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我最好的朋友路泽在云南哀牢山进行户外探险时遇难,从三百米的高崖摔下,当场死亡。
半年后,他的妻子忽然在一个深夜,给我打来电话。
她在电话里颤抖地对我说:
我的朋友,好像回来了。
他此刻,就站在窗户外面,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1
我最好的朋友,大学四年的室友,认识了十年的死党,走了。
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叫路泽,是个专门拍户外探险的视频博主。
出事的地方在云南哀牢山,著名的人类禁区,山陡林深,悬崖峭壁极其多。
如果你们有印象的话,应该知道,去年有四位专业的地质工作者,就是在这里遇难的。
和他同行的两个人,拍下了他遇难的经过。
一共两段视频,一段是路泽站在一处高崖上勘探方向,却一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
另一段,是两人已经下到崖底,走到了路泽旁边。
路泽躺在崖底山涧旁的一块石头上,已经不动了。
山崖到崖底的垂直距离有 300 米,这个高度,几乎不可能活。
其中一人伸手试了一下路泽的呼吸,转过头说,死了。
其实不用试,单从视频上看也能知道,路泽已经死了。
他的脑袋血肉模糊,甚至已经当场摔得变了形。
两人本来准备一个留守,一个出去寻求救援。
但当天下午,天色转阴,似乎即将要有暴雨。
两人商量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决定先将路泽的尸体就地掩埋,然后一起出去寻求救援队。
而几天后,等救援队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路泽的尸体了。
那两个人挖的土坟太浅,被大雨冲开了,
路泽的尸体应该是随后被冲到了山涧,顺流漂向了下游。
下游连通着地下河,那些地下河又通向各种天坑,不知道最终会将路泽的尸体带去哪里,继续寻找的话,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高。
权衡了很久后,路泽的家属选择放弃。
他的抖音号——秘境探险路爷,更新停留在了三天前。
他的简介上写着,人类到不了的地方,就是你路爷的方向。
行了,这下,你彻底到了人类到不了的地方。
我以前常对他说:「为了这点流量,不该这么拼。」
可他说:「不拼,你养我?」
我说,「我不养你,但可以帮你养冉冉。」
路泽说:「滚你大爷,都八年了,你怎么还对我老婆念念不忘?」
秋冉,路泽,我,我们三个在大学时代是最好的朋友。
我和路泽都喜欢秋冉,但秋冉最终选择了路泽。
我也能理解,路泽身高一米八,大学那会儿就热衷于各种户外运动。
换作我,应该也会选路泽当男朋友。
不过,也多亏我想得开,所以即便后来秋冉和路泽在一起,我还是经常没皮没脸地跟他们凑在一起玩。
毕业后,路泽做了教培行业,但在一年半前失了业。
他和秋冉等着买房结婚,想到当时短视频也许处于红利,自己又喜欢户外探险,于是干脆在抖音做起了自媒体。
去各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拍低配版的《走近科学》。
这次去哀牢山,大概知道不太安全,所以还特意又叫了两个经验丰富的驴友。
但怎么也想不到,他还是出事了。
我记得路泽出发前,曾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他这趟不单单是去拍视频,还要去找什么东西。
「要是能顺利找到的话,哥们这次就发了。」他意气风发地说。
「冉冉,就不用跟着我再受苦了。」
「找宝藏吗?」
我当时颇为不屑地问他。
随后还用手机搜了一下哀牢山宝藏。
搜出来的资料说,民国年间的末代土司,在哀牢山里藏了三百箱金条。
但看着这些明显是营销号编出来的故事,我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我跟他说:「你好歹也是念过四年大学的人,不至于信这玩意吧。」
路泽冲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路泽去世后,我只见过秋冉两次。
一次是刚听说他出事那会儿,一次是葬礼。
葬礼全程,秋冉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显得木木的。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过于伤感,或者,是带了些愧疚。
路泽生前跟我抱怨过,他们近来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都是因为钱。早知道秋冉想要的这么多,当初还不如让她跟着你。」
路泽当时一脸苦笑的表情,再次浮现在我面前。
我只记得当时的我,狠狠地锤了路泽一拳。
告诉他:「既然她已经跟了你,你就像个爷们,负责到底。」
葬礼之后,我便和秋冉刻意保持了距离,后面干脆删掉了她的微信。
也许作为朋友,我应该多安慰安慰她,多陪陪她。
可这样,对死去的路泽会不会太不公平?
毕竟扪心自问,在心底,我似乎对她还存留着一些幻想。
不如不见,对她,对我,对死去的路泽,都好一点。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和秋冉彻底断掉联系。
可没想到,半年后的一天深夜,我忽然接到了秋冉的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不停地抖动着,向我讲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陈念,我,我看到路泽了。」
「他刚刚,就站在窗户外面,他就站在窗户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2
对于秋冉的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她一定是做梦了。
我在电话里反复安抚她,放下电话,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路泽当然不可能回来。
但秋冉对我撒这种奇怪的谎,又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辗转反侧,居然也是一晚没睡。
我们公司是弹性打卡,我多睡了一会儿,差不多十二点才到公司。
刚进公司,前台的小姐姐就冲着我大喊:「陈老师,有个大美女来找你,我让她去小会议室了。」
她特意把大美女这三个字咬得很重,惹得不少人看我。
走出电梯,正准备来找前台小姐姐搭讪的某同事听到后,走过来拍拍我,道:「我靠,陈念,刚才那美女居然是来找你的,那身材可真不错。」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嚷嚷,接着打完卡就进了小会议室。
一进门,发现那居然是秋冉。
她穿着一件紧身的毛衣,化着淡妆,确实有一种属于她这个年纪,迷人的气质。
「陈念,我……我上午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所以想着干脆中午来找找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但因为手机静音,加上早上来上班匆忙,我没注意到。
「没事,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吃个饭吧。」
「嗯。」
我和秋冉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餐厅,一坐下,秋冉就问我:「昨晚,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尽量想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尴尬。
「陈念,我知道你为了避嫌,不想和我有联系。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
被她一下子说中了我之前的心理,我反倒更加窘迫了。
「你,大概不会相信。但,但是,我觉得,路泽回来了,不只是昨晚。其实……大概一周前,我就看到了他。」
秋冉喝了一口水,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变得有些焦灼和不安。
「别急,你慢慢说。」我帮她把水杯续上。
「那天是在我下班的路上,我在快到家的路上,隐约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我。
「背后那个人跟了我很久,在快到家的时候,我胆子也大了,决定在下个转角埋伏他。
「在路泽去世后,我就买了防狼棒。当时我从包里拿出防狼棒,准备等那个人一过来,就冲他来一下。
「但就在我的防狼棒快打到他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一直紧跟着我的人,居然是路泽。
「那就是他,即便看不太清楚脸,可我也确定那就是路泽。他身上穿的那身衣服,还是在去哀牢山前,我给他准备的换洗衣服!
「我大喊着路泽,可那个人头也不回地就跑掉了。
「在那之后,我还是好几次感觉他就在我身边。
「直到昨晚,我半夜忽然醒过来,发现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严,于是准备起身去拉窗帘。
「但就在我走到窗户前面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就站在窗外的绿化带里,直直地看着我。
「在看到和我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他转身就跑进了夜色里。
「那不是梦,那就是他,就是他,他还活着!
「可我不懂,如果他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回来,他为什么要这么一次次吓我?」
说到这里,秋冉的眼睛红了,她捂住脸,开始小声抽泣。
餐厅里其他人开始看向我们,我忙说:「秋冉,你希望,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秋冉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看着我。
她嘴唇微微颤动,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话:
「陈念,你,愿意今晚,去陪一下我吗?」
听到秋冉说出这句话,我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秋冉忙说道:「陈念,你,你千万别误会。你可以睡在客房,或者,你睡在主卧,我去睡客房也行。」
我说道:「秋冉,不是谁睡客房的问题。只是…… 」
我也不知道只是什么,可能是我自己心虚。
孤男寡女,就这么去她家过夜,怎么也说不过去。
秋冉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果真的是他回来看我,无论是人是鬼,我都愿意和他再见一面。
「可这个回来的路泽,我总觉得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整个人,很奇怪,我说不出,但真的很奇怪。
「陈念,我……有些害怕。」
看着秋冉面露痛苦的表情,我终于还是心软了。
我不相信路泽真的会死而复生,但又觉得秋冉不像是说谎。
妈的,去就去吧,总不能吃亏的是我吧。
3
秋冉开着 SUV,下午到公司接我。
她的出现,自然又引起了同事们的一阵打趣。
只是我看到 SUV,却忍不住回忆起路泽。
这辆车还是我跟路泽一起去挑的。
路泽和秋冉是租的房子,是一套位于一楼的两居室。
上一次来他家,是刚得知路泽去世的时候。
秋冉说,她昨晚就是在卧室看到了路泽。
她打开窗户,指着窗外的外面绿化带说,当时,路泽就站在那片灌木里面。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片灌木长得很旺盛,白天看也许会觉得绿意盎然,但到了夜里却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大半夜,乍一看到有人站在里面,确实还挺吓人的。
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可能死而复生的人。
我问秋冉:「有没有去查看过监控什么的。」
秋冉告诉我,小区只有门口装了监控,不过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长得像路泽的人进出过小区。
我点点头,又问她:「路泽之前有没有说过,这趟去哀牢山,除了拍视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秋冉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能理解,路泽不对秋冉说,多半是怕她担心。
秋冉接着说:「不过,路泽他在临走前,突然给我转了十万块钱。」
十万?
我问她,路泽有提到,这十万块钱是怎么来的吗?
秋冉说,他说是抖音接了一则广告。而且他还说,等他回来,还会有更多的钱,到时候,就能凑出买房的首付了。
广告?更多的钱?
路泽的抖音粉丝数不过三十万,这样的粉丝数肯定接不到单条报价十万的广告。
结合路泽之前对我说的话,这十万块怎么看,都不像是广告费,而更像是某种订金。
难道是有人,想让路泽他们,去哀牢山找什么东西?
这么看来,路泽会不会真有可能活着?
甚至他当时的死亡也是假的?
毕竟我们根本没找到路泽的尸体,只有一段他同行的人拍摄的,他从悬崖摔下去的视频。
那么,难道是出于某种难言之隐,让他不敢现身?
或许接下来,我就需要找到那两个和路泽同行的人,搞清楚他们那趟哀牢山,到底是要去找什么。
我问秋冉,有没有那两个人的联系方式。
秋冉这次倒是没摇头,她翻了翻手机,很快找到了其中一人的手机号。
她跟我说,这两个人是亲兄弟,路泽喊他们大雷小雷。
两人都是有多年户外探险经验的驴友,和路泽也算是老朋友。所以她当时就只留了一个人的手机号,是哥哥大雷的。
我记下手机号,决定第二天就问问。
晚上,我和秋冉久违地聊了很久。
一起回忆大学时光,回忆路泽。
聊到后来,我一度很想问问秋冉,假如重选一次,她是会选我,还是会选路泽。
但终究没问出口。
由于昨晚两个人都没有睡好,于是不到十二点便各自洗漱准备睡觉。
十二点多,秋冉在门口对我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我隔着门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及时喊我。
秋冉「嗯」了一声,我听到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昨晚本就没有睡好,我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声「救命」惊醒的。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头有些疼,以至于搞不清楚刚刚听到的「救命」,是不是我做的梦。
我听到主卧似乎传来一些声音,像是女人的呻吟。
「秋冉?」我喊道。
没有回声。
「秋冉?」
我提高了嗓门,还是没有回音。
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站起来,走到秋冉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并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我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浓重的喘息声。
一个男人的喘气声!
「秋冉?」
我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黑暗中,我看到秋冉身体诡异地躺在床上。
我连忙打开手机的手电模式,灯光照过去,眼前的一幕让我整个人愣住了,后背竟在一瞬间冒出了冷汗。
秋冉脖子上插着一把刀,床上,地下,全是喷溅出来的血。
我快步走到床前,颤抖地去试探秋冉的鼻息。
她死了。
那双美丽的眼睛无神地睁着,好像在死不瞑目地看着什么。
我试图去帮她把眼睛阖上,却忽然意识到,她眼睛盯着的方向,好像正是门后!
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在我刚要转身的时候,后脑勺却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敲了一下。
手机随着我的倒地被甩了出去。
在我的意识彻底昏迷前,仍亮着的手机电筒,帮我照到了行凶者的脸。
一张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空洞的脸。
路泽的脸。
4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睁开眼,眼前最初是混沌一片,继而出现了一个光圈慢慢扩散开,将眼前的景象呈现了出来。
我看到了凌乱的床铺,床上,地下的大片血迹。
这一切都告诉我,昨晚这里发生的,不是梦。
只是,秋冉的尸体去哪里了?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于是强迫自己来试着厘清发生了什么。
路泽还活着,但秋冉却被杀了。
毫无疑问,她应该是被路泽杀死的。
可路泽为什么要杀秋冉,因为我吗?
那为什么我还活着?
何况路泽根本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他不至于只是看到我出现在他家,就对秋冉下手啊?
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路泽?
我看了一圈屋子,发现,这个屋子里之前放置的一个大号行李箱,不见了。
想到之前就发生过用行李箱装尸体的案子,我猜,路泽很有可能是把秋冉的尸体装在了行李箱,带走了。
他到底是想干吗?
如果我现在去报警,跟警察说,一个死掉半年的人复活了,并且回来把他的妻子杀死,警察会信吗?
另外,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秋冉的家里。
这让其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呢?
无论如何,我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思虑再三,我决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泽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他又为什么要杀死秋冉。
这一切,都得由我自己亲自去搞清楚。
第一步,是想办法搞清楚路泽去了哪里。
带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他肯定不可能一直拖着。
我冲到地下车库,果然,原来停在这里的那辆 SUV 不见了。
不过我记得路泽说过,这两年他跑户外探险,因为担心他出事,这辆 SUV 上的车载 GPS 是绑定了秋冉的手机的。
也就是说,可以通过秋冉的手机,来确认他们现在的位置。
那么问题来了,秋冉的手机解锁密码是多少呢?
我记得大学那会儿,路泽的手机,电脑密码全是秋冉的生日。
秋冉的解锁密码,该不会也是路泽的生日?
我回到秋冉和路泽的家里,拨通秋冉的手机号,发现她的手机依旧在屋里。
当我试着用路泽的生日输入了一下,居然真的解锁成功了!
只是手机解开的那一刻,我心里,竟涌起了一些失落。
我找到那款定位 app,连忙打开。
地图上显示,此刻,这辆 SUV 正一路向南,行驶在 G60 国道上。
我心里再度一惊。
因为 G60 国道的尽头,就是昆明。
路泽带着秋冉的尸体,居然开去了云南?
他,难不成是带着秋冉的尸体去哀牢山?
我随后想起了昨晚秋冉留给我的大雷的手机号,于是连忙试着打了过去,却发现根本打不通。
我一连打了几次,都打不通,转而想到秋冉似乎也跟我提到过他们的抖音账号,便顺手去抖音上搜了下。
发现大雷小雷最近一次视频更新是两周前,地点标注的是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
但账号的 IP 地址,却是在云南。
我记得秋冉说过,这两兄弟和我们都是 S 城的人。
那就说,他们最近,也去了云南?
太多的巧合,将一切似乎指回到起点。
那就是当初路泽他们的那趟哀牢山之行,确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要是路泽的手机还在就好了!
但我忽然想到,虽然路泽的手机不在了,但他的电脑不是还摆在客房里吗?
也许我可以到他的电脑里找找有什么线索呢?
想到这里,我立刻又来到客房,打开路泽放在客房的电脑。
好在这台电脑并没有开机密码。
我开机后,在文档中搜索「哀牢山」相关的文件,倒是搜出了不少东西。
我一个个看过去,很多应该都是路泽在去哀牢山前做的功课。
直到我看到一张图片。
这是一张地图,但如果你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这是一张地图。
地图画在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信纸背面,用的是蓝色钢笔。
其实地图上的内容很简单,上方标注了一个大圈,旁边标注着村子的名字,看起来似乎是起点,名叫塔塔寨。
随后向下画出一条曲曲折折的小线,经过一些小点。
小点上标注着类似黑蛇洞,三道沟等看起来像是山名的名字。
最后,这条线指向了一个终点,雅玛寨。
而这个雅玛寨,被红色的钢笔圈了好几个圈。
这个雅玛寨,难道就是路泽他们当初要找的地方?
我随后在手机上,先是搜了一下塔塔寨,发现确实有这么一个村子,
就位于云南省红河州元阳县,地处哀牢山山脉。
但雅玛寨,却完全找不到。
百度地图上,塔塔寨往南是一大片空白,就连那张地图上标注的其他名字也完全搜不到。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在地图上完全不存在的村子。
一股凉意再次涌上我的后背。
这个村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看着秋冉手机上,那辆 SUV 向着云南的方向靠近。
我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必须立刻启程,去云南哀牢山,到这个叫塔塔寨的地方,等着路泽!
5
我买了最近的一班飞往昆明的航班。
当天下午六点就到了昆明,打听了一下去元阳的客车,发现已经错过了最末的一班。
于是不得不在昆明住了一晚。
睡前,我看到那辆 SUV 一直没有停。如果是这样一直走高速的话,他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到达元阳县。
但他不可能不休息。
所以,我决定搭明天最早一班的客车去元阳,总能赶在路泽前面。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但路泽就是在我眼前死而复生的,那么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路泽从一开始就没有死。
我再次找出当时大雷小雷拍下的,路泽出事时的那两段视频,仔细研究。
第一段视频,失足,落崖。
第二段视频,路泽面朝上躺在崖底的石头上,可以看到血几乎染红了整块石头。
警方当时也看过第二段视频,并且给出判断。
第二段视频里的路泽,确实已经死了!
但是,我还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是第二段视频,而是第一段视频。
隐隐,有一些不对劲。
是哪里呢?
第二天早上,我手忙脚乱地赶到车站,坐上了前往元阳的第一班客车。
但车子开了没多久,我就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
我把秋冉的手机,落在宾馆里了。
这下子,就没办法追踪路泽的踪迹了。
不过我相信,路泽一定在我后面。
到达元阳县是上午九点,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打听着去塔塔寨的方式,当地人告诉我说租一种面包车,可以往返城区和下面的村寨。
但几个师傅听说我是要去塔塔寨,都拒绝了,说那地方都快接近哀牢山腹地了,太偏远。
我好不容易通过加价,让一个师傅答应送我过去。
路上,师傅一边挠头一边说道:「真是奇怪了哦,这鬼地方平时也没人去,怎么这一礼拜我拉了两拨人了哦。」
我顿时起了兴趣,忙问:「上一拨人是什么样子?」
师傅说道:「好像是兄弟两个人哦。」
兄弟两个人?
那不正是大雷小雷?
车子沿着蜿蜒的环山公路攀爬,远处崇山峻岭,真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大约又是三小时的车程,渐渐能看到一片片环山的梯田,我知道,村子近了。
到了路口,师傅把车停下,告诉我沿着那段土路自己走,路的尽头就是塔塔村。
我点点头。
远远望去,塔塔寨由一大片黄色土墙,茅草屋顶的房子组成,看起来还相当的原始。
进到村子后,有些小孩子嬉笑着跑了过来。
不一会儿,又过来几个大人,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问我找谁。
我理由早就想好了,就对他们说:「半年前我的好朋友来过这里,不久前在附近的深山里遇难了。我想来这里悼念他。」
其中一个戴着老式绿军帽的大爷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半年前出事的小伙子。当时跟他一起来的两个年轻人,前几天也回来了,也说是去山里祭拜他。」
果然是大雷小雷,没想到他们用的是跟我一样的借口。
我忙问那两个年轻人呢?
大爷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早就进山啦,到现在没回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去祭拜,还是又跟半年前一样,去寻那个鬼村了。」
鬼村?
我说:「大爷,您说的鬼村,是不是,雅玛寨?」
大爷瞥了我一眼,不再说话,扭头就走。
其他人也跟着大爷往村里走。
我忙跟上,问道:「大爷,请问,雅玛寨是什么情况?我觉得,我朋友的死,可能跟雅玛村有关系。」
大爷说:「不可能,不可能有关系,你朋友就是失足摔死的。」
我继续问:「那大爷,您说雅玛寨是鬼村,又是什么意思?」
大爷不耐烦了,冲我挥手道:「这和你们这些外地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看大爷急了,不再纠缠,想着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下。
这时候,一个黄毛少年凑了过来。
他拉开我,冲我悄悄比了一个钱的手势。
我心领神会,给黄毛塞了一百块钱。
黄毛笑嘻嘻地收下,随后,用不太熟练的汉语,给我讲述了一个,近似于鬼故事的怪谈。
6
八十五年前,当地大旱,许多村寨都饿死了人。
塔塔寨的一批老人,大约有二十几人,为了不连累村子,决定进入深山,自谋生路。
即便对于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的当地人,哀牢山也是一座极度凶险的山。
选择进山,无异于自杀。
村里人虽然最初极力挽留,却最终,还是选择尊重了他们的选择。
就这样,这些老人进入深山,从此再也没有了消息。
村里的人,都相信,他们一定已经死了。
直到又过了三十年,村里来了一群知青。
有一天,有几个知青进山摘草药,有许久都没回来。
正当村里人以为他们都死了时,这些知青却在一个夜里回到了寨子。
他们来到寨子的祠堂里,跟村里人讲述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
原来他们迷了路,居然误入了深山里另一个叫雅玛寨的村子,他们就是在那个寨子过了几晚。
但那个村子很奇怪,里面,村子里住的,居然全都是老人。
正说着,那几个知青忽然相继扔掉手里盛热水的碗,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般,「啊」地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知青颤抖地指着祠堂上的几张黑白老照片说,他们在那个村子里遇到的老人,就是这几张黑白老照片上的人啊!
其余几个知青也惊恐地点着头。
而雅玛,就是当地对老人的一种称呼。
如果只是三十年,也就算了。
但在那之后的五十多年里,又有个别村子里的人,不小心误入那个诡异的雅玛寨,看到了那群八十五年前的老人。
再怎么说,他们也不可能活这么久吧。
所以,那无疑是一个鬼村,住的,无疑都是一群鬼!
7
鬼村?
听完黄毛的话,我觉得这简直比那个什么末代土司的传说还离谱。
我又给了黄毛一些钱,问他能不能帮我找个住处,我也许要在村子里住几天。
黄毛痛快地让我住到他家里。
我正在黄毛家收拾行李,忽然听到黄毛喊,你那两个朋友回来了!
我的朋友?
大雷小雷吗?
我连忙走出去,看到从寨子靠近大山的一边,走来两个身穿迷彩军装的男子。
我之前在路泽葬礼上见过他俩,也关注他们的抖音账号,于是一眼认了出来,那的确是大雷小雷兄弟俩。
大雷小雷也看到了我,他们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
我看到两人互相低头耳语了一下,接着便快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哥哥大雷理的是寸头,弟弟小雷额前还有刘海。
大雷走到我面前,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我见过你,你是路爷的朋友吧。」
我点点头。
大雷说:「路爷遇难,我们也很难过。但咱们也别绕圈子,你来,不见得是来缅怀路爷的,我看多半也是为了找那东西。」
我心里一动,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但兴许装下去,可以套一点话出来,于是假装默认了。
大雷继续说道:「我们这趟进去,又迷了路,不得不折返。那地方不好找,我们准备歇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我说:「找到那东西,也是路泽的遗愿。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接了一大笔雇佣金,那钱我可以分文不取,我只想知道,让路泽赔上命的,到底是什么。」
大雷狐疑地看着我。
我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们明天能一起带上我。
我想过,路泽的终点一定不是塔塔寨,而很有可能是雅玛寨。
塔塔寨的人知道路泽去世了,如果路泽回塔塔寨,难免有些自投罗网的嫌疑。
那么,不如趁着遇到大雷小雷,干脆直接到雅玛寨去一探究竟。
但我没有野外探险的经验,更没有装备,一个人是没办法深入雅玛寨的。
大雷小雷看看我,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大雷说道:「可以,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就这样,时隔半年,我代替路泽,再次跟大雷小雷成团,准备在明天,重新去寻找鬼村,雅玛寨。
8
进到哀牢山,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人类禁区。
脚下是根本无法落足的藤蔓,头上是层层叠叠的枝叶,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我们必须手拿砍刀,一边走,一边劈出一条路来。
而山中升腾的雾气,远方时不时传出的不知名的鸟兽的叫声,更让眼前的一切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如果不是极其胆大又心细的人,恐怕根本不敢贸然闯入这里。
那张我在路泽电脑上发现的地图,想必他们也有。
我和大雷小雷偶尔攀谈几句,但更多的,则是专心赶路。
我了解到,他俩都是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后来机缘巧合,做了户外探险。
相比路泽,他们在这行已经有快十年的经验。
临近下午五点,山中的雾气更重了。
大雷告诉我,不能再走了,必须找地方,生火扎营。
坐下来烤火的时候,小雷问我:「你是在什么外国公司工作的吗?」
我点点头,告诉他我在一家外企的广告公司上班。
小雷说了句哦,然后又问道:「你说,像你和路泽这种文化人,也信那老头说的什么飞仙酿?」
飞仙酿?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那个老头,说的又是谁?
大雷看到我的表情,似乎立刻知道我对这个并不知情,慌忙示意小雷别再说下去。
我却赶紧说道:「事实上,我只知道你们要去找雅玛寨,并不知道什么飞仙酿。请问,这个飞仙酿,是什么?」
大雷看了看我,用手里的树枝拨拉了一下火,说道:「戒灭欲念,涅槃为仙。这就是藏在雅玛寨的飞仙酿,据说八十五年前,那群走入深山的塔塔寨老人,就是发现了这些酒,才饮下成了仙。」
「仙人?这么说,那些雅玛寨住的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仙人?」
我觉得简直是胡扯。
小雷看了看我,不再说话。
大雷则喃喃地说道:「有钱人的迷信罢了,别管是真的假的,反正我们只管拿钱办事就好。」
戒灭欲念,涅槃为仙…….这八个字,怎么听都是彻彻底底的封建迷信吧,还不如「我欲成仙,快乐齐天」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