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校园甜文

他一入校就在表白墙上被挂疯了,人人都想做他女朋友。

他却在无人的教室,给女孩挂上她的耳蜗外机,轻轻捏着女孩的耳垂。

故作委屈:「江江,亲了我你负责么?」

听力障碍乖乖女 X 无法无天不良校霸,全文已完结。

第一次见到顾以河,是我转校过来的第一天。

「顾以河,照顾一下新同学。」在我自我介绍以后,班主任对即将成为我同桌的顾以河叮嘱道。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其实,用不着任何人照顾。

顾以河坐在窗边,听了班主任的话懒洋洋地抬起头朝我看了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

他那慵懒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探究和意外。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心地朝他旁边的空位走过去。

出乎我的意料,顾以河真的没有给我任何照顾。

在他眼里,我和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都一样。

一样被他无视。

这让我感激不尽。

一种被当作正常人对待的感激在心里一天天滋养。

我开始试着跟他讲话,想给他讲他空着的习题,尽管他从来不听。

他几乎不跟我讲话。

我却觉得我们或许已经成了朋友。

我从来没有朋友,他是第一个。

直到一次,我在校外看见他靠在墙上,指尖还夹了一根未抽完的烟。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握紧了书包带,走到他面前,用我生涩的发音对他说:「顾以河,抽烟,不好。」

他看着我没说话,他对面的人却笑了一声,学着我的发音:「河哥,抽烟,不好。」

说完那人抽了一口,然后吐了我一脸的烟雾。

我被呛了几口,咳嗽完再看向顾以河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说:「老子的事你少管。」

人工耳蜗的语言处理器会让所有的声音在我耳里都变得尖锐难听。

顾以河的声音却跟别人的不一样,我喜欢听他说话。

但他很少跟我说话,更没对我说过粗话。

羞耻感从心底冲了出来,我捏着书包带的手收紧,在顾以河对面那人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从此,顾以河变了。

他变了,连着班里的同学也变了。

他们对我的歧视和嘲笑,在顾以河的变化下变本加厉。

因为被顾以河特殊对待的人,注定会成为所有人特殊对待的对象。

「姜江,去给我买瓶水回来。」顾以河在课间一脚踩在我凳子下横条上,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不好听的语气。

他总是这样,命令我去干很多事情。

他还会把我藏在发间的语言处理器拿下来,就像是无聊的时候随手从我发间拿下一个趁手的玩具。

他不知道那是我全家人省吃俭用给我换回来的,如果弄丢了,家里再没有能力去给我配一个。

是因为他不知道才会那么随意,他或许不是故意的。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每次我都这样为他开脱。

但是就在我把买好的水递到他面前时,他却对我说:「老子不想喝了。」

小卖部离教室很远,我用了整个课间去给他买了一瓶水回来。

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喝了。

委屈让我鼻子很快酸了一片,泪水在眼睛里转了几圈我也没让掉下来。

「怎么?这就哭了?」

顾以河伸手拽下我的头绳。

窗外的风溜进来,拂过他食指上的头绳,最后扬起了我散落下来的长发。

我的耳朵露在空中,而原本挂在那儿的人工耳蜗外机已经掉到了地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教室看过来的同学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慌忙蹲下去,捡起外机挂在耳朵上。刚刚还在眼里的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上课铃声糅杂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通过语言处理器传到我的大脑里。

我知道,我在这所学校又待不久了。

明明我只是想好好地上完高中,为什么总是不如我愿?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

我连忙收回立在窗户上替顾以河挡太阳的书。

之前他嫌窗外的阳光刺眼,会影响他睡觉,就让我每次在他睡觉前用书替他挡住,并在他睡醒前把书拿开。

顾以河如往常一样慢悠悠地从桌上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眼睛慵懒睁开。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眼睛里的慵懒全数散去,最后嘴角扬起一抹痞气十足的笑来:「又梦到了呢。」

顾以河从来没有对我笑过,我从没见他笑过。

此时窗外的阳光正盛,落在他身上,一时说不出是他的笑耀眼还是窗外的阳光耀眼。

这时候老师从外面走进来,我来不及去想顾以河的那句话,就开始上课了。

顾以河今天有些不对。

他一下午都没有再趴到桌子上,也没有逃课,而是盯着我看了一下午。

直到放学的时候,他起身撞到了桌角。

那一声闷响我听着都痛,他却愣愣地看着被撞的那条腿,再愣愣地抬头看我。

「河哥,走了!」外面一个男生从教室外探出头来。

我知道那个男生,叫邱云,是顾以河的小弟之一。

顾以河侧头看了邱云一眼,又回头看我。

「操!」他低低骂了一声。

我想他可能是觉得刚才撞的那一下很痛,

或许打架的人,反射弧都很长。

顾以河从来不在放学之后为难我,因为他总有数不清的架要去打,数不清的场子要去砸。

但是今天他没有去打架。

和我一起回家的陆婉婉挽着我的手,在第三次回头看过了之后,紧张又小心地问我:「姜江,你今天又惹到顾以河了吗?」

我摇了摇头,拉紧她的手,一句话也不答,脚步又快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顾以河会带着一群人跟在我们身后。

陆婉婉在前两天突然跟我示好,要跟我做朋友陪我回家。

我对她的示好受宠若惊。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愿意跟我一起回家的人,如果顾以河今天要在放学路上欺负我,那她可能也不会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了。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顾以河跟了我们一路,什么都没做。

「他可能是要去打架,刚好要路过这里。」陆婉婉和我一起躲在窗户后面,她看着顾以河和他身后几个人远去的背影,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觉得她这个结论十分合理。

意思就是明天她还是会和我一起放学。

幸好顾以河什么都没做。

这样一想,我对他原本就不多的讨厌又少了一点。

我看着顾以河空荡荡的座位,有些出神。

他已经有三天没来上学了。

难道是那天晚上真的去打架了?

我刚把今天发下来的他的零分试卷放到他桌上,他就出现在了我身旁。

阴影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了他穿好的校服和剪短了的头发。

这是我转校过来,第一次看到他穿校服。

顾以河原本就很好看,之前的头发稍长为他的好看添了不少慵懒,现在剪了男生们很少去剪的寸头,又穿上了干净的校服,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痞气里带着阳光,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另一种好看。

班级里不少女孩子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却不以为意,直接将书包从我头顶扔到他的桌上,正好盖住了那张试卷。

「我……」我不是故意看他的试卷的。

但是我说出来他也不会听,我就更说不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心虚。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让我帮他去做什么的时候,他叹了口气从我身后的那张桌子上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看着他刚刚站着的位置,有些傻了。

他站这么久,其实只是想进去?

顾以河变了。

大家都悄悄地说他变了。

「河哥!」邱云在教室门口探进头。

这节是自习课,往常的自习课顾以河都会被邱云叫走。

他好像从来没好好上过一节自习课。

不仅自习课,好像很多课他都是想走就走。

邱云还在门口朝顾以河招手,他抬起头来看了邱云一眼。

我很自觉地要站起来让他出去,却被他一下抓住了手,把我又按回了座位上。

「滚。」顾以河依旧看着门口的邱云,声音不大不小。

吓了我一跳,也吓了邱云一跳。

邱云在空中招手的手僵了僵才收到脑后,挠了挠脑袋消失在了门口。

随后就是啪的一声,顾以河的数学练习册落到了我的桌上。

那本练习册比我的脸还干净。

顾以河伸手用食指点了点练习册上的一道题,问我:「会做吗?」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下,是道不难的题,只是要用到的基础知识点不少。

「讲一下。」他把笔递给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我前桌的男生听到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被顾以河瞪了一眼才又转过身去。

我也下意识抬头看顾以河。

这三个字怎么也不像是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微微皱了皱眉,好像下一秒粗话就要从他嘴里蹦出来。

但是他没有,他问:「不会?」

「会……」我从自己的笔袋子里摸出一支笔,开始给顾以河讲题。

这是头一次有人来问我题。

虽然我成绩很好,但是因为我从小带了人工耳蜗,人工耳蜗收音有限,导致我的发音十分不标准。

不要说讲题了,就是平时多说两句话也是没有人听的。

在我缓慢又紧张地完整讲好那道题之后,我看向顾以河,一句「懂了吗」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么简单?」顾以河扬了扬眉,眉宇间有轻微的得意之色,好像他懂了一道深奥至极的题。

有点可爱。

想到这里,我没忍住抿着嘴笑了笑。

班主任进教室的时候,顾以河刚解完两道题。

「老子就说这玩意儿难不倒我。」他的声音通过我右耳上的语言处理器传到我的脑子里,说不出的好听。

班主任走到我身旁,看了他两眼,然后两步一回头,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她可能觉得坐在我身边乖乖做题的人,不是那个混世魔王。

但是顾以河不出她所望的,在下一秒就当着她的面,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一直都这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有时候我觉得他既变了,又没有变。

陆婉婉和我一起回家,她挽着我的右手回了几次头:「姜江,你说顾以河怎么每次放学都要路过你家啊?」

「可能,巧合?」我习惯用最少的字,表达我的意思。

幸好陆婉婉都能听懂。

「听说他剪了短发后,每天都有别的学校的女孩子在校门口等他。」我晦涩的发音并没有阻止到她一颗八卦的心。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

每天放学的时候都能看到校门口有一些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孩子等在门口。

原来是等顾以河。

「嗯。」我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我在听。

陆婉婉说着又回头看了一下:「别说,顾以河好像比以前帅多了。」

我觉得都一样

他一直都很好看。

在校门口等顾以河的女生一批又一批。

终于在这天,我看到了女生中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我下意识拉住陆婉婉,想让她晚一点再走,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几个女生就走到了我的面前。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江江吗?」带头的女孩子轻轻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

陆婉婉刚要上前就被两个女生挡在了我的身后。

带头的女孩子是我曾经的同学,我看着她眼里那显而易见的怒意别过脸。

她却立马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腕,那一下像是直接勒住了我的心脏,惊得我连挣扎都忘记了。

「姜江,你倒是挺能躲。」她抓我的手用了力,感受到了我手腕上的异常才邪笑了一声,「死都死不干净。」

我浑身一颤。

那些快要远离我的浓雾又拢回了我的心上。

我想要后退,却被她掐住了下巴,离我更近一步,低头贴在我的外机上:「怎么?你一次装模作样的自杀,害得我被劝退,很得意是吗?」

我没有……

女孩顺势拿掉了我耳朵上的外机,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抛向了空中。

所有的回忆汇集,我依旧像曾经那样手慌脚乱地要去接,却看到外机稳稳落在了另一个女孩手中。

她们脸上是我熟悉的讥笑,玩着我曾经熟悉的把戏。

在外机第三次被抛在空中时,有人从我身后一跃而过接下了。

我看着落在我身前的顾以河,像是天神从天而落。

他一手把外机放进兜里,一手扇了一巴掌在那女孩脸上。

原本还在嬉笑的人群一下子停了下来。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僵在原地。

等着那几个女生快速从我面前撤走,陆婉婉从身后跑上来挽住我的手。

这时候顾以河才转过身来,戾气在他脸上缓缓散去。

他轻轻把外机挂在我的耳朵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一次陆婉婉拉着我的手回家,我没忍住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顾以河。

顶上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原本低头走路的他突然抬头与我四目相接。

我连忙回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做地跟陆婉婉一起继续往前走。

顾以河好像真的变了,变得一点都不让人讨厌了。

我看着趴在桌上的顾以河,轻声道:「顾以河,谢谢你。」

谢谢你昨天帮我拿回外机。

谢谢你什么也没问。

顾以河突然转过头来,他的眼里有朦胧睡意,看着我出了会神才迸出写清明来。

他最近总是会这样,在睡醒后都会看着我出一会儿神。

「嗯?」他没听清。

「谢,谢,你。」我看着他的眼睛,咬字想要更清晰一点,谢得真诚而坚定。

顾以河抬起头来,他点了点头又痞里痞气道:「谢我就帮我补课吧。」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一下。

他可能以为自己说得十分没有礼貌,又生硬地添了一句:「成吗?」

这句我更没有想到。

见我迟迟不应,顾以河以为我不愿意,突然凶道:「不成也得成!」

有点可爱。

像只发怒的小猫。

我抿了抿嘴,点了点头:「但是,我讲话……」

我讲话不流利,发音不标准。

就算是老师也从来不让我起来回答问题。

「那就这样说定了,从今天开始。」顾以河说完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偏过身子看了一眼,邱云等在过道的另一边。

邱云好像也看到了我,朝我挤眉弄眼,被大步走过去的顾以河一掌拍在头上。

看顾以河搂着邱云离开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要好好学习的样子。

昨天顾以河说让我给他补课,今天他就带了副眼镜到学校。

桌上的书也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好像是真的要好好学习了。

尽管现在已经高三了,他却丝毫没有觉得来不及。

顾以河带上眼镜看向黑板的时候,刚写完板书回过头的数学老师吓得粉笔掉到了地上。

在数学老师弯腰捡粉笔的时候,顾以河凑了过来。

他小声道:「那个二分之一根号二是怎么得来的?」

气息喷到我耳边的碎发上,吓了我一跳。

我看了看一副见了鬼的数学老师,轻轻翻开一页新的笔记本纸。

那一步不难,只是被数学老师省略了。

对于基础稍微差一点的顾以河来说,的确是有些模糊。

我把省略的步骤写在纸上,再把记笔本推到顾以河的桌上。

顾以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看起我笔记本上的解题步骤。

没过一会儿他就扬了扬眉,好像是懂了。

阳光落在我的笔记本上,上面有顾以河的影子。他突然拿笔在本子上他的影子里,画上了眼睛和嘴巴。

「扑哧——」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在格外安静地教室里显得十分清晰。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表情复杂的数学老师,他先是回头看了看自己写在黑板上的题,再又看向我,最后什么都没说,继续上课。

但是在数学课后的语文课下课后,我被请到了老师办公室里。

因为我的特殊,老师办公室我进过无数次。

这一次却跟之前的不一样。

老师们坐成一排,数学老师先开口:「上节课,你在笑什么?」

我一双手在身后拧成了一条麻花。

见我低着头不说话,班主任开口语重心长地道:「姜江,你的情况特殊,应该珍惜。」

我知道。

我这个情况,能到这所学校读书,爸妈费尽了功夫,求了不少人。

「已经高三了,你的成绩很稳定,不要被无关的人影响了。」班主任语速放缓,每一个字都完整地落到我的耳朵里。

我没有被顾以河影响,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说得很对。

我这种情况,我这样的家庭,只有好好高考,才可能会有机会去改变现有的人生。

语文老师看向我:「顾以河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这才是他们叫我来的目的。

他们觉得顾以河最反常的举动就是好好念书了。

不是他们不想顾以河好好念书,是他们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以河是学校里连老师都不敢多管的纨绔,家里有钱却没人管,无法无天到就算几天不来上学都不会被开除。

突然有一天,这个混世魔王要好好念书了

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但我什么也没说。

老师们发现从我嘴里问不出什么的时候,纷纷叹了一口气。

最后班主任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我就给你换个位置吧?不要影响考大……」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以河就走了进来。

「报告!」他走到我的身边,才喊了一声报告。

吊儿郎当的语气,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上节课还在好好念书的顾以河只是一场错觉。

老师们迅速散去,就留下班主任站在我们对面。

尴尬在班主任脸上一闪而过,她又坐回了位置上去,看向顾以河:「有什么事吗?」

顾以河看向我:「你出去。」

语气有些凶,却让我如释重负。

我假意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班主任,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顾以河在办公室里跟班主任说了什么,我在外面一个字也没听见。

直到他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站在我身边,嘴边荡开一个痞气的笑来:「怎么?还想进去?」

不想。

我连忙迈开腿回了教室。

班主任最后也没有给我换位置。

顾以河没有再欺负我。

而且我发现,周围的一切都越来越好。同学们对我也越来越友好,我再也没有听到谁偷偷叫我小聋子。

我以为我又要面临转学,却没想到事情在要坏下去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只有顾以河。

他开始上课听课,下课让我讲题,偶尔放学也会拉着我补一会儿课才回家。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陆婉婉都还是觉得十分不真实。

她拉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回头看了几遍后问我:「顾以河今天怎么没有跟在后面?」

我也没忍住回头看了看,果然没有看到顾以河。

之前他每天都会带着邱云慢悠悠地跟在我们身后,什么都不做。

等到我们到了家,他们才像是路过一样继续往前走。

「以前,也没跟。」我低头看前面的路。

最开始顾以河也是没有跟在我们身后的,是一个月前突然开始的。

可能他真的只是办事要路过,而现在事情办完了。

陆婉婉点点头,应该也觉得是这样。

我们再走了没几步,就被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那个让顾以河改邪归正的小残疾?」为首的男生顶着一头金灿灿的黄发,将手上未抽完的烟扔到了地上。

只是听力障碍,不是残疾……

我握住书包带的手收紧。

陆婉婉放开我的手,不着痕迹地站到了我的身前:「你你你……你是谁?」

这样的阵仗她应该也没见到过,连声音都在打战。

黄发男生朝我们走进几步,陆婉婉护着我往后退了几步。

「顾以河打了我们兄弟,他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了?」黄发男生走到我们面前来,伸手抓住了陆婉婉的肩。

陆婉婉是个三好学生,如果不是因为可怜我愿意跟我做朋友,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接触到这些人。

想到这里,我伸手拉住她,想把她从黄发男生的手上拉回来。

明显黄发男生的目标是我,见我有了动作就放开了陆婉婉,一只手朝我伸过来。

就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一只书包从我身后飞了过来,正好砸中了黄发男生的头。

「怎么?你兄弟没被打够,所以你也想来试试?」顾以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阵风从我身边过去。

周围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我下意识去摸我的耳蜗外机,果然已经不在了。

陆婉婉拉着我往后退了几步,我才看清跑到我前面的顾以河。

他和黄发男生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也听不到。

我只能看到我的耳蜗外机被顾以河快速地放进了衣服里面的口袋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外机,但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去找他要。

邱云带着人来的时候,黄发男生已经被顾以河激怒了。就算我听不到声音,也能看到黄发男生脸上明显的怒意。

陆婉婉拍了拍我的手臂,拉着我躲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我听不见了。」我张了张嘴,说着我自己都听不见的话。

但是陆婉婉听见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我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我们两个就那样在台阶上坐了很长时间,谁也没说话,都不知道顾以河那边发生了什么。

或许陆婉婉知道,因为她能听见,我还能看到她的眉偶尔皱在一起。

只有我,好像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与我无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的路灯越来越亮。

一个影子斜斜地出现在我们脚下,我抬头就看到了顾以河凌乱的外套。

他从里面的口袋里摸出了我的耳蜗外机,挂在了我的耳朵上。

「回家吧。」和周围声音一起落到我耳朵里的,还有他淡淡的一句话。

我扶了扶外机的位置,拉着陆婉婉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你们打架了吗?」我看着顾以河额间的汗,轻声问他。

他摇了摇头,在嘴边绽开一个痞痞的笑来。

「没有。」

顾以河说谎了。

他昨天跟那个黄发的男生真的打架了。

因为我在他袖子落下去的时候,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乌青。

应该很疼。

我刚从医务室拿了药出来,就听到旁边急匆匆路过的人聊着八卦。

「顾以河的爸爸来了?」

「对啊,听说是哪个公司的大老板,难怪他那么横。」

顾以河的爸爸,我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刚刚校长领着去办公室了,校长态度特别……」

说话的人越走越远,后面我已经听不出说了些什么。

我拿着药膏回到教室,顾以河的座位上果然没有人了。

班级里也叽叽喳喳在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样子是我一出教室,顾以河的爸爸就过来了,所以才会和我错过。

我把药膏放在桌肚子里,开始准备下一节课的东西。

顾以河一上午都没有回来上课。

听说顾以河在校长办公室和他爸爸吵了一架,就跑出去了。

我看了看顾以河空着的位置,从桌肚子里拿出了早上从医务室拿的药膏。

天台上的东西很少,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顾以河。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从膝盖里抬起他的头,一双眼睛微微发红。

他盯着我,突然笑起来:「你果然会来。」

那样子像是原先就知道,我会来找他一样。

我没有多问,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轻轻撩起他的衣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手臂上。

「校医说,这个,活血化瘀。」我涂好一处位置,就把药膏给了他。

空气里弥漫着那股药膏的味道,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顾以河看着药膏半晌,伸手接住我手中的药。

他再看我时,一双眼睛里除了桀骜还有微微的光亮。

我以为他要说谢谢我,但是他说:「姜江,你想去国外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

但是我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回答。

「不想。」

不敢想,没资格想。

「你爸爸,让你,去国外?」我下意识地问他。

这应该是他不开心的理由,但被我问得别扭又小心。

我最不擅长的,就是与人交心。

果然,他刚刚亮起的一双眼睛又暗了下来。

「那你想去哪儿?」他看着我,答非所问。

「首都。」我眨了眨眼,这个答案根本不用思考,「首都大学。」

这是我爸妈的希望,从几年前我就想好了,一定不能再让他们失望。

顾以河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果然。」

果然什么?

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我想考首都大学。

「好。」他又道,「那就去首都大学。」

我点了点头,朝他笑道:「好。」

好像顾以河的心情好了不少,我就想站起来回教室了,但是我刚要站起来就发现我的腿麻了。

一阵风刮过来,我重心不稳,直接被风带到了顾以河的怀里。

我一双手撑在他的胸上,能清晰感受到他微微急促的心跳。

一时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手足无措下,再一次摔在了他的怀里。

顾以河一双手接住了我,眼睛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轻轻扬起的嘴角带着小梨涡显得他此时痞气十足。

眼睛里是他平日的桀骜不驯,仿佛一切他想得到的都能在他手中。

他的声音轻轻散在空中。

「姜江,你想早恋吗?」

那天我是捂着脸跑走的。

明知道顾以河只是开了一个玩笑,我却还是在接下来好几天都没办法跟他正常相处。

这学期的期中成绩今天就要发下来了。

这一次跟以前发成绩不一样,相比我自己的成绩,我更想知道顾以河的成绩。

学习委员从老师办公室拿来成绩单贴到墙上的时候,我也和所有同学一样挤了过去。

以往这样的热闹我从来没有参与过,所以我很没有经验地被挤到了最外围。

挂在耳朵上的外机差点被旁边的人挤掉,我刚伸手扶正外机,就看到有一只手从我身后探了过来。

「让一下。」顾以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在嘈杂的声音里格外清晰,像是有无数回音的山谷里缓缓注入一股清泉。

一想到那天就是这道声音问我的那句话,我一张脸就迅速升温了。

我面前的同学在顾以河的话落下后,听话地让开了一条道。

顾以河一手抱着篮球从我身后走到了最前面,从墙上撕下来那张成绩单。

「我,我们还没看……」有同学小声抗议。

顾以河看向他,扬了扬眉:「那又怎么样?」

气场一下子冷了下去,仿佛他随时可能在下一秒将手中的球砸出去。

学习委员连忙出来解围:「我再去打一份。」

没有看到成绩的同学们再不敢说一个字。

顾以河拿着成绩单走到我面前,把成绩单放在我手上:「这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他把篮球扔给了后座的一个男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连忙带着成绩单也坐了回去。

顾以河的成绩果然如我所料地又猛涨了一截,现在已经进入年段前百。

我开心抬头想跟他说这个好消息,就看到他拿了我桌上的水往嘴里喂了一口。

「那是,我的水……呀。」我讷讷开口。

顾以河把杯子盖上,放回我的位置:「我没碰嘴。」

我知道,但是我喝过了呀。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倾身过来:「怎么?喝不得?」

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我,一下子又烧红了脸。

倒也不是喝不得。

之前他运动回来,都是让我跑半个学校去给他买水的。

喝我的水,这是第一次。

而且从来没有人会喝我的水,从没人跟我这么亲近过。

「嗯?」

我回过神来,脸烫了:「没,没有。」

我不敢看他,侧眼就看到了桌上的成绩单,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说什么。

「你,你的成绩,进步,很大。」我试图咬字清晰一点。

顾以河也侧眼看了我桌上的成绩单:「你看这个是为了看我的成绩?」

我朝他笑了一下:「嗯。」

因为他是我辅导的,他的成绩进步给我带来的成就感,比我自己考试进步的成就感还大。

顾以河的耳尖有些粉红,他别过头,坐直身子:「小屁孩。」

我带上耳蜗听觉偶尔也是很灵敏的,更何况他坐在我的右边。

外机成功捕捉到他这三个字。

「扑哧——」我伸手捂嘴,笑了出来。

好像他更像是个小屁孩。

顾以河的爸爸的确是个大老板。

我看着停在校门口的那辆车,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也能看出来那是辆价格不菲的车。

果然,陆婉婉扯了扯我的衣袖:「姜江,你看那辆车,超级超级贵。」

在这方面,我对陆婉婉深信不疑。

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走到了我们身后,在顾以河身边停下来:「少爷。」

出乎我意料的,他的声音里并没有太多恭敬。

「别来烦老子,老子不同意。」顾以河把外套朝肩上一搭,还没等那个人说下一句话,就抬脚走了。

他走到我们前面,回过头来看我:「不回家吗?」

「回。」我脱口而出,然后在顾以河的注视下,拉着陆婉婉继续往前走。

陆婉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对我挤眉弄眼了半天才凑了过来。

她对我说:「我就说他是为了送你回家吧!」

我的脸一下子烫起来,轻轻捏了捏陆婉婉挽着我的手,示意她不要瞎说了。

这一次顾以河没有像之前那样在我们身后很远的地方。

他就在离我们两步远的后方,慢悠悠地跟着我们。

陆婉婉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到。

我低下头就看见了地上他落在我脚下的影子,像是心甘情愿落在我脚下的样子。

我轻轻弯了弯嘴角,突然原谅了他之前对我做过的那些不算过分的所有事。

陆婉婉说顾以河跟家里关系不怎么样,他是被外婆养大的,近几年才被他爸接到这里来的。

「他妈妈呢?」我和陆婉婉一同躺在床上,我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不知道。好像是死了,又听说是跑了。」陆婉婉说完又补充道,「在他五岁那年。这样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是挺可怜的。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我对顾以河更好了。

午休给他挡太阳的书都放了两本在窗户上,但是窗户的台子有点窄,而两本书又不薄,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晃了两下后落到了下去,正好砸在顾以河的头上。

我吓了一跳,连忙去捡书。

手刚碰到书,就被顾以河的手捉住了。

他的手掌烫得惊人。

他睁眼看到是我,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才放开了我的手。

原本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看到他微微泛白的嘴唇时,脑子一动就没时间不好意思了。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他发烧了。

「你,发烧了。」见顾以河又闭上了眼睛,我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睁开眼看着我,因为发烧的缘故,眼睛有些发红。

「嗯。」他毫不在意。

我反倒有点急了:「要去,医务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急得吐字不清晰,还是因为他没睡醒,他愣了一会儿。

一会儿后他抬起头来,伸手拿过我的杯子猛灌了两口水。

自从上次我默许后,顾以河就再也没自己买过水。

「多喝点水就好了。」他把我的杯子盖上盖子,放回我桌上。

不可以。

不可以!

我拉住他的袖子,使劲儿摇了摇头:「去,医务室!」

说着我已经站起来了。

我拉住顾以河滚烫的手,试图拉他起来,但是拉了两下都没能把他拉起来。

在我快要急哭了的时候,他才听话地站了起来。我来不及跟迎面而来的老师请假,拉着顾以河就往外面走。

或许对于顾以河来说,我此刻就像个神经病,但是他不知道,发高烧是可以烧坏一双耳朵的。

我们每一次的不在意,导致的沉重后果都会让我们承受不起。

「40 度,这么高?」校医拿着体温计皱了皱眉。

顾以河的手那么烫,我就知道体温肯定不低。

不过幸好只是感冒,校医开了点药,让顾以河吃了药,输着液在床上睡一觉。

「他睡一觉就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校医扶了扶眼镜,看了看已经睡下的顾以河,又看了看我。

我点了点头,又觉得不是很放心。

想到现在还是午休时间,接下来两节课又是自习,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校医看我的眼神瞬间变了变,最后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可能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老是刷题刷到很晚,有点睡眠不足,再加上现在刚好又是午休时间,等着等着我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顾以河已经醒了,他正盯着我左手不小心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看。

那是我睡着后不小心露出来的。

我连忙去扯衣袖。

我的衣服都买的大一码,所以衣袖都是长长的能套住整只手。

索性女孩子们都喜欢这样做,从来没人发现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现在顾以河发现了,他迅速抓住了我的左手。

在我还没来得及挣脱的时候,他轻轻揭开了将我的手腕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层层的袖子。

那条微微泛着粉色的可怖的疤就那样暴露在空中,暴露在顾以河眼里。

他的手一抖,抬眼看我的时候眼尾更红了,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不敢再看他脸上的表情,借力挣开他有些颤抖的手,脑子一片空白地跑了出去。

那是我最后的体面。

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在他面前支离破碎个干净。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儿。

顾以河找到我的时候,我蹲在天台的角落里,手里握着取下来的耳蜗外机。

我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抬头看他,一时分不清他是推我入地狱的恶魔,还是拉我出深渊的圣人。

顾以河在我身边蹲下来,他伸手轻轻掰开我的手指,从我的掌心里拿出外机。

我能看到他的手指泛红,指尖微微发颤。

风从后方吹来,我耳后的碎发都被轻柔的风带到了颊边。

顾以河将那些碎发又别到了耳后,轻轻把外机挂在我的耳朵上。

所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姜江,该上课了。」他红着眼,声音有些别扭难辨,带着轻微的颤音。

他没有问我手腕上的疤。

我愣愣地说好,但是我没有动。

他也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过往的风带走了我脸上的丝丝热气,我才小声道:「顾以河,我脚麻了。」

像是没有意料到我会说这么一句话,顾以河愣了一下才轻笑出一声来。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我:「我背你。」

那怎么行。

我连忙摇了摇头,才想到他看不到:「不……不用了。」

他这样背着我回教室,我都想象得到那些向我投来的目光。

顾以河没有再坚持,回过身来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把外套整齐地铺在地上。

他在我疑惑的眼神中,轻轻拍了拍外套:「坐下来。」

我不动。

「那我就背你。」他轻声道。

我摇摇头听话地坐了下去,腿上一瞬间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进去了一样。

顾以河抬手将我的一双腿放平,我刚轻轻挣了一下就被他一双手捉住小腿,密密麻麻的针扎感更明显了。

隔着宽大的裤腿,他手掌的温度还是被我的皮肤敏感地捕捉到,比那针扎感更不容忽视。

他突然放松了力度,开始轻柔地按揉着我的脚肚子。

随着他的手法,脚在一阵酥麻感之后慢慢恢复了正常。

陆婉婉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十分让人误解的场面。

她犹豫再三后还是跑了过来。

我看着她那双泛红的耳朵就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说,拉着我的手把我扶了起来。

「老师叫我来找你们。」陆婉婉声音轻轻的,有种做了坏事的窘迫感。

我想解释一下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最后只能捏紧袖子轻轻嗯了一声。

顾以河从地上捡起他的校服拍了两下搭在肩上,没有看我:「你们回去上课吧。」

意思是他不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才想起来他刚刚还发着高烧。

难怪手掌还是那么烫。

我没忍住想要跟上前去,却被陆婉婉拉住了手。

陆婉婉看着顾以河走远了,才放开了我的手。

她看着我,眼睛眨了几下,耳尖泛起的粉红更甚。

「姜江,你跟她们不一样。」

这句话在我的人生里,被无数次提起。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在陆婉婉的嘴里,我依旧能听见这句话,但是我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我的右手紧紧握住左手的袖口,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陆婉婉伸手捉住了我的右手,十分认真地看着我:「姜江,你不能学她们早恋,你要考首都大学的。」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凑了过来,声音轻轻地说:「你和顾以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眨了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婉婉在说什么,一股气血直接从心脏冲到了脸上。

「不不不,不是的!」

接下来不管我怎么解释,陆婉婉都一副她都明白的表情。

最后我只得作罢,乖乖被她拉回了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班主任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在顾以河病假结束后,就给我们换了座位。

陆婉婉如她所愿,成了我的同桌。

对此顾以河并没有说什么,很配合地同意了换位置。

他坐到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我的目光越过同学们刚落在他身上时,他恰好回了头。

原本在他指尖旋转的笔一下子被他握在手中。

他嘴角轻轻扬起,嘴边的小梨涡让他的痞气不减反增。

我连忙回头,不再看他。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学期眨眼就临近期末了。

我们从考场上出来的时候,陆婉婉挽住我的手还是要跟我一起回家。

我知道陆婉婉回家的路跟我一直都不顺路,但是我从来没有拆穿过她,因为我也自私地想要接受她这份温暖。

「顾以河一出考场就被他爸拉走了。」在我回了两次头后,陆婉婉才拉住我的手跟我解释。

我下意识地摇头:「我,不是。」

我是。

虽然顾以河换了座位,但是每天依然会跟在我们后面等我回了家才罢休。

风雨无阻。

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换了座位后我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我已经习惯了他走在身后的感觉,好像不管前面会遇到什么都没什么好怕的。

听说顾以河的爸爸是个很大的老板,而且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所以对顾以河并不上心。

「好像听说准备送他出国了。」我对顾以河的所有消息都是陆婉婉跟我说的。

今晚陆婉婉说要留在我家,所以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她又开始聊起班上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顾以河身上。

这是我最想听的。

可是我的外机发出了响声,我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腿。

「江江怎么了?」陆婉婉也爬起来。

我摇摇头:「没电了,我去拿电池。」

陆婉婉按住我的腿,轻轻替我按被撞到的位置:「别拿了,今天很晚了,睡觉吧。」

可是我想听。

我拿开她的手,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边的桌上熟练地给外机换了电池。

等我再一瘸一拐回来的时候,朝她笑了两声:「还早,我睡不着。」

陆婉婉叹了口气,又帮我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才又开始刚开始的话题。

「上次来学校那次,好像就是在跟校长说这事。」她揉了一会儿,拉了被子继续躺在我身边。

「我听同学们说的,好像是说他爸爸娶的小老婆生了个女儿,想要好好培养他了。」

我一直以为顾以河活得那样肆意,是因为他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人生,却没有想到,他的人生也跟我的一样,千疮百孔。

我突然想到那天顾以河突然问我想不想出国,应该就是如陆婉婉所说,他爸爸已经开始安排他出国的事了。

可是他跟我说他想去首都大学。

「你说,顾以河,会出国吗?」我侧头看陆婉婉。

她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取下外机放进一旁的小盒子里。

一连好多年的假期,没有同学会约我出去玩了,所以陆婉婉来找我的时候,尽管我还有很多习题需要刷,妈妈还是将我推了出去。

妈妈说:「江江,多出去走走。」

我知道她担心我。

我不想她担心我。

我下意识地捏了捏左手手腕,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故作欢快地奔向了门口等着的陆婉婉,以及站在墙角的顾以河。

「不是我让他来的。」陆婉婉连忙解释。

我的目光落在顾以河身上,他别扭地别过身:「有题想问问你。」

这句话让陆婉婉原本会很愉快的一天,又变成了学习的一天。

陆婉婉说每次来找我的时候,都能看到顾以河站在我家门口。

「难得这次不在,我们赶紧走。」陆婉婉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家,「假期都快结束了,我们都没好好玩过。只要顾以河在,就是去图书馆,我都学腻了。」

顾以河在的时候,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今天顾以河不在,她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笑着任她一边拉着走一边吐槽顾以河。

最后我们在一个游乐场门口停了下来。

我看向陆婉婉,她笑着就要拉我进去:「今天我带你好好玩玩。」

我拉住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婉婉……」我叫了她一声。

游乐场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家里的情况让我从小远离这些地方。

陆婉婉却蹦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最后一个学期了,我还需要你好好帮我补补课。你今天不让我请你,我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你。」

最后我还是在她半拉半拽下跟她进了游乐场。

我们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青。

在回家的路上,我和陆婉婉还笑个不停。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仿佛全世界都能听到我们的笑声。

「江江,你笑起来更好看。」陆婉婉拉着我的手,突然对我十分认真地说。

她紧紧拉着我的手,目光落在我的左手上:「江江,我之前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你也是不怎么爱笑。」

我不自在地把左手插进兜里,侧头问她:「梦见我?」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场噩梦而已,没事啦!」

就快要到家了的时候,陆婉婉突然停了下来,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站在我家门口的顾以河。

他额前的头发有些湿润,好像是被汗浸湿的。

顾以河看到了我们,就朝我们跑过来。

这时我才看到他微微有些凌乱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你们去哪儿了?」他的声音很急,一双眼睛都有些发红;他的语气奇怪,又凶又紧张。

我和陆婉婉一时都不敢应他,最后还是他盯了我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抬手落在我的发顶上。

「以后没有我跟着,哪儿也不要去。」他微微弯腰,视线与我平齐。

我看着他眼睛里微不可察的担忧和害怕,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也还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好。」

顾以河听了我的回答,揉了揉我的发顶,直起了身,说:「回家吧。」

我点了点头,跟陆婉婉挥了挥手就进了屋。

刚进屋,我就听见陆婉婉对顾以河道:「我们聊一聊。」

他们那天聊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没问过,他们也没说过。

但一切都没有变。

唯一贴在墙上的倒计时数字在一天一天减小。

顾以河也没有如陆婉婉说的那样去国外。

只是他好像再没有出去打过架,每天都待在教室刷着那些让人头都抬不起来的习题。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没有像我刚开始的设想那般难熬。

我看着顾以河的成绩一点一点爬到前面来,每次他都会单独拿一份成绩单放到我的桌上。

我看着我们的名字离得越来越近,最后他超越了我。

就这样,我们一起进了考场,再一起出了考场。

我抬头看着那片万里无云的蓝天,就好像看到了我前程似锦的未来。

「终于结束了!」陆婉婉从隔壁的考室出来,直接环住我的脖子。

是啊,终于结束了。

我那黑暗看不见光的青春,终于在我曾经奢求不来的温暖里画上了一个句号。

高中同学的最后一次聚会,我被陆婉婉拉去参加了。

那些平时跟我没有交集的同学们,在酒后全都哭着想来抱抱我。

好像曾经的那些不愉快,都在那场高考后随着那些被扔掉的书本,一齐被他们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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