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主三观正,不傻白甜,小说逻辑通畅的值得阅读的言情小说? - 知乎-df412f6ef96f

有没有女主三观正,不傻白甜,小说逻辑通畅的值得阅读的言情小说?

大雨拍打车窗叭叭直响,回荡在耳边,遥远仿佛是在前世,雨刷机械地刮着玻璃,就像我记忆里的童话,正被无情抹杀。

“嘟嘟——”尖锐的鸣笛声突然响起,浑浑噩噩回过神,一辆卡车迎面开来,强烈的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慌忙间转过方向盘,车子滑入人行道,“碰——”一声巨响,将一个男人撞飞至路边围栏上,车头撞向电线杆,轰然燃起大火。

奄奄一息中,过往点点滴滴在模糊的视线里快速晃过,最后定格眼前的一幕,是丈夫和我最好的朋友在我们新婚的床上疯狂做/爱。

“只要那个傻女人一死,那个死老头留给她的财产就全部是我的了!”我忍不住冷笑起来,张影,你终于如愿了,恭喜你!我死后所有的一切都拿去吧,带着你的奸情快活逍遥不得好死!也别在我的坟前假惺惺地哭泣,脏了我轮回的路!如果人真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做个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了欺骗忘得了诺言的人,宁可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也不再相信男人那张破嘴!——事实向我证明,这世上真的有鬼。

我就是那只鬼。

现在我要告诉你,黄泉路其实不是路,也不是黄的,更不像弯弯曲曲的泉水,而是水晶做的旋转楼梯,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牛头马面也不是真的长着牛的头马的面,而是他们姓牛名头,姓马名面;黑白无常也不是常年脸色惨白铁青咬着长长舌头的一对兄弟组合,而是一个喜欢穿白衣服过度自恋一个喜欢穿黑衣服过度自闭,英俊得惨绝人寰的两只地府帅鬼差。

黑无常沉郁着俊脸,一声不吭地用铁链套住我的双手上路。

白无常说:“美人你放心,最近十殿底下的黑麒麟周期性暴怒中,那个缺心眼的阎罗神君为了安抚它都不在阎罗殿办公,所以你现在正赶上审判的好时机,陆判是个好说话的家伙,你一定能求到美满的下辈子,我祝福你!”“祝福”这两个字也不知他对多少女鬼说过,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一只男鬼。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再一次向我证明,男人说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白无常虽然不是人,但至少也是公的。

阎罗殿,铺着鲜红似血的地毡,红色尽头置着一张黑檀木浮雕荆花长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摊着朱色惊堂短木,桌后有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满面虬髯身穿赭色蟒袍头戴红色毡帽的男人,就是要审判我生前善恶的陆判爷。

牛头马面敲着手中的木桩齐声怒喝:“大胆小鬼,还不跪下!”威吓的声音让我心头打颤,于是不敢再发愣,膝盖一曲跪了下来。

陆判捏着下巴的胡渣翻阅着生死簿,不时发出“嗯嗯”的沉吟声,道出我的生前事:“陆静然,女,25岁,陆氏企业唯一继承人,发现丈夫背叛后行车上路,最后车毁人亡。

生前并无犯下大恶,小善偶尔为之,来世可投个好人家。

”正在我欢喜的时候,陆判又说:“但善始却未善终,临死前撞死一个人,犯下杀戮罪。

”抬眼见我刷白了脸,嘿嘿笑了几声:“别担心小姑娘,如果撞死的那人是个作奸犯科的恶徒,罪责可酌情减轻。

”心里顿时升起希望的火苗,我叩首:“多谢陆判大老爷。

”陆判笑嘻嘻地捧起生死簿,一句话将我打入地狱:“但是很遗憾,那人生前非但没有犯恶,而且还是个已行善八世的大善人,第九世因救一个孩子才被你撞死。

”怜悯看我,摇头啧啧叹息:“可怜的你啊,撞死了九世大善人,罪恶大了!恩恩,该下十八层地狱历经苦刑,再入畜生道。

”我瘫坐在地,面如死色,陆判在上堂掩嘴偷笑。

我咬了咬牙,地府的日子太无聊了是不,要拿一只女鬼解闷?

匍匐在地,作泪人状:“陆判爷,看在我被最爱的丈夫背叛后伤心欲绝不是诚心撞死人的份上,能不能通融一下?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将遭遇背叛的厄境说得凄凄惨惨。

陆判沉默了半会,松了口:“看在你真心诚意悔过而咱们是本姓的份上,就私下给你通融吧。

”原来姓陆还有这好处,我洋洋洒洒说了无数好话。

颇为享受这样言于表的感激,陆判笑着满意点头,抚着虬髯胡须晃着脑袋说:“前世因后世果,你且去投胎把生前欠他的债给还了,下下辈子再重入轮回做个享福的人。

”虽然是去还债,至少下辈子还是做人,总比做畜生强,我欢喜应好。

阖上生死薄,陆判摆了摆手:“带她去孟婆那喝碗汤水,再送入轮回。

”牛头马面随即架起我的胳膊往外走,我大声疾呼:“等等,我怎么找到那人还他的债啊?

”陆判懒洋洋回答:“下一世他会是你弟弟,九世善人十世帝王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伺候好他准没错,有你吃香喝辣的——咦?

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孟婆汤一喝你啥都不记得了。

”奈何桥旁,零零落落的鬼魂四处飘荡,桥的另一侧是个悬崖,断崖前立着一块石壁,壁上用朱红刻上三个大字——轮回台。

喝过孟婆汤的人,就是被下这个悬崖进入轮回。

当我来到奈何桥的时候,刚好有一个男人站在轮回台前。

显然他跟其他鬼魂是不同的,不用绑着手铐脚镣,身上穿着的白衣是干干净净的,鬼差们对他的态度也比较和善恭敬,不像对我这样的小鬼推推拉拉大声吆喝。

我奇怪问:“那个人是谁?

”同样是鬼,为什么不同等级的待遇?

鬼差冷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自己撞死的人都不认识了?

”“啊,是他!?

”我怔了一下,大喊:“等等,这位先生——”他是我的债主啊,至少让我道个歉吧,下辈子只求他别往死里折磨我。

喝下孟婆汤的他表情十分呆滞,生前的记忆正在慢慢散去,在推下轮回台的瞬间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本来木讷的脸突然露出笑容。

那一笑,绚烂如烟火,常年幽暗的地府因他而明媚;那一笑,短暂如烟火,灿烂转瞬即逝,最终坠入轮回深渊。

正当我要喝下孟婆汤的时候,地府四周开始摇晃,渐渐地晃得越来越厉害,不知谁大喊出声:“不好,十殿底下的黑麒麟又要怒吼了,大家快躲起来!”话落瞬间,孟和地府的鬼差们纷纷作鸟兽散,速度比股市泄得都快,常年飘荡不能投胎的老鬼们,一个个用力抓住身旁牢靠的东西,紧紧闭起眼睛,那表情比便秘还要痛苦。

我是新鬼还很不懂事,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龙啸般的嘶吼,刹那间山崩地裂飞沙走石,整个地面剧烈晃动,我脚步不稳,整个人滚入轮回台。

就这么地,没来得及喝下孟婆汤的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步进了下一世的轮回。

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我得意地笑着,皇帝的姐姐不就是公主?

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人生历程。

却不知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出生的那一天,外头正下着滂沱大雨,就跟前世死的时候一样,豆大的雨点拍打窗户响个不停,扰人清听。

房间里幽暗窒闷,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是每一个孩子的降生带给母亲的痛楚。

桌台上只点着一盏碎花琉璃灯,烛火明明灭灭照耀,帷帐翻滚,依稀可见屋内摆设。

不是说我弟弟是帝王命吗,那家里就算不是宫闱如梦富丽堂皇,也该大富大贵吧,可这房间虽然古朴雅致,但跟我想象中比起来不免显得寒碜。

老妈子见我一出生不哭不闹,赶紧抓住我的腿脚倒挂半空,二话不说“啪啪”两个大巴掌打在我白嫩的屁/股上,我嚎嚎大哭起来。

又一声洪亮啼哭响起,一个猴子似的婴儿放在我的身旁,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我呆呆看他,扫过他胯下的小鸟儿,随后非礼勿视地转移视线,想起地府时陆判说过的话,立即又换上殷勤的目光看他,这不就是我的债主么!困惑着,分明是他比我先坠落轮回台,为什么我会比他先出生?

难道我的体重超标了,所以掉的速度比他快?

奶娃儿无视我殷勤的目光,哭累了就蠕动着嘴巴含着手指,紧闭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睡吧睡吧,最好就这么睡死了不要醒来,然后这一世我就解脱了!我趴着朝他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在他的左边胸口看到胎记,竟是朱红色的“劫”字。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是我这一世的娘,虚弱地说:“把孩子们抱过来让我看看。

”“是的,夫人。

”显然古人重男轻女,老妈子先将男娃抱过去,讨好说:“这是小少爷,瞧,多俊的娃儿。

”女人含笑地抚着他的头,视线落在他胸口的胎记上,一阵失神:“劫……难道真是这辈子的劫难?

”老妈子又把我抱过去:“这是小姐,长大了准跟您一样是个美人儿!”女人刚从儿子的忧虑中脱身,又陷入对女儿的忧虑中:“美人儿又怎样,女人终究是命苦的。

”我对她翻着白眼,很不以为然,自己选择45°仰视别人,就休怪他人135°俯视着看你。

却是初生牛犊,不懂女人在这个时代的卑贱地位。

出生一个月后,我才见到自己的父亲,是个面容威严眼神带着冷漠的男人,头束高冠,身穿紫裘祥云金锣衣,腰佩陆离,拇指套着玉斑指,一身体态十分富贵讲究,淡淡扫了两个孩子一眼,敷衍丢下一句:“好好休息。

”离开了。

娘亲赶紧喊道:“老爷……”他不耐烦回身:“还有什么事?

”她唯唯诺诺地说:“你还没给孩子们取名呢。

”“这等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拂袖走了。

我顿时对这个父亲失望万分。

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娘凄凉的处境,年轻时纵然艳冠群芳,一曲悬空飞舞成就一代江淮名姬,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卖笑陪酒的伶人。

当年画舫歌舞,尝遍人情冷暖,却为楚幕北一句:“好一个当世无双!”心动于半世沉浮,费尽心思怀上楚家大老爷的孩子被带回宅院,没过上预期的生活,反被其他妻妾欺压,最后落得门庭清冷。

“女为悦己者容”似乎是她一生汲汲营营的写照,我的名字“悦容”便因此而来,而弟弟则取名为“在劫”,一是因他胸口与生俱来的“劫”字胎记,二是娘亲惆怅嫁进楚家一生痴爱无果,是自己在劫难逃的命数。

楚家豪绅权势一族,门内食客三千,楚大老爷楚幕北堪称当世孟尝。

有权有势的男人自然有不少的女人,女人就是他们的附庸,更是他们地位的象征。

且不论楚幕北在外头有多少笑作风流的露水姻缘,家中早就妻妾成群,虽没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也差不多七房八室十二斋,而我不过是他第六个女儿,排行第十,在劫则是他第五个儿子,排行十一。

听说就在我们出生后的第二晚,大房萧夫人陪嫁过来的丫鬟也为我那风流的爹生下一个胖儿子。

楚家一脉子嗣尚算繁盛,女儿们不是待闺中,就是早已嫁得其他权势一族以盟联姻,难怪对我们这对刚刚出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姐弟丝毫不上心。

时光如梭,岁月点滴而逝,在那门庭冷清的明月斋内,我一日日地长大。

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句不是喊着“爹爹娘亲”,而是急切拉着在劫为前世的事道歉。

对于我七分真挚三分讨好的表情,在劫给我的回应是每一个奶娃儿的标志性动作,那只肥嘟嘟的食指含在嘴里,一双幽黑的眸子无辜地看着我。

看来喝下孟婆汤的他,果真已经把前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活该我倒霉,欠下的债记得一清二楚还不说,还要陪着他在这古代受罪。

看看楚老爹对我们两个幼子这般不待见劲头,以后可有苦日子了,陆判还说在劫是什么九世善人十世帝王命,我看有着少爷命就不错了,就眼前这光景,又哪来少爷的福?

八成陆判又是存心耍着我好玩。

一直以来最让我难以消受的便是古代女子的教育方式。

从四岁开始,娘亲就耳提面命逼着我学习琴棋书画刺绣插花厨艺等苦活,用她的话来说,女人待闺时最重要的使命是要找一个好夫家,找到好夫家之后最重要使命是得到丈夫的宠爱。

容貌是天生皮囊,美丑不是关键,最主要的是要能歌善舞慧洁兰心,说到底也就是各种讨男人欢心的法子。

作为一个还保留现代知识女性教育理念的我,对娘亲所说的还是极为排斥的,并且羡慕在劫可以什么都不做,到处玩耍。

才四五岁,别的孩子还趴在地上玩泥巴,我却要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娘亲说:“你怎么能跟在劫比,他是男孩你是女孩。

”我将绣了一半弯弯曲曲跟蝌蚪似的牡丹锦帕摔在地上:“女孩怎么了,女孩难道生来就是受欺负受压迫?

我要反抗!”为此我挨了娘一顿打,在劫从屋外跑进来为我讨饶,我迁怒于他,一把将他推倒怒道:“少给我假惺惺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来这个世上受这种罪!要是没有你就好了!”漆黑的眸子布满水汽幽幽看着我,在劫拳头一握,二话不说朝柱子上撞去,吓得我和娘亲浑身直抖索,赶紧扑上去一人拉住他的手,一人抱住他的大/腿,还是被他天生神力一连拖了好几丈的路。

娘亲赶紧说:“好在劫,你阿姐说的都是气话,她最喜欢的人就是在劫了!”暗厢拧我的胳膊,我赶忙附和,点头如捣蒜:“是啊,以后阿姐跟你玩在一块吃在一块成不?

”“真的?

”在劫终于停住动作,白玉雕琢的脸蛋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搂住我的颈项往我怀里蹭,嘴角勾着奸计得逞的笑。

娘亲叹息,说我八成是在劫这辈子的劫数,怎么从小就这么粘我。

我在心里暗暗道,也不知谁是谁的劫。

拜在劫所赐,比起其他世家小姐我要来得自由得多,偶尔可以跟着他像个野小子似的跑去后山贪玩,要知道整日整夜被关在明月斋的宅院里有多无趣,哪怕只是和在劫一起去爬树摘果子下水沟捉蝌蚪这些小屁孩的破事,也让我觉得快乐。

童趣千金难买,能重温一遍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每每贪玩回来,两人都是一身泥巴,娘又生气又无奈,这哪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

也因在劫的陪伴,那些古代女子枯燥乏味的必修功课也让我慢慢磨出一些趣味。

刺绣的时候,在劫就乖乖来帮我穿线,抚琴跳舞时他就在一旁拍手直喊阿姐好厉害,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学起来就更加用心了,又因有着成人的智慧,什么东西都学得特别的快,娘亲看了连连赞叹:“吾女非凡人也,岂是枝头雀鸟?

”而对任何事情都感到好奇新鲜的在劫,对那些女儿家的活竟然也觉得有意思,嚷着说要学,凡是他听过的曲子或是见过的画,只需一次便能惟妙惟肖地再现出来,甚至比我和娘弹得画得还要来得好。

娘亲惊讶他天赋异禀,又半哄半呵斥,让他学着琴棋书画之外,其他女红厨艺之类的事死活不让他沾得,唯恐丢了男人家的脸面。

才五六岁大的孩子,懂什么叫男人的脸面?

私底下我就偷偷让他给我跳肚皮舞,那孩子还真的傻呵呵地跳了,头上还颠簸着我故意插上去的小红花,逗着我笑得前仰后翻,后来被娘亲发现,罚我跪了三个时辰的地板。

我暗自腹谤娘亲重男轻女,从小她就偏心在劫,无非是怀着母凭子贵的心思,指望在劫以后出息了让她也风光。

谁不知道楚家各房妻妾斗得厉害,几位少爷们也是明争暗斗,只盼日后继承楚家家主之位,便是人上之人。

殊不知,娘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和在劫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尤其是在劫,她似乎总是担惊受怕着,唯恐他出一点点意外,甚至还特别嘱咐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笨傻一点,千万别将那过人的天赋和才华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在我所不知道的世界里,娘亲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们。

女子的臂膀单薄得宛如一丝清风,娘亲命途虽是坎坷,一朝沦落风尘,注定半世凄迷,但她自怜却不自哀,相信命运却不甘命运,在她软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强的内心,为了孩子,默默忍下无数委屈。

等我终有一天真正了解她的时候,也深深体会到了在楚家这样的大士族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和卑劣。

寒冬腊月,鹅毛翩飞,墙角梅花露尖头,白雪压冰枝,暗香浮动暮色沉。

大年三十这一天,娘亲为我和在劫一人备好一套锦衣,并且将我们打扮得十分正式隆重。

我穿着一袭木槿绣大红云缎夹袄,梳着小童垂吊髻,发尾编成无数小辫子,系着五色缎绳,眉心贴上梅花箔印,项挂长命金锁片;在劫则是一身朝阳祥云宽袖青石长褂,外罩大红璎珞白狐皮毛小夹袄,头顶二龙戏珠小金冠,项上挂着与我一对的长命金锁片,粉/嫩肥嘟的脸袋儿,墨眉星目红唇儿,俨然就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儿。

我看着觉得可爱得紧,顿时母性大发难以自持,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揉着他那白嫩嫩的脸袋儿搂搂抱抱又亲亲,弄得他羞羞答答的,红着脸吹着热气细声说:“阿、阿姐……别抱那么紧,热乎乎的……”正在对镜贴花黄的娘亲看见了,对我又是一顿呵斥。

这一日,娘亲也将自己装扮得比以往更为典雅庄重,但比起前年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们,还是要来得素雅的多。

远处爆竹声声入耳,户户笙歌家家歌舞,我们三人在明月斋吃了点果腹的小菜,也让王嬷嬷和几个伺候的丫鬟们坐下来一起吃,起先她们推托着说是不成礼,娘亲笑着说大喜日子的就甭管那些俗礼只图个热闹,待会儿还有得大家辛苦的。

众人盛情难却,心知娘亲是个没架子的主,这才环桌而坐,时而细嚼慢咽,时而逗弄我和在劫。

娘亲让我们别吃得太饱,三成便是了,待会儿万荣堂那边会派人来传饭,到时候还要再吃一顿。

每年的最后一日,府中各房妻妾和子女们都会聚在一堂吃年夜饭,以示一家团圆家和万事兴,却不成文地成了众人争宠表现的大好机会。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那种场合,一来讨厌有些人讥讽的眼神和风凉的话,二来是因为上一年的三十夜,在我没个注意的时候在劫就被人给欺负了。

欺负他的人也腻是阴险,受的伤尽在衣衫遮蔽不可见的地方,若不是回明月斋后发现在劫细微的表情变化,又加他言语闪烁让我狐疑当下扒光他的衣服,这才看见他的四肢和周身紫一块青一块的惨不忍睹。

如果我没发现,那傻小子忍着痛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当时我气得火冒三丈,娘亲和我将他当做宝贝似的供着,怎么能让别人这么欺负了去?

在劫赶紧安抚我,叫我小声点别让娘亲知道,说是怕她担心,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娘伤心,打架是因为别人骂我们姐弟是婊子生的贱种。

后来我费尽口舌这才从他口中套出话来,打他之人是大房萧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的儿子,就是那个比我们姐弟迟生一晚的十二爷。

萧夫人一直未有所出,纵然身居正室手握大权仍是心有不安,所以对自己贴身丫鬟所生的这个楚十二爷非常疼爱,还亲自为他取名“天赐”,简直视如己出。

有大夫人罩着,楚天赐嚣张跋扈,谁都要让他三分。

这样的人,无权无势的我们惹不起,只会为娘亲徒然惹来麻烦。

我默默取来跌打酒为在劫揉着伤口,痛得他咬牙咧齿冷汗直冒,却硬着骨气不发出一声呻吟。

那晚我就搂着他睡觉,黑暗里摸到了他脸颊冰凉的湿润,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眼泪才会偷偷地流,倔强自尊心极强的在劫啊,就算再坚强再硬气,毕竟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会伤心。

我擦了他的泪水更加用力地抱住他,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要偿还什么:这辈子我都要保护他,我可怜的弟弟!无声无息的黑暗里,在劫轻声地问我:“阿姐,一个人的出身真的很重要吗?

”我笑着回答:“傻在劫,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在劫满足地笑出声,搂紧我的腰睡了过去,不时吧砸着嘴巴念着“我有阿姐就够了”,那一句话惹得我泪眼盈眶,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信赖着,是这样幸福踏实的感觉。

在劫果真是小孩子的心性,不快乐的事转眼就忘了,但我却记得一清二楚,保护他的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坚定,所以今年去万荣堂吃年夜饭,对我而言就像是赶赴沙场似的,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他!约莫酉时,小童前来传话,各房夫人少爷小姐们该去向老祖母和老爷请安了。

娘亲拉着我的手,我拉着在劫的手,齐齐走出房门,外头风雪下得正大。

王嬷嬷取来狐裘披风为我们披上,然后打伞引路,丫鬟们在前面提着灯笼开道。

雪落无声,脚步声声杂沓,西角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三人上了车嗒嗒地朝万荣堂走去。

颠簸的马车内,娘亲嘱咐着,待会进了万荣堂要步步小心,时时留意,别多说话,也别多事,更不要想着出什么风头,逢人要乖顺有礼谦卑,时常脸挂笑容。

一一应下之后,我抓着在劫的手说:“今晚就一直跟在姐姐身边,哪儿也别乱跑。

”在劫怔了半会,随后莞尔笑开,倚在我的肩膀蹭了几下,轻轻嗯了一声。

万荣堂是楚家先祖的旧居,也是楚老太爷的引以为傲的宅院,昭显着浩荡皇恩。

祖父楚老太爷生前乃是先祖皇帝座下第一谋臣,受封为楚国公,是个极有气节且重礼数的读书人。

“三纲五常乃人之大经,事君不可以不忠,事父不可以不孝,世故忠臣出于孝悌之门也。

”这本是楚老太爷的为人处世之道,并且时常对子孙们耳提面命,现在则成了楚幕北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说来也可笑,楚老太爷一生忠君,后继者也就是我的楚老爹,却是个狼子野心之辈。

说是狼子野心也着实有点过了,不过是顺势而就,正所谓盛不过三代,谁都知道当今天子软弱无能又荒淫无度,一国之权早已旁落。

家家户户朗朗上口一句俚语,道是:“千里封不住三个王,万巷住不下四个姓;天龙潜游真时真亦假,七蛟鏖战假时假亦真。

”说的便是坐镇神京的经天子等同虚设,蛟龙七分天下——燕山、阜阳、常昊三王分封,萧、楚、史、司空四大家族问鼎皇都,天下初现大乱之兆。

为绸春秋大计,楚幕北效仿孟尝君广招人才,三千门客虽是良莠不齐但也各尽所长,又铸器屯兵,暗下储蓄粮草,怕是只待乱世一起,便意图逐鹿中原。

而今各方势力互相牵制揣度,神京尚在经天子之名尚存,楚幕北便念着先父那句警训,在外作忠臣之态,在家作孝子之姿,楚老太爷虽已过世,但楚老夫人还健在,是故泱泱家族每逢年底除夕之夜,凡是嫡亲之系,媳妇子孙儿女们都要前来请安,各尽孝道。

千树裹银装,琉璃瓦挂冰锥,空气隐隐弥漫爆竹燃过的硝烟味。

马车穿过长巷子,路径万荣堂大门,门口守着七八个衣着华服的守门侍卫,两只巨大的白玉狮子中间,是三间朱色金兽门,门上挂着金镶牌匾,题有五字——敕造万荣堂。

守门的人问:“车里来的是哪家奶奶?

”嬷嬷答道:“是明月斋的湘夫人。

”那人便道:“请湘夫人从西角过。

”正门不开,马车从西侧门驶进万荣堂,在角门后的玉石屏风前停下,嬷嬷赶紧搬来木桩子好下道,丫鬟则打起伞遮风挡雪,娘亲自己下了马车后转身抱着我和在劫下来。

这时,一辆金丝流苏华盖精装马车从正门驶来,两个穿着气派的嬷嬷和四个衣饰光鲜的丫鬟们忙碌了起来,搬木桩、掀车帘、扶人、备披风……口中直呼着“大奶奶小心着点”,原来车里来的正是渊阑院的大房萧夫人。

只见一个女人缓缓走出华丽马车,头梳时下流行的贵妃髻,攥着金凤步摇晃金丝,穿着百鸟朝凤金缕长褂,披着樱花白貂皮小坎肩,柳眉蹙烟,凤眼微扬,一举一动万千仪态,年过三十,看上去却极为年轻。

跟着出来一个貌美少妇,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流体态,想来是那陪嫁过来的丫鬟,而今正受宠的偏房夫人,手里头牵着六七岁的男娃儿,浓眉大眼五官精致,眉宇间却显得横气,正是那嚣张跋扈的小霸王楚十二爷。

再接着出来的,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弱冠少年,白面如玉衣如雪,嘴角含笑似春风,只是笑容里似有逞强,带着悲秋之意。

萧夫人下了马车后微微停顿脚步,漫不经心地朝着娘亲的方向投去视线,转而又与身后的白衣少年随意言谈。

娘亲捏了捏我们的掌心,三人齐齐向萧夫人请安:“大奶奶安好。

”萧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再多看我们一眼,便迈步朝正堂走去。

那小霸王经过时,在劫本能地往我身后挨去,显然是见着了正主想起了上年不快的事。

十二爷却好似没瞧见他,反而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有着惊喜,见我不曾正眼瞧他反而专注打量萧夫人身后的白衣少年,便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被他那美貌娘亲给拉着走了。

我正在好奇那少年是谁,怎么会在大年三十出现在楚家大宅,身后便有丫鬟替我问出了口,王嬷嬷道:“那是大奶奶的嫡亲侄儿,是长川名门萧家的二爷,名晚月,字拂柳。

听说自那青梅竹马的史家表小姐年前被选进宫封了妃,他便被萧大少爷晚风派人送来这里小住,已住了一些时日了,是怕他在家里睹物思人落下病根子。

今个儿三十的还没回去,怕是伤心事还没消呢。

”丫鬟们捏着手绢儿试着眼角,抽噎着说:“真是痴情又可怜的萧二爷。

”娘亲蹙眉道:“这里不比咱们明月斋,少嚼他人家的舌头。

”嬷嬷丫鬟们俯首连连称是。

揽着我和在劫的肩膀,娘亲在风雪中站了约莫半刻,在萧夫人进大堂后又等了半刻,这才准备进门的时候,正门那又驶来了二辆华盖马车,竟是并肩而进谁也不愿让谁半步。

我见着这仗势心里已了然,来的八成是那二房淑夫人和三房司空夫人,能从正大门进来的除了正室大奶奶外也便是她们俩了,一人是燕山王的女儿,一人是金陵望族司空家的大小姐,身份高贵不说,且为楚老爹产下长子楚沐晨和二子楚沐晓,两子因同时在晨晓时分一前一后诞下,故而以此命名。

长子行事颇有楚家先祖之风,而二子心性脾气与楚幕北极为相似,所以皆得楚幕北的赏识,最有望成为楚家的继承人。

争宠也好,为自家儿子锦绣前程也好,淑、司空两房斗了好多年,谁也不服谁。

两房夫人下了马车后,罔顾娘亲的请安,唯恐被对方先一步踏入正堂,飓风似的从我们眼前卷过。

我抬头朝娘亲看去,在她姣好的容颜上看不到一丝愁容,却在大哥楚沐晨经过的时候,察觉她的手抖索了一下。

相比大哥楚沐晨的冷峻严肃,二哥楚沐晓要来得恭谦有礼,朝娘亲作揖道:“湘姨安好。

”似笑非笑地看了大哥一眼,再双双离去。

楚家共有六子,长子与二子年纪相当,三十有一,皆已娶妻生子,且子女年纪与我和在劫相近;四子是工部侍郎千金所生,今年虚岁十一;而五子便是在劫,六子是那小霸王楚天赐。

最让我好奇的是三子,但在楚家是个禁忌谁都不许提起,只听说在六岁那年发生意外,被人从水井里捞上尸体。

究竟是真的意外还是人为谋杀,除了天知地知,又有谁知?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令我寒冷的不仅仅是这场风雪,更是深渊如海的豪门世家。

“走罢。

”当所有人都进了正堂,娘亲这才牵起我和在劫的手默默无声地踏入。

大堂门口,挂着两只猩红灯笼,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野兽的眼睛。

万荣堂内雕梁画栋,灯火通明。

赤红牌匾题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兼济天下。

牌匾下置着两张紫檀浮雕太师椅,楚老太君上坐高堂,虽是鬓发如银,面色却是红润,身子骨也极为硬朗,楚幕北在她的身侧坐着,高冠华服,一派仪容。

各房妻室成列请安,而后便是嫡亲子孙儿女们,再接着就是旁系子侄。

大户人家多的是繁文缛节,一轮轮下来非要花上个把时辰,这时我不由感谢娘亲的先见之明,裹了腹就算罚站着也不算太累。

轮到我和在劫行礼了,我拉住他的小手并肩在蒲团上跪下,按照娘亲先前的嘱咐齐声念着给祖奶奶和爹爹请安之类的话。

楚老太君满意点头,道:“这对娃儿就是明月斋那房的双胞姐弟?

”惊喜地盯着在劫不肯移开视线。

我知道在劫的模样越长越可爱,比泥团子捏的、画里走出的、美玉雕刻的都还要来得精致,尤其是那双黑溜溜充满无辜的大眼睛,特别容易激发女性的母爱本能,有时候甚至连我也把持不住,更别提是眼前这个已至风烛残年渴望安享天伦的老祖母。

楚幕北在一旁称是,见楚老太君欢喜便俯首垂问:“十一,叫什么名?

”不知道在劫的名字亏他还记得在劫排行十一,我对这个楚老爹万分鄙夷。

在劫不忘娘亲嘱咐,露出甜甜的笑容,用嫩嫩的童音乖巧地回答:“回爹爹,孩儿叫在劫。

”楚老太君笑着问道:“小在劫今年几岁了?

”在劫抬着小鹿般迷茫的眼睛,然后掰出手指数啊数,在一旁的我看得瞠目结舌。

我的好在劫聪明绝顶又天赋异禀,怎么还会像个呆子似的数着自己的年岁?

当然是知道他在装疯卖傻,只是瞧他装得这么逼真,可怜了我的肚子都快笑翻了却偏偏还要死命忍着。

只见在劫反复数了两三遍之后,欢喜地仰起那张白嫩红润的脸蛋儿,用那种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说:“回禀祖奶奶,过了年在劫就七岁了,是个大人了!”乌黑的眼睛眨啊眨,黑曜石似的闪闪发光,顿时逗得老太君笑得前仰后翻,抱起他便往自个儿的膝盖上放,嘴里直呼“心肝肉儿”。

我趁着势头说道:“老祖宗,您要是想我们了,以后我们就时常来给您磕头请安,陪您解闷。

”说得老人家连连点头道好,眼睛闪着湿润的泪光,当下就赏了我们姐弟俩一对翡翠玉佩,听说是楚老太爷在世时太祖皇帝亲自赏赐的,是对能让人互通心意的宝贝儿,一人一块挂在脖子上还能保平安。

经此一事,大堂内众人神态不一,萧夫人静静微笑,淑夫人面无表情,司空夫人冷笑着,其他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不屑有的在看热闹,而娘亲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喜悦,反而满是担忧,我这才想起她先前谆谆嘱托,千万不要过分张扬惹人注目。

我道是娘亲过于杞人忧天,却不知正是我那句向老太君讨喜的话,在不久的将来为在劫招来了祸端。

这时,已经出阁的姐姐们也一个个携夫婿回门省亲,大姐嫁的是湘南汝阳候,二姐的夫婿正是当今四大家族之史家大少爷。

两位姐姐请过安后各自要回夫家再吃年饭,临别前依依不舍泪光闪闪,就连常年严肃冷面的楚幕北都伤感起来,频频嘱咐两个女婿照顾好她们。

我看着觉得好笑,在这大过年的就装着相亲相爱的模样吧,乱世一起你们指不定还要打得你死我活呢,管他翁婿一家亲。

待所有人请完安领取红包已过酉时三刻,正要开席的时候,万荣堂外忽然传来锣鼓唢呐声,小厮大步跑来通传:“老爷,贵妃娘娘回来省亲了!”来的正是楚家的三女,芳龄十八,年前刚被选入宫中,听说深得皇帝欢心,一进宫便被封了贵妃,同时进宫封妃的还有史家那位小姐。

我不由抬眼偷偷朝萧夫人身旁那道白色身影瞧去,恰巧地就这么对上了萧晚月的视线,只见他对着我抿嘴温柔一笑,俊朗的面容顾盼风流,只是那道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似有深思和探寻,显然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不同于一般孩子的成人气质。

看他外表斯文,没想到感觉如此敏锐!赶紧朝他做鬼脸吐舌头装孩童状,然后掩饰尴尬地转回视线,不断地自我催眠:我才七岁,我是小孩子!凤鸾华盖浩浩荡荡地拥着一道婀娜身姿走进,着一袭明黄缀玉白凤宫装,披着红底白毛鹅绒披风,步步生莲花,观之可亲见之望俗。

楚贵妃的到来,顿时让整个万荣堂人仰马翻,楚幕北扶着楚老太君正要给贵妃行礼,被她连忙托起,“在家就且免了那些俗礼,祖奶奶和爹爹若是在这日子里下跪,岂不是折煞了我?

”几番寒暄,这才宣布开席,酒席按着身份给隔开了数桌,家里有些辈分的陪着贵妃一桌,除了那三房夫人,其他的媳妇妻妾们一桌,女儿孙子们一桌,子侄旁亲的又一桌,以白玉做的飞鹰苍穹大屏风给隔开,丫鬟嬷嬷们一个个在旁小心伺候着。

我拉着在劫的小手才刚入座,身旁也不知是哪房的小子急忙起身跳开,嚷嚷道:“少爷我不跟下等人生的杂种坐一块。

”正当我气红了眼睛的时候,楚天赐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随手抄起醋碟子便往那人扔去,砸得他头破血流嚎嚎大哭起来,那小霸王冷哼着说:“下等人怎么着,作践了你的脏嘴,马上给爷滚出去别让爷再瞧见,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我侧首看去,他那张小脸因为愤怒而泛红,眉宇间横气更甚,显然是对这“下等人”三个字非常厌恶。

想来也是,他亲娘是个丫鬟也没见得高贵多少,若不是萧夫人罩着他们娘俩也不会有今日这么风光,他年纪虽小,心里头却是个明白人。

嬷嬷赶紧上来领着那位少爷下去疗伤,楚天赐一掌拍在桌子上:“全部给爷坐下来吃饭!”那一桌的孩子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是,纷纷入座,多半是平日里见惯了他的强势,心里都怕着他。

楚天赐转过头来看我,忽然像是变了脸似的堆起讨好的笑,“悦容姐姐,有我在你放心,谁也不会欺负你。

”却正眼也不瞧我身旁的在劫一眼,仿佛就没他这个人,显然是对在劫心有不喜。

让我纳闷的是,我是怎么着了他,让他对我这般另眼相看?

无视楚天赐的殷勤,我悉心护着在劫,见他嘴角沾着酱汁不由笑出了声,果然是孩子贪嘴的性子,取来帕子为他擦嘴。

在劫笑眯眯地抬着下巴享受着:“谢谢阿姐。

”那表情别提有多可爱,让人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狠狠蹂躏一番。

楚天赐瞧见了一言不发,二话不说开始埋头苦吃,不知怎么的也吃得满嘴渣渣,一旁伺候的丫鬟正要上来为他擦嘴却被他一手拂开,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悦容姐……”那莹莹希冀的眼神,令我想起了前世家里所豢养的那只新西兰牧羊犬罗宾,每当出门的时候它都殷勤地绕着我的腿畔,然后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非要我宠溺的拂过它毛茸茸的脑袋后才罢休。

心里抖索了一下,抬手为楚天赐试嘴,就当是回报他刚才出头为我们姐弟俩解围——好吧我承认,罗宾,我是真的太想你的,暂且将这娃儿当做是你来怀念吧……擦了嘴,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楚天赐咧嘴满足笑道:“悦容姐,你对我真好!”那讨巧的模样倒也可爱,要不是记着他先前欺负我家在劫的仇,或许会还真会打心眼里去疼爱这个像极了罗宾的十二弟。

回过头只见在劫默默地嚼着糕点,不笑不恼也不说话。

我知道他是在跟我闹脾气,小孩子心性嘛,认为我跟他的仇家好就是不跟他好。

我偷偷挨在他的耳畔说:“在劫呐,阿姐今晚就给你报仇,待会回去后别忘了答谢哦。

”在劫一脸不解,那双常年弥漫着雾水似的大眼睛困惑地看向我。

我笑了笑,侧过身对楚天赐说:“十二弟,姐姐平日里也没多少机会能见着你,也只能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待你。

”一边说着一边取来一只闸蟹,用别针撬开蟹壳掏出蟹黄然后沾上辣椒酱,送到他面前,“来,姐姐喂你。

”“这……”楚天赐面有难色。

我在心底偷笑着,早看出这孩子对海鲜过敏并且吃不得一点的辣,虽然不知道他百般讨好我是为了什么,但“姐姐计”能用何乐而不为?

眨了眨眼睛,做伤心状:“你为什么不吃?

难道你也跟其他兄弟姐妹们一样瞧不起我?

”狠狠逼出几滴眼泪在眸心打转。

楚天赐连连摆手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悦容姐,我欢喜你还来不及……”见我愈发伤心不听他的解释,不由急上心头,咬牙一口含住勺子,把沾了辣椒的蟹黄全部吃进嘴里,也不咀嚼就这么咕噜地吞了下去,表情比吃毒药还要痛苦。

我破涕为笑,故意问:“好吃吗?

”那孩子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了,还不忘记朝我捣蒜似的点头,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好吃的话那就多吃点吧!”我又阿沙力地接连剥了五只闸蟹,悉数沾着辣椒亲自喂他,笑容满面,做足了好姐姐的模样。

他也真是好耐力,早已脸色泛白头冒冷汗,也不忍让我失望说出一个不字,拳头握紧牙关一咬,只要是我送上来的东西全部都给吃了下去,还不忘记惨笑着道谢。

磨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开始忍不住要佩服他的耐力了,小小年纪就这般了得,后生可畏。

仍是卯足了劲要挫他的锐气,把餐桌上凡是鱼虾蚌蟹的海鲜碟子全部搬到面前,正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在劫忽而拉住我的手,讨好地说:“阿姐,我也要吃。

”幽黑的眸子笑成月牙状,粉嫩的脸上满是欣慰,像是在对我说:阿姐,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此刻的在劫在我的眼中俨然成了天使的化身,我顿时为他的善良感动得难以自己。

当真是亲喜疏恶,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喜欢的人做什么都不对。

事后楚天赐对我托辞说是要去如厕,我笑眯眯地点头,关心了他几句,还殷殷地目送他在两个狗腿子少爷的搀扶下离开大堂。

明明是恶女,偏要装着做圣女,也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大哥楚沐晨家的长子楚俊毅扑了上来,拍着手口中直呼“姑妈妈好棒”,敢情也是平日里被他那年幼的小叔叔给欺负着了。

对于小侄子的崇拜和赞赏,我得意不到半刻,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怎么大家都瞧出了我的意图?

果然还是做得太过赤裸裸了……既然众人都心知肚明,为什么楚天赐那臭小子却浑然不觉,那么个聪明人?

还是他早就察觉了,现在正暗下打着坏主意伺机报复?

转头看去,见在劫正跟几个子侄们玩得开心,我定了定神,于是一个人偷偷地离开大堂探查敌情去了。

外头大雪初停,空气里隐隐弥漫梅花的幽香,我不辨方向只循着长廊找去,果真在不远处梅园里找到了他们。

只见楚天赐弓着腰扶着树身,手指探进咽喉不住逼自己将吃下去的东西干呕出来,声音听起来痛苦万分。

狗腿子少爷一号,也就是李太常姨妈家的二子李孝义,一脚踢翻路径旁的盆景,怒道:“这事我定要告诉大奶奶去,给明月斋那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姐弟一顿教训,绝不能让十二爷白吃这苦头!”楚天赐回头狠狠剐了他一眼,“你敢嚼一句舌头,看爷不撕烂你的嘴巴!”狗腿子少爷二号,正是大堂兄的长子楚成玉,一脸不甘地说:“小叔叔,谁都看得出来那个臭丫头是存心整你的,你平日里这么精明心里透亮的人,怎么就看不明白?

”十二岁的少爷果然是个半大的人了,说出来的话当真不同,一针见血指出矛盾所在,火上浇油还不忘吹捧,我躲在走廊的玄柱后头听得啧啧赞叹。

却不料楚天赐劈头又是一顿臭骂:“放肆,没个礼数的东西,论辈分你该喊她一声姑妈!”见他这么护着我,倒让我有点惊讶,那两个少爷显然也非常不满。

“小叔叔!”“十二爷!”“哪来那么多泼猴似的废话,快点把水给爷提来,身上都起红疹子了!”楚天赐上下搓着手臂嚷嚷着,从楚成玉手里接过茶盏咕噜噜地便往嘴里灌,然后又开始催呕,接连反复数十回,吐了足足半个时辰。

吐完后整个人虚脱了似的瘫靠在梅花树下,也顾不得会被地上的雪湿了锦衣。

李孝义年纪虽小,也不负孝义之名,不管眼前天寒地冻的,就这么脱下自己身上的夹袄摊在他的臀下,红着眼睛道:“十二爷,我就是不明白,这楚府里谁敢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连大爷和二爷都得宠着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自己受那遭子的罪?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十分好奇,不由拉长了耳朵细听。

有人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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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赐呆呆看着梅花雨,那张俊俏的小脸上浑然不见往日横气,脸色虽是苍白嘴唇却极为艳丽,近似几分雪地里的梅花瓣儿,风雪中的精灵,长大了没准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又见他抿着一道似有若无的笑,竟有稍许不合年龄的寂寥:“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只要能让她心里舒坦不再恼我,这点小罪我还受得起。

”小罪吗?

看他现在的模样活像被抽了半条命,怎么就甘愿让我为所欲为?

心里叹息着,开始觉得这个十二弟的心思怪得让人捉摸不得,你道他是个孩子,偏巧做的不是孩子的事;你道他不是个孩子,明明仅有七岁,又生得孩子那倔脾气。

李孝义吸了吸鼻子,“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她是楚在劫那臭小子的亲姐,又不是你的……”还没说完,便被站在一旁脸色不佳的楚成玉打断了话:“不是他的亲姐,却是他的仙女姐姐。

”这话说得过分暧昧了,我听着心头一跳。

楚天赐黑目瞪着楚成玉,本是嚣张的撒泼性格竟然骂不出一句话来,苍白的脸突然地就浮起了两朵红晕,我看了心里更觉得不妙。

楚成玉叹了一声挨在他的身旁半蹲着,戳着他的脑袋说道:“平日里小叔叔倒是装着大爷模样老骂我们是没出息的东西,我看你倒是没多大出息。

”楚天赐眼睛一横:“说什么呢,想被撕烂了皮不成?

”跋扈惯了的小祖宗,就算成了一只病猫子强势依旧不减。

楚成玉也不怕,哼着声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打自半年前小叔叔爬进明月斋的榕树上捡纸鸢,看到楚悦容悬在半空跳了一曲飞舞,回来后就变得神经兮兮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偷偷跑去那家墙头爬树且不说,做功课时瞌睡了还叨叨念着‘仙女姐姐’,老夫子听见了都被你气红了脖子,道你幼子食性不知所谓,要不是我偷偷用银子替你疏通了,没准现在早就告到大奶奶那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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