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虐的古言小说,结局是he的

有没有什么虐的古言小说,结局是he的? -

一个月前,我是知府千金,现在,我是流放女犯。就只用了一瞬间,我便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在流放途中,皇上下旨,被流放的女子如与边城将士婚配,可免去奴籍。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1

从知府千金到流放女犯,只用了短短三个月,我就完成了身份的转换。

蜀王造反失败,父亲也受了牵连,家中男丁皆被诛,女眷被流放漠北。

所幸戍边的老将军恰好上了一道奏折,道漠北苦寒,将士成家不易,士气低迷。

皇帝正需安抚人心,于是御笔一挥,被流放的女子如与当地将士婚配,可免去奴籍。

得到这个消息时,祖母正准备用金簪划破我的脸。

最近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她的眼睛干涩发红,已然流不出泪来。

她放下手中金簪,摸摸我的头:「好孩子,想办法活下去……」

我紧紧攥住祖母的双手:「您也要保重身体,到了边城,我会想办法安顿下来,我们会把日子过好的。」

含着眼泪,我和祖母相视而笑。

我们戴上枷锁,和其他犯官的家眷一起逶迤前行。

领头的衙役宋河长得斯斯文文,时不时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还对我多加照拂。

他说他好不容易求来这趟差事,才终于能与我说上一句话。

我故意弄得灰头土脸,难为他还能对着我笑。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好多人都生了病。

祖母也病倒了。这一路长途跋涉、风餐露宿,我们的手腕和肩颈都被枷锁磨得血肉模糊,她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临终前,她在我耳边轻语提醒:「宋河不是良配。」

我噙着泪颌首,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宋河本已娶妻,他却对我哂道:「寻常妇人怎能和小姐相比?早日打发了便是。」

他这般自私冷漠让我心中一冷。为自己,也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等我色衰而爱驰,就是一样的下场。

「颜奚……」祖母的喉咙嚯嚯作响,胸口气息也渐渐接不上来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好好走罢……」

她阖上了眼睛。

我像是被冰封在了这荒凉冷寂的野树林。

偌大的江家……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了。

宋河带人帮我把祖母埋葬了,然后静静陪在我身边。

看有冷风吹过,又不由分说解下身上外袍给我披上。

残存的温热让我十分不适,但是现在,我还得打起精神去应对他。

我流着泪看着宋河,颤抖的声线楚楚可怜:「多谢宋大哥,奚儿现在,只有依仗你了……」

这话说完,我自己都恶心得想发呕。

宋河却十分受用。

他带着温润的笑容说:「奚儿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边城办好交接,我便带你回去成亲。」

这个男人……还图我的心。

我悄悄舒了一口气,只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就行。

宋河递给我一把花生米:「听说你吃了花生脸上会起疹子?」

「不用那么多,」我乖乖拿了两粒吃下:「几颗就够了。」

过了片刻之后,宋河满意地看着我脸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疙瘩:「这下我就更放心了。去军营前,要委屈你再吃几颗。」

他的眼神就像瞄准了猎物的毒蛇,偏执而阴狠——

「只要所有人都瞧不上你,你就是我的。」

「永远是我的。」

2

到了边城,年纪大的、嫁过人的,都被当地官衙带走,只剩下我们二三十个年轻姑娘被关在了驿站里。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宋河是一定会强行喂我花生的,没人选中我的可能性很大。

过了两三日,我们被叫到议事厅中,看样子是有人来挑选我们了。

坐在主座的老将军乐呵呵地发了话:「好了,谁有合了眼缘的姑娘大胆去认识便是。但是不管怎么样,也要人家姑娘同意,才能好好过日子。」

怎么会不同意,以前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可能瞧不上这些大老粗,可是现在颠沛流离一番折磨下来,嫁给他们就可以免去奴籍,还是正头娘子,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谁会不愿意?

旁边站着的一群年轻军官早已摩拳擦掌,老将军话音一落,便有人急急冲上来,磕磕巴巴地向瞧中的姑娘介绍自己。 

姑娘们都有人搭讪,只有我无人问津。也是,一脸红疙瘩,我自己看着都恶心。

眼瞧一个身穿七品军服的壮实男子向我这边走来,我赶紧「不经意」地向他展示了藏在袖中的玉扳指。

这枚扳指我已经贴身藏了很久,是时候发挥它的作用了。

毕竟我现在没有貌,只剩下财了。

财帛动人心,祖母私下留给我的,和我自己以前积攒的,是一笔数目不小的私房钱,抄家的时候并未波及。

谁娶了我,一定是笔划算的买卖。

可是我低估了这些男人对娶妻这件事的热情。

壮实男子只是略带好奇地多看了我两眼,就从我身边走过,顺利和我旁边的一个姑娘热聊起来。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就连以后生几个孩子都商量好了。

壮实男子见姻缘已定,回过头朝后面得意地嚷嚷:「简头儿,你也别发呆了,过来选一个媳妇吧!」

我这才注意到有一个年轻军官就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突然被人点到,他也只是懒洋洋应了一声,并没走上前。

我飞快瞥了一眼他的军服——原来是一个六品的军官。视线上移,还看见他的脸上受过伤,一道刀疤斜穿过眉心和眼尾,令本来俊秀的脸看上去痞气十足。

就这匆匆的一眼,我莫名地觉得他似曾相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姓简的男人比宋河那条毒蛇可靠多了。

大部分人都已经挑好,现场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姑娘。

她咬破了唇,绝望得都快哭了。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简大哥!」我咬咬牙,冲上去抱住了那个六品军官结实的大腿,大声哭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了!颜奚想你想得好苦!」

举座皆惊。

趁着六品军官错愕的一瞬,我已将玉扳指塞在他的手心里,低声说了八个字。

「我还有钱,求你留我。」

他掀起眼睫仔仔细细看了我的脸半晌。

「颜奚……江颜奚,蜀州知府之女….」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边唇角勾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一边弯下腰来扶我并在我耳边轻语,

「我叫简钰,你给的信物,我收了。」

壮实男子在一旁嘀嘀咕咕:「是了,你们都是从蜀州来的,怪不得简头儿一直守身如玉呢,原来早就有了意中人!只是嫂子这瘦巴巴的前后一个样,还满脸麻子,你也下得去手?」

我:……感谢不选之恩!

「王大山就你长了嘴?」简钰懒洋洋斥了他一句,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神色一凛,带了几分追忆的惆怅正色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眼巴巴等着吃瓜的众人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无论如何,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我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胸腔。

宋河想带我走,已经不可能了。

我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此刻宋河脸上精彩的表情。

择日不如撞日,傍晚帐中燃起了红烛。边城条件简陋,年轻的军官们就在铠甲上别上了红缨,新娘在鬓发上插上了大红的绢花。

一时半会找不出那么多牵红,索性便由军官用手牵着自己的新娘上前行礼。

绢花都准备了,还找不到牵红吗?

我总觉得这是老将军的恶趣味。

简钰一点也没有羞涩的反应,径自走过来笑嘻嘻地牵起了我的手。

倒是我,手陡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住,饶是平日里再冷静,也不由有些慌乱,心跳得厉害。

他的手指修长而温暖,一点也不软,有着男性的刚硬,指节处还有一层薄薄的茧,粗粝的感觉磨得我手背有些发烫。

他微微侧过头,在我耳边轻语提醒:「我们这是旧情复燃呢,还是笑一笑吧……」

我嘴角立即扯出一个笑容。

蜀州每年都有祈祷风调雨顺的花车巡游,我年少时曾扮了三年观音大士旁边的小玉女。

嘴角微微上翘就行,标标准准的普渡众生之笑。

谁知道简钰看见我的表情,不知道被戳到了哪处兴奋点,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我刚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王大山就大声嚷嚷起来:「大家快看简头儿,娶了心心念念的姑娘,都快要乐傻了。」

简钰弯起嘴角向我安抚一笑,旋即手掌微微用力牵紧了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是乐傻了,有意见?」

因为我刻意的躲避,宋河一直没有找到我。此刻见到礼成,新人纷纷走出帐外,他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铁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简钰简校尉?请你与我画时具交割月日,我好回报府衙。」

简钰垂眼看文书的瞬间,宋河乘机死死盯着我,眼神就像淬了毒的刀。

我一把薅紧了简钰的袍角。

简钰似乎有所觉察,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身前:「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宋兄何必这么着急,还是去席上多喝几杯酒,明日再来吧。」

他好死不死又笑眯眯在最后加了一句:「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我敢肯定,简钰绝对是故意的!

宋河听到「春宵」二字,攥着文书的手发白颤抖。

「宋某先恭喜简校尉,」他很快镇定下来,冷哼一声,还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不过我得提醒你,为了活命,这位江小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呢。」

宋河这是心有不甘,在给我埋雷。

简钰唇瓣弯起,倏地笑了。

他带着一脸对我刮目相看的倾慕神情赞叹道:「是吗?我家夫人居然这么厉害?」

宋河:……

我:……

我心里突然升腾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这感觉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有一瞬的惊愕。

我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傻子?

又或者,是我变成了一个傻子?

要不然为什么听他这样回答,虽然大家是明明白白的金钱交易,但我这颗向来冷寂的心,居然还会急促地跳动?

3

边城里专门划了一片地,是戍边军官的住宅区域。

简钰的房子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屋檐下挑起了两个大红灯笼,鲜艳的红色喜字大小依次排开,工工整整地贴在门墙上。

简钰朝一边的侧房大吼了两声:「老余,老余…..」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仆跑了过来,看见了我忙举起双手向我作揖,嘴巴都合不拢地笑。

简钰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你弄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明天早点撤了罢。」

老余微微有些疑惑,但还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老余耳朵不大好使,也不会说话,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找他。」

我乖巧地点点头,正准备说话,突然发现叫他相公夫君也不是,再厚着脸皮叫简大哥也不是……

于是我干巴巴地说:「简校尉,你这里空旷了些。等以后回了蜀州,我取出祖母留下的财产,我们就可以多添置一些东西了。」

饼还是必须画的,只有让他看到源源不断的希望,他才会对我好一点。

简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慢悠悠端起了胳膊,意味深长地反问:「有事简大哥,无事简校尉?」

「在别人面前,还是叫我夫君吧。」

他下巴朝着老余点了点,向我示意面前就有一个「别人」。

不是说老余耳朵不好,我们互相怎么称呼他也听不到啊。

我暗自腹诽,嘴上还是乖乖喊了一声:「夫君。」

他满意地点点头,就差摸着我的头赞我一声「真乖」。

然后就到了十分尴尬的洞房之夜。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对方还是自己费劲求来的,但要我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面前解下衣裙,和他做亲密的事,光想想就觉得起鸡皮疙瘩。

如果他主动要求的话,我该怎么办?

我还能拒绝吗?

桌上一对红烛大概也受不了我们这凝滞的气氛,百无聊赖地爆着灯花。简钰突然幽幽叹了口气:「我是个二十多岁的正常男人,娇妻在怀,还要我坐怀不乱的话着实困难了些,除非……」

他说的句句在理,我正心乱如麻地揪着自个儿的衣角,闻言立即问道:「除非什么?」

他撑着下巴说:「多加点银子。」

我怕他反悔,急急说道:「成交」。

「呵,答应得这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戏谑道:「又是先欠着回蜀州才给?」

我微微赧然:「你知道的,流放时又带不出来。」

他没再追问,只是从怀中摸出那枚玉扳指,细细地摩挲比划:「你辛辛苦苦藏起来的上等白玉呢,戴哪只手好看呢?」

我将扳指套在他右手拇指上:「夫君是武将,要开弓射箭,戴这里可以护着手指。」

他垂下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欣赏手上的新物件,最后轻笑了一声:「呵,值了。」

我心中一松,是吧,这个人果然贪财吧。

他终于欣赏够了,慢吞吞爬上了床:「我这里条件简陋,新的被褥也只有一床,只有委屈你和我睡在一起了。」

他朝门口指了指:「老余占了侧房,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的话,其实也可以去柴房将就的。」

这张床看上去又大又软,一看就很好睡。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脸上坑坑洼洼的,还前后一个样,夫君应该不感兴趣吧?」

「那可不一定,」他直起身子思考了片刻,眼尾带笑:「吹灭了灯,不都差不多吗?」

我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还是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夫人之前在边城驿站中住过几晚,听过这里半夜的鬼风嚎吗?」他在我身后淡淡开了口。

我踏出去的一只脚立刻缩了回来。

「看来是听过了。」他眨眨眼,了然地点点头,「我们这里靠近城边,声音会更大哦。」

我一把揭开被子钻了进去,闷闷地说:「声音大也不怕,我相信夫君一定会保护好我。大不了等回了蜀州,我多给你些银子。」

「那是自然。」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又渐渐飘渺难寻,「我是个英雄么,定会好好保护你……」

被褥很软,鼻尖满是温和的太阳气息,还带着他身上浅浅的热度。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彼此的呼吸清浅而均匀。我莫名觉得心安,挨在简钰的身边,沉沉睡去。

睡了这么久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我甚至还做了一个梦,回到了我九岁那年。

4

那一年的正月十五,天还没亮我就被唤醒,下人帮我换上喜庆的衣袍,梳了双环髻,额心点上朱砂,把我抱上了巡游的花车。

千金扮玉女,我爹一向乐于博得这种与民同乐的名声。

街上锣鼓喧天,人流如织。我手持莲花,乖乖站在「观音娘娘」身后,保持着天真又端庄的微笑。

檀香和贡品的香味混在一起,勾得我又累又饿。行了半个时辰,我的眼皮终于忍不住垂了下来。

「呵,不愧是千金小姐,在花车上还敢睡觉。」

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嘀咕,顿时一个激灵,赶紧站直了身子。

等我们停下休整的时候,有个瘦弱的少年从车辇后钻了进来。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脸脏兮兮的,下颌有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锋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手中的糕点。

听说南边糟了旱灾,城里最近来了好些逃难的流民。

「小哥哥,你也饿了吗?」

我把糕点递给他。

他并不答话,把糕点抓了过来两三口就吞掉了。

因为吃得太急,他还被呛得咳嗽起来,我赶紧又把水壶递给了他。

也许是食物起了作用,他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吃完后,他咬着嘴唇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朝我脸上撒了一把药粉。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还听见他说了一句「对不住」。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被人关在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坯房里。少年就坐在墙角,拿着一把小刀自顾自地削着手中的木头。

我的嘴并没有蒙上,赶紧叫他:「小哥哥……」

「别叫!」他恶狠狠地削掉一块木头边角,「再叫我就划破你的脸。」

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捆住我。

他似乎不屑与我的眼神对视,别扭地把脸转到另一边。

有几个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丢给少年一包吃食。

少年把油纸包紧紧抱着,并没有急着吃,而是先问道:「干爹,赎金拿到了?」

为首一个男人啐道:「先给了一半,另外一半等看见了她再给。妈的,知府果然有钱。」

「那我们明天就放了她?」

男人玩味地打量了我几眼,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我还没尝过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呢,可惜就是小了些。」

「干爹,」少年眉头一皱,半讨好半祈求地抱住了头目,「咱们只是拿钱,别节外生枝。」

头目十分嫌弃地剜了他一眼:「我做事,还用你教?」

他径自向我走过来,少年拖着他的腿不放:「她还小,饶过她吧。」

「还敢拦我?半路捡来的小杂种就是喂不熟!」头目狠狠踢了他几脚,其他男人也笑嘻嘻围了上来。

他像一条破旧的麻袋被人粗暴地推到地上,一阵拳脚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

少年麻木地护着头缩成一团,嘴里还呕出了大口的血。

我吓得浑身发抖,一声也不敢哼。

大概打人也十分耗费力气,在少年身上发泄够了,男人也没了其他兴致,招呼着众人去屋外喝酒。

我虽然懵懂,却也知道那个男人想对我做不好的事,是少年阻止了他。

少年艰难地爬了起来,倚在墙根喘着粗气,随时都是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狼狈模样。

我怯生生地说:「小哥哥,谢谢你…..」

他咧开破损的嘴角冷冷一笑:「是我抓的你,你还要谢我?」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但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和直觉让我不得不追捧他。

「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我小心翼翼地说,「在颜奚心里,小哥哥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呵呵,」少年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嘶哑着声音说:「天上尊贵的小仙女,要什么便有什么,还需要英雄来救?」

我乖巧地点头,见他嘴唇发紫,努力挪了过去,挨着他安抚道:「如果真的要什么便有什么,那颜奚希望小哥哥再也不要遭这样的罪了!」

少年听了我的话顿了一下,直接闭上眼睛视我为无物。

他的睫毛如鸦羽般纤长浓密,脸上、身上却是伤痕遍布。

半晌,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

他用刀割断了绳索,「你快跑吧!一直向东跑,不要回头!」

跑到了山下,我还是没听他的话,忍不住回了头。

只见那处土房的方向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我在半路被官兵救起,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等我病好之后带着侍卫找来,地上只剩一处残破的废墟和满地的灰烬。

我不知道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死,还是活。

后来我渐渐长大,更是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可是今天,在简钰身旁,我又梦见了他。

那张还稍显稚嫩青涩的脸,与简钰俊秀坚毅、留了疤痕的脸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

那个少年,或许——

就是简钰。

5

我在怅然的情绪中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老将军特地给这次成婚的军官批了三天的假期。老余比划了半天我才明白,有人上门来找了简钰,他一大早就匆匆出了门。

该不会,是宋河吧?

老余喉中啊啊啊叫着指着我的脸,一脸惊喜。

我用手一摸,果然疹子在消褪,皮肤光滑了许多,我原本俏丽的容颜显露了出来。

我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简钰走之前,有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索性也不出门,跟着老余把屋子边边角角都转了一遍。

左侧的瓦该修缮了,院子里的青石路面也可以平整一下。

他的衣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简单几件衣服。

或许,以后加上我的,就不会空了。

柜子里面还有个红木盒子。我打开一瞧,里面放了整整齐齐一盒木头小人,表情惟妙惟肖。

有慈眉善目的妇人,有威风凛凛的老将军,有比划手语的老余……

还有一个咬着糕点的小玉女。

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果然是他啊。

直到傍晚,简钰才回来。

「那个姓宋的四处诋毁你,被我废了一只手赶跑了。」

他似乎没太关注我的脸,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残忍?」

「我对想害我的人,倒也没有那么仁慈。」我给他添了一碗汤,「谢谢你。」

简钰微不可觉地松了一口气。

我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简……夫君,你是不是,当初放我走的那个小哥哥?」

「哦?终于想起来了?」

他诧异了片刻,旋即调侃了一句:「小哥哥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我忍住酸涩的笑意说:「长高了,变黑了,脸皮……也厚了。」

他以前好像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见简钰也跟着我笑,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脸上的这道伤疤是?」

该不会是救我的时候伤到的?

果然,他说:「被便宜干爹砍的,还好我命大。我不仅治好了伤,还撑到了被老将军看上招进军中。」 

见我怔愣地看着他,他眼底的笑意更浓:「怎么样,我现在混得还不错吧?」

「谢谢你还活着,过得这么好,还再次救了我。」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最后还是牵起他的衣角,诚心诚意地说:「我有好多钱,以后多分你一些。」

简钰仰头哈哈大笑,伸手用力揉了揉我的头。

到了该就寝的时间,简钰与我商量:「说不定姓宋的还会折返,我不太放心。我们今天,还是睡一起吧?」

我点了点头。

这一晚,他似乎没睡踏实,我也睡不好。

身后男人呼出的温热气息紧紧围住了我,在这寒意料峭的夜晚,像春意绵绵的暖风拨弄着我的头发、肩颈……

让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吃过早饭,我照了照镜子:「我就这样出门吗?」

简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剑:「最近风沙不大,不用带头纱。」

「我是说,我的脸……要不要再吃几颗花生遮起来?」

「不难受?」

自然是难受的。

「脸上和身子都会发痒,气也紧。」

「那你还吃它干嘛?」简钰双眼一弯,「我知道夫人貌美,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见色起意。再说有我在,我会陪着你,保护好你的。」

他带着我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郑重地吩咐老余:「以后咱们家里,不准出现花生这种东西!」

6

边城的条件真的很苦。

这里春季风沙极大,打上来的井水大半都是黄浊的。女子出门时头上得蒙着纱巾,不然沙子就得跳进眼睛里。简钰每次回家脱下军靴,能抖出一堆细小黄沙来。

风沙也便罢了,夏夜的鬼火更为可怖。

鬼火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最多,到了深夜一簇一簇地突然冒出来,还会跟着人四处游动。

差点没把我当场吓晕。

简钰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甲胄,带着一身的冰凉将我紧紧抱住,用新冒出的胡茬摩挲我的头发,还微笑着宽慰我:「别看,别想,就不怕了。」

我傻乎乎地看着他的脸。反正只要他在,我的安全感倍增,就再不会害怕了。

「一直盯着我干嘛?我很好看吗?」简钰笑着低下头,哑着嗓子问。

我点头。

「脸上的疤也好看?」

我再次点头。

简钰喉结动了动,眼神也跟着暗了下来。

他扣住了我的腰,炙热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

边城不缺肉食,就缺蔬果。我和老余把院子全部打扫翻新了一遍,又把荒芜许久的一小块泥塘填了,试着种上了萝卜和黄瓜。

我还给它们搭了一个小小的棚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些绿油油的秧苗。

好不容易结出了一根嫩嫩的小黄瓜。

我欣喜地将它摘下,小心揣着去找简钰。

军中一行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回走,看见我跑了过来,简钰顿了一下,向老将军拱手告别。

「抱歉啊将军,今晚我就不去喝酒了,我家夫人实在太黏人。」

他替我将头纱拢好,牵起我的手就走。

老将军摸着胡子和一众将士哈哈大笑。

「简头儿,你有心疾,和嫂子悠着点!」王大山在身后扯着嗓子调侃。

我担心地问:「夫君,你身子不舒服?」

简钰丝毫不在意:「小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了,多休息就行。」

我将黄瓜拿了出来,简钰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称赞有加:「又脆又甜。」

他将剩下的全喂了我,想了想,又说:「除了老将军,以后有多的也别给他们吃,敢笑话我,酸死他们!」

我微微翘起了嘴角。

他太好了,我想占为己有,特别想。

像是为了变相证明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在月明的院中,藤萝的叶下,简钰又亲了我。

只是吻着吻着,就有些意乱情迷,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到了床上。

他完完全全把我桎梏在了怀里。

我们十指交叠,晃晃悠悠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我。

不分不离。

……

有一天半夜,边关的狼烟燃起。

听到警报声,简钰抓起衣袍就外往门口跑。

我赤着脚去追他:「夫君,记得服药!」

最近一忙,他那久积的沉疴从以往一两年才发作一次,缩短到现在的几个月。

有一回他在我面前直挺挺地晕倒,双眼紧闭、嘴唇青紫,急得我快哭死了。

军医配了药丸,得按时服用。简钰回过头应了,又贪婪急切地吻着我的唇,「颜奚,好好的,等着我回来!」

我倚在门前痴痴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三年,他就可以调离这里了。

他可以在环境适宜的地方好好休养,我也可以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或许我们还能生个孩子。

眉眼像我,笑容像他。

战事胶着不下,军营分出一小部分人手,组织我们和城中的妇孺一起往关内先撤。

有人早已虎视眈眈,找了机会将我掳走。

「江大小姐,当初要不是我护着,你早被人生吞活剥了。」宋河双眼赤红,似乎恨不得咬下我的一块肉,「我现在手也废了,差事也丢了,还像个丧家之犬一般被犯人亲属追着打。你要怎么赔我?」

我冷冷看着他:「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哈,还这么高傲?你会和我一样掉进污泥里,永远都爬不起来!」他癫狂地大笑,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捆紧我的手脚,用破布塞住我的嘴,藏在堆放破旧被褥的车上,跟着逃难的人群慢慢往前挪。

最后宋河把我藏在了一处废旧的小院。

「江颜奚,现在,只有我和你了。」

宋河用左手一边解着腰带,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求我啊,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或许我可以放过你。「

不过是想变相地折辱我罢了,但我还是只有屈膝跪了下来。

我还抱有一丝妄想。

我想清清白白地回去找简钰。

「是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江大小姐。」他心满意足地笑了,「你这种只会摇尾乞怜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他期身向我压了过来,我怎么努力也挣不脱。

当我不堪忍受想咬紧舌根时,宋河神色一僵,低声咒骂一声,提起裤子摔门而去。

我有夫君,有过恩爱相拥的夜晚,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谢老天让宋河已经不能人道,没办法对我用强。

这让我的妄想,似乎又多了一丝可能。

7

宋河把我锁了起来。

心情好的时候,可以让我吃饭、洗浴。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用鞭子抽我,用钢针刺我,用我的痛楚,来满足他未能发泄的欲望。

好多次我都想死了算了,死了就不用受这些折磨了。

可是没见到简钰最后一面,我不甘心。

他叫我等着他的,他都还不知道我的下落,我怎么能死?

于是每当我伤口灼痛时,快要精神崩溃时,我总是会一遍一遍地想着简钰。

我们曾经说好,要一起回蜀州的。

我那些私藏的银子和地契,足够我们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们可以去游览山河,去尝遍美食。

可眼下我被锁在墙角,百无聊赖地看着破窗外有小鸟在绿意的枝头叽叽喳喳地叫。

春天都到了,战事应该结束了吧?他有没有受伤呢?

闲下来的话,他的心疾,应该也要好些了吧?

我在院里种下的秧苗,老余有没有好好照顾呢?

一定要争气一点,多结几根小黄瓜啊,他最喜欢吃啦。

简钰,如果一直寻不到我,你会很难过吗?

你,有没有,很想很想我呀?

我多希望能听到他的回答啊……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宋河对我放松了警惕。

我偷偷藏起了一个碗,趁他白天出去做工的时候,摔成几块碎片,然后用捆起的手努力地在地上一点一点磨尖。

在他喝得烂醉如泥的那个夜晚,我将碎片用力插进他的喉咙。

我在他身上摸出了钥匙,打开了沉重的脚镣。

我披头散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和鞋子,像个从牢中逃出的疯子一样,吃力地走在黑夜里。

我的眼前是斑驳狰狞的树影,耳边是呜呜冷咽的风,可我一点也不怕。

重获自由和能见到简钰的喜悦已经占据了我整个心间。

走了快三天,我才看到边城的影子。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被相熟的老大夫救起。

他给我上了药,又让老妻给我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别担心,我已经让学徒去通知简将军了,他很快就会来。」

简钰,我的夫君,已经是将军了啊……

很久之后,才有人撩开了门帘。

看见他,我从床上努力挣扎坐起,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夫君,我回来了……」

简钰穿着厚厚的甲胄,目光从我脸上一寸一寸扫过,最后,他冲我笑了。

他似乎想过来抱住我,可是手伸在半空中,又垂了下来。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边,略显狼狈地咳了两声。

「平安回来了,就好……」

我突然觉得,和他有些生疏。

有个明媚的少女从他的后面探了个头出来,一脸天真烂漫地对着我笑:「相公,这位就是你原来的夫人?」

我心一凉。

相公?

不过才三年……而已啊……

可是简钰的脸庞消瘦了许多,他本该乌黑的鬓发上也已沾染了些许风霜。

我看着少女如朝露一样娇艳的脸庞,又看着自己苍白粗糙的双手,还有这副佝偻残破的身子。

又觉得我错过的这三年的确很长很长。

长到,我都没有办法去怪责他……

简钰让女孩先出去,少女娇嗔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定了定心神,抱着侥幸心理平静地问他:「夫君,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有苦衷?」

简钰摇摇头:「当初部落掳走那么多女子,我没有找到你,以为你已经……」

「颜奚,我们回不去了……」

「你如果愿意,可以留下,与娇娘一样做平妻。如果不愿,我可以安排让人送你回蜀州。」

「呵呵,平妻……」

他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他给我的选择,就是让我回蜀州。

我心如死灰,可我却朝他甜甜一笑:「多谢简将军,我明日就走。」

我想要活着,比他活得更好。

离开边城的时候,简钰没来送我,只托人送来了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有银两、胡饼、我以前最喜欢的衣裙、还有那个木头小人。

我的手指拂过那张熟悉的稚嫩的小脸,最后只把它留了下来,作为对自己的警醒。

所以,谈生意就谈生意,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人家谈感情。

活该输得一败涂地。

回到蜀州,我把旧日的私藏取出一部分,顺利安顿了下来。

蜀州富庶,民风又开放,像我这样独居的妇人在城中并不稀奇,更何况我还做了很多的善事,结识了新的朋友。

有钱有闲,这就是我以前肖想过最快活的日子了。

可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算买再多的新衣,戴再多的首饰都填不满。

打扮得再好看,又给谁看呢?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男人,来填补那部分空缺。

一个不够的话,多几个也行。

很快就有长着桃花眼的风流才子邀我在酒楼一叙。

是谁逗过我的,关了灯好像都一样。

男人么,应该也差不多。

再说这位才子出口成章,彬彬有礼,长得也不错。

只是说说话,又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可是,在我去赴约的路上,一个快要被人打死的青年跌倒在我面前。

青年嘴唇殷红,棱角分明,清秀的眉眼之间依稀还有某个人的影子。

他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爬了过来拉住我的裙角。

「夫人,求你留我!」

这一幕似曾相识,让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嗯,既然发生了变故,那个约不赴也罢。

我拦住了那群打人的家丁,花了一笔银子买下了青年,把他留在了我的身边。

他今年才十八岁。

我数了数指头,我才比他大五岁耶,刚好般配。

我陪着他治好了伤,还给他换了新的身份。

户籍文书上,他变成了我的夫君,也叫「简钰」。

我要小简钰叫我夫人,他红着脸,抿着嘴不肯叫。

但是他总是会含着笑意偷偷看我,不管我到哪里,他都会紧紧跟着我。

我知道,他应该很喜欢我。

但是我……没有办法给予他同样的感情了。

简钰篇

我叫小拾,十五岁之前,都是个傻子。

后来我大病了一场,再醒来时,脑子就清醒了不少,还多了很多零零碎碎、模模糊糊的记忆。

爹娘见我变得聪明,高兴坏了,转身就把我卖到了一户大富人家为仆。

好男风的大公子看上了我的脸,居然想对我用强,我失手伤了他,逃了出来。

还好半路上我遇到了好心的简夫人。

我见她第一眼,心脏就止不住地狂跳。

就好像和她认识了好久好久一样。

她买下了我,悉心照顾我,还让我待在院子里,什么也不用做,陪着她就行了。

只是我的名字、穿着打扮、谈吐,都得按照她的要求来,如果违背了她,她会不高兴。

但是我一点也不介意,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我就很开心。

如果能和她一直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有一次她喝醉了,搂住我的脖子软软叫我「夫君」。

我好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赞扬她一句「好乖」。

她甜美的气息就在我喉头之间萦绕,我的心怦怦地跳,忍不住逾了边线,亲了她。

可是她生气了,好久好久都不理我。

我好难受。

直到有一天,她碰到了昔日的一个朋友。

她们聊了很久,我看到夫人几度神情恍惚,还呆呆地流下了眼泪。

她匆匆忙忙告别朋友上了马车,我赶紧偷偷跟了上去。

夫人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墓园。

她怔怔地摸着有些斑驳的石碑,然后发了疯似的捶着石碑又哭又笑。

「你就是在这里守着我?谁稀罕你要这样守着我?」

「你病得快死了就告诉我啊,我自私惯了,绝对不会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的!」

「你这个混蛋!你凭什么用你所谓的好意来骗我?」

她难受得昏厥在地,我赶紧抱她回家。

夫人说她要去边城,她的夫君还在边城等他,留在蜀州的只有衣冠冢。

我求她留下,她却决然摇头。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夫君,我也是夫君。

他的情是真,我的就不是了吗?

好像有很多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但是就像团乱麻,我怎么理也理不清。

夫人留了一大笔钱给我,足以够我舒舒服服过完这一生。

但是她不在我身边,再安逸的生活也没有意义了。

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有人说在边城见过她,她去了军营,拜访了几个军官,还与一个年迈的哑仆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我好想她,却找不到理由去见她。

她大概也是不想我去打扰他们的吧……

我去看了那处石碑。

简钰,和我同样的名字。

也是夫人经常醉酒后喃喃念着的名字。

他死于三年前。

是夫人刚回蜀州的日子。

也是我变得聪明的那段日子。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轰」一下击中了头部,脑海中出现了很多画面:

「我」呆呆地看着巡游花车上的小女孩,她明亮得像团火焰,光芒刺得我眼疼。

她说在泥泞里挣扎的「我」是一个英雄。

就像是做梦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娶到她。

「我」赶紧快马飞奔回家,和老余一起工工整整地把红色喜字贴在门墙上。

「留一床新的,把其他被子都放你屋里去。」「我」笑着对老余说。

「我」冷冷废掉了一个男人的手,将他踢出城门:「不许再说她一个字,滚!」

「我」陪着她闲逛,在月下拥抱她。

「我」骑在马上凯旋归来,却听到了她失踪的消息,气急攻心之下当场就吐了血。

「我」找遍了整个边城,都没有她的身影……

「我」升了官阶,可是再也没有人一起分享这份快乐了。

「我」拿着一把小刀,机械地雕刻着木头,做了好多好多她的木像。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睡着的……

「我」的病情变得严重,越来越虚弱……

直到有人告诉我颜奚回来了。

不愧是她啊,我见过最坚强最勇敢的姑娘。

「我」欣喜若狂,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出门之前,「我」又犹豫了。

「我」特意换了厚厚的甲胄,这样,她就不会发现「我」现在身子瘦得吓人。

「我」还请了将军女儿帮忙演戏,若我撑不住,从小习武的她还可以在身后抵着我。

「我」快要死了,但却想要她好好活着。

哪怕她会恨我。

也没有关系。

「我」被人搀扶着,躲在树后看着她缓缓离开了边城。

我真的好想留下她,可是……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大概,我只能葬在边城了。

但是,「我」的衣冠和那堆木人会被朋友埋在蜀州,远远地守着她。

「我」轻抚着手上的玉扳指,心里想着若还能重新活着,和她在一起生活,该有多美好……

小玉女,还在等着她的英雄呢。

观音娘娘,你听到了吗?

……

我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明。

原来,我就是简钰。

真正的简钰。

我赶去了边城,路途中我又刻了好多的木头小人。

夫人果然在那里,陪着我前世的骸骨,失魂落魄,还伴着一身的风霜。

我把那盒木头小人送给了她。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从怀中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玉女。

「你……」

「夫人……」

「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我回来了。」

她红了眼眶,扑到我怀里哇哇大哭。

「好好好,」我拍着她的背轻哄——

「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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