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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有一小片私人泳池,蓝砖铺陈,水波粼粼,看起来还很崭新,泳池边往过走几步,种着大丛的玫瑰花,大多都已经枯萎了。

我步履微微停顿了一下,盛超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淡笑道:

「那是我妈以前喜欢打理的,后来她搬出去住了,这些花也就没人照看了。」

突兀地解释这么一句,似乎有些奇怪。

我不在意地收回眼神:「可惜了,以前应该开得很好。走吧。」

后面几天,盛川针对盛超和他名下公司的打压手段已经毫不掩饰。

被逼到无可奈何的盛超,到底还是听了我的提议,想办法逼出了那个律师的存在。

周末晚上,正逢暴雨,一位姓田的律师登门拜访,和盛川一起进了书房。

言辞间,提到了当初关于盛家家产继承的问题,以及现如今不动产的份额再分配。

我心知肚明,这就是盛超用来逼出田律师的手段。

我在餐厅泡了两杯茶,端过去敲开书房的门,然而谈话已经结束了,田律师端起茶杯礼貌性抿了一口,便起身告辞。

盛川没有动,就坐在他的椅子上,轻轻地叫了一声:「孟星澜。」

我回头看着他。

外面疾风骤雨,不留情面地敲打着玻璃窗,偏偏又因为隔音良好,只留下一点沉闷的、仿佛很遥远的声响。

记忆一下子把我拽回大二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沉闷的雨天,我在地铁上碰见一个对陌生女孩动手动脚的男人,于是和程寄川一起把他送到了地铁站的乘警室。

然而接待我们的乘警,却是之间见过面的熟人。

负责和我们对接程阿姨离奇失踪一案的民警,刘金容。

他也认出了我和程寄川,当即愣在原地,眼中闪过几丝诧异和叹惋。

然后在处理好一切,我们离开前,他忽然追过来,低声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

也没有多复杂,但自此在我们的命运轨迹中划下了一道裂隙。

一阵忽然响起的圆舞曲唤我回神,盛川把唱片放进唱片机,转身向我伸出一只手。

「要不要跳一支舞?」他微微低头,在我搭上去的手背落下一个吻,「一切就要结束了。」

13

那天晚上之后,盛川彻底搬过来,和我住在了一起。

六月结束的时候,由庄心虹负责的那个项目一期也暂告一段落。

从负责人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我自始至终没有再拿到其他资料。

倒是盛超,大概是最后的反扑,他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狠一些。

每一次田律师过来的时候,我都在场。

盛川对此毫不避讳,到后来甚至连书房门都懒得关了,像是笃定我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要告诉盛超一般。

这天晚上,田律师走后,我专门找到盛川。

他拽着我的手腕,微一用力,我整个人就坐在了他腿上。

已经是盛夏了,哪怕是晚上也没有多凉快,我穿着吊带睡裙,裙摆本来就短,此刻又翻上去,两条细白的腿几乎完全露在外面。

我分明看到盛川眼底有火在烧,可他开口,嗓音却是浸入海底般的冷静:「听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田律师去调查后,发现落在盛超和他妈名下的不动产并不多,而且之前为了维持公司运转,已经卖掉了一部分,现在只剩下市中心的平层公寓几间,和沿海山脉的度假别墅一套。」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按住他耳后的凸起。

盛川闷哼一声,耳垂渐渐染上一抹绯红,扣在我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我满意地收回手,提醒他:「说正事呢,盛总。」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捏着我的下巴就吻上来。

「报复心真重啊你。」

我咬着牙,不肯服输地笑:「我是什么样的人,盛总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浪潮褪去,他撩动我汗湿的头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接着说起了之前的话题:

「所以位于 A 市东南郊区的那套独栋别墅,其实并不是盛超名下的产业。」

「而且很奇怪,位于那一片的独栋别墅,只有盛超的院子里有私人泳池。这很奇怪,因为他的泳池看上去挺小的,和别墅的建筑风格也格格不入。还有旁边那片玫瑰花丛——」

我说到这里,忽然消声。

对上盛川的目光,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浅棕色的瞳孔里,冷意丝丝缕缕地浮出来,化为碎冰和锋刃,好像能刺穿一切迷雾。

「就快结束了。」

他又说了一遍,然后凑过来,轻轻地,又郑重其事地,抱住了我。

好像我们之间的一切生疏,都能靠这个拥抱填满。

盛川步步紧逼,终于又抓住了盛超的一个错处,抢走项目,又把他彻底踢出盛家的公司,连同落在他名下的几样产业一起。

盛超给我打电话,语气里的焦躁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浮夸不真实:「你到底有没有找到盛川篡改遗嘱的线索?!」

「如果他真的改了这种东西,源文件肯定会被彻底销毁,怎么会有证据留下来被我发现呢?」

我说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赶在盛超发怒前开口,「不过,我倒是从盛川那里套出来一点话。」

「什么?」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言辞中提到你们的父亲似乎更偏爱你,因为你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

盛超冷笑一声:「当然,他这个半路回来的野种怎么配和我比。」

我没理会他的话,继续道:

「而且他还说过,如果不是他使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说不定盛家偌大的产业真的要拱手让人了。」

电话那头,盛超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

他问我:「你录音了吗?」

「嗯。」

安静片刻后,他再开口,嗓音里多了几分残忍的快意:

「盛川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一份新放进去的、关于盛世的股权转让文件。你想办法拿到它,和录音一起交给我。」

「我会让盛川把已经拿到手的,再通通还回来。」

14

三天后,恰逢盛川和庄心虹出差,我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拿到了那份文件,转头联系到盛超。

他约我见面,还是在上次的市郊别墅。

一进门盛超就急不可耐地站起身:

「快点把东西给我,趁着这几天盛川不在 A 市,我们把一切都布置好,等他回来后,看到一切都翻了天,想必很有意思。」

我望着他,没有动。

盛超看着我,表情忽然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在沙发上坐下,仰头看着他,「现在东西拿到了,我们来重新谈一谈价格吧。」

盛超冷笑一声:「你想坐地起价?」

话虽这么说,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反而放松下来。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右边。

一整片落地窗外,能清晰地看到那几丛枯萎的玫瑰花,还有不远处的泳池。

「听说,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挺荒凉的地方,离市区远,附近又没有什么商业区,再往东走几百米,都能看到山了。」

我不紧不慢地说着,「当时高铁站还没有完全修好,A 市已经荒废不用的旧汽车站倒是在这附近。」

盛超盯着我,没说话。

「来了几次之后,我倒是很好奇,这栋别墅明明不在你和你母亲的名下,怎么之前你们会住在这里?还有那个看上去格格不入的游泳池,和它旁边的玫瑰花——这里怎么说也是栋别墅,怎么不找人打理一下?」

「还是说,你不敢呢?」

盛超冷冷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淑月明明是失踪了,可上次我提到她的名字,你脱口而出,说的却是『她没有死』。」

我说,「除非你心知肚明,她已经死了。」

面前的气氛像是被拉扯的琴弦,一下子紧绷起来。

盛超沉默片刻后,冷然道:「看来你是想利用这个猜测,再问我多要点筹码?」

「你可以这么想。」

「但你不觉得,程淑月的死对你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吗?毕竟按道理讲,程长天做出那种事,她和你也算是仇人了。」

我不置可否,盛超见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递到我面前:

「这里面的钱,比起我们之前谈好的价格,又多出二百万,够了吗?」

「不管够不够,难道你会让我活着走出这里?」

我没接那张卡,反而笑了起来,

「如今我从之前的公司离职,入职盛世,盛川又正好因为出差人在外地。我在 A 市孤立无援,就算死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

「等你拿到录音和文件,把盛世拿到手之后,就算盛川出差回来,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毕竟你安插在盛世的人,既然能探出我和盛川的动向告诉你,当然也能在你夺权后迅速帮你稳住局面。」

「到时候盛川一无所有,本就和他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庄心虹重新和你联姻,庄家也不会不同意。至于我,孑然一身,除了盛川,谁又会在乎孟星澜是死是活呢?」

盛超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他看着我,反而在笑:

「既然你都分析出来了,怎么还敢带着录音和文件来找我?」

「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录音和文件——也不对,录音还是有一份的。」

说着,我从空空如也的文件袋里倒出一支录音笔。

上面光芒闪烁,是正在录制的状态。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紧紧盯着我,眼中凶光毕现,「孟星澜,你可想清楚了,和我撕破脸,难道盛川就会保你?你知道他所有的秘密、那些灰暗的过去,你们之间还有那样的大仇——」

他话没说完,忽然噤了声。

因为我正仰头望着他,笑得快意又坦然。

盛超并非愚蠢之辈,大概是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像捕猎的凶手那样扑过来,试图夺下我手中的录音笔。

我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厉声呵斥:「程淑月是不是你杀的?」

他不答,甚至反过来质问我:「你和盛川是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串通?那大概要追溯到七岁那年了吧——」

体力悬殊,我一个躲闪不及,便被盛超掐住脖颈,死死按在沙发上。

他反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正要朝我刺下来,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巨响。

别墅大门被轰然踢开,本该和庄心虹在外地出差的程寄川赫然站在门口。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盛超!」

程寄川凌厉森寒的声音恍如利刃,破开浓雾,一瞬得见天光。

阳光透过玻璃窗灿烂地照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仿佛永不停息的鼓点。

盛超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刺过来的第一刀被我用尽全力避开,稀薄的氧气钻进鼻腔,呼出时却更加困难。

我拼了命地,下意识把头往后仰,看到窗外枯败的玫瑰花丛,只剩几点伶仃的残红。

像是白炽灯下按灭在我肩上的烟头,十八岁的程寄川凶狠狠留下的吻痕。

又或者六年前的那个雨夜,在地铁站听闻程阿姨的失踪另有隐情时,他眼中蓦然擦亮的火光。

枪声响起,水果刀落地,颈上的巨大力道蓦然一松。

氧气重新灌进来,我张嘴大口呼吸着,直到程寄川走到我面前站定,缓缓地,跪了下来。

「星澜。」

他叫了一声,声音里依旧是与生俱来的冷峻,眼眶却忽然微红,「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一寸一寸打量他的脸,锋锐眉眼,高挺鼻梁,和因为紧张咬得发白的嘴唇。

视线越过他肩头,身后,盛超已经被警察反剪双手,铐住按在了地上。

我微微吐出一口气,在他忐忑的眼神里蓦然凑过去,用尽全力咬住他的肩膀。

舌尖很快尝到一丝血腥味,应该是很疼的吧,可他连躲都没躲一下,只是用尽全力把我揉进怀里。

「尸体应该就埋在玫瑰花丛或者泳池下面…… 这次应该能查出来了。」

我松口,把复杂情绪和眼泪一并咽回去,

「还有那支录音笔,你交给警方,至少能作为证据的一部分。」

程寄川说好,然后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

我颤了颤睫毛,却终究没有躲开他。

15

盛超被带回警局,那在市郊别墅的泳池下埋藏了十年的秘密,也终于重新得见天日。

我和程寄川的猜测没有错,程阿姨的尸骨,就被泳池的砖块砌在下面。

六年前,在地铁站碰到的刘金容曾经委婉地暗示过,程阿姨的失踪另有隐情,只是因为有人在 A 市一手遮天,所以交给我们看的那份监控,并不是真的。

在 A 市一手遮天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程寄川跟我讲过他的身世,程家破产后不能为盛家提供助力,于是程阿姨被离婚,带着程寄川搬出 A 市,任由盛超和他妈住进盛家,取而代之。

「从一开始我就没肖想过盛家的任何东西,可他们为什么要对我妈动手呢?」

二十岁那年的雨夜,我和程寄川站在地铁站出口的玻璃穹顶下。

末班地铁已经停运,这里空无一人,只有疏冷的灯光,和敲击在玻璃窗上的疾风骤雨。

不远处亮着一盏路灯,我盯着那光芒看了片刻,转过头望向程寄川。

「川哥,再来玩一场扮演游戏吧。」

倒映在他眼底的雨水,把这双眼睛染得湿濛濛的,可那当中,又好像有无尽的火焰在燃烧。

「这一次拉长时间,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更久——不过我们总有办法一步步查清真相,是不是?」

一开始,这个计划施展得很顺畅。

程寄川假死脱身,回到 A 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改回父姓,重新进入盛家,开始了和盛超漫长的明争暗斗。

只不过,从一开始,他所求的就不是盛家的一分一厘,而是程阿姨失踪的真相。

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我低估了我对他的想念。

从七岁到二十岁,这漫长的十三年里,我和程寄川从未分离过这么长时间。

甚至因为一开始就商定好的剧本,我和他各自扮演着分离的角色,只能通过小号暗中匆匆联系。

回到 A 市的程寄川一下子就变得很忙,我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也知道在他回去的第一时间,盛超和他妈就已经找人过来,试探了我一番。

比如,那个长得很像程寄川的学长何安。

我极好地扮演着一个因为男朋友离奇死亡而肝肠寸断的女人,以至于他们百分百相信,程寄川为了盛家的家产和他的锦绣未来,义无反顾抛下了我。

可盛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在发觉程寄川的存在足以威胁到他之后,他策划了一年前那场险些引动爆炸的绑架案。

程寄川没能死在那里,却自此留下一道永久存在的疤痕。

在那之后,他在那个匿名的小号上联系到我:「放弃吧,孟星澜,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

那时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脑中却有一个清晰的念头。

我怎么可能放弃他呢?

长达三四年的思念已经快将我击溃,我没忍住偷偷跑到 A 市,恰逢圣诞,程寄川和庄心虹出来吃饭。

我拉好口罩和帽子,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直到进了餐厅,暖意袭来,不得不摘下口罩。

服务生大概就是在那一次见过我,以至于后面我浓妆艳抹和程寄川进去时,他还是会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站在门口,隔着几丛绿植,看到程寄川正微微低头,和庄心虹说着话。

他的头发大概是有些时日没剪了,柔软地垂落下来,却也丝毫没影响眉眼间的凌厉。

我不想再看下去,裹紧外套转身出去。

第一次来 A 市,我不认路,漫无目的地兜了会儿圈子,在漫天大雪中走到人烟稀少的停车场。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拽过去,还没等我看清他的脸,急切又用力的亲吻就落了下来。

我不肯服输地咬回去,他却没有回击的意图,反而那只手沿着腰线一路往上,最后一把揽我入他怀里。

下雪的冬天明明冷到极点,这个拥抱、这个亲吻却在这片室外空地,硬生生拉扯出一片暧昧至灼热的氛围。

「程寄川。」

他的手在我腰间剧烈地一颤。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程寄川的额头抵过来,轻轻喘气,「星澜,好久不见。」

就是这唯一一次破例的见面,让那天在小号上那句话化作虚无,我继续把计划往下推,直到工作调动到 A 市,因为采访,终于正大光明见到他的那一刻。

浓重的欲望几乎是咆哮着涌上来,可那一瞬的冲动之后,我在白日阳光下认真地打量他,才发觉心底一并淌出的,还有陌生。

也许是为了让戏码更逼真,他点掉了眼尾那颗痣。

除去圣诞夜那晚的匆匆见面又别离,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面了。

之后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爱恨交织的话,我其实都不太能分得出真与假,心里好像有一团空茫茫的雾气,我却始终无法拨云见日。

现在所与人都叫他盛川了。

知道他是程寄川的,似乎除了不死不休的盛超外,全世界也只剩下我一个。

16

我和程寄川在警局看到了盛超。

他对母子二人联手杀害程阿姨并藏尸的事实供认不讳,并且交代了原因:「我妈带情人回家的时候,正好被她撞见…… 就这样了。」

盛超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大费周章。

去 K 市谈项目那一次,在发觉房间里新装上去的、暗藏的摄像头后,我和程寄川装模作样地吵了一架,而后他佯怒离去,我独自待在房间里,睡了最后一晚。

「我实在不能理解……」盛超被带走关押前,咬着牙问我,「就算你不在乎他当初用假死欺骗你,抛下你回盛家争家产的事情,难道你也不在乎程长天和你之间的大仇吗?」

我望着他,唇角轻勾:「程长天是个无父无母的强奸犯,和程寄川有什么关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一瞬间恍然大悟。

「你到现在都对那些资料的真假深信不疑,也不枉费我用了将近五年时间,一点一点伪造出它们,确保调查轨迹万无一失。」

这才是我下给盛超最大的一盘棋。

通过伪造的仇恨,让他自以为和我绑在一条船上,最后把我带回了那间连程寄川都不知道的别墅中。

离开警局后,我和程寄川把程阿姨的骨灰放进了墓园,又在墓碑前放了一大束天堂鸟。

这场姗姗来迟了十年之久的真相,总归大白于天下。

那天下午,走出公司的时候,天空飘起濛濛细雨。

我刚点了支烟,还没来得及抽,就被程寄川劈手夺过去,咬在嘴里。

他拉开车门,冲我微一偏头:「上车。」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坐进副驾,挑眉笑道:

「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那个身价不菲的盛总,倒像是校园恶霸。」

他顿了顿,摘下烟在指间捻灭,而后凑过来,于近在咫尺的距离盯着我:「我从来就没想过当这个盛总。」

「……」

「这些天你的疏离不是我的错觉。我知道,五年太久了,我们又没有见过面,你会觉得我变了,哪怕我们已经收拾了盛超和他妈,你还是觉得回不到过去了。」

事实上,比起当初酗酒而死的我妈,程寄川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了解我的人。

从前我要玩那些扮演游戏,他就陪着我。

而如今我在真假交错的戏码中退缩,他同样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

那些放肆迷乱、不加掩饰的亲昵,就像是告别前的加速燃烧。

我微微垂眼,避开他的目光直视:「你和庄心虹的婚约……」

「没有什么婚约,从一开始就没有。」程寄川果决地打断了我,「我只是和她谈了场合作,各取所需而已。而且庄心虹也不可能喜欢我,不可能喜欢任何一个男人。」

我想到那个总是和庄心虹同进同出的女人,有些恍然。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外面逐渐细密的雨声传来。

程寄川那双冷冽的眼睛望着我,忽然道:「那天晚上我说的没错。」

我怔了怔。

「孟星澜,到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要先放弃我了?」

「我没……」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安全带在我们之间,硌得人并不舒服,程寄川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一样,甚至把我抱得更紧了。

「可能在别人看来做盛川很好,事业有成,家大业大,但我只是程寄川而已。」

「你还想玩什么我都陪你玩,但别离开我。」

「别再离开我了,孟星澜,我不想再有下一个五年。」

这声音里饱含的厚重情感,几乎将我全然吞没。

我终于反手抱住他,却又闷声闷气地说:「你的泪痣。」

「嗯?」

「泪痣不见了。」

「那去点一颗。」

他毫不犹豫地说完,又忽然抓着我的手,「或者你带我去买一支眼线笔吧,我天天画给你看。」

17

程寄川把名字改回来这事,在盛世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好在他这六年拼来,稳扎稳打,倒也没人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至于之前的田律师,程寄川告诉我,盛超的母亲出轨多年,盛超才是他自己口中那个「野种」,他爸也是知道了这件事后,自己叫来田律师修改了遗嘱,而并非程寄川篡改。

我有点疑惑:「所以他的死也是盛超动手吗?」

「或许吧,我没打算追究。」程寄川淡淡地说,「当初他因为我妈没有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费尽心思地把盛超接回来培养,这就是他自己要承担的后果。」

第二年春天,庄心虹和庄家人彻底闹翻,带着她的伴侣去国外登记结婚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有些明白过来:「所以那天你们去看婚纱和钻戒……」

「各看各的,拼个单而已。」程寄川说,「第二件八折。」

「程寄川,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董事长——」

我没说完的话,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他在我唇间低低地笑:「但董事长夫人从小就教我,要勤俭节约。」

我耳朵一下子微微发热。

他的眼尾还点着那颗我早上用眼线笔画上去的泪痣,人却已经反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两枚戒指。

缠绕的藤蔓,点缀其上的钻石,让它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喜欢吗?」他勾着唇笑,「喜欢就送你。」

不同寻常的求婚,没有花束和蜡烛,像极了很多年前,高考后的那个夏天,他随意可又真挚万分的告白。

我拼命点头:「喜欢,而且像我。」

是很像我。

我是攀着程寄川缠绕生长的藤蔓。

自阴暗处而起,还以为会永远匍匐,可竟然有幸,让他在我七岁那年,一把拽起我,从此支撑起我的骨骼和脉络。

而他,是我生命里闪闪发光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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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妤​
我当众打了校霸一巴掌,巨响。

校霸愣了,「妹子,我这可是第一次挨打,想办法给我找回点面子。」

可我怕极了,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校霸的尴尬笑声:「呵,自家女友,有点害羞。」

1

聚会上,男神江程大冒险输了,被我逼着戴上一条狐狸尾巴。

我醉醺醺走过去,「能摸摸你的尾巴吗?」

几秒后,他捏住我想要探去的手腕,咬着牙道:「林虞,尾巴没在裤子里。」

我盯着那张俊脸瞧了半晌,皱眉,「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摸一下尾巴吗。」

说着,我拽着他手,「给你摸摸我隐形的尾巴。」

江程的手僵在半空。

再然后,他连喝一瓶冰啤酒,走了。

我嘟囔两句,醉倒在沙发上,听说,最后是两个室友把我拖回宿舍的。

第二天醒来,我揉着眉心,脑海中那些零星的记忆让我后背发凉。

我求助般地拖住室友安安的手,「昨晚我没做啥荒唐事,对吧?」

安安笑得特温柔,「也没什么,就是骚扰了一下江程。」

…… 要不还是把我杀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给江程发了条信息:「江程,昨晚我喝多了,你别介意。」

他的消息回得很快,短短两句,却犹如晴天霹雳:

「他不介意,但我介意。」

「我是江程女朋友肖潇,麻烦以后离他远一点。」

2

我如遭雷击。

肖潇……

我知道她,金融系才女,苦追江程半年无果。

怎么忽然就…… 在一起了。

各种情绪在我心头氤氲,揉作一团。

我勉强自己回过神,僵硬着指尖打出一句话:「知道了。」

说完,我删除了对话框。

但是好友…… 我没舍得删。

我想,就算以后不找他聊天,也不腻着他了,但是偷偷看看他朋友圈总可以的吧。

暗恋一个人,总不犯法。

但是,我很快就绷不住了,因为……

没过几分钟,我就听见了安安的嘀咕声:「肖潇谈恋爱了?」

抑制不住好奇心,我跑过去看了她手机。

安安的朋友圈里,肖潇发了官宣照片,是一张牵手照,以及一张动漫男图。

那张动漫图,像极了江程。

我这场人尽皆知的暗恋,还未曾开始,就灰溜溜地结束了。

3

我,林虞,失恋了。

难受,想喝酒,但我不会。

于是,我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独自一人去食堂干饭。

我难过得要命,想把自己撑死。

可是——

刚刨了两口饭,对面忽然坐下一人。

我塞了满嘴的饭,抬头去看。

是江程。

他端了个托盘,放在我对面的桌上,里面的饭菜大概只有我的一半。

他笑,语气戏谑,「今天出门,没带你隐形的尾巴?」

…… 我一口气没上来,刚咽下的饭堵在喉咙,噎个半死。

在我憋得脸通红时,江程适时地递来一瓶水,「慢点喝。」

我想道谢,但说不出话来,匆忙喝下一大口。

又害羞又紧张,我脑中一片空白,喝完水下意识地又递了回去。

江程接过,并且,特别自然地又喝了一口。

我怔住。

视线落在瓶口,脸红得厉害。

我恋爱经历少,这种「间接接吻」,已经让我心头撞死无数头小鹿了。

而且,众所周知,江程有洁癖,和他同系的,有二十多年交情的发小周子亦,都别想和他共喝一瓶水。

但是。

下一秒,我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一个人。

肖潇,她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正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她的出现仿佛一泼冷水迎头浇下,我瞬间清醒,也才陡然想起——

江程,有女朋友了。

心里酸涩,不等肖潇走近,我端着一托盘的饭落荒而逃。

然而,最近可能是水逆,我埋头跑了没几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托盘脱手而出,扣在隔壁桌男生的白色 T 恤上。

站稳身形,我匆忙道歉,却觉着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劲。

视线顺着被扣的托盘向上……

我看见一张略眼熟的脸。

有点帅,有点痞,那股子混不吝的劲,让我瞬间想起了他的名字:

沈天。

外语系的风云人物,我们学校的…… 校霸。

他低头扫了一眼身上扣着的托盘,拿起来,又用纸蹭掉衣服上的饭菜,白 T 上一片油腻。

抬头,他勾着唇看我,「妹子,饭量不小啊?」

4

我可能是脑抽,真的。

这么尴尬的情景,我还应了他一句,脑海中自动播放了一些有关他的暴力传闻,然后,默默地应道:

「还行,平时比这少一点。」

话音落下,沈天忽然笑了。

那么痞里痞气的一个人,笑起来时竟还会露出一颗虎牙。

他摆摆手,看样子是想放过我,然而,目光一转,却又忽然顿住。

在我面前,沈天皱眉看着不远处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女生,而后朝我勾勾手。

「真想道歉?」

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点头。

然后,便看见沈天站起身,赶在那女生跑过来之前,将手虚搭在了我肩上。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帮个忙,演戏。」

话音落,那姑娘也刚好跑了过来。

我胆子小,没敢反驳,沉默地演了一出哑剧。

全程,沈天虚搂着我,朝对面眼红红的姑娘说着那些电视剧里的陈词滥调,大体就是——

他有女朋友了,是我,我小心眼,会吃醋,所以别再纠缠他。

然而,那姑娘特执拗。

任凭沈天怎么说,她都不肯信。

再然后——

沈天单手托着我侧脸,毫无预兆地转头吻了过来。

5

当然,这人还没坏到无所顾忌的份上,他亲的是脸,而且,他的手指,巧妙地挡在了我们之间。

实际上,他亲的是他的手指。

但是……

我条件反射,直接抽了他一耳光。

我力道不算大,这一巴掌不一定疼,但是…… 特响。

一巴掌下去,周遭寂静无声。

我也跟着怔住。

目光一偏,忽然对上了身后江程的视线,以及,站在他身侧的肖潇。

说不清江程眼底究竟是种什么情绪,我也没有时间细究,匆忙转过头,便看见了沈天近在咫尺的脸。

他冷着脸,抿着唇,语气压的很低,用几乎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妹子,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想个办法把我面子找回来,嗯?」

然而,他语气太冷,背后江程视线太过炙热,我害怕又紧张——

跑了。

推开围观群众,我特怂地跑出了食堂。

隐约还能听见身后传来沈天尴尬的笑声:

「呵,自家女朋友,有点害羞。」

6

一口气跑回宿舍。

冷静了一下,我觉着我死定了。

爱情没了,还惹上了个出了名难缠的人。

当众给了沈天一巴掌,又落荒而逃,我怎么敢的……

越想越怕,我爬上床想要冷静一下,想个挽救的方式。

然而——

被子松松软软,太舒服,我不小心睡着了。

再醒来,寝室里已经炸开了锅。

毫不知情我今日壮举的室友们,特兴奋地和刚睡醒的我描述今天的重磅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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