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与人之间最亲密、最炽热、最无所顾忌的抵死缠绵,神魂激荡,宛若浪潮。
然而我的心,却万分冷静。
好像刚才那一句剖白,已经耗尽了所有勇气和激情。
指尖落在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上,我平息着急促的呼吸,问:「这是怎么来的?」
「一年前,被绑架过一次。」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那个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人,并不是他。
「是盛超干的?」
盛川没回答我,他直起身,抖出一支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然后凑过来,恶狠狠地吻我。
我被呛得咳嗽,眼泪跟着涌出来,却又不肯服输地从他手里抢过烟,跟着吸了一大口。
朦胧的白烟里,我听见盛川平静的声音:「放弃吧,孟星澜。」
「不要。」
我果断地拒绝他,咬着那支烟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随手擦去镜子上的水雾,那里面倒映出我此刻的样子,眉目浓墨重彩,发丝散乱,嘴唇还带着几分风停雨歇后留下的艳红。
的确是一张,看上去很像狐狸精的脸。
我看了片刻,掐灭烟头,顺势躺在了盛川身边。
12
周末的时候,我找了个机会,和盛超碰了一面。
出于谨慎考虑,他把我带到了他目前的住所,一间位于市郊的独栋别墅。
「盛川抓住我一个错处,在晨会上借题发挥,直接把我踢出项目了。」
我看着对面的盛超,「现在项目的负责人是庄心虹,我成了她的助理。而且庄心虹之前见过我和你见面,所以她很防着我,一点项目细节都不让我沾。」
盛超神色阴沉,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
「我手里的那间公司,也被他找了个错处收管了,我看是因为和庄心虹的婚事将近,有了庄家的支持,他也不愿意再掩饰自己的野心,打算彻底把我踢出 A 市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
盛超思索片刻,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还是要靠你。你这段时间和盛川住在一起,就没发现他篡改遗嘱的线索吗?」
「盛川的书房几乎都让我翻遍了,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公司资料,什么也没发现。他太谨慎了,而且一直在防备我。」
盛超转着手里的杯子,沉思了很久,才抬起眼看向我:「既然这样……」
我突然道:「你知道律师是谁吗?」
「什么?」他一怔。
「当初那个帮盛川篡改遗嘱的律师啊,他一定是知情的。想办法找出那个律师,看能不能从他那边下手。」
盛超的脸色几度变换,而后豁然起身往出走。
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我。
「怎么了?」
盛超摇摇头,弯腰把落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没什么,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在这坐一下。」
他其实也没去多久,大约十分钟就掉转回来,目光扫过客厅的陈设,发现毫无变化,眼神才松懈下来。
「你刚才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盛超说,「我送你出去吧。」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穿过客厅,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小片私人泳池,蓝砖铺陈,水波粼粼,看起来还很崭新,泳池边往过走几步,种着大丛的玫瑰花,大多都已经枯萎了。
我步履微微停顿了一下,盛超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淡笑道:
「那是我妈以前喜欢打理的,后来她搬出去住了,这些花也就没人照看了。」
突兀地解释这么一句,似乎有些奇怪。
我不在意地收回眼神:「可惜了,以前应该开得很好。走吧。」
后面几天,盛川针对盛超和他名下公司的打压手段已经毫不掩饰。
被逼到无可奈何的盛超,到底还是听了我的提议,想办法逼出了那个律师的存在。
周末晚上,正逢暴雨,一位姓田的律师登门拜访,和盛川一起进了书房。
言辞间,提到了当初关于盛家家产继承的问题,以及现如今不动产的份额再分配。
我心知肚明,这就是盛超用来逼出田律师的手段。
我在餐厅泡了两杯茶,端过去敲开书房的门,然而谈话已经结束了,田律师端起茶杯礼貌性抿了一口,便起身告辞。
盛川没有动,就坐在他的椅子上,轻轻地叫了一声:「孟星澜。」
我回头看着他。
外面疾风骤雨,不留情面地敲打着玻璃窗,偏偏又因为隔音良好,只留下一点沉闷的、仿佛很遥远的声响。
记忆一下子把我拽回大二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沉闷的雨天,我在地铁上碰见一个对陌生女孩动手动脚的男人,于是和程寄川一起把他送到了地铁站的乘警室。
然而接待我们的乘警,却是之间见过面的熟人。
负责和我们对接程阿姨离奇失踪一案的民警,刘金容。
他也认出了我和程寄川,当即愣在原地,眼中闪过几丝诧异和叹惋。
然后在处理好一切,我们离开前,他忽然追过来,低声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
也没有多复杂,但自此在我们的命运轨迹中划下了一道裂隙。
一阵忽然响起的圆舞曲唤我回神,盛川把唱片放进唱片机,转身向我伸出一只手。
「要不要跳一支舞?」他微微低头,在我搭上去的手背落下一个吻,「一切就要结束了。」
13
那天晚上之后,盛川彻底搬过来,和我住在了一起。
六月结束的时候,由庄心虹负责的那个项目一期也暂告一段落。
从负责人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我自始至终没有再拿到其他资料。
倒是盛超,大概是最后的反扑,他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狠一些。
每一次田律师过来的时候,我都在场。
盛川对此毫不避讳,到后来甚至连书房门都懒得关了,像是笃定我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要告诉盛超一般。
这天晚上,田律师走后,我专门找到盛川。
他拽着我的手腕,微一用力,我整个人就坐在了他腿上。
已经是盛夏了,哪怕是晚上也没有多凉快,我穿着吊带睡裙,裙摆本来就短,此刻又翻上去,两条细白的腿几乎完全露在外面。
我分明看到盛川眼底有火在烧,可他开口,嗓音却是浸入海底般的冷静:「听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田律师去调查后,发现落在盛超和他妈名下的不动产并不多,而且之前为了维持公司运转,已经卖掉了一部分,现在只剩下市中心的平层公寓几间,和沿海山脉的度假别墅一套。」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按住他耳后的凸起。
盛川闷哼一声,耳垂渐渐染上一抹绯红,扣在我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我满意地收回手,提醒他:「说正事呢,盛总。」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捏着我的下巴就吻上来。
「报复心真重啊你。」
我咬着牙,不肯服输地笑:「我是什么样的人,盛总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浪潮褪去,他撩动我汗湿的头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接着说起了之前的话题:
「所以位于 A 市东南郊区的那套独栋别墅,其实并不是盛超名下的产业。」
「而且很奇怪,位于那一片的独栋别墅,只有盛超的院子里有私人泳池。这很奇怪,因为他的泳池看上去挺小的,和别墅的建筑风格也格格不入。还有旁边那片玫瑰花丛——」
我说到这里,忽然消声。
对上盛川的目光,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浅棕色的瞳孔里,冷意丝丝缕缕地浮出来,化为碎冰和锋刃,好像能刺穿一切迷雾。
「就快结束了。」
他又说了一遍,然后凑过来,轻轻地,又郑重其事地,抱住了我。
好像我们之间的一切生疏,都能靠这个拥抱填满。
盛川步步紧逼,终于又抓住了盛超的一个错处,抢走项目,又把他彻底踢出盛家的公司,连同落在他名下的几样产业一起。
盛超给我打电话,语气里的焦躁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浮夸不真实:「你到底有没有找到盛川篡改遗嘱的线索?!」
「如果他真的改了这种东西,源文件肯定会被彻底销毁,怎么会有证据留下来被我发现呢?」
我说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赶在盛超发怒前开口,「不过,我倒是从盛川那里套出来一点话。」
「什么?」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言辞中提到你们的父亲似乎更偏爱你,因为你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
盛超冷笑一声:「当然,他这个半路回来的野种怎么配和我比。」
我没理会他的话,继续道:
「而且他还说过,如果不是他使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说不定盛家偌大的产业真的要拱手让人了。」
电话那头,盛超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
他问我:「你录音了吗?」
「嗯。」
安静片刻后,他再开口,嗓音里多了几分残忍的快意:
「盛川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一份新放进去的、关于盛世的股权转让文件。你想办法拿到它,和录音一起交给我。」
「我会让盛川把已经拿到手的,再通通还回来。」
14
三天后,恰逢盛川和庄心虹出差,我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拿到了那份文件,转头联系到盛超。
他约我见面,还是在上次的市郊别墅。
一进门盛超就急不可耐地站起身:
「快点把东西给我,趁着这几天盛川不在 A 市,我们把一切都布置好,等他回来后,看到一切都翻了天,想必很有意思。」
我望着他,没有动。
盛超看着我,表情忽然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在沙发上坐下,仰头看着他,「现在东西拿到了,我们来重新谈一谈价格吧。」
盛超冷笑一声:「你想坐地起价?」
话虽这么说,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反而放松下来。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右边。
一整片落地窗外,能清晰地看到那几丛枯萎的玫瑰花,还有不远处的泳池。
「听说,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挺荒凉的地方,离市区远,附近又没有什么商业区,再往东走几百米,都能看到山了。」
我不紧不慢地说着,「当时高铁站还没有完全修好,A 市已经荒废不用的旧汽车站倒是在这附近。」
盛超盯着我,没说话。
「来了几次之后,我倒是很好奇,这栋别墅明明不在你和你母亲的名下,怎么之前你们会住在这里?还有那个看上去格格不入的游泳池,和它旁边的玫瑰花——这里怎么说也是栋别墅,怎么不找人打理一下?」
「还是说,你不敢呢?」
盛超冷冷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淑月明明是失踪了,可上次我提到她的名字,你脱口而出,说的却是『她没有死』。」
我说,「除非你心知肚明,她已经死了。」
面前的气氛像是被拉扯的琴弦,一下子紧绷起来。
盛超沉默片刻后,冷然道:「看来你是想利用这个猜测,再问我多要点筹码?」
「你可以这么想。」
「但你不觉得,程淑月的死对你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吗?毕竟按道理讲,程长天做出那种事,她和你也算是仇人了。」
我不置可否,盛超见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递到我面前:
「这里面的钱,比起我们之前谈好的价格,又多出二百万,够了吗?」
「不管够不够,难道你会让我活着走出这里?」
我没接那张卡,反而笑了起来,
「如今我从之前的公司离职,入职盛世,盛川又正好因为出差人在外地。我在 A 市孤立无援,就算死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
「等你拿到录音和文件,把盛世拿到手之后,就算盛川出差回来,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毕竟你安插在盛世的人,既然能探出我和盛川的动向告诉你,当然也能在你夺权后迅速帮你稳住局面。」
「到时候盛川一无所有,本就和他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庄心虹重新和你联姻,庄家也不会不同意。至于我,孑然一身,除了盛川,谁又会在乎孟星澜是死是活呢?」
盛超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他看着我,反而在笑:
「既然你都分析出来了,怎么还敢带着录音和文件来找我?」
「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录音和文件——也不对,录音还是有一份的。」
说着,我从空空如也的文件袋里倒出一支录音笔。
上面光芒闪烁,是正在录制的状态。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紧紧盯着我,眼中凶光毕现,「孟星澜,你可想清楚了,和我撕破脸,难道盛川就会保你?你知道他所有的秘密、那些灰暗的过去,你们之间还有那样的大仇——」
他话没说完,忽然噤了声。
因为我正仰头望着他,笑得快意又坦然。
盛超并非愚蠢之辈,大概是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像捕猎的凶手那样扑过来,试图夺下我手中的录音笔。
我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厉声呵斥:「程淑月是不是你杀的?」
他不答,甚至反过来质问我:「你和盛川是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串通?那大概要追溯到七岁那年了吧——」
体力悬殊,我一个躲闪不及,便被盛超掐住脖颈,死死按在沙发上。
他反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正要朝我刺下来,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巨响。
别墅大门被轰然踢开,本该和庄心虹在外地出差的程寄川赫然站在门口。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盛超!」
程寄川凌厉森寒的声音恍如利刃,破开浓雾,一瞬得见天光。
阳光透过玻璃窗灿烂地照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仿佛永不停息的鼓点。
盛超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刺过来的第一刀被我用尽全力避开,稀薄的氧气钻进鼻腔,呼出时却更加困难。
我拼了命地,下意识把头往后仰,看到窗外枯败的玫瑰花丛,只剩几点伶仃的残红。
像是白炽灯下按灭在我肩上的烟头,十八岁的程寄川凶狠狠留下的吻痕。
又或者六年前的那个雨夜,在地铁站听闻程阿姨的失踪另有隐情时,他眼中蓦然擦亮的火光。
枪声响起,水果刀落地,颈上的巨大力道蓦然一松。
氧气重新灌进来,我张嘴大口呼吸着,直到程寄川走到我面前站定,缓缓地,跪了下来。
「星澜。」
他叫了一声,声音里依旧是与生俱来的冷峻,眼眶却忽然微红,「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一寸一寸打量他的脸,锋锐眉眼,高挺鼻梁,和因为紧张咬得发白的嘴唇。
视线越过他肩头,身后,盛超已经被警察反剪双手,铐住按在了地上。
我微微吐出一口气,在他忐忑的眼神里蓦然凑过去,用尽全力咬住他的肩膀。
舌尖很快尝到一丝血腥味,应该是很疼的吧,可他连躲都没躲一下,只是用尽全力把我揉进怀里。
「尸体应该就埋在玫瑰花丛或者泳池下面…… 这次应该能查出来了。」
我松口,把复杂情绪和眼泪一并咽回去,
「还有那支录音笔,你交给警方,至少能作为证据的一部分。」
程寄川说好,然后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
我颤了颤睫毛,却终究没有躲开他。
15
盛超被带回警局,那在市郊别墅的泳池下埋藏了十年的秘密,也终于重新得见天日。
我和程寄川的猜测没有错,程阿姨的尸骨,就被泳池的砖块砌在下面。
六年前,在地铁站碰到的刘金容曾经委婉地暗示过,程阿姨的失踪另有隐情,只是因为有人在 A 市一手遮天,所以交给我们看的那份监控,并不是真的。
在 A 市一手遮天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程寄川跟我讲过他的身世,程家破产后不能为盛家提供助力,于是程阿姨被离婚,带着程寄川搬出 A 市,任由盛超和他妈住进盛家,取而代之。
「从一开始我就没肖想过盛家的任何东西,可他们为什么要对我妈动手呢?」
二十岁那年的雨夜,我和程寄川站在地铁站出口的玻璃穹顶下。
末班地铁已经停运,这里空无一人,只有疏冷的灯光,和敲击在玻璃窗上的疾风骤雨。
不远处亮着一盏路灯,我盯着那光芒看了片刻,转过头望向程寄川。
「川哥,再来玩一场扮演游戏吧。」
倒映在他眼底的雨水,把这双眼睛染得湿濛濛的,可那当中,又好像有无尽的火焰在燃烧。
「这一次拉长时间,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更久——不过我们总有办法一步步查清真相,是不是?」
一开始,这个计划施展得很顺畅。
程寄川假死脱身,回到 A 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改回父姓,重新进入盛家,开始了和盛超漫长的明争暗斗。
只不过,从一开始,他所求的就不是盛家的一分一厘,而是程阿姨失踪的真相。
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我低估了我对他的想念。
从七岁到二十岁,这漫长的十三年里,我和程寄川从未分离过这么长时间。
甚至因为一开始就商定好的剧本,我和他各自扮演着分离的角色,只能通过小号暗中匆匆联系。
回到 A 市的程寄川一下子就变得很忙,我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也知道在他回去的第一时间,盛超和他妈就已经找人过来,试探了我一番。
比如,那个长得很像程寄川的学长何安。
我极好地扮演着一个因为男朋友离奇死亡而肝肠寸断的女人,以至于他们百分百相信,程寄川为了盛家的家产和他的锦绣未来,义无反顾抛下了我。
可盛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在发觉程寄川的存在足以威胁到他之后,他策划了一年前那场险些引动爆炸的绑架案。
程寄川没能死在那里,却自此留下一道永久存在的疤痕。
在那之后,他在那个匿名的小号上联系到我:「放弃吧,孟星澜,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
那时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脑中却有一个清晰的念头。
我怎么可能放弃他呢?
长达三四年的思念已经快将我击溃,我没忍住偷偷跑到 A 市,恰逢圣诞,程寄川和庄心虹出来吃饭。
我拉好口罩和帽子,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直到进了餐厅,暖意袭来,不得不摘下口罩。
服务生大概就是在那一次见过我,以至于后面我浓妆艳抹和程寄川进去时,他还是会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站在门口,隔着几丛绿植,看到程寄川正微微低头,和庄心虹说着话。
他的头发大概是有些时日没剪了,柔软地垂落下来,却也丝毫没影响眉眼间的凌厉。
我不想再看下去,裹紧外套转身出去。
第一次来 A 市,我不认路,漫无目的地兜了会儿圈子,在漫天大雪中走到人烟稀少的停车场。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拽过去,还没等我看清他的脸,急切又用力的亲吻就落了下来。
我不肯服输地咬回去,他却没有回击的意图,反而那只手沿着腰线一路往上,最后一把揽我入他怀里。
下雪的冬天明明冷到极点,这个拥抱、这个亲吻却在这片室外空地,硬生生拉扯出一片暧昧至灼热的氛围。
「程寄川。」
他的手在我腰间剧烈地一颤。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程寄川的额头抵过来,轻轻喘气,「星澜,好久不见。」
就是这唯一一次破例的见面,让那天在小号上那句话化作虚无,我继续把计划往下推,直到工作调动到 A 市,因为采访,终于正大光明见到他的那一刻。
浓重的欲望几乎是咆哮着涌上来,可那一瞬的冲动之后,我在白日阳光下认真地打量他,才发觉心底一并淌出的,还有陌生。
也许是为了让戏码更逼真,他点掉了眼尾那颗痣。
除去圣诞夜那晚的匆匆见面又别离,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面了。
之后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爱恨交织的话,我其实都不太能分得出真与假,心里好像有一团空茫茫的雾气,我却始终无法拨云见日。
现在所与人都叫他盛川了。
知道他是程寄川的,似乎除了不死不休的盛超外,全世界也只剩下我一个。
16
我和程寄川在警局看到了盛超。
他对母子二人联手杀害程阿姨并藏尸的事实供认不讳,并且交代了原因:「我妈带情人回家的时候,正好被她撞见…… 就这样了。」
盛超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大费周章。
去 K 市谈项目那一次,在发觉房间里新装上去的、暗藏的摄像头后,我和程寄川装模作样地吵了一架,而后他佯怒离去,我独自待在房间里,睡了最后一晚。
「我实在不能理解……」盛超被带走关押前,咬着牙问我,「就算你不在乎他当初用假死欺骗你,抛下你回盛家争家产的事情,难道你也不在乎程长天和你之间的大仇吗?」
我望着他,唇角轻勾:「程长天是个无父无母的强奸犯,和程寄川有什么关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一瞬间恍然大悟。
「你到现在都对那些资料的真假深信不疑,也不枉费我用了将近五年时间,一点一点伪造出它们,确保调查轨迹万无一失。」
这才是我下给盛超最大的一盘棋。
通过伪造的仇恨,让他自以为和我绑在一条船上,最后把我带回了那间连程寄川都不知道的别墅中。
离开警局后,我和程寄川把程阿姨的骨灰放进了墓园,又在墓碑前放了一大束天堂鸟。
这场姗姗来迟了十年之久的真相,总归大白于天下。
那天下午,走出公司的时候,天空飘起濛濛细雨。
我刚点了支烟,还没来得及抽,就被程寄川劈手夺过去,咬在嘴里。
他拉开车门,冲我微一偏头:「上车。」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坐进副驾,挑眉笑道:
「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那个身价不菲的盛总,倒像是校园恶霸。」
他顿了顿,摘下烟在指间捻灭,而后凑过来,于近在咫尺的距离盯着我:「我从来就没想过当这个盛总。」
「……」
「这些天你的疏离不是我的错觉。我知道,五年太久了,我们又没有见过面,你会觉得我变了,哪怕我们已经收拾了盛超和他妈,你还是觉得回不到过去了。」
事实上,比起当初酗酒而死的我妈,程寄川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了解我的人。
从前我要玩那些扮演游戏,他就陪着我。
而如今我在真假交错的戏码中退缩,他同样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
那些放肆迷乱、不加掩饰的亲昵,就像是告别前的加速燃烧。
我微微垂眼,避开他的目光直视:「你和庄心虹的婚约……」
「没有什么婚约,从一开始就没有。」程寄川果决地打断了我,「我只是和她谈了场合作,各取所需而已。而且庄心虹也不可能喜欢我,不可能喜欢任何一个男人。」
我想到那个总是和庄心虹同进同出的女人,有些恍然。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外面逐渐细密的雨声传来。
程寄川那双冷冽的眼睛望着我,忽然道:「那天晚上我说的没错。」
我怔了怔。
「孟星澜,到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要先放弃我了?」
「我没……」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安全带在我们之间,硌得人并不舒服,程寄川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一样,甚至把我抱得更紧了。
「可能在别人看来做盛川很好,事业有成,家大业大,但我只是程寄川而已。」
「你还想玩什么我都陪你玩,但别离开我。」
「别再离开我了,孟星澜,我不想再有下一个五年。」
这声音里饱含的厚重情感,几乎将我全然吞没。
我终于反手抱住他,却又闷声闷气地说:「你的泪痣。」
「嗯?」
「泪痣不见了。」
「那去点一颗。」
他毫不犹豫地说完,又忽然抓着我的手,「或者你带我去买一支眼线笔吧,我天天画给你看。」
17
程寄川把名字改回来这事,在盛世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好在他这六年拼来,稳扎稳打,倒也没人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至于之前的田律师,程寄川告诉我,盛超的母亲出轨多年,盛超才是他自己口中那个「野种」,他爸也是知道了这件事后,自己叫来田律师修改了遗嘱,而并非程寄川篡改。
我有点疑惑:「所以他的死也是盛超动手吗?」
「或许吧,我没打算追究。」程寄川淡淡地说,「当初他因为我妈没有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费尽心思地把盛超接回来培养,这就是他自己要承担的后果。」
第二年春天,庄心虹和庄家人彻底闹翻,带着她的伴侣去国外登记结婚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有些明白过来:「所以那天你们去看婚纱和钻戒……」
「各看各的,拼个单而已。」程寄川说,「第二件八折。」
「程寄川,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董事长——」
我没说完的话,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他在我唇间低低地笑:「但董事长夫人从小就教我,要勤俭节约。」
我耳朵一下子微微发热。
他的眼尾还点着那颗我早上用眼线笔画上去的泪痣,人却已经反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两枚戒指。
缠绕的藤蔓,点缀其上的钻石,让它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喜欢吗?」他勾着唇笑,「喜欢就送你。」
不同寻常的求婚,没有花束和蜡烛,像极了很多年前,高考后的那个夏天,他随意可又真挚万分的告白。
我拼命点头:「喜欢,而且像我。」
是很像我。
我是攀着程寄川缠绕生长的藤蔓。
自阴暗处而起,还以为会永远匍匐,可竟然有幸,让他在我七岁那年,一把拽起我,从此支撑起我的骨骼和脉络。
而他,是我生命里闪闪发光的钻石。
备案号 YX11VnoNzm9
张若妤
我当众打了校霸一巴掌,巨响。
校霸愣了,「妹子,我这可是第一次挨打,想办法给我找回点面子。」
可我怕极了,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校霸的尴尬笑声:「呵,自家女友,有点害羞。」
1
聚会上,男神江程大冒险输了,被我逼着戴上一条狐狸尾巴。
我醉醺醺走过去,「能摸摸你的尾巴吗?」
几秒后,他捏住我想要探去的手腕,咬着牙道:「林虞,尾巴没在裤子里。」
我盯着那张俊脸瞧了半晌,皱眉,「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摸一下尾巴吗。」
说着,我拽着他手,「给你摸摸我隐形的尾巴。」
江程的手僵在半空。
再然后,他连喝一瓶冰啤酒,走了。
我嘟囔两句,醉倒在沙发上,听说,最后是两个室友把我拖回宿舍的。
第二天醒来,我揉着眉心,脑海中那些零星的记忆让我后背发凉。
我求助般地拖住室友安安的手,「昨晚我没做啥荒唐事,对吧?」
安安笑得特温柔,「也没什么,就是骚扰了一下江程。」
…… 要不还是把我杀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给江程发了条信息:「江程,昨晚我喝多了,你别介意。」
他的消息回得很快,短短两句,却犹如晴天霹雳:
「他不介意,但我介意。」
「我是江程女朋友肖潇,麻烦以后离他远一点。」
2
我如遭雷击。
肖潇……
我知道她,金融系才女,苦追江程半年无果。
怎么忽然就…… 在一起了。
各种情绪在我心头氤氲,揉作一团。
我勉强自己回过神,僵硬着指尖打出一句话:「知道了。」
说完,我删除了对话框。
但是好友…… 我没舍得删。
我想,就算以后不找他聊天,也不腻着他了,但是偷偷看看他朋友圈总可以的吧。
暗恋一个人,总不犯法。
但是,我很快就绷不住了,因为……
没过几分钟,我就听见了安安的嘀咕声:「肖潇谈恋爱了?」
抑制不住好奇心,我跑过去看了她手机。
安安的朋友圈里,肖潇发了官宣照片,是一张牵手照,以及一张动漫男图。
那张动漫图,像极了江程。
我这场人尽皆知的暗恋,还未曾开始,就灰溜溜地结束了。
3
我,林虞,失恋了。
难受,想喝酒,但我不会。
于是,我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独自一人去食堂干饭。
我难过得要命,想把自己撑死。
可是——
刚刨了两口饭,对面忽然坐下一人。
我塞了满嘴的饭,抬头去看。
是江程。
他端了个托盘,放在我对面的桌上,里面的饭菜大概只有我的一半。
他笑,语气戏谑,「今天出门,没带你隐形的尾巴?」
…… 我一口气没上来,刚咽下的饭堵在喉咙,噎个半死。
在我憋得脸通红时,江程适时地递来一瓶水,「慢点喝。」
我想道谢,但说不出话来,匆忙喝下一大口。
又害羞又紧张,我脑中一片空白,喝完水下意识地又递了回去。
江程接过,并且,特别自然地又喝了一口。
我怔住。
视线落在瓶口,脸红得厉害。
我恋爱经历少,这种「间接接吻」,已经让我心头撞死无数头小鹿了。
而且,众所周知,江程有洁癖,和他同系的,有二十多年交情的发小周子亦,都别想和他共喝一瓶水。
但是。
下一秒,我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一个人。
肖潇,她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正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她的出现仿佛一泼冷水迎头浇下,我瞬间清醒,也才陡然想起——
江程,有女朋友了。
心里酸涩,不等肖潇走近,我端着一托盘的饭落荒而逃。
然而,最近可能是水逆,我埋头跑了没几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托盘脱手而出,扣在隔壁桌男生的白色 T 恤上。
站稳身形,我匆忙道歉,却觉着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劲。
视线顺着被扣的托盘向上……
我看见一张略眼熟的脸。
有点帅,有点痞,那股子混不吝的劲,让我瞬间想起了他的名字:
沈天。
外语系的风云人物,我们学校的…… 校霸。
他低头扫了一眼身上扣着的托盘,拿起来,又用纸蹭掉衣服上的饭菜,白 T 上一片油腻。
抬头,他勾着唇看我,「妹子,饭量不小啊?」
4
我可能是脑抽,真的。
这么尴尬的情景,我还应了他一句,脑海中自动播放了一些有关他的暴力传闻,然后,默默地应道:
「还行,平时比这少一点。」
话音落下,沈天忽然笑了。
那么痞里痞气的一个人,笑起来时竟还会露出一颗虎牙。
他摆摆手,看样子是想放过我,然而,目光一转,却又忽然顿住。
在我面前,沈天皱眉看着不远处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女生,而后朝我勾勾手。
「真想道歉?」
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点头。
然后,便看见沈天站起身,赶在那女生跑过来之前,将手虚搭在了我肩上。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帮个忙,演戏。」
话音落,那姑娘也刚好跑了过来。
我胆子小,没敢反驳,沉默地演了一出哑剧。
全程,沈天虚搂着我,朝对面眼红红的姑娘说着那些电视剧里的陈词滥调,大体就是——
他有女朋友了,是我,我小心眼,会吃醋,所以别再纠缠他。
然而,那姑娘特执拗。
任凭沈天怎么说,她都不肯信。
再然后——
沈天单手托着我侧脸,毫无预兆地转头吻了过来。
5
当然,这人还没坏到无所顾忌的份上,他亲的是脸,而且,他的手指,巧妙地挡在了我们之间。
实际上,他亲的是他的手指。
但是……
我条件反射,直接抽了他一耳光。
我力道不算大,这一巴掌不一定疼,但是…… 特响。
一巴掌下去,周遭寂静无声。
我也跟着怔住。
目光一偏,忽然对上了身后江程的视线,以及,站在他身侧的肖潇。
说不清江程眼底究竟是种什么情绪,我也没有时间细究,匆忙转过头,便看见了沈天近在咫尺的脸。
他冷着脸,抿着唇,语气压的很低,用几乎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妹子,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想个办法把我面子找回来,嗯?」
然而,他语气太冷,背后江程视线太过炙热,我害怕又紧张——
跑了。
推开围观群众,我特怂地跑出了食堂。
隐约还能听见身后传来沈天尴尬的笑声:
「呵,自家女朋友,有点害羞。」
6
一口气跑回宿舍。
冷静了一下,我觉着我死定了。
爱情没了,还惹上了个出了名难缠的人。
当众给了沈天一巴掌,又落荒而逃,我怎么敢的……
越想越怕,我爬上床想要冷静一下,想个挽救的方式。
然而——
被子松松软软,太舒服,我不小心睡着了。
再醒来,寝室里已经炸开了锅。
毫不知情我今日壮举的室友们,特兴奋地和刚睡醒的我描述今天的重磅新闻:
一,有女生在食堂给了校霸沈天一耳光,听说巨响。
我后背一凉,默默道:「第二个呢?」
第二个,金融系才子江程,和沈天打起来了。
我愣住。
江程…… 和沈天打起来了?
有一瞬间,心底倏地升腾起几分希望,也多了几分痴心妄想。
然而,下一秒,希望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室友语气感慨地说道:「听说,好像是为了肖潇。」
另一名室友从上铺探头下来,也适时地插话:
「对,听说…… 好像是沈天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肖潇,江程就毫无预兆地和他打起来了。」
7
原来…… 如此……
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叹了一口气,我慢吞吞地从上铺顺着梯子下来,又崴脚了。
更沮丧了。
我怀疑最近流年不顺,运气差极了,所以晚上没敢再去食堂,窝在寝室里点了一份外卖。
火锅鸡,贼辣,巨好吃。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晚饭后,从食堂回来的几位室友又开始安利我吃瓜:
晚饭时,校霸沈天坐在食堂入口处的第一张桌子前,不吃饭,专门等人。
大家都说,估计是在等那个让他当众丢人的女生。
吓得我连吃两口火锅鸡,灼辣感在口腔蔓延。
我猛地起身,走到寝室门口挂着的全身镜前,照了照自己的美腿:
「好辣啊。」
8
第二天,体育课。
本以为又是一节悠闲的自由活动环节,然而……
体育老师慢悠悠地走过来,告诉我们,这节体测。
女生八百米,男生一千米,一瞬间,哀嚎遍野。
我站在队伍末,有些心慌慌。
我妈平时总骂我懒,说我跑个五十米恨不得都四肢着地趴着走。
八百米…… 怕是要我半条命。
然而,躲是躲不过,我只能默默地站去了最后一队。
终于,要到我们这组了。
我深吸一口气,只等着老师一声令下,便死命地飞奔出去。
然而……
我发现我妈说的没错,当我气喘吁吁,疲惫不堪时,错愕地发现,我可能跑了还没三百米。
看来,的确是平时锻炼太少。
又咬牙跑了一大段,我实在忍不住,停下来走了几步,肺部几欲炸裂。
蓦地,斜地里忽然冒出一道戏谑声,「林虞,跑个倒数第一,可有点丢我的人啊。」
我循着声音望去,不经然撞入一双眼。
瞳孔黑而深邃,眼底氲着几分笑意。
我瞬间腿软。
真是冤家路窄,蹲在跑道边的男生,正是沈天。
深吸一口气,我生怕再和他惹上什么关系,咬紧牙关,一溜烟地从他面前跑过。
甚至都没想到,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路过他身边时,我听见他低笑着道:「笨死了,别用嘴巴吸气,鼻吸口呼。」
然而,我绕过一个弯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这句「鼻吸口呼」是什么意思。
我听话照做,然后发现……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效果。
不知道是沈天的围观让我太紧张,还是他那套呼吸法奏了效,总之,我最后的成绩是倒数第二。
讲真,能在最后路段反超一位,我已经很满足了。
刚巧,最后一组跑完,下课铃响,体育老师记下所有人的成绩,便夹着本子离开了。
然而——
尚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我便听见了身旁女同学压低的惊呼声。
抬头,沈天已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
9
他隔了几步远停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林虞,上次那一巴掌,怎么办?」
听他翻旧账,我心头一紧,然后试探性地问道:「道歉?」
他不作声。
「赔钱?」
他挑挑眉,吐出俩字:「不缺。」
我愣了两秒,才勉强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不缺钱。
又沉默了一下,我试探性地问道:「那…… 让你打回来?」
听到这,沈天勾勾唇角,笑了。
「好啊。」
他应得轻快,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说着,他真的朝我抬起了手。
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躲,却见他只是扔了一瓶水过来。
「喝点。」
沈天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然而……
我毫无防备,手忙脚乱地去接,反倒被水瓶砸中了鼻子。
鼻血蜿蜒而下。
对面,沈天愣住了,这人怔了估计几秒,才缓缓吐出两字:
「我靠。」
回过神,他快步过来,想伸手来碰,又顿在了半空,然后转头朝着身旁几名男生吼道:「纸!」
在他身后,几个大男人慌里慌张地掏了一通,才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递到了沈天手里。
他拿着纸,直接按在了我鼻子上。
周围围观的目光太多,我有点紧张,下意识地低下头来。
然而下一刻,却被他捏着下颌,强迫性地将头抬了起来。
沈天又飞快地将纸巾拽下两个角,塞进了我鼻孔里,
「流鼻血还低头,你还嫌花儿不够红啊?」
10
擦了鼻血,沈天又带我去洗了脸。
然后,又坚持要送我回宿舍,我尝试着拒绝了,但是……
拒绝无效。
我和沈天并肩走着,身后还跟着几位他的兄弟。
不过,我们一行人路过篮球场时,我的视线被一道身影轻而易举地吸引。
是江程。
他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目光认真地追寻着球场中那道身影,白色球衣,身形颀长。
江程的篮球一向打得很好,我不止一次来偷看过他打球,记得当初他一记背投三分球,燃爆整场。
正看得出神,场上一球结束,江程撩起衣角,随意地擦了下额上的汗。
我站在球场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巧可以看见他紧实的腹肌。
毕竟是自己暗恋的男孩子,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便觉着鼻间一痒。
回过神,才发现刚刚止住的鼻血,又流了。
…… 真丢人。
沈天一把将我按住,没好气地用手背在我脸上蹭了蹭,
「林虞,你还真是好样的,看个篮球能激动成这样?」
他瞥了一眼球场上的江程,挑眉,「破篮球,谁不能打啊。」
说着,竟然扔下我,直接进了球场,拦下了正在打球的江程等人。
我站在球场边缘,错愕不已,事情的发展,每一步都出乎我的意料。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沈天的球技,和他打人的技术一样棒。
篮球场上,沈天和江程两人,即便站在一众男生里,也格外出挑。
球技也精湛。
因着沈天的忽然加入,围观者也越来越多,大家看得正起劲时,意外忽生。
沈天扣篮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挑挑眉。
同在球场的一个男生似乎说了句什么,沈天瞬间冷了脸,然后——
一球砸在了男生脸上。
11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被砸的男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又反应过来,随后叫嚣着冲过去,却被沈天一脚踹翻在地。
我离得有点远,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沈天和江程似乎又对峙了起来。
我有点担心,又有点怂,但最后还是跑了过去。
江程没看见我,我快步过去,壮着胆子去拉沈天的袖口。
本是想劝他别打了,然而,一句话没出口,他便头也不回地甩开了。
这人力道大的可怕。
一声惊叫后,我被重重甩开,跌坐在地,掌心似乎磨破了,火辣辣地疼,脚腕应该也扭到了。
几乎所有人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沈天看见是我,低声骂了句娘,然后跑了过来。
他低头看我,皱着眉,「打架呢,你往前凑什么?」
说着,他把我扶了起来。
余光里,我看见江程也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不过——
走到一半,他的目光落在了沈天扶着我的手上,迈出的脚步又堪堪停下。
最后,他停在距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如炬。
身前。
沈天捏住我手腕,扫了一眼我磨破了的掌心,皱着眉拨了一通电话。
「买点碘伏棉签什么的,送去女生宿舍楼下。」
顿了下,他又瞥了眼我的脚腕,「再买副膏药,治扭伤的。」
说完便挂断电话,也不理会那些被他晾在球场上的人,扶着我便准备离开。
我本想拒绝的,可是……
抬头去看江程,却看见了他身后缓缓走过来的肖潇。
她手里拿着一瓶水,走上前去递给了江程。
江程回过神,停顿了两秒,随即接下了水。
肖潇和他低声说着什么,即便只有几步之遥,我却还是连个字音都听不见。
胸口有点发闷。
我偏开目光,默认了沈天的举动,被他扶着一瘸一拐地出了球场。
路上,我问他原因,怎么好好的说打就打起来了,谁知沈天瞥我一眼,声色淡淡:
「那人笑你胸小屁股小。」
我:??
沈天笑笑,没再说话,却坚持要送我回宿舍。
刚走到楼下,便看见一个等在树下的男生快步走了过来,「天哥,你要的药。」
沈天接过,打开袋子扫了一眼,随即递给了我。
「你扭伤在脚踝,我不太方便,你自己回宿舍把膏药贴上。」
说着,他从袋子里把碘伏和棉签拿出来,神色淡淡:「伸手。」
我皱眉,「不用了吧……」
其实也不是为了避嫌,主要是,怕疼。
但沈天近乎强势地拽过我的手,用蘸好药水的棉签在我擦伤处轻轻蹭过。
痛意丝丝渗透,倒也还能忍受。
沈天微微弯着身子,认真而专注地替我擦药,阳光透过他发梢,落在他眉梢眼角。
我发现,他有着让女生都羡慕的睫毛,纤长浓密。
看得正出神,沈天忽然抬起头来,「好了。」
见我看他,沈天笑了。
「怎么,忽然发现,我比你那个男神好看?」
12
偷看被抓包,我脸一红,连忙摇头。
「没有……」
说着,我抿抿唇,「谢谢你。」
沈天把拧紧瓶盖的碘伏和棉签又塞回袋子里,「行了,上去吧。」
我点点头,慢吞吞地扶着扶手上了楼。
回去后,宿舍里算是炸开了锅。
室友们纷纷围着我逼问,我和沈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室友曼曼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林虞,那个在食堂给了沈天一巴掌的女生,居然是你……」
「快说说,」她握住我的手,「校霸的脸打起来什么感觉。」
我还真仔细回忆了一下,认真应道:
「皮肤…… 挺细腻的。」
寝室里一阵哀嚎:「啊我也好想打沈天,啊不,好想摸摸他的脸……」
最近,快到江程的生日了。
我始终记得他的生日,更是早早买好了生日礼物,一块他喜欢很久,却因为太贵而没有买到的手表。
是我当初从他室友口中打听出来的。
但是,他现在有女朋友了,我也不太方便送什么礼物。
思来想去,还是作罢,免得落个绿茶的名声。
然而,晚上,我忽然收到了所在社团的消息,说我所在的社团,每人给社长买一份生日小礼物,不用多贵重,但是最好每人一份。
我们社长,正是江程。
我想了想,最后想着,不在礼物里放卡片,把手表包装好,混在大家的礼物中一起送去。
反正,江程也不会知道是我送的。
提前准备了这么久的礼物,总归还是不希望它落了空。
可我没想到的是,当晚,江程便发消息,约我在操场见面。
我本以为是他发现了礼物,想要当面道谢,然而,操场见面后,他却将装着手表的礼盒递给我。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是见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怔住,低头看了一眼被他递到面前的礼品盒,又抬头看他。
江程板着脸,下颌微微绷紧。
见我不动,他拽住我手腕,然后将礼盒放在我手里,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拿去商场退掉吧。」
我错愕地看着手里的礼品盒,「但是,我听说你很喜欢这款表,我准备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