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我们从未做过活体实验，请您谨言慎行！」男人笑里藏刀地打断了我。
我没怂，也笑眯眯地反问他：「既然你们不做活体实验，那我现在还活着，你们非要抓我干嘛？嗯？」
他的笑脸挂不住了，「我们需要您捐赠遗体进行研究，所以想在您生前好好照顾您，请您不要误会。」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死吗？」
我双眼紧紧盯着他，「如果我一直活到八十岁，你们也等我六十年，才研究疫苗吗？」
「安小姐！」
男人已经维持不住那种虚伪的语气了，他挥了挥手，两个扛着枪的男人冲了进来。
「您只有一个选择，跟我回到根据地。」
他话音落下，那两把枪，就一起对准了我。
22
「诶哟哟，这是怎么了，着急了是吗，梁助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白站了起来。
「大白！」我试图按住他。
我不想闹到最后，他们都死了，而我还是得去到根据地，没有意义。
我希望他们活着，好好的活着。
「安瑜妹妹别怕，今天你不想走，他们谁也带不走你。」大白挣开我的手，吊儿郎当地站到我身前。
他挡住的，是那两把枪口。
我承认，我急了，我抬手想推开他，可是他吨位实在有点大，我属实推不动。
我咬紧下唇，眼前的影像被水珠盖上一层朦胧。
「别这样。」我轻声说道。
他一动也不动。
梁助理已经没有耐心等我们了，「我记得你叫大白是吧，你在根据地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让开，回去之后，我会跟领导提议，让你晋升队长的。」
大白依旧没动，我甚至看到大白不屑地，对梁助理啐了一口。
「你！」梁助理果然气急败坏，「现在是末世，我要是让他们杀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发现得了！识相的话就让开！」
「……」
「好，好！」
梁助理抬起了手臂，「杀了他。」
不可以！
我拼命挣扎，想往前走，可是大白用手死死地扣住了我。
我动弹不得。
咔。
是枪上膛的声音。
我更是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可我真的挣不开，比起锻炼多年，又是男性的大白，我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大白，不要这样，真的。」
大白没理我，一动不动，我努力昂起头看他，看到他默默闭上了双眼。
那两个拿枪的男人，他们的手已经扣上扳机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但我没有闭眼，死死地瞪着他们。
「慢着，梁助理，你应该不想让研究所做活体实验的证据，泄露出去吧？」
是江舸！
我猛地转头看他，他胸有成竹地站在梁助理面前，没有一点惧意。
大白松开束着我的手，突然滑坐了下去，「兄弟，你他..的终于来了，我真撑不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梁助理眉眼微凝。
「字面意思，那些从您包里找到的证据，我已经拍下照片，并用传真机传送到另一个人手里了。」
江舸微微昂头，看着他惊慌失措，寻找自己的包的模样，「林青，您听说过吗？」
「她现在随时准备利用太阳能电台，公布这一切，只要这边的枪声响起。」
怪不得！我实在没忍住，放声笑了出来。
怪不得这一个月江舸都早出晚归，原来是去找传真机和电台，怪不得刚刚他不在，原来是在偷包找证据。
也不怪不得今天没看到青姐，原来她是躲起来，准备接应去了。
「……你想怎么样？」
梁助理果然妥协了，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也放下了枪。
「很简单，别再来骚扰我们，」
江舸说道，「别再打，安瑜的主意。」
23
梁助理就这么离开了。
在临走前的那一刻，他回过头，朝着我们大喊：「跟安小姐一样的人，他们没活过两个月，是因为他们两个月后都变成了普通的丧尸。」
「安小姐，您想想，最近是不是经常有头脑不清醒，情绪不受控的时候？」
「这些症状，就是变成普通丧尸的前兆。」
他喊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我，仿佛天雷轰顶。
「这些症状，就是变成普通丧尸的前兆。」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我脑海里，久久，没有散开。
24
夜幕降临，从根据地逃出来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休闲地，坐在海边，可以肆意抬头看皎洁的月光。
不用担心身份会暴露，不用担心有人会跑出来把我抓去研究。
没多久，一道身影在我旁边坐下。
不用看我都知道，那就是江舸。
他没说话，所以我问他，「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丧尸怎么办？」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今晚的月色真美。」
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很响，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但他的声音，在我心里胜过了海浪。
我回头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当然知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
我咬住下唇，把头埋进腿间。
江舸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今晚的月亮很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安瑜，爱情也一样。」
「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就算最后的结局是分开，就算可能几十年后我会因为时间而忘了自己爱你，但是安瑜，」
「我现在爱着你，所以不论以后如何，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安瑜，这才是爱情。」
我抬起头看他，月色朦胧之间，我仿佛回到了最初见到他的时候。
那个眼神无比清澈的少年，对着我，淡淡地说，
「你好，你是来报道的学妹吗？」
江舸，你不记得我了，因为从高中开始，我就只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花瓶。
你努力地向前跑，所以从来没有看到过我。
而我，这个没有天赋的花瓶，在看见你以后，也学着奔跑了起来。
即使磕磕碰碰，我从没有放弃过。
终于，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还是你的学妹，你也还是一样，看不见我。
毕业之后，我其实不是在家里摆烂，只是一直在托人想办法，想办法跟你进同一个公司去。
可惜，这个机会我还没等到，末世就来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家人也没了音讯，所以我想成为丧尸，想自我了结。
谁能想到，命运弄人，我没有完全变成丧尸，
还再次遇到了你。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我，不愿意再看你的背影了。
我利用自己的特性，成为你队伍的一份子，故意什么都不说，从让你好奇开始，一点点走进你的目光中。
「江舸，我是一只丧尸，努力了这么久，我好像还是配不上你。」
「可我没办法，我就是自私的人。」
江舸笑着，握紧了我的手。
「安瑜，自私的人，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刚刚好。」
25
2032 年，6 月 10 日，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二年。
两年时间，不长不短，但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幸运的是，一切都在变好。
两年过去，我仍旧没有丧失理智，这还得感谢研究所的研究员们。
没错，就是那个，想用我做活体实验的研究所。
差不多在一年以前，我发现，我有时候会突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的意识想去做一件事，可我的大脑，接收不到信号。
这件事当然瞒不住江舸他们，他们带着我，连夜开车赶回根据地，找到了那个领导人。
「我可以给你们血液，让你们研究，但你们要帮我，留住我的意识。」
对失去生命的恐惧，让我不得不选择，去跟他们合作。
而那位领导人，也许是出于他最爱的「人道主义」吧，他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就这样，在研究员们的帮助下，我通过特殊的药物，活了下来。
当然，使用药物的结果，就是有很多后遗症。
比如记性越来越差，比如脱发，比如吃不下东西等等。
虽然很难受，但至少，江舸永远陪着我，我记不起的事，他会提醒我，我吃不下东西，他会想着办法让我吃下去。
我们又住回根据地里了，生活，还算平静吧。
研究所研究了我的血液，但并没有什么进展，丧尸疫苗仍旧没有研制成功。
不过我猜，很快就不需要了。
根据地里种植的蔬菜和小麦，甚至一些易繁殖的禽类，已经足够供给所有人，大家不再需要外出寻找物资。
研究所把催熟植被，和培养动物的技术，用传真机全面推广了出去。
这就意味着，在外面游荡的丧尸，再也咬不到人了。
他们的行动也是会消耗能量的，虽然少，但如果太久咬不到人类，他们就会饿死。
最多再有半年，末世就会结束了。
到时候我就会是世界上唯一一只丧尸。
不愧是我。
这两年我跟江舸的感情挺好的，我们已经搬到一起住了，大白和青姐说不想看我们腻歪，所以没跟我们一起。
说起来，大白最近瘦了很多，也谈起恋爱了，对象是根据地里负责做饭的小姑娘，人挺可爱的，两个人还都是彼此的初恋。
至于青姐，她说她还是喜欢出去杀丧尸的生活，比较刺激，所以她加入了另外一个小队，也认识了新朋友。
生活嘛，虽然会遇到末世降临的时候，但总会好的。
我跟江舸计划好了，半年以后，如果末世真的结束了，我们就结婚，成为彼此最后的家人。
我们要开着车，去大理，去云南，去西藏。
去看一看，没有丧尸病毒，也没有污染的世界。
End.
番外：
我叫江舸，所有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我一定要变得更优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样她才能获得爸爸的爱。
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但对母亲的信任，让我下意识听从她的话。
我拼命地学习，报了很多兴趣班，课余时间全都用来锻炼身体。
德智体美劳，一样不落。
但自从妹妹出生之后，家里的环境就完全变了，妈妈不再要求我一定要优秀，爸爸也不再彻夜不回家。
她的到来，像是神送给我们家的礼物。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没能改掉拼命往前冲的习惯，我的生活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只有学习，和锻炼身体。
直到有一天，末日降临了。
爸妈和妹妹，再也没了音讯，我因为身体素质好，成功从学校逃出来，成了第一批住进根据地的居民。
随后，我认识了大白，认识了阿青，我们组成一个小队，一起收集物资。
再后来，安瑜出现了。
当初在商城见到她的时候，我的确怀疑过她，她的出现实在蹊跷，而且面对丧尸，她冷静过了头。
在末世，我没办法像之前那般，保持对陌生人的善意。比起让她在看不见的地方作乱，我选择把她放到眼前，时刻盯着就是了。
第一次对她改观，是她拦着我，让我别进那个商城的时候。
我好像一直在怀疑她，她却对我释放了善意。
是的，那个时候，我从她眼中，看到了热烈又真诚的善意。
我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偷偷决定，不再对她抱有敌意。
后来，她明知道我怀疑她，却还是丢出玻璃片，救下了大白。
再后来，她主动告诉我们，她能找到高级丧尸。
她明明可以不跟我们去接李研究员，却还是去了。
她明明可以让我独自去救丧尸潮中的李研究员，却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跟我一起。
她总说自己自私，说当初救大白，救我，救李研究员，帮我们找高级丧尸，都是为了接近我。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是个很别扭，但聪明，冷静，勇敢，热烈，还真诚的女孩。
我没办法阻挡那样张扬的魅力，只能任由自己沦陷其中。
那个夜晚，在解决了所有困难后，我再也忍不住，决定跟她告白。
这对一个社恐来说，真的挺难的。但面对她的时候，我好像又有了无数的勇气。
也是在那个夜晚，我才知道，原来，她那么早之前，就在我身边了。
在我只知道闷头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因为我，也磕磕碰碰地，学着挑灯夜战。
她问我，如果有穿越回去的机会，我会不会提前找到她，跟她在一起。
我说，如果有穿越回去的机会，我一定会提前找到她，不让她放任自己，成为丧尸。
我不是嫌弃她不是人类，我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她没有痛觉，撞到满腿青肿都不知道，舍不得她听力太过灵敏，每天都睡不好觉。
更舍不得，她因为吃那些药维持生命，只能独自承受着后遗症的痛苦。
我跟她告白的时候，说没有什么事是永恒不变的，说我现在爱她，就要跟她在一起。
但现在，我居然以一个，生命如此脆弱的人类的身份，萌生了想跟她永远在一起的念头。
「江舸，你说半年后，一切都会回归原样吗？」
「会的，安瑜，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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