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能把你虐哭的短篇小说?

小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你……你会骑马?」

我骄傲一笑,颇不谦虚地强调道:「还骑得很好!」

看着小遇不可思议的眼神,一种强烈的骄傲自满由心底滋生起来。看着天上的一队飞鸟,我拿出马背上的另一张弓,把缰绳交到小遇的手上。

「拉紧缰绳!」大风会吹散我的声音,我只有提高了音量嘱咐道。

「天上一共十三只鸟,你想要哪一只?射头还是翅膀?」我搭起弓看着小遇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越发得意起来。

我瞟到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勾起了嘴角意得志满地自说自话:「我要……左边第三只鸟儿左边翅膀的第三根羽毛。」 连说话的声调都扬起了得意的尾音。

「小遇!看好了!」 说完我拉满了弓「嗖」的一声松开了手中的箭,随声而应一声短促的鸟鸣,然后从遥远的天空飘落一根蓝黑色的羽毛。那是我所知道的,小遇第一次惊讶地讲不出话来。

从那天起,小遇再也没有在三更之前睡过觉。他住得院子里「嗖嗖」的箭矢之声常响彻整夜。其实也不能怪他,连大哥都说我是天生的神射手。早在我像小遇这么大时,在射箭方面,军中就已经没有我的对手了。

虽然回到长安后,我放下了手中的弓,但是我心中的弓却从未放下。大哥说,你可以和那群羊生活在一起,但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只鹰。所以长安养尊处优的生活虽然磨平了我手上的茧,却无法永远磨平我心上茧。

因为大哥说过,我永远都是玉门关最烈的春风。

得益于我的间接督导,在自尊心的促使下,小遇的骑射进步得飞快。连太子都难得地对他进行了褒奖。

饭桌上,太子好奇地问小遇是什么让他这么用功,小遇难得地抿着嘴不说话。我看着小遇为难的样子开心地笑了笑,小遇答应我要替我保守秘密,就像我当初答应替他保守秘密。

「小遇说,他要在秋狝中猎到最大的猎物送给娘娘和您。」我笑着替他解围,小遇瞪大眼睛看着我,他深知自己的水平所以对此并不觉得感激。

我却很开心地冲他眨了眨眼,没关系,我会帮你。

因为重新回到了马背上,让我心中的向往被释放,我迫不及待地开始期待起下一次的策马奔腾。而秋狝是最好的机会。我就放肆这一回,我悄悄地想着。

因为我的「解围」,小遇不得不更加勤奋。弓弦勒得他的手上鲜血淋淋,他也只能咬牙坚持。我将丝帕缠在他手上绑好之后,继续指导他搭弓。当然,是夜里避开了人,悄悄的。

百步穿杨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想要百发百中,至少要每天搭弓一千次。就算是很有天分,也需要加倍的练习,才能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这样重复而枯燥的训练,很快累得小遇胳膊都抬不起来,他沮丧地放下弓。

我把茶水递给他,他的手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连端着茶水都忍不住颤抖。我就接过来喂给他喝。

「风呀,你的箭术是怎么练得这么好的?」小遇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在他身边蹲下,递给他一方丝帕让他擦汗。对于他的问题我想了想,发现确实没有捷径可走,「可能是……天赋吧!」

小遇听到了我的回答,哀号着就势躺下。天赋怎么被打败?我只好凑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勤能补拙。」小遇并没有觉得有被安慰,反而翻了个身哀号得更大声了。

小遇院子里有颗很大的梧桐树,为了训练他,我在梧桐树上挂满了蜜饯和他秘密山洞里一切能挂树上的东西。

小遇看到被我布置好的树,不解地问我:「小风,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似乎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语气里已经隐隐有了求饶的意思。

「从今天起就不练靶子了。你就射这树上挂着的蜜饯儿。」

小遇有点崩溃,欲哭无泪地道:「蜜饯那么小怎么射啊?」

「靶上的红心未必有蜜饯大。」我不以为然。

小遇开始要放赖:「那是一回事吗?」 确实不是一回事,靶子是死的,每天练习一千次我就算闭上眼睛也能射中靶心。蜜饯小又被挂在树上,风一吹就是活得靶子,比靶心射起来成就感可高多了。可是我没说,我怕说出来小遇会再也不想练箭了。

「那你就射绳子。」我换了个自认为简单点的。

「绳子不是更难射?」小遇觉得自己快要被我逼疯了。

「这树上挂满了你最喜欢的东西,你记得要避开。」我说得风轻云淡,射不中比射中可简单多了。这是所有因素里最简单的了。

小遇哀号不止,干脆躺下开始在地上打滚撒泼:「我当然想避啊……啊啊啊……但是你挂得那些目标比蜜饯大多了,我怎么避啊……」

李遇是真要哭了。

我走过去蹲在小遇身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我以前都是把蜜饯吊在鸽子腿上射的。」所以我当时才能那么自信地问他,是射头还是翅膀。

蹲累了我就干脆坐在地上,「小遇,我的箭法和骑术那么好,并非全赖天赋。我也是付出了十二分努力的。抛开天赋不谈,光是我付出的那些努力就足以支撑我成为一个神射手。」

小遇听到这里不再撒泼,立马坐了起来,收起了胡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可是我回了长安之后,就再也没有挽过弓、骑过马了。可当我再次挽起弓,我就觉得我又回到了我在玉门关的那些日子,仿佛我的弓从未离手过。不是因为我的天赋,而是我有一种信念,我觉得凭我千百次的练习我早已和我手中的箭融为一体,我相信我手中的箭就像相信我自己。我能射中,是因为我相信我能射中。」

我从来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所以讲完之后我悄悄地观察小遇的反应。他愣愣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敬重。

「小风,」小遇认真地看着我郑重地说:「我明白了。」然后重新拿起弓继续练习。

这一次他表情坚毅,动作干净凌厉,每一次松弦都带着势如破竹的泰然。仿佛一瞬间成长了。

娘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静静站立。当我回头发现她时,她只是静静地冲我笑着,眼波温柔。我开心地朝她走去,她把手中的汤盅递给我,然后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什么都没有说笑着离开了。

很快到了秋狝的日子,太子妃提议我们都去,太子欣然同意。最开心的当然是我和小遇。太子妃看着我的笑容里似乎带着几分默许,我高兴地扑到她怀里,打心底生出一丝感激。

皇帝秋狝,百官同行。搭好帐篷,安顿好一切之后,秋狝就开始了。皇帝身体不适,此次狩猎只做观礼,只有群臣跃跃欲试。只有小遇是被迫参加的。对于小遇的过度勤奋,连皇帝都有所耳闻,所以即使他年纪未到却也破例让他参加了。

小遇端坐在马上,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点点头,他才策马随众人而去。

女眷们都待在一起随皇帝端坐在高台上观礼,我静坐在娘娘身边,压下心中的雀跃强忍了一刻钟。才将手悄悄地覆上她的手背小声说:「娘娘,我想回帐篷里。」

太子妃温和地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嘱咐道:「要当心。」

我欢快地点点头,赶快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换上一身骑装,趁守卫不经意的时候溜出了帐篷,牵着早就准备好的马,一溜烟地冲进围场里。

我答应过小遇,要帮他猎到最大的猎物献给太子和娘娘。

小遇在不远处焦急地等着我,虽然他这时已经猎到了几只野兔,但是野兔当然不算是大的猎物。

见到我策马而来,小遇的眼里都发光了。

「你可来了!」

「驾!」我没有停下,继续催马前进高声道,「走!我们去猎鹿!」

我说到做到,没过多久我就和小遇不费力地围猎到了一只赤麂。猎到赤麂之后,我就和小遇分开,他继续狩猎我回到了帐篷。

秋猎开始的第三天,他们在林中发现了黑熊踪迹。众人都跃跃欲试,纷纷在森林附近布上了陷阱。

要猎黑熊光靠箭矢可不行,所以在小遇带人布置陷阱的时候,我还准备了弩箭和长矛。当然为了安心猎熊,我和小遇还作了弊。我们派人放出假消息说黑熊出没在北面,当所有人都浩浩荡荡朝北面出发的时候,我和小遇带着几个自己人悄悄去了西边。

「小风!」小遇在马背上叫我,「你以前猎熊的时候遇到过危险吗?」在马背上,大家都不得不嘶吼着对话。

「没有!」我在风中喊着,确保声音不会被风和马蹄声吞没。

「我以前没有猎过熊!」我如实相告。当然没有,玉门关哪有熊。想到这一点,我有些许兴奋。

但当我回答完再去看小遇,发现他的脸都变得煞白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被他盯得不明所以。抽空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看我自信满满,以为是我经验丰富。却没想到我只是艺高人胆大,初生牛犊不畏虎。

「小遇,你别担心。」看着他惊悚的样子我有点心虚,只好安慰他,「我会保护你的!」我试图给他建立信心,但是小遇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的承诺而感到些许安心。

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

我却笑意更甚,尽情享受着纵马的快乐。

我们在附近搜寻了很久,终于在森林的边缘发现了一头黑熊。小遇和随从莽撞地搭弓,我「别」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嗖嗖」几支箭就已经离弦射出空。

小遇和随从的弓不够硬,这样射出的箭最多能刺穿熊的皮毛却伤不到要害。黑熊被激怒,呼啸着朝众人袭来。众人打马散开,黑熊怒吼一声几匹没有上过战场的马匹惊啸扬蹄,骑术不精的家伙们率先落马。

「嗖嗖嗖」我拉开弓三箭齐发朝黑熊的咽喉射去,黑熊动作敏捷避开了要害,腾空而起怒啸着朝我袭来。我调转马头,机巧又惊险地躲过。

「把它引到陷阱那里!」我大喊着也策马朝陷阱附近奔去。其他人将熊围堵住让它只能朝一个方向奔去。暴怒的黑熊大掌拍地,草屑落叶都被震起,鸟雀四散而飞。我回过头就看到它张着血盆大口举着利爪低吼着朝我扑来,来不及拉弓,我只能举起弩箭朝它的眼睛射去。

大熊眼睛中箭这使它更加暴躁,狂吼着大掌朝我拍来,我只能优先保护脑袋背后中招,大熊这一掌几乎要拍碎我的肩膀,我招架不住整个人从马背上跌滚下来,在跌滚下来的同时抽出了马背上的长矛。

我右手举着长矛,左手握着弩箭,大熊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试探着朝我靠近,陷阱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嗖嗖嗖」小遇用尽力气将弓拉满,连发三箭射中了大熊的背,大熊立刻转移目标朝小遇扑去。小遇策马,引诱黑熊朝陷阱靠近。愤怒的黑熊奔跑起来的速度并不比马匹慢多少,小遇的马被拍倒,整个人被甩出数丈去,手中的弓也掉落在不远处。小遇疼得龇牙咧嘴,缓缓站起。

我看见这边的大熊也要直立起来,陷阱就在它身后!就是现在!

「小遇!接着!」我将手中的长矛抛给小遇,黑熊只有直立的时候才会露出它胸前的要害!

小遇接到长矛没有丝毫迟疑,手握长矛奋力跳起,拼尽全力「呀——啊——」大吼着朝着大熊心脏的位置刺去!长矛插入黑熊的身体,它吼叫着仰面朝身后的陷阱倒去。

「轰隆」一声巨响,黑熊落入陷阱里。所有人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不可置信地大叫欢呼起来,兴奋极了!

小遇站在陷阱前整个人都带着释然后的轻松,他喘息未定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冲我「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不会因为别人而否定自己,我的小遇从此要真正成为一名少年郎了。

而我心满意足,事了拂衣去。人群很快就会都围过来。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孙李遇,年十三,秋狝猎熊的事迹。这将会被史官写在史书上。在那之前,我回到了帐篷里,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找太子妃去了。

黑熊无疑成了猎场上最大的猎物,陛下龙颜大悦大赞小遇:「真,乃吾之孙!」

晚上起篝火,宴群臣,为小遇举行庆功宴。太子妃得知之后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地看着我,不敢置信。我笑着躲进她怀里心里甜甜的,「娘娘,我们小遇真了不起,对吧?」

晚上陛下问小遇打算怎么处理他猎到的大家伙,黑熊还没有死,小遇的那一下,对黑熊来说力度还不足以致命。这个时候它被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伤痕累累不停地呜咽着。

突然想到以前打猎,我总是和二哥分到一起,二哥并不热衷打猎,所以每次都是空手而归。因为二哥总说万物有灵,要心怀悲悯。他也是哥哥们中唯一一个在军中没有担任要职的。他是哥哥们中本领最好的一个,我骑射全都是他教的,而他却默默选择做了一名军医。我问四哥为什么,四哥只说:「医者仁心。」

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我没说。娘娘却悄悄握紧了我的手。太子疑惑地看过来,我和娘娘相视一笑都不说话。

小遇站在台上抱拳一礼:「回皇爷爷,孙儿想把猎到的黑熊献给父王和母妃……」他稍稍直起腰,看向我眼角含笑带着感激,「……还有谢良娣。」

「哦?」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那太子和太子妃打算如何处置这头熊瞎子呢?」

太子看了太子妃一眼,征求她的意见,太子妃含笑起身略施一礼:「回父皇,昨夜儿媳在梦里有一奇遇,儿梦见一头黑熊口吐人言,向儿求饶。没想到今日遇儿就猎到了一头黑熊。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又因着这个梦儿媳觉得,这或许正是此熊命不该绝,故,儿媳觉得不如就将此熊放生,也算功德一件。」

皇帝听完哈哈大笑。「好好好,」连叹了三声好,「飞熊入梦,这是好兆头啊!那就依太子妃之言。」

陛下高兴,群臣也自在,皆赞陛下圣明,山呼万岁。

从猎场回到长安刚好到了我的生辰,我又在生辰这天收到了玉门关的家书。我捧着信笑得无比灿烂,几乎可以想见哥哥们挤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样子。

太子妃见我笑得高兴,便好奇地问我:「小风儿,什么事这样开心?」

「是哥哥们的家书,大哥说我当姑姑了,大嫂生了一个小男孩儿。」

我凑过去献宝似的展开信,笑着说:「上面第一句就写着『展信佳,贺妹添侄之喜』。明明是他自己当爹,却第一句就来恭喜我,生怕我不给贺礼。」

「可我没记错的话,除了你二哥和五哥其他哥哥都已经婚配,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大哥添了儿子呢?」太子妃疑惑地问。

「娘娘你不知道,我哥哥多,但是他们三个月才能给我写一封信,每个人都有好多话要说。左一句右一句,能写好几个时辰。我第一次收到他们的家书时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所以后来他们就按顺序一人只写一句,捡重要的说了。」

我不爱说话,可是我的哥哥们都是话痨。哥哥们说因为我在东宫所以不能频繁地给我写太多信,怕招来非议,给我添麻烦。

「小风儿,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有什么愿望吗?」太子妃看着我高兴的样子温柔地问。

「我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太子妃摇了摇头:「我是说你自己的愿望。」

「回玉门关!」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太子妃神色一愣,随即又柔柔地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点点头道,「小风儿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我不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真的会实现吗?

这时太子走了进来,见到我说:「正好,小风你在这儿,今天是你的生辰,这是我给你备的礼物。」说着交给我一个盒子。

我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套文房四宝。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小遇生辰太子送得好像也是这个。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欢快地说:「正好!我去给哥哥们回信!」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把家书叠好放进盒子里和其他家书放在一起。刚磨好墨摊开纸。小遇就从外面翻墙进来了。他现在翻墙已经得心应手,不会再摔了。

他走到桌前,看着我桌上刚写了一行的信纸,疑惑地问:「为什么第一句是,日月山川河启?」

「日月山川河是哥哥们的名字,这样写比较方便。」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们兄妹之间没规矩惯了,所以信件也比较随意。

「日月山川河风?」

「日月山川,河风云雨。算命先生说父亲命中原本八个孩子的。」我垂下眸,想起了伤心事。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分别叫,伯日、仲月、叔山、季川、夏河。」

「日月山川,河风云雨。小风,你们家真会起名字。」小遇咋舌,由衷感叹。

「我们的名字都是娘亲起的。」我提笔一边继续往下写去,一边问,「这么晚了,小遇,什么事?」

「嗯?」小遇目光闪烁,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没……没事!小风,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说完扭头就跑,只是我桌上多了一件东西。

是一只奇怪的簪子,簪尾毛茸茸的是兔子尾巴做成的耳朵,眼睛的地方镶着两颗红色的宝石,做成了一只小兔子的模样。怪可爱的。

从猎场回来的两个月后,太子妃的梦应验了。太医说,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我和太子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因为之前的那个梦,皇帝也特别高兴,特意赏了很多东西。

只有小遇忧心忡忡,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其实大家都很担心,只是都默契地不说出来。

太子妃这次孕吐得严重,几乎吃不下饭下不了床,我就去向太子殿下讨了几本佛教来抄,替太子妃祈福。

太子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小风……你……你在东宫过得开心吗?」

我捧着佛经有些懵懂:「开心呀。」

「我……我是说……我……」太子叹了一口气,「哎,算了,你去吧。」

我茫然地点点头,抄佛经去了。

太子妃这次怀孕怀得很辛苦,几乎没怎么下床。太子常常背着太子妃骂还没出生的小家伙不孝顺。

次年端午,太子妃顺利生产,母子平安。陛下亲自赐名:望,字子牙。因为太子妃梦熊的缘故,陛下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还说,等他到了可以入学的年纪就送进宫内,亲自教养。

与此同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玉门关的奇怪的家书。大哥说担心我在东宫过得并不像我信中描述的那样好,所以要亲自回长安看看。要我在六月十五日设法出宫,到灵觉寺去见他。

大哥虽然有些鲁莽,但他毕竟是玉门关守将,无诏不得回京,他绝不可能擅离职守。所以我决定还是先给大哥回信问问清楚。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收到大哥的回信,为了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决定去趟灵觉寺一探究竟。

我去求太子妃,告诉她我想去城外的灵觉寺礼佛,为小皇孙祈福。太子妃没有阻拦。

于是,六月十五这天我轻车简从,悄悄从东宫出发了。灵觉寺地处偏僻,出了城大概二十里要经过一段山路。

谁知刚进山不久,我们就遇袭了。对方人数众多,我们寡不敌众。我手边没有弓,伤了的肩膀到现在也还没有恢复如初,神射手此时也只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所以,我就被他们打晕带走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他们绑了我的手脚,蒙住我的眼睛,又堵住了我的嘴巴。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而且他们在我面前也很少交流,即使交流也是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我挣扎着坐起来,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以便获得更多信息。可是并没有人搭理我。唯一确定的是,他们没有打算杀我,反而好像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他们有车有马,听动静这一队至少有二十几个人。而且他们走的是官道,因为我听到路上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车马声。想要二十几个人堂而皇之地走在官道上而不引起注意,最好的方法就是伪装成商队。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他们要干什么?大哥到底出了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停下来休息。他们把我带下了马车,并且给我松了绑。我终于有机会睁开眼睛,却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并且这里是荒郊野外。此刻夜色四合,黑暗像一个巨大的麻袋套下来,虽然他们生了火,也不过就是麻袋封口的缝隙里透过来的一丝光,比被蒙上眼睛好不了多少。

为首的人在我面前跪下,向我行了一个军礼。

「末将周然奉谢大将军之命,前来接您回府。」在他说话的同时,我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其他人。

他们很谨慎,就算现在是休息时间也有人在周围放风。篝火旁只有一个人悠闲地坐在那里,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很恭谨,看起来他才是这群人里真正的头目,只不过他乔装打扮,故意装作不显眼的样子。

四哥教过我,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哥让你来接我?」

「是的。」

「为什么?」大哥在信里没有说过。

「将军遭人陷害,被人诬告说他意图谋反,不日就要被押解进京。将军担心您在长安会被牵连,所以才派属下来接您回府安顿。」

「大哥信里没说。」大哥要被押解进京,要安顿我,为什么不派没在军中任职的二哥哥来,反而派一个我不认识的副将来?

自称周然的副将从怀里掏出一张军令和一块符牌交给我。

「信件是由末将代笔的,不敢在信中明说是怕信件落到别人手里对将军不利。不过姑娘应该认识大将军的私章。」 我收到的那封信上确实不是大哥的笔迹,但却有大哥的私章,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我打开军令上面也确实有大哥的官印。

「你先起来吧。」他闻言站起,我继续问,「你是大哥的副将,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末将是这两年才被调到将军身边任职的,您那时已经是太子良娣了,所以没有见过我。但是我见过您,有一次您跟将军一起巡视,弯弓射中了一只开口雁,还是末将去捡回来的。」

我倒确实和大哥一起巡视过,也确实曾射过一只开口雁。这人看来真是大哥的下属没错。

但是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这些人。他们虽然都在巡逻却不是两两结队,他们松松散散且鬼鬼祟祟,而且除了这个自称周然的人之外都是胡人。

见我心有疑惑,周然继续解释道:「噢,他们是我雇的一支胡人商队,从长安回玉门关还要靠他们的掩护。那位……」他指着篝火旁的那名男子,「是他们的头领。」

听到周然的话那人才转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留了个心眼,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顺手把周然交给我的东西揣进怀里,一边继续问道:「其他哥哥们呢?还好吗?」

「哦,您别担心,其他将军暂时都被圈禁在府里,目前还没有危险。等您回府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点点头,他确实没有什么破绽。然后我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二哥的腿伤还好吗?」

周然却笑了起来:「姑娘记错了,谢军医没有腿伤。」

我点点头喃喃自语:「是我记错了。二哥确实没有腿伤,有腿伤的是三哥。」

周然放松下来:「等姑娘回到玉门关,就可以亲自去问将军了。」

听了这话我顿时警惕起来,因为三哥也根本就没有腿伤!倒是养过一匹跟他上过战场前腿受伤的老马,此事全军皆知!

可是现在我已经被他们带出了长安,此处地处偏僻,想要逃走绝非易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我不重新被绑起来,我只能不动声色地随他走到篝火旁,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休息。周然和那个胡人头领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递给我一份水和干粮,我吃了几口饼又佯装喝了几口水,然后靠着大树闭眼休息。

过了一会儿,听到那个胡人头领问:「睡着了吗?」

然后我听到周然叫我:「姑娘?姑娘?」

我没有回应,我知道他们在水中下了蒙汗药。四哥告诉过我,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喝陌生人的水,尤其是我现在知道他们有问题。周然又走到我跟前轻轻推了我两下,我仍然装睡。

但是他们仍然很谨慎,起身走到了稍远的地方小声交谈着。但是他们没想到,得益于我从小就蒙着眼睛练靶,所以锻炼得听力也异于常人。

我能听见他们的小声交谈。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反而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万一她识破我了怎么办?」

「杀了她,只会更麻烦,蠢货!」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人。

「可是东宫很快就会发现她失踪,很快就会找过来!到时候我们带着她只会更麻烦!」

他们争执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所以我才纡尊降贵冒着风险也要亲自来办。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活着带回西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离间中原皇帝与谢氏兄弟。」

「阿史那阿巴!你要知道,带着这个女人可能我们都无法活着回到西域!」叫周然的人显然很愤怒。

阿史那?突厥人?

「我们把她掳出来就是为了让中原皇帝相信,是谢氏兄弟有反心才派人暗中接走了他们唯一的妹妹。如果她死了,皇帝就会知道这事和谢家兄弟没关系,到时我们只会功亏一篑!」

「我们可以直接杀了她,然后嫁祸给皇帝!照样可以离间他们!」

「蠢货,她是中原皇帝用来牵制谢氏兄弟的一个质子!再谢氏兄弟没有明确造反的情况下,皇帝怎么可能蠢到要杀她?她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谢氏兄弟那里,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是我们掳走了她。到时候一定会想办法自证清白,一旦谢氏兄弟的陈情书送到中原皇帝手里,他们就都会明白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设下的离间计!」

「她死了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她活着到了西域成了我们的质子,才能彻底动摇他们君臣之间的信任!就算他们都明知道这是我们的计谋,皇帝也会忍不住猜忌,一旦皇帝不再信任他们,到时候就算他们还是不肯归降,也迟早会被皇帝厌弃!」

「一旦玉门关没有了谢氏兄弟,那么我们突厥的大军就能顺利挥师南下,直取长安!」

三哥平素总是嫌我沉闷话少,那时我还觉得有些难过委屈。可是今天我听到这里,就觉得话少真是干大事必不可少的好处。

像这样的天大阴谋,如果不是他这么明白地讲给我听,我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是突厥人的阴谋,我一定要想办法逃走,阻止他们。

天还未亮的时候,他们把我叫醒准备继续赶路。其他人在处理篝火车辙留下的痕迹,他们很小心,还特意查看了我有没有在靠着休息的大树上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我当然没有在树上留什么痕迹,就算留了也会被他们毁掉。

我只是自然而然地丢掉了未吃完的那半块饼,没有人会去在意被随意丢在大树旁边的半块未吃完的饼。

一块饼有什么好留意的?

除非它曾被有蒙汗药的水浸湿过。只要有动物吃了那块饼,那就会是我给太子他们留下的线索。

我没有食物只能吃他们给我的东西,如果我不吃就会令他们起疑。他们又常在白天的时候在我的水里下药,让我白天睡觉晚上清醒。这样我就不会怀疑是他们给我下了药,只会觉得是自己睡颠倒了。

他们谨慎周密得令人不敢相信,怪不得他们会成为哥哥们的宿敌。

他们带我出了长安后就直奔黄河,他们打算走水路,水上一定还有他们的内应,并且水路快捷畅通,只要沿着黄河一路北上,要不了十日能回到突厥。

前面就要到黄河了,我有些担心太子殿下他们到底能不能及时赶来救我。我很紧张甚至还有点想吃汤饼。不是我爱吃,而是旁边刚好就有。我只能为自己再争一碗汤饼的时间。

「哎呀,汤饼!」我欢快地跑过去,坐下来,「伙计!来碗汤饼!」

周然已经很急躁了,不想再耽误时间:「姑娘,我们还要赶路。」

然而我只是无辜地看着他懵懂地问:「周将军吃了那么久的干粮,不会觉得腻吗?」

周然无奈地看向那个叫阿史那阿巴的人,那人只是随意地点点头,显得要比周然从容多了。

他大大咧咧地坐下,用他那碧蓝色的眼睛玩味的地看着我,轻浮又浪荡地笑着说:「就吃一碗汤饼吧,周然,一碗汤饼要不了几个钱,兄弟们也都饿了。」胡人的口音揶揄的语气让人很不喜。

我别开眼睛不看他,只是静静地等着汤饼。这么多人,这么多碗汤饼,总归能拖上一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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