆忙忙地就要走。
年轻男人几步追上来塞了名片给我们:「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去医院记得给我打电话。」
男人叫「沈莫凡」。
我跟秦修跑了后。
车子后座上下来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
身材颀长,黑发黑眸。
他抬手捂着额头,指缝间有少许血迹。
但男生却像是只手指破了皮那么淡定,他看了眼我跟秦修跑远的方向。
半晌后收回视线。
他放下手,而作为旁观者的我也看清了他的脸。
沈漾:「沈莫凡,先送我去医院行不行?
「看不到我头上的血?」
年轻男人回头看了眼沈漾,哟呵一声。
「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
「沈漾,你皮厚,不用怕。」
年轻男人一边上车,一边继续笑:「喊声哥哥就送你去。」
49
沈漾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沈莫凡,伸手去拉车门准备下车。
车子却悄然开动。
沈莫凡撇嘴:「年纪轻轻的,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沈漾窝在后座,满脸写着不耐烦。
「头疼,你别说话。」
他眉头紧锁,好像很不舒服。
沈莫凡踩下油门加快速度去医院。
沈漾 OS:头疼… 我是磕到头了么… 怎么脑子里还有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
沈漾:差点被车撞了她居然还在想还好猫没事?傻还是蠢?
我居然能听到他在想什么!
我屏住呼吸,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
场景一转。
学校里。
午间休息,沈漾从卫生间出来,迎面撞上「我」。
「我」被撞得一个屁股蹲儿摔在地上。
沈漾:……
此时一旁吃瓜的我都不用再去听沈漾在想什么了。
因为我想起来那时候的「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当时在 OS:卧靠!好帅一男的!可惜成绩差了点,要不然就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了叭?!
沈漾的 OS 则是:…… 肤浅。
老子已经很完美了。
我捂脸,简直没眼再听下去了。
50
场景再次转变。
高三毕业,学校里书本洋洋洒洒地满天飞舞。
而沈漾坐在外面的车子里。
沈莫凡:「你今天大学没课?特意跑回来干嘛?」
「你不是都毕业了吗?怎么,回来缅怀青春的?」
沈漾 OS:老男人懂个屁。
我今天要脱单。
沈漾脸上装作若无其事,但我听得到他心跳很快,好像有点紧张。
我也想起来了。
这一天,我跟秦修在一起了。
就在我跟秦修手牵手走出来的时候。
沈漾的眼神暗了下来,良久后。
他才开口:「走了。」
而从那一天后。
沈漾就再也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51
再后来就是我跟秦修分手那天沈漾在操场上突然又能听到我的心声。
包括他知道我跟他分手后还在喝酒精饮料的事。
他去找了公主切。
公主切骂他:「你让老娘这么飒的一个人扮你女朋友?
「沈漾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你这么喜欢她把她重新追回来啊?!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干什么?」
沈漾:「让她安心而已。
「她心里那一关过不去,得靠她自己熬过去。」
在后面的就是沈漾去找秦修出来。
沈漾忍了又忍才没动手。
「秦修,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去骚扰李冉。
「好好想想后果。
「你以前怎么 PUA 女生的老子管不着,李冉不一样。
「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洗脑的女生。
「她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意志,不要在用读心术的便利意图操控洗脑女生。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自己从李冉的生活中自动消失。」
52
我抱着沈漾,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房间的角落突然有了动静,一扇狭窄的门自动打开。
随即我就听到一个鬼气森森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响起的。
声音:「欢迎来到无门。」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救人啊!!你这里道具坏了!差点死人了知道吗?!」
声音:「碧落黄泉,地狱无门,还不清楚这里是哪儿吗?」
我哆哆嗦嗦:「不知道?」
声音继续道:「你跟沈漾那年车祸中原本有一人阳寿已尽,只是你二人缘定三生,加上这个男生八字硬,替你挡了灾,所以暂且留着你的命。
「而眼下命数已尽,你该走了。」
我看了眼怀里的沈漾,难以置信。
可转念一想,刚才那么玄幻的事情都发生过了,读心术也体验过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那声音突然阴阳怪气道:「其实你如果这时候爬到隔壁的房间,隔壁房间有足够一个人活下去的氧气哦。
「没人知道的,只是这个男生当然就没那么好运了。」
53
空气越发稀薄,我连喘气都需要大口呼吸。
不能等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把沈漾扛起来。
将他推进了隔壁的小隔间。
然后拉上了门,门也立刻反锁。
我背靠着门,缩成一团。
别看我刚才很勇敢的样子,其实我还是怕的一比。
那可是嗝屁啊!
我现在一旦眼睛闭上,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朋友亲人了。
还有沈漾。
我突然后悔起来,后悔刚才没多再看他一眼。
如果还有机会,我好想再亲亲他。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产生了幻觉。
我听到沈漾干哑的嗓音响起:「现在亲也不迟。
「冉冉,开门。」
我呜呜边哭边摁住门:「不行!不开!沈漾你别过来!」
沈漾:「这是剧本,怕什么,快开门。」
我疯狂甩头:「不是剧本!是真的!我刚才也能听到你的心声了!」
沈漾:「听到就听到。
「老子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是喜欢你,不丢人。」
54
我哭得咳嗽起来,沈漾在那边大力敲门:「快让开,我把门撞开。
「我本来就该死了,沈漾,你得好好活着。」
沈漾不管不顾地继续撞。
「有话留着待会儿当面告诉我。」
正当我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打算英勇就义满脸悲壮表情的时候,门却啪嗒一下自动打开了。
轻飘飘的。
沈漾剧烈喘着粗气,一把把我摁拉过来进他怀里。
随之响起的就是类似通关音乐的声音。
「恭喜两位,『生死相依副本已通关。」
我呆愣愣地站着。
真是剧本?
可刚才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明显就是真的啊?
我看向沈漾的头,他头上也没有一点伤痕。
「你刚才不是受伤晕过去了吗?」
沈漾:「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刚才可能发作了,不过没有受伤。」
我悄悄使用了一下读心术。
啊这,他说的是真的啊。
沈漾垂下头用额头顶了下我的额头,「这么快就来听我的心声了?
「那以后咱们结婚了岂不是一点小秘密都没了?」
我假咳一声掩饰尴尬:「是啊,咱们以后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儿都瞒不住对方了,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沈漾:「我沈漾从生出来就没怕过什么。」
我正想笑他中二少年犯病了。
他的眼神缱绻,勾弄着我的心弦。
沈漾低低叹道。
「而现在,我最怕的,就是你不同意跟我在一起。」
我踮脚回吻他,认真又用力。
「我愿意。」
管它什么光怪陆离的读心术或者是未知的东西在等我。
有沈漾如此,何惧前方。
55
抱了会儿我突然缩回手。
「咳…… 你、你把衣服穿好。」
沈漾这才想起刚才因为太热把上衣脱了。
他穿了一半,侧头看着我:「不可以色色啊。」
我面红耳赤:「我哪有!!就是你自己不穿衣服我摸着光溜溜不舒服的而已!!」
「光溜溜?不舒服?」沈漾沉思中。
五秒钟后我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沈漾!!!你给我停下!!你在飙什么车啊?!」
沈漾一脸无辜:「不是你先开的吗?」
我被他脑子里的念头羞耻得简直没法抬头。
「你闭嘴!不对!闭脑!啊不!你给我停止呼吸!」
沈漾弯着唇角懒洋洋地笑:「怎么闭,你教教我啊。」
还未开口,柔软唇瓣就欺了过来。
带着无尽深情。
「算了,还是我来教你……」
备案号 YX11lR38qwK
风月煞我
数学贼差的我,不幸进了数学专业,在退学的边缘徘徊。
教辅里钻出数学幽灵,教我解题、陪我竞赛,甚至帮我应对霸凌。
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我欺!
01
我可能真的会退学。
六门课里需要补考三门,这还是我每天熬夜复习的结果。
抹了把眼泪,我去图书馆借了一大摞教辅,寒假里一本本研究。
翻了没几页,公式又推导不出来了。
心情雪上加霜,我直接号啕大哭。
“我怎么这么笨啊?死了算了,是谁发明的数学呜呜呜,我活不下去了妈妈……”
眼泪掉在泛黄了的书页上,浸透了不知是谁留下的铅笔字迹。
耳边忽然传来清朗散漫的少年音:“别呀,多少人想活还活不了呢。不就是一道数学题么,来,我教你。”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确定。
在 “有鬼啊” 和“妈妈有人愿意教我数学了”之间,我很没有骨气地选择了后者。
数学比鬼还可怕,呜呜呜呜。
02
鬼少年太耐心了。
他教我做题不只是针对题目本身,更会举一反三,把其中的知识点列出来,再随口出几道相关的题目让我练习,直到一通百通。
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专业课成绩突飞猛进,几门补考竟然都拿到了满分。
我十分感激鬼少年,表示要给他烧几辆豪车别墅,供他泉下享用。
他笑了笑:“你们的题目挺简单的,小意思。等你数学竞赛拿一等奖了,你再烧别墅也不迟。”
他又在暗示我去报名数学竞赛……
我这种渣渣,怎么好意思自取其辱。
我假装没听见,合上书跟他道别:“下午有活动,我先走啦。”
他的声音有一丝落寞:“可以把我带上吗?我好久没有跟人接触了。”
一想到他被关在这本教辅里十年之久,我就心软了。
“那你不能让人注意到你的存在哦,不然可能会被抓去搞研究。”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的,放心吧。”
把小皮包换成书包,再把教辅装进去,我带鬼少年一起出门啦。
这次是我们班的春游,一学期一次的班聚。
班长是专业第一,向来很看不上我这种笨蛋。
得知我补考居然都是满分后,她就有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说她暗恋的那个学长,喜欢我。
当然我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因为我压根没跟学长说过几句话。
我跟鬼少年闲聊耽误了时间,迟到了几分钟。
班长开始阴阳怪气:“哟,原来我们的满分选手要来参加春游啊。补考都能掐着点考满分,怎么一到班级活动就迟到呢?”
确实是我迟到在先,我没有跟她争,跟到了队伍最后。
但她们显然不准备放过我。
她的闺蜜、我们班的团支书瞥我一眼,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才是林悠悠聪明的地方啊。正常考试那么多双眼睛,她就不及格;自己一个人补考,就门门满分了。”
她在暗示我作弊。
我冷冷道:“我是凭自己努力考出来的。”
班长哈哈大笑:“哎哟,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实力?你有什么实力啊?年年补考的不是你?作弊就夹着尾巴吧,别讨人嫌了!”
团支书补刀:“你作弊也要有点眼色吧?那几门连班长也没有拿满分,你倒好,直接抄了满分,有没有羞耻心啊?”
周围的同学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个别想替我说话的,也被同伴拽住了。
此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个被数学老师骂笨蛋、蠢驴,继而被全班排挤的小女孩。
她跨过重重光阴,再一次,孤立无援地,站在了这里。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口不择言:“以前不及格就必须年年不及格了吗?我现在就是比你们强!”
班长嗤笑:“要不要脸啊林悠悠?比我强是吧,那你报一个数学竞赛看看啊。全程电子监控的,你敢不敢,我就问你,你敢不敢啊?”
我抹了把眼泪,大吼:“我敢!”
我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泪流了多久,我听见鬼少年的声音。
“别哭啦。”
“她们说我作弊。”
“我听见了。”
“我没有作弊。”
“我知道,你是每天从七点学到十一点,才学出来的满分。”
他的声音比平常讲题还要温柔,我没忍住,又哽咽了。
“我小时候数学不好,被数学老师喊笨蛋。大学里没有人这样说,但我知道她们都是这么看我的。一个人以前是笨蛋,就永远会是笨蛋吗?”
他严肃地说:“你说错了。”
“什么?”
“你以前也不是笨蛋,” 他说,“数学不好的小孩,也可能钢琴弹得好;也可能绘画栩栩如生;也可能会帮腿脚不方便的老奶奶买菜。用某一方面去否定整个人的,那才是笨蛋。”
我拿纸巾蒙着脸,眼泪一滴一滴,洇湿了整张纸巾。
原来最令人想哭的,并不是恶意中伤,而是温柔的开导。
我说:“我要参加数学竞赛,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笑了:“好啊,拿个特等奖行不行?特等奖有水晶奖杯,到时候你拿它去打人。”
我破涕为笑:“不要,我没有那么坏。”
03
特等奖说起来挺容易的,实际却很难。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比我脑子好使的多。
第 N 次望着题目无从下手后,我泄气了。
鬼少年却一点也不气馁,只是说:“让我想想,其实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可能更容易理解一些。”
如果世界上真有那么一拨比我脑子好使的人,那他一定是其中最顶尖的那个。
做题之余,我也对他有些好奇。
我奶奶说过,人死之后都会入轮回,身与魂俱灭。
那他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本教辅里,魂在而身不在?
“这个嘛,说来话长。” 他回忆了片刻,“我被一辆车撞飞了,那时手里刚好拿着这本书。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图书馆的书架上了。”
我试探:“在此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他笑:“和你一样,数学专业的。”
我得寸进尺:“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沉默片刻:“我想不起来了。”
记得自己是数学专业的,记得特等奖的水晶奖杯,却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也许他不愿意说吧,我猜。
也许他从前很有名,接受不了只能被禁锢在书页间的如今吧。
我不再追问,转移话题:“我先给你烧点别墅吧。”
他哭笑不得:“不用,我用不上那个。”
我只好坐回去:“那你想要什么,及时跟我说哈,我可不能让你义务劳动。”
他沉吟数秒:“你能不能找一下黎曼假设近十年的研究进展给我?”
我:“…… 黎什么假设?”
04
学神要研究黎曼假设,而我还在为数学竞赛掉头发。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
终于校内选拔赛开始了。
今年比较特殊一点,是六校联办的,相当于为省赛预热了。
班长在群里发通知,说报名表交给她,她统一交给教秘。
我把报名表给她,她嗤笑一声,跟身边人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报名了哈。”
我本来不打算理她,转身就走。
谁知她抬高了声量:“别的学校都是绩点 4.5 往上的人才报名,我们学校倒好,3.1 的也来报名,拿出去真不嫌丢人!”
我握紧了拳头,转身直视她:“数学竞赛的宗旨是鼓励每一个对数学有兴趣的人参加,我不觉得丢人。相反,那些在老师面前说先进带动后进、背地里却打压想要上进的同学的,才是丢人。”
我唯唯诺诺惯了,她可能没想到我会反驳,当下把一摞报名表重重砸在课桌上。
“林悠悠你说谁呢?!”
我笑了笑:“谁急了就说谁呗。”
团支书幽幽说:“你行,你厉害,你要是数学竞赛拿不到名次,你给班长磕十个头,你敢不敢?”
这种打赌已经近似于人格侮辱。
我环顾四周,教室里依然是看热闹的多、伸出援手的少。
但我不在乎了。
书包里,那本陈旧的教辅在微微发热。
透过一件又一件厚衣服,熨帖了我冰凉的手心。
他在用他的方式鼓励我,我知道。
“有什么不敢的?” 我平静地放狠话,“我要是做到了,你们记得给我磕十个头。”
05
拐出教室,我忍不住笑了:“啊,这就是装逼的感觉吗,太爽了吧。”
教辅也跟着笑:“原来这种程度就是装逼吗?”
“嗯?怎么了?”
他思索两秒:“那我以前可真是个 bking。”
不知怎么,他明明没有细说,我却觉得可以想象他以前的模样。
一定是神采飞扬、聪明又恣意的少年。
是被叫到黑板上做题的同学沉默许久,他从最后一排扔上来写着步骤的纸团的那种少年。
是班级大扫除,会开玩笑把想要提水桶的女生气走,自己一个人往返拎重物的那种少年。
是因为聪明而被提前保送了,却天天来学校给同学们讲生物、数学、物理题的那种少年。
一定是他。
那些我孤立窘迫、幻想有英雄从天而降的时刻。
英雄都有了具象的代表——
尽管,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如果我六校联赛拿了名次,你可以给点奖励吗?” 我问。
他笑起来:“只要我办得到,当然可以。”
我说:“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十分忐忑,既怕他看穿我的想法,又怕让他为难。
我们也许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是吗?
“你要是不方便就算……”
话还没说,他说:“方便,刚刚只是在想网盘的账号和密码。”
我忽然好高兴:“一言为定!”
06
我开始更努力地刷题。
抛却对数学的恐惧,我发现只要专注于题目本身,数学其实没有那么难。
以往,我一旦演算不下去,脑海里就会浮现数学老师骂我的那些话。
“真是笨蛋、蠢驴!”
“这都想不通,你可真是二师兄。”
但在学神的鼓励下,那些杂音渐渐从我脑海里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他最常说的话。
“此路不通就换别路喽。”
“公式和题目之间存在必然联系,再想想。”
考试那天,我神经质地把笔袋里的东西一再清点。
其实就那几样,准考证、涂卡笔、橡皮……
学神忍不住笑了:“放轻松。”
我叹气:“一二三等奖总共二十个名额,参加比赛的却有五百多人。要是拿不到名次,我就要磕头了。”
他诧异:“磕什么头?你装傻呗。”
我:“啊?”
他循循善诱:“跟你打赌的那个,是好人吗?”
我坚定摇头:“当然不是!”
他笑了:“那就没必要用好人准则与她相处是不是?”
我坦然点头:“是的!她不配!”
风吹过教辅,又吹过我发顶。
恍惚间我以为是有人伸手揉我脑袋。
07
冤家路窄了。
数学竞赛的考场里,班长和团支书,一个坐我前面,一个坐我后面。
考卷发下来了,大家都争分夺秒地演算。
班长忽然把椅子往后重重一靠,马尾甩了我一个耳光。
笔尖在答题纸上划出长长一道痕迹,我只好把那些推演过程重新写了一遍。
谁料她又往后一靠,椅子连同桌子都是一震,笔尖又划出了一道线。
我求助地看向监考老师,老师正往后走,没有留意到她的行为。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停下了笔,不再书写,而是看向下一道题的题干。
马尾又向我靠过来,我有所预料地把桌子往后移。
哐当一声,班长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
“干什么呢?!” 监考老师这下走了过来,小声呵斥。
班长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瞪了我一眼。
她不敢声张,我知道。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她先惹我的。
先撩者贱!
我压根懒得理她,快速把刚才没写完的演算过程写完。
然后一气呵成地写下一道题的解法。
感谢鬼少年。
有段时间,他总在我解题的时候唱歌。
十多年前的老歌,他的嗓音又好听,我轻易就会分心到他身上。
也不是没有抗议过,他总轻飘飘表示:考试的时候突发事件可多了,你需要练习钝感。
此刻,这种钝感就发挥了作用。
监考老师重点留意班长,在我们这排走来走去。
班长和团支书显然都受到了影响,我能听见团支书小声叹气。
而我不仅没有分心,反而更觉痛快、思路更通畅。
让你们搞小动作,该!
交卷时间到,我顺利写完最后一个答案,等着老师来收卷子。
前后桌依然笔下刷刷刷,被监考老师喝止:“不许写了,怎么回事你俩?”
我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前后桌听见。
班长愤怒地回头,怒瞪我。
监考老师正看着她呢,严厉批评:“你注意考试纪律!”
卷子都收完了,我走向教室外,拿起书包想走人。
书包却被人一把摁住。
是班长。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么着急干什么呀林悠悠。”
“关你屁事?” 我说,“把书包还我。”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书包:“你去哪儿都背个书包,上次春游也是。怎么,包里有什么宝贝啊?”
说着,她伸手去拉拉链。
教辅还躺在书包里!
我立刻去抢书包:“你爸妈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别乱动吗?”
来不及了——
她冷笑着推开我,伸手拿起教辅。
“这么紧张干什么?里面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作弊的小抄…… 啊!好痛,好烫!”
她突然尖叫起来,像丢烫手山芋一样,甩开教辅和书包。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走廊里还有未干的水渍。
教辅就跌在水渍里,泛黄的书页浸湿了边角。
我连忙冲上去捡起书,都来不及拿纸巾,直接用袖子去擦书上沾到的污渍。
一团又一团,洇开了,模糊了少年遒劲飘逸的字迹。
怎么擦不干净,为什么擦不干净?
我一遍遍地拿袖子去擦,洁白的衣袖都染脏了,也没擦干净。
直线的书页忽然弯曲,一忽儿放大,一忽儿缩小。
嘈杂的走廊里,我听见他的声音。
“哭什么?欺负我没办法给你擦眼泪,是不是?”
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轻轻笑起来,叹了口气:“你呀。”
另一边,班长还在嚷嚷:“那本书好烫!特别烫!”
她高高地举起手,手指果然通红。
可是,“书好烫” 这种形容,一听就很傻。
大家都笑:“你清醒一点好吗,书怎么会烫。”
“就是,是不是抽风啊?刚才还抢别人的书包。”
班长推开了身边两个人,直直朝我走过来,一只手指着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小心地把教辅装进书包里,清晰地念她的名字:“陈芝芝,你信不信我会抽你?”
她大吼大叫:“你试试看啊?”
边嚷边步步紧逼,把我逼到了墙角。
陈旧的护栏摇摇欲坠,再后仰一点,我就可能摔下去。
背上的书包忽然微微发热,像一种警告。
陈芝芝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窘境,恶意的笑了笑,更往前了一点。
那张脸在我面前放大再放大,她说:“林悠悠,你怎么不去死?”
啪——
我用尽全力,扇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