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下去,陛下自知罪孽深重,自愿退位于我,不日他会亲自写罪己诏,向万民请罪,陈太后因病逝世,陛下悲痛欲绝,恨不得追随而去,念及生养之恩,他决意去皇陵替陈太后守一辈子的陵墓。」
秦柏闻声,看向秦屹目眦欲裂,「你怎么这么恶毒!」
说话间他拿着匕首就要扎向秦屹,被禁卫军及时按下。
「断他一条腿,扔到皇陵好好看管,可不能让他死了,每日什么活计都不要让他干,只让他跪在他母后的牌位前忏悔就好。」
「是!」
秦柏被压下去,出大殿前,他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后被禁卫堵嘴拖了下去。
三日后,秦屹登基。
秦柏为一己私利,散播疫情的消息被公之于众,为百官所不齿。
不知他们是迫于秦屹的武力,还是真的对秦柏看不上眼,满朝的文官无一人为他说话,直接承认了秦屹新帝的身份。
朝中的武将一半崇拜我爹,一半崇拜秦屹。
我爹又护着秦屹上位。
自是也没人说一句不是。
秦屹登基半个月后,干了一件大事。
他严查贪官。
将以户部尚书和白家为首的一众人下了狱,查抄出的银子数量令我娘都侧目,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户部尚书这些主犯被判秋后处斩,其余受牵连的族人则被流放,三代之内永不录用。
白心柔一家没逃过,被判流放。
原本白心柔有着京中的铺子,她是没贪过的。
可后来被我娘逼得家产全无,楚萤为了不在秦柏和陈娴面前难做,不顾家人安危,一万多两的救命银子都不拿出来给她,白心柔一气之下在户部尚书夫人的撺掇中也将手伸了进去。
事情到此尘埃落定。
我娘这段日子在家乐得每天都要发三遍赏钱给家中下人,就连京中铺子里的小厮掌柜也都人人能领到一份。
我哥跟小小不知发生了何事,最近感情突飞猛进,瞧着好事将近。
我娘在京中没了人跟她作对,闲的无聊,某日竟拽着我问有没有心上人。
「娘,你不是说会养我一辈子吗?这么快就烦我待在家里了?」
我捂着心口受伤地问。
「不是,你看现在秦柏那崽子已不再是皇帝,也没人再会用你被退婚的事情说事,娘就想着你要是有喜欢的,就抓来谈谈。」
「成不成家的无所谓,反正你哥快定下了,就是你哥成的也太快了,我半点波折都没见到,就将媳妇儿追到手了,娘只能靠你了。」
?
所以这是热闹没看到,想在我身上找?
我娘这母爱有,就是不多。
之后我娘看见我在家,就把我撵出门,说在家怎么能有机会?
我……
很快京中举办花灯会。
刚吃完晚膳我娘就把我赶出来了。
我带着丫鬟四处瞎转悠吃吃喝喝,瞧见湖边有人点天灯,我好奇地跑过去想凑个热闹,我还没放过天灯呢。
可没想到等我过去的时候看见个熟人。
秦屹也在。
他仰头望着天上的花灯,脸上没什么情绪,可他周身仿佛被一股浓郁的悲伤围绕着。
我不自觉朝他走近。
「好巧。」
他余光瞥见我,转身笑道。
「嗯。」
我低声应着。
离上次大殿相见,我与他将近一月未见了,再看见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今夜换了惯常穿的黑衣服,身着月白色锦袍。
簇然一笑,有种冰雪融化般的感觉,十分惑人。
被他视线盯着,我的手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摆了。
「没想到我送你的匕首你还随身带着。」
顺着秦屹的视线,我低头看着腰间别着的匕首。
这把匕首比我之前用过的都趁手,我就习惯出门随手带着了。
「你送的这把很好用。」
我发自内心地赞赏道。
他望着我,霍地笑得更灿烂了。
被他的笑容蛊惑,我一时失了神,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一把年纪了,连这点美色都挡不住。
「那个你是来点天灯吧?我还有事,就……」
有些脸热,我不自在地想找借口离开。
可话没说完,被秦屹打断。
「我是来给我父王点的,家母早逝,我是家中独子被父王带大,他如今离我而去,在这世上,我再无一个亲人。」
不知是不是我提起天灯惹到了他的伤心事,他忽然惆怅道。
脸上的悲戚看得我有些自责。
还没等我开口,他朝我走近两步,我这才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
他饮酒了?
秦屹站到我身侧,目光看向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
「我爹在世时经常给我买糖葫芦,那时我已长大了,不喜吃,经常拿回去咬一口就放下了,以后怕是我想吃也再没人给我买了。」
他望着那个方向,笑得悲凉。
看得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想着是我又勾起的他的悲痛,我快步朝小贩走过去,丢下话,「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
片刻后,我快跑回来,将糖葫芦递给他。
「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他望着我,眼里的情绪愈发浓烈,「我爹在世时跟我说过,除了他之外,谁是第二个给我买糖葫芦的人,让我娶回家给他当儿媳妇。」
?
他这话题转的快的吓得我手里的糖葫芦都要掉了。
在糖葫芦从我手中歪倒的时候,秦屹从我手中接过,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秦屹盯着我,目光热烈。
我吓得掉头就跑,回到家的时候脑子还是晕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第二日,天刚亮,我娘就把我从被子里薅起来,说秦屹来我家提亲了。
我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秦屹从我家离开,我娘将我叫到她的卧房跟我爹一起盘问我。
「好啊,我说让你天天去外面找有没有看得上眼的人,你为何不去,原来早就心里有人了。」
「我将你跟你哥养活这么大,不就想吃一点你们感情的瓜吗?一个个的都默不吭声的解决了人生大事,真是半点不知道体谅为娘。」
我娘质问着我,话却越来越歪了。
我欲哭无泪的解释,我跟秦屹之前真没怎么样。
我娘根本不信。
她说之前她问我哥跟小小什么情况的时候,我哥也是说没什么关系,现在我哥恨不得拿根绳子把自己天天拴在小小身后。
「不管你们发展到何种地步了,这门婚事我现在不同意。」
我娘拍了下桌子说道。
「为何?」
我还没出声,我爹迫不及待地问。
「秦屹可比卿儿大了五岁,太老了。」
我娘嫌弃道。
我爹突然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委屈地开口,「我比你大九岁,你是不是也早就嫌我老了。」
我娘:……
「我现在在说卿儿的事情,你别给我没事找事。」
我娘警告我爹。
我爹难得第一次跟我娘正面刚,「你也说了是卿儿的事情,你问问她是怎么想的,你不能为了自己的想法毁了卿儿的一生吧。」
我娘习惯性想反驳,可拧眉想了会儿就看向我。
「这门婚事你怎么看?」
我……
我哪知道怎么看,难道让我说秦屹是因着一根糖葫芦和他爹的话就非要娶我吗?
我不要面子的吗?
「夫人,门外有个侍卫说,陛下让他送信给小姐,要接吗?」
我正思考着如何答的时候,我娘院里的丫鬟忽然站在门口禀报。
「接,为什么不接。」
丫鬟得到准话出去。
我娘转头看向我,「还传情书?就这你还说你们没什么?」
「不可能是情书!」我笃定道:「不信一会儿送进来我让您看看,他肯定是提完亲后冷静下来,后悔了,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该这么随便交代,现下是给我送信让我不要答应的。」
我连忙说。
我娘观察了我一会儿。
我满眼真诚地看着她。
「不信。」
她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
我心口顿时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颇为难受。
「那您就且看吧。」
很快丫鬟带着信进来,我当着我爹娘的面迅速拆开,「看吧,肯定不……」
这……这什么东西?
我看着信里龙飞凤舞的一行字,眼前一黑。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我娘一字一句念出来,睨了我一眼,「罪证确凿,还想骗我?」
我……
这门婚事最后还是成了。
原因是我开口想要拒绝的时候,发现很难说的出来。
我脑海中一会儿被那天晚上看到的秦屹手里的帕子扰着,一会儿忆起逼宫那日凌晨他看我的眼神,一会儿又想起那日大殿上他捂住我眼睛时的感觉。
就连腰间的那把匕首也让我不得安宁。
最后全都化为花灯会那日湖边他孤独悲伤的背影,仿佛天底下只剩他一人的悲凉。
第二日,秦屹下了一道诏书立我为后。
并且在诏书中说只此一后,皇宫中再不进妃。
一时之间朝中许多人都不满,他们还想送自己的女儿进宫。
可秦屹当天就让所有上奏的大臣都在下朝后去御书房门口站了一天,饭不给吃,水也不给喝一口。
后来只要谁再上奏,都是这样的对待。
渐渐的,就没人敢说了。
我与秦屹的婚期定在三月后。
是我定的。
主要我心里还有些忐忑,想用这段时间好好调整调整自己的心态。
大婚前夜,小小来看我。
我早已将她视为我的嫂子,便将心里话都说与她听。
小小在听到我说花灯会那天的事情时,神色突然有些一言难尽,又像是恍然大悟。
「怎么了?」
我疑惑问她。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她咬牙道。
?
我细细体味着她这句话,半晌后,领悟到了些什么。
秦屹他演我!
我正在思索这大婚不办来不来得及的时候,小小突然站起身。
「你去哪儿?」
「我有事找你哥,晚会儿来找你。」
瞧着小小脸上的愤怒,我灵光一闪,「我哥以前也演过你?」
小小冷笑一声,没说话。
只是从腰间抽出来一根银针,冷着小脸走了。
她刚走,我娘就接着进来。
「体己话说完了?来,娘教你一些真本事。」
我娘坐到我身侧,扔给我几个小册子。
我以为是什么话本儿,掀开一看,吓得我赶紧扔掉了。
居然是春!宫!图!
「娘,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我感觉我脸都烫起来了。
「害羞什么?这是女儿出嫁前,每个娘都会教的,你娘我当年也是被你祖母这么教会的。」
我娘将书又塞到我手里,细细给我讲解。
听得我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被子里。
新婚夜。
秦屹走进来挑起来我头上的盖头。
红衣热烈。
婚服穿在他身上的模样竟是比那日的月白色锦袍更让我惊艳。
可当他靠近我,我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酒香时,蓦然想起花灯会上的事情,一下子脑子就不热了。
「你站住!」
我拿过他手中的撑杆抵住他。
「娘子何故生气?」
许是饮的酒有些多,秦屹脸色微红。
他歪着头看我,平日里眼里的冷厉不见半分,只余下像是能包容一切的柔情。
我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能被蛊惑。
「你说,那日花灯会上你是不是演我?你利用我对你的愧疚,对你的同情,来让我拒绝不了你。」
秦屹眸光微闪,笑道:「娘子真聪明。」
聪明什么?我愚蠢还差不多,这下我真的生气了。
「你出去,今夜我要自己睡。」
我别开脸,不愿意看他。
秦屹却没走,他将我手中的撑杆夺走,整个人压了下来。
「你干嘛。」
我怒气冲冲地推他。
秦屹将我的两只手握住,压在枕头两侧。
「娘子心中要没我,我怎么能演到你?」
他趴在我颈侧轻声说。
我……想反驳又反驳不了。
可我心底还憋着气,不想看见他,我反手就要挣扎开推他,他却埋头下来。
热烈的呼吸喷洒在我脖颈间,我脑子里那根弦顿时断了。
什么气不气的,都管不了了。
可半个时辰过去,他还是不得章法。
「你是不是不行?」
我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重新回来。
因着心头那口气,我胆子大的开始口不择言,幸灾乐祸说道。
秦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再次俯身下来。
可最后还是我慢慢引导着他才完成。
到后半夜的时候,我开始后悔了。
看到外面的天门蒙蒙亮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
若是有可能,我恨不得回到昨夜打晕我自己。
他不会就不会吧,我干嘛教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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