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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到一股股鲜红的血,还带着身体的温度从我的下身不断流下,肚子一阵一阵收缩地疼,我捂着肚子,痛到麻木,害怕和无助填满我的心神。

可任我怎么呼喊怎么呼救,都无法找到一个人来帮帮我,帮我救救肚子里的孩子。

我浑身冒着冷汗,从噩梦中惊醒。

一时间没缓过神。心跳都快跳出体外,摸摸自己的肚子,才轻吐一口气。

耳边是一声声温和的安抚:「暖暖,暖暖,没事,只是做梦而已。」

嘴边递来一杯温热的水,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真实场景。

桌上的菜已经被服务员撤下,而钟维坐在我旁边,抬手为我拂去额角的冷汗,我的碎发被他温柔地绕在耳边,身上是他脱下的西服外套。

我看到他不同往日的温热视线,一时间惊讶、惊慌、尴尬至极。

我按住心神,从钟维的手里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触碰。

整个人刚从惊醒里反应过来,被钟维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愣住了。

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惹人联想的八卦一幕里,更狗血出乎意料的是,吴宪和沈熙,就那样一起出现在了几米开外。

19

我被钟维虚抱在怀里。

吴宪的眼里仿佛被烈火灼烧出一团猩红的火气,他的目光死死注视在钟维放在我肩膀上的手。

而沈熙,一张脸苍白得不正常,酒店的灯光打在她清秀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清丽,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的脸上透露出委屈,一双眼看着钟维,嘴里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要我解释吗?」钟维却低头看我。

「不用。」我脱下身上钟维的外套,递给他。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主场,我该是那个自觉退场的人。

我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身后却被两道声音双双叫住。

「暖暖……」

「暖暖!」

我未作停留,扶着肚子往前走,经过沈熙身边时,她垂眸看我的肚子,眼里有难过,还有我无法理解的责怨。

未走几步,就传来吴宪的一声暴怒:

「就这么喜欢乘人之危,抢别人的东西吗?」

他不分场合身份,挥手一拳就打在钟维的脸上。

沈熙惊呼一声急急跑过去,拉住吴宪的手,却被他直接甩开。

然后就听到钟维冷笑一声,他那样的人只有啃别人的人血馒头的时候,哪能遭此待遇?

他看着我的背影,对吴宪说:「只可惜,有些人得到了,却不懂珍惜。」

然后吴宪的脸上便得到更醒目的瘀青痕迹。

两人都是素质高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针锋相对,多大的仇怨啊。

这边的动静惹来了酒店安保,我本想过去,但看到站在两人之间的沈熙,她捂着胸口一脸愁容的焦虑,我便托着肚子离开了。

这一晚,肚子里的孩子许是因为那场噩梦,一直不安分。

我睡不着,坐在床上发呆。

窗外是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响,隐约中总给人一种乱神的惊扰感。

当听到楼下急迫而来的救护车声响时,我终于按捺不住,「不会吧?还能打出什么人命来?」

我打开房门,想去楼下看看情况,开门却正好被迎面而来的吴宪拦住。

他的脸上好几处瘀青,嘴角见血,样子很狼狈。

我心中疑惑,他如果没事,那……

「钟维呢?」

吴宪听到我开口就是钟维,眼里剜着光。

他语气里有不屑:「去医院了。」

我惊呼:「你把他打进医院了?」

「吴宪!你就那么恨他吗?多少年了,什么仇什么怨啊,你竟然为了沈熙能把人打进医院!」

我想不到从来君子待人的他,有一天,也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地步。

沈熙,他就这么爱吗?

但我回过神冷静下来,突然就沉默了。

爱不爱的,不就向来如此吗。

抬头看着一脸伤痕的他,吴宪却目光沉沉回视我。

我笑:「吴宪,你爱惨了她吧?」

对面的人深深瞥我一眼,却抬手弹了下我的脑门,弯腰,将我小心抱起就往房间走。

我惊呼他的举动:「吴宪,你放开我,这样我不舒服,小心孩子。」

他这个时候,不该陪在自己白月光身边吗?

吴宪将我温柔地放在沙发上,听到我的话,马上又抬手附上我的肚皮:「乖,听你妈的话,我就在这里陪你们。」

我冷脸甩开他的手:「吴宪,你装什么深情呢?」

手被我拂开,吴宪却厚脸皮再次上手,倾身就向我压来,将我整个人抱在怀里。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两臂用力环绕着我,脸埋在我的颈窝,终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就这样抱着我,也不开口说什么。

我越想越不对,想打电话给钟维,如果真是吴宪把他打进医院了,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吴宪却再一个用力抱住我,手轻轻地,一下一下拂过我的肚子。

他眼神暗沉,淡淡开口:「不是钟维,是沈熙进医院了。」

20

沈熙病了,但我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是肺癌。

要不是联想起好几次见沈熙时,她苍白的脸,还有异常的咳嗽,我万不会相信这个结果。

所以,她那天在吴宪怀里哭得绝望又肝肠寸断,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病了。

我一时间震惊不已,但是,除了震撼和面对生死的怜悯,属于女人的敏感却无法让我发自内心真正去接受这道理由后的一切。

这太突然了,太意外了。

我想不到如此,但现实摆在那里,也似乎无法接纳这样的真相情节。

我有一瞬心软,就要把自己的骄傲屈服于沈熙的无常遭遇下,但是转而却被内心的声音拉了回来。

我可惜生命无常,可是这和爱无关,不是我权衡自己感情的因素理由。

我和吴宪,我为此较劲了这么久,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误会是因为沈熙的病吗?

不是的啊。

在我久久的沉默中,吴宪抱着我,安抚我肚子里也惊扰的孩子,「沈熙回国之前就和研究所签下了合同,但是没想到回来的体检出了问题。」

「最近的穿刺结果,才确定是癌。」

「暖暖,对不起,我以前总觉得是我不好你才会和我离婚,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在意沈熙的存在,我不该因为同情心帮她隐瞒病情。」

原来他也知道啊。

可他明明知道,却还是把我当作一个事外人。

我抱着自己的肚子,脱离他的触碰。

我说:「吴宪,我不是一个冷血善妒的人。可是你在我和她之间,宁愿让我蒙在鼓里闹离婚和你断绝关系,也不愿解释她的一句,这就是夫妻之间的信任吗?」

我说:「可是吴宪,我才是你的妻子啊,是你要相伴一生的人,而且我们现在还有了孩子,我不该永远是你的第一选择吗?」

知道沈熙患癌的事后,我内心里那些隐忍的火却被道德仁慈的怜悯心瞬间浇灭,有些感情只能陷入空洞糜烂之中,我说:

「吴宪,你凭什么认为你的道德仁义是对的,帮沈熙隐瞒病情是对的,而到我这里,就算我和你闹离婚,你也觉得有恃无恐,永远有退路吗?」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对吴宪的责怨和讨伐。

我不需要他时时刻刻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可是我需要他的原则立场,需要清楚感知他给我的底气和安全感。

可是,都没有。

我帮他揭开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理清的真相,我说:「承认吧,在你选择帮她隐瞒病情开始,我和她就在你心里分出胜负了。」

「婆婆说,是你一根筋才放错重点,可是吴宪,没有谁比我清楚,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让她受委屈,不会让她去做那个忍气吞声的人。沈熙的难过是难过,我的难过在你这里就可以是不那么重要,连伤心也打了个对折吗?」

我将一脸受伤而表情失控的吴宪赶出房门,我不允许自己的退步和原谅,我说:「吴宪,不管怎样,我对你不再有期许了。」

吴宪在外面拍打着门,气急败坏,语气哽咽:「暖暖,无论你怎样,我都接受,但不要离婚,什么都好。现在我只想看着你和孩子好好的,其他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管了。」

「暖暖,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这样解读我。」

我走进卫生间,拒绝他所有晚来的解释和告白。

有些话,有些爱,错过了当下表达的那个时机,以后再情深再热烈,也不那么重要了。

21

沈熙找到我。

短短几日,她就瘦脱了相。

曾经那样张扬美丽的女子,向来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羡慕和钦佩的人,但现在看着她面对生死的虚弱和无助,我却好像突然看透了她几次三番在吴宪那里的示弱和越线。

曾得到过一切的人,太优秀自信的人,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惨淡离场的。

所以,当一脸病容的沈熙开口她的不甘和遗憾时,我是无意外的。

但此时的沈熙,却赫然把自己的不甘寄托在了我身上。

「是我贪恋他的温暖,是我后悔,遗憾,我知道阿宪早已放下了我,可我就是想不通,也不甘心。明明我什么都可以有了,老天爷却要我一无所有。」

「陈暖,我就是故意的,我回国后,一切都变了。阿宪对你死心塌地,你们还有了孩子。就连钟维也倾心于你……」

都说人到生死关头,性情就会变得格外温和,可是沈熙毫不掩饰的指责和抱怨,让我放下了内心里的情绪,一颗心只没来由地平静。

一个人太敏感骄傲,就会无端给自己画地为牢,无由束缚自己。

她这是给自己平白无故弄出一个假想敌,劳心劳力,自寻烦恼,又是何必?

我摇头,指出沈熙疾病时的慌不择路,我说:「沈熙,我以前真的很羡慕你,你有才有貌,你有很多女人羡慕的一切,可是现在,我不了。」

「其实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平凡的女子而已,都会不自信,会犹豫质疑,会贪婪幻想,也会因为攀比妒忌而忽视自己身上的光和价值。」

这一刻,我看到了这个优秀女人身上的嫉妒和贪婪,敏感和脆弱,也似乎读懂了自己在这段婚姻里的拧巴用劲。

有时候我们丢失的爱人和过去,不只是因为错过和误会,也是因为我们自己的敏感和自尊心作祟吧。

在一段迷失的感情里,说白了,我们谁都无法独善其身,走得干净。

可是,我们明明都该更自爱的,更自信地去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要平白因为身外过客而徒增烦恼呢?

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我一脚,我看着沈熙突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因肚里的孩子,心里隐藏的一些压抑怒气渐而被慈悲代替。

我看着她,低声开口,像是对自己释怀般,我说:「沈熙,我不欠你的。感情这回事,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谁也抢不了。好好顾好你自己吧。」

我起身准备离开。

沈熙好不容易从咳嗽中镇静下来,她急急走过来,却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陈暖,我还没说完。」

我不知道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可说的,我拂开她的手,迈步转身离去,却一时间忽略了早晨咖啡馆里刚拖好的湿漉漉的地面,一个重心不稳,就倾身摔了下去。

我心里惊呼,瞳孔紧缩,下意识去护住自己的肚子。

我的孩子!

可是,伴随着身后沈熙的惊呼,身子还是重重摔在了地面。

沈熙为了拉我,撞在了桌角,她整个人看起来情况也不好。

我无暇顾及此时的局面。

肚子随之而来的疼痛,让我内心慌乱不已,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天的噩梦,心里闪过强烈的不好预感,吓到心跳快跳出心门之外。

当钟维出现在咖啡馆门前时,我像末路之徒看到了救星。

我开口叫钟维的名字,却疼到虚脱无力。

身后的沈熙开口:「阿维!」

钟维一个箭步急急冲过来,沈熙的眼里闪过一些动容,疾步而来的人却直接绕过她的身边,蹲在我身旁抬起我的后脑勺,细细询问我的情况。

痛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神经,当我低头看到下身的一抹鲜红时,我心沉到了极点。

我死死抓住钟维的衣袖,央求他快送我去医院。

钟维抱起我,就往外疾步走去,他的神情太慌张又害怕,嘴里不断安抚我:「暖暖,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走得太快,太急,忽略了身后叫了他好几声的沈熙。

沈熙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最后却止步了,她看着我们离去的身影,嘴角无声露出一丝自嘲的苦涩。

「陈暖,你赢了。」

22

在疼痛的理智之间,我还不忘叫钟维快给吴宪打电话,叫他快到省医院来。

万有意外,孩子和我,总要他来签字做抉择的。

我想不到钟维为什么会那么暴躁,电话接通时,他对着吴宪就是劈头盖脸地怒斥。

「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一个女人为你孕育子女,你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要是暖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罢休。」

钟维一连闯过好几个红灯,车超速往省医院开。

医院急诊,我被护士医生团团围住,做登记检查。

肚子的疼痛,还有下身的血,无不暗示着我现在的情况不好,很不好。

我嘴里只剩喃喃,救我的孩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我冰凉的手,被一只熟悉的温热掌心握住的时候,我看到狼狈而来的吴宪,终于泪腺崩塌。

我叫吴宪救孩子,开口的嗓音却干哑无力:「吴宪,先救孩子,救孩子,我没关系……救孩子!否则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吴宪红透了眼,一双眼睛湿润着将我全身上下仔细看了遍。

他颤抖着手握紧我的手,一遍遍安抚我:「没事,没事,没事的,医生都在这里,没事的,不要乱想,你坚强点,你和孩子都会没事。」

这是认识他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吴宪这么狼狈无力的时候,眼里的湿润模糊了他坚毅的棱角,他红着眼哄着我,语气里是颤抖的,却一声声强硬着给我灌输勇气。

很快,我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但随之而来的情况却并没有很理想。

失血过多,母子都有危险。

保大还是保小?当医生拿着手术协议书来签字时,吴宪接过手术单,瞬间僵在原地。

意外总是这样的毫无预期,他又是否提前做过该有的权衡?

而一直安静在一旁的钟维,终于在情况紧急下,没了理智。

他对着来签字的护士就是一顿暴怒指责:「什么保大还是保小,你们医院是干什么的,母亲和孩子都要平安无事,你知道这个孩子比她的命还重要吗?」

紧接着,失去理智的人,却一拳打在了吴宪脸上。

「快签字啊,吴宪,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碍于你的关系,放弃追求她……你,最好不要让她再失望。」

那一拳动了太多的怒气,吴宪却仿若毫无痛觉般,拿着手术单,僵硬接过护士手里的笔。

他的语气带着冷意还有坚决,眼角却滑过不易察觉的痕迹,他终于嘶哑开口:「保大。只要她在就好,孩子总还会有的。」

「是的,孩子总会有的,但,不能没有她。」

他喃喃自语着,最后一句像是在给自己打安抚剂,颤抖签下的名字却歪歪扭扭模糊一团,看不出是他的字迹。

护士急急抢过他手里的协议,就往手术室跑。

这个表面看起来镇静自若的男人,却望着紧闭的手术室,终于一下子瘫在了墙角。

钟维静默在一旁,看着他,眼神晦暗。

良久,他放下了收紧的拳头。

他恍然,在这个浮华焦躁的世界上,最难的就是做决定,因为当你做出抉择那一刻,就意味着取舍和责任遗憾。

任何人不管怎样取舍,都会面临遗憾和误解,更何况是有一天,你不得不把别人的生死捏在手里,替别人去做出决定。

他转身离去,脚步笨拙,他自愧不已:「暖暖,比起吴宪,我真的没勇气为你做出任何决定。」

23

11 月的天,空气中带着干燥的凉,像极了迷失者的心。

我的手脚冰凉,窝在病床上,怎么都捂不热。

窗外是已经开始泛黄的银杏,明晃晃的黄亮色,映照在病房的窗户玻璃里,格外鲜丽、诱人视线。

我看着一窗的阳光色,像是梦境般,恍若间觉得自己像是重获新生了一样,但内心里总感觉永远有一块无法填补完整的空缺,牵扯着我,无法找到出路。

医生来查房,应该是看我情绪不高,让我能下床就多下床走走,外面的风景真的很不错。

吴宪提着饭盒来到病房时,我就那么站在窗边欣赏外面黄灿灿的银杏。

他牵过我冰凉的手,用温热的掌心给我暖手。

「手太凉了。」

然后他抱起我,将我整个人塞进了被窝里,他把鸡汤端给我,一口鸡汤下肚,瞬间暖了很多。

他的手钻进被窝,又拉过我的腿给我暖脚。

病房里,气氛安静无言。

许久,我喝完那碗汤,脚心也有了温度。

我看着他些许凌乱的头发,问:「孩子怎么样了?」

「还在温箱里,放心,我刚去看过了,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出来了。」

我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吴宪从手机调出刚拍的几张宝宝的照片,我接过,看着那黑黑小小的一团,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照片里她皱巴巴的,还看不出清晰眉眼,轮廓中隐约却有吴宪的影子,我突然就觉得心里被石头堵住了般。

真是不公平啊,是我鬼门关里把这小家伙带回来的,怎么就不随我呢?

我抚着照片里的小人儿,语气宠溺地威胁:「宝宝,以后可要越来越像妈妈哦,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才是最爱你的人。」

身边的人默默收拾着我吃完的饭盒,不接话。

走的时候,他帮我掖好被角,欲言又止里,终于低沉开口:

「暖暖,不是我不爱孩子,要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先保你。我的心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坚硬无私,我也怕,怕你会恨我怨我,但我更怕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他一双熬了好几夜的猩红的眼,沉沉看着我,我侧身埋进被窝里,闭上眼没回应他。

24

接下来好几天,每天都有人来医院看我。

沈熙穿着省医院的病服,瘦弱的身体包裹在宽松的病服之下,她还是骄傲的,但是更多了些平和。

「陈暖,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是伟大的,我真羡慕你……还有,要和你说声抱歉,是我利用工作和吴宪的心软,给你们造成误会。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我做手术前,能够把那天没和你说完的话说完,不留遗憾。」

而钟维带着一个鼓鼓的大红包,直接甩在我的病床上,语气里尽是资本家的散漫:「钟大老板赏你的,不要命地生下一个男人的孩子,勇气可嘉。」

我欣然收下资本家的投喂,和他互怼,但内心里是对他那天送我去医院的事感激不尽的。

我想起那天沈熙看他时眷恋小心的眼神,问起他的感情近况,钟维说起沈熙的病沉了脸:「有些爱只属于过去,我想吴宪对沈熙也是这样的。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会陪她完成这次手术。」

我不理解:「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还要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钟维懒洋洋坐在病房的凳子上,看着我缓缓开口:「于心不忍,不留遗憾吧。」

可能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

女人看到的是时过境迁,是旧爱新欢里的坚定偏爱,而男人似乎总能够置身事外,表面看起来洒脱大度得很,但其实内心里还是少了些坚决。

不够坚决,就很容易模糊边界线,让人看到的都是虚伪和谎言。

纪工带着大包小包营养品来的时候,小家伙终于脱离危险从温箱里出来。

小家伙小小一只安静躺在老工程师的怀里,岁月静好的模样。

纪工逗着孩子,看着我却语重心长:「小吴请了年假,这几天在做交接事宜,实验室医院两头跑,每天只能睡三四个钟头,姑娘啊,他是真的很在意你。」

我笑,问老人家:「和一个人相伴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纪工看着孩子,回我的话却意有所指:「有些事,不能光凭眼睛看,同理,有些事也不能光凭自己的感觉。很多事,也都是在时光的痕迹里,才会渐渐清晰起来。所以啊,人清醒点还是糊涂点好,见仁见智。」

25

生产以后,吴宪俨然成为了病房里的楷模奶爸。

宝宝的第一次吐奶是他处理的,宝宝每天的衣服是他清洗和换好的,宝宝每晚的屁屁是他洗好的。

我没想到卸球以后,我的日子反而变得轻松自在了起来。

不过,他要做,就全让他去做吧。

女儿也是他的,这是他该弥补起来的责任。

这小家伙也丝毫不给他好脸色,整晚整晚地哭闹,不管怎么哄也无法安定下来。

看,屁大的小孩生来也知道恩将仇报啊,想当初她可是差点丧命在自己亲爹手里。

而女儿要哭要闹,吴宪就耐心地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抱着她不厌其烦在房间里踱步。

看着吴宪凹下的眼窝,疲惫的双眼,嘴角泛青的胡茬,还有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萦绕在耳边,我从睡梦里醒了又醒,醒来又醒,终于爆发了脾气。

「烦死了,孩子给我吧。」

母亲的温度是神奇的,小家伙靠在我的怀里,眨巴着小嘴,哭声渐渐消失,抽噎着抽噎着就又没心没肺陷入了梦乡。

我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抚。

抬头,就看到吴宪一脸柔和站在床边,他的眼神深邃,将我和孩子罩进眼帘。

但是他整个人都透露着没休息好的疲惫颓然,我看着就嫌弃。

我说:「吴宪,你会是一名好父亲,我也会是一名好母亲,孩子以后跟我,你想她随时可以看她,我们俩好聚好散。」

然后,我和宝宝就进入了睡梦。

出院那天,吴宪没来接我们,婆婆在一边急得团团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积极,是真不想过了,唉!」

而回到我的二居室,吴宪才喘着大气拖着一身伤痕赶来。

他的双腿应该是被撞了或者摔了,裤子磨出来洞,布料上沾上了血迹。

婆婆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紧,看到没有大碍后,才唉声叹气数落他的不是。

「现在知道急了,但你也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吴宪置婆婆的话不理,一双眼却紧紧看着我和孩子。

我这时才看到他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纸张,那张纸我再熟悉不过,是我青春年少时不懂事写下的一封暗恋情书。

我淡漠着,将视线从那张纸上挪开,开始打量着自己的房子。

这个房子被他重新做了规划,以前的家具都换上了对儿童更安全的圆角家具,还有家里卧室被他规划出婴儿区域,一张粉粉嫩嫩的婴儿床让整个卧室都充满了温馨浪漫。

家里孕妇用的,孩子用的,应有尽有。

就连洗手间里,都被他替换上了摩擦力更强的地砖。

我看着家里变化的一切,最后目光注视在客厅里那张合影上。

照片上是我和孩子熟睡时的模样,却并没有他。

这并不像他的风格。

我回头看他,手里的孩子却被他接过。

小家伙被他小心抱在怀里,他泛着血丝的侧脸小心贴在小家伙的脑袋上。

他的唇瓣轻轻贴在女儿的额头,侧眸,眼里却深沉着看我。

他有我曾最眷恋的声音,后来,却让我厌烦了,疲倦了。

良久。

他低沉着嗓音,缓缓开口:「暖暖,你要和我离婚也好,要怎样都好,我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就行。以后,就换我来向你奔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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