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推荐小说吗?超甜或超虐的那种?

我总觉得那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如果叔叔阿姨还在,他也该是个站在阳光里的大男孩。

而我现在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进黑暗,却无力阻止。

舒言说服舒妈妈答应我压下林戈绑架他的事,我知道舒言是不想让我为难,我真的非常感激他。

不管林戈究竟是不是个好人,我都不想看着他出事。

比起我的平静,夏至则显得疯狂得多。她甚至辍学到处寻找林戈。任舒言的姑姑如何劝说都没有用。

刚开始夏至虽然四处寻找林戈,但还是会回家。林戈出事后,她一直住在舒言家里。

后来,她开始三五不时地离家几天不归。等舒言姑姑察觉的时候,夏至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

她的爸妈急疯了头,遍寻不到后将气全撒在了林戈头上。

碍于舒言父母的面子,他姑姑不好说我什么。但总是阴阳怪气地在我面前说,「你们家养了个好弟弟,小小年纪就魅力无穷,拐得人家女儿都没了影子。」

我着实觉得姑姑这个气撒得没道理。

林戈从来没有拐带引诱过夏至。夏至完全是出于担心和对他的感情才离家出走。

这你情我愿的事在她口中倒成了林戈一个人的错,确实说不过去。但终归林戈是做了许多错事。我也不好反驳什么。

让我不能忍的是,姑姑将林戈之前对舒言做的事告到了驱鬼工会去。

之前舒言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舒妈妈也没有追究。倒是姑姑从夏至那听来些只言片语就去告了御状。

惊动了大家长真不是好玩的事。

就连舒言常年不在家的父亲舒雷都被召回了 H 城。

他语气沉重地告诉我们,工会以豢养小鬼伤害同族的罪名对林戈正式发出了讨伐,声称掘地三尺也要把林戈找出来。

林家看在林戈父母的分上,仍极力护着他,但也在四处找寻林戈的下落。

霎时间,林戈的事不再是我们几个的小秘密而变成了两个家族的争夺。

可争归争,抢归抢,大家族都是抹不开面子的,表面上大家还是和和睦睦的样子,都蓄势待发等着找到林戈的那天再发作。

他们并没有如愿。林戈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任他们上天入地都没有消息。

彼时我和舒言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谈婚论嫁。

我寻了个良辰吉日在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向舒言提出了结婚。

隔着一桌菜,舒言看着我,目光里都是探究。我向他微笑,「怎么?不愿意娶我?」

舒言神色复杂,最后在家人热情地注视下点了点头。

饭后,我洗完碗出去倒垃圾,发现舒言躲在楼道里抽烟。

我一直以为他是不抽烟的。

他从下往上看着我,隔着明灭的烟火,我发现那么阳光的舒言眼里也有了忧愁。

「你是为了林戈吧?」

舒言那么通透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提结婚是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避重就轻地回答:「反正我们总要结婚的,是早是晚有什么区别呢?」

舒言把我搂进怀里,抱得很紧,好像我随时会消失。

「你想要的,我都会答应。哪怕你是利用我。」

我埋在他的胸膛,任眼泪浸湿他的衬衣。

这条路,怎么走都是辜负。

顺理成章的,舒言父母向我父母提亲。一切都很顺利,舒言这个人浑身都是让人安心的力量。我都不需要操心什么。

我甚至可以预想到我同他将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未来的宝宝长什么样子。

如果林戈就此消失的话,这些梦都会成真。而他会变成我记忆中一张褪色的照片。

但林戈显然不是这样甘于被遗忘的人。他想消失的时候可以杳无音讯,但如果他要回来,一定就是要来掀起轩然大波的存在。

我的婚礼,我的父母没有出席。他们突然失踪了。

那一天请来的都是林家和舒家的大长辈,还有工会的精英们。这也造成了后来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的下场。

林戈回来了……

酒店宴会厅的大屏幕上,本来显示着浅紫色调的「林弋 & 舒言婚宴」字样突然一闪变成了一段视频。

磁屏不稳地闪动了几下,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姐姐,新婚快乐呀!没有我,近日你们日子过得可舒坦?」

画面中林戈的身形消瘦了不少,衬得一张脸更加妖冶。他用一种近乎谄媚的声音叫我姐姐,明明笑着却让人感觉心底发寒。

舒言搂紧我的肩膀,一向沉稳的眉目都皱到了一起。

「听说今天是你们的婚宴,原谅弟弟不能亲自到现场庆祝。但是没有关系,我同伯父伯母一起在远方祝福你们。」

画面移到林戈的身后,我看见了我的父母在一个玻璃房内焦躁不安地走动。父亲时而大力拍打着玻璃喊叫着什么,面部表情很是愤怒。

母亲一脸惶恐绝望,颓废地坐在凳子上。隔音的玻璃让我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喊什么,可以看出他们也看不到外面的景况。

我的手心握成了拳,舒言努力握住我的掌心却没有办法使它松开。

我这辈子最不能碰的人,林戈一个一个都试到了。

如果他是在考验我对他的忍耐度,那他成功了。

视频的最后是一行血红的大字,「欠的债是时候该还了……」

在座各位看到视频后面色不一,舒家的前辈颇有些看好戏的架势:「这就是林家那个养小鬼的孩子,真是出息了!」

林家面子上十分挂不住,舒言的父亲长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舒言的爷爷瞪了舒爸爸一眼,叫所有工会的理事跟他一起去酒店会议室商量对策,但林家人被拒之在外。

我不知道舒爸爸口中该来的指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家到底亏欠了林戈什么债。

我只知道他曾是我最关心的人之一,但从今以后我们只会是仇人。

没有人可以拿我的父母要挟我,这是我的底线。

林戈绑了我父母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和舒言的婚宴泡汤了。

大夏天七八月的阳光却只让我从脚底开始发凉。

想起林戈对付那些无辜受害者的手段。我不知道对于曾养育他多年的养父母会不会手软。

我坐在车里目光发直,舒言抱住我,轻拍我的后背用一种坚定的声音告诉我:「小弋,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爸爸妈妈救出来的。」

他肩骨上当年留下的疤痕仍旧清晰可见,隔着柔软的衣料还是硌得我生疼。

「舒言,我不想失去你。」我用力回抱住他,生怕他消失一样。

我怕他会输,输了我的父母,输了他自己。

我太了解林戈了,他从小就有一种非常恐怖的力量,即使那时他还是个瘦弱苍白的少年,也让我有种无法打败的直觉。

自我婚礼那日后,林戈一改之前东躲西藏的作风。连日来,连续作案几起,且目标都是工会的人,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让大公会震怒的是,林戈每每得手后都可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盖因为他使用了那个小鬼的力量,这能力很诡异。对此他们都束手无策。

据见过林戈的前辈说,同林戈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如无意外应该就是夏至。

我心急如焚想探听父母的下落,可林戈到处生事,偏偏就是没有惹到我的面前。我连见他一面都没有机会。

舒言搬出来陪着我暂住在我家,就是在时刻警惕着林戈的到来。

舒言晚上几乎不怎么睡,熬得眼袋都出来了,原本如玉光泽的面色也变得十分差。

干等数天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将那条林戈曾睡过的圣诞节果绿色床单清洗了一遍晾在了门前的衣架上。

我猜不准一条床单对他的意义能有多大,但我知道林戈不是个轻感情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个将感情埋得特别深特别重的人。

一条用过的床单,一段过去的感情,都会是牵绊住他的理由,包括我。

今夜的晚饭是扇贝粥和一碟青菜。

舒言挨了那么久,身子早已掏空。我不敢煮太油腻的食物给他,只有熬了些营养又清淡的粥水给他。

我望向窗外看到舒言独自一人守着庭院门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方。他的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原本干净的下巴也冒出些许胡碴,显得很是憔悴。

我叫他名字,他就回头朝我一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我走来。

舒言到餐桌旁坐下一边搅动着勺子,一边努力逗我开心:「闻起来很香呢。你先过来喝一口。」

他细心地吹凉一勺粥,递到我眼前。

我撇过头去躲开他的汤勺,「不用了。你先喝,厨房里还有。」

舒言没有强迫我,笑笑缩回了手自顾自地慢慢喝起了扇贝粥。

我坐在他的右手边,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所有粥。

「干嘛一直看着我?」舒言疑惑地看向一动不动的我。

「因为你好看呀。」

「就属你会哄人。」他伸手刮了下我的鼻梁。

舒言站起身准备收拾自己的碗筷,突然身形一晃,险些将手中的碗筷打翻。他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稳。

我连忙接过他手中的物什,扶他坐了下来。

「小弋,为什么…… 我这么困……」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又使劲晃了晃头。

我抱住他的头,轻轻拍打他的背脊,「你辛苦了这么久。睡一会吧。」

舒言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软在我的怀中。

其实他最近身体已经接近临界点了,我并不需要用太多的安眠药就可以拿下他。何况他对我从不设防。

我将他放到沙发上,盖上一床薄薄的羊毛毯。临走前,在他额角留下一个吻。

餐桌上,是我们的订婚钻戒盒,下面压着的一张信纸。

「舒言,对不起。

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现在的林戈已经不再是他了。

你说小鬼反噬是不能回头的事,林戈却又反噬了回去,吃下了那只小鬼。

不仅完全拥有了那只小鬼的能力,还变得更加恐怖。随心所欲的操纵他的能力去伤害身边的人。

我们都知道被动的等他到来,只是等死。我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我只能主动出击。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想过失败。我已经有了周全的计策。

当然,这个计策你绝对不会同意。

其实想出用自己去引诱林戈的法子真的特别卑鄙,我自己都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他,问出我父母的下落。

亲爱的,不用担心我。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等我回来。」

我化了个淡妆,涂上了林戈曾夸过很好看的一只艳红色唇膏,坐在庭院的石阶上静静候着林戈的到来。

林戈出现在庭院里时,我毫无意外。

那床果绿色的床单对他而言,是一种示好,是一种安抚。

当然,我没指望用一张旧床单就能感化他。我只不过求一个和他见面的机会。

「你挂这个出来是什么意思?」林戈冷冷地看着我。

「我的爸妈在哪里?」我从台阶上站起身走到他身前,微微仰起头才能直视他。

那个曾经穿着破烂大 T 恤的小孩,现在已经可以俯视我。

「你是在想用一张床单提醒我多年来寄人篱下的屈辱吗?」他冷笑一声,说的话完全出乎我意料。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忘了这是我圣诞节带你去挑选的礼物吗?」我有些急切地去唤醒他美好的记忆。

可是话音未落,那床单就在我面前被撕裂成碎布。

「你在做什么!我们家养了你这些年,是在养只白眼狼吗?喂只狗还会摇尾巴讨好,你只会反咬一口!」

我想起被抓走的父母,气急之下口不择言,说了激怒他的话。

「呵。林弋,我在你家比得上一只狗吗?」林戈反问我。

「你在怨我?怨我爸妈收养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绑走我的父母?」

面对他的歇斯底里,我努力压住内心翻涌的感情,我不再愧疚,恢复冷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倒不是。」林戈突然诡异地一笑,「我不过是不想让你嫁给他而已。」

我一愣,他做了那么多事不过是为了破坏我和舒言的婚礼?

我不相信。

「那你现在想要怎样?」我问。

林戈突然一把将我扯到他的怀里,「跟我走。」

我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象征地挣扎了一会,就随他走了,甚至还提前破了舒言的结界。一切都按照我预想的在进行。

我莫名其妙被丢到夏至住的地方,这和我所预期的可不一样。

原本我满心以为林戈一定会把我带在身边,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林戈知道爸妈的下落。但我却忘了一个夏至的存在。

不管怎么样,我决定先从夏至那里打探下消息。

「小至,你在哪里找到林戈的?」

「为什么你们不回家?」

「小至你明知道林戈现在做的事都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帮他?」

夏至只是回给我一个白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我们这样的坏种和你们不是同一种人。」

我很想问她,我是哪种人?但最终还是识相地闭了嘴。

虽然不知缘由,但夏至对我的厌恶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摇晃着我胳膊叫我好姐姐的小女孩了。

到吃中饭的时间,夏至进来丢了一碗外卖的海鲜面放到我面前就快步走出了房间,感觉好像多和我呼吸一秒同样的空气都是煎熬。

我看到面上铺着一层的虾仁,刚想叫住夏至告诉她我不能吃海鲜。但突然转念一想,计上心头。

我一咬牙吃下了整碗面,包括面里的虾仁、蟹肉和扇贝一点都没漏。

我有很严重的海鲜过敏症,只要沾一点海鲜就会全身红肿,吃多了甚至出现窒息的情况。

家里人一直很注意不让我接触海鲜类的食品,所以林戈未必知道这回事。

果然没过多久,我开始全身发痒。我大力拍打房门同客厅的夏至说:「小至,我好难受……」

意料之中,夏至没有理我。

我持续不断地拍打着房门,随着涌上胸口强烈的窒息感。拍门的力气越来越小,呼喊的声音也变得困难。

在昏迷过去之前最后一秒,我终于看见门打开了,林戈的脚步很慌乱。

计划成功了。

我是被争吵声吵醒的,我不是有意偷听他们说话。只是一时的眩晕让我没在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睁开眼。

「我让你好好看着她,你就是这么好好看着的吗!」

「我以为她是在演戏……」

「演戏?如果我再晚来一步,她就算死在那屋子里头,你都不会进去看一眼。你是不是想害死她才满意!」

「够了!林戈你记着,她是你姐!永远只能是你姐!」

在夏至歇斯底里地吼出这句话后,空气中流转的是诡异的沉默。

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见林戈背对着我一步步逼近夏至,将她堵在墙边捏紧她的下颌。

「我知道!不、用、你、来、教。」

那一字一顿的危险口气我再熟悉不过,曾经有一次因为我说错一句话,林戈也这样差点掐死我。

夏至无措的脸和当初我无助的表情重叠在一起,我连忙出声叫了一句:「林戈……」

那喊出口的声音吓了我自己一大跳,因为过敏,我浑身红肿,喉咙的声音像是艰难挤出来一样,低哑变形。

林戈听到我的声音,捏着夏至下巴的手一松,缓了一会才渐渐转过头来。依旧是长久不变讨人厌的冰块脸:「你还没死啊?」

唉!我心里长叹一口气,要不是听见他在我醒来之前说的话,依他现在这副表情和口气,我十成以为他是真想我死。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命硬,一定死在你后面。」本来是开玩笑斗嘴的话,

不料林戈竟认真地回了一句:「那样最好。」

他自己抽了一把椅子坐到我旁边。我有点愧疚说出这样的玩笑,正想道歉,林戈又适时地补了一句,「祸害遗千年。」

我的愧疚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家伙就是嘴欠。

「你睡饱了吗?睡饱了就起来跟我回家。」林戈伸手来拉我。我看见他衣袖下露出和我身上同样的红肿。

因着他的提议正中我下怀,我顾不上其他,忙不迭地点头。

夏至却急了眼:「你不能带她去那里。」

「为什么不能?」他转头看向夏至,口气里带着明显的挑衅,「是你说的,她是我姐。」

夏至无言以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夏至的眼睛,这次是我利用了她。只有让林戈觉得不能把我放在夏至身边,他才会带我走。

林戈不由分说地带走了我,我确定这次他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视频中出现的地方,应该也是林戈长久以来的藏身之处。

至于我爸妈被关在哪里?还要进一步打探。我一面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面掩饰着自己的心思。

林戈一进门就将外套甩在沙发上,自己也陷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他的睫毛纤长,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黑影,周身都是疲惫的气息。

我站在门口呆立着局促不安,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许是半天听不到动静,林戈捏了捏鼻翼两侧睁开眼看向门口,「傻子一样站在门口做什么?鞋柜里有拖鞋,自己拿了去房里休息。过敏药在桌上,睡前记得吃两粒。」

「哦。」我讷讷地应了一声,打开鞋柜。

两门的大鞋柜空荡荡地躺着一双全新的粉色毛拖鞋,和我在家里时穿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林戈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一天我会来到这里。

我掩住慌张的神色,穿上拖鞋哒哒走到桌旁,拿起林戈提回来的药仔细看说明书。

说到底我心中对他依然是不信任的。看清楚说明书上确实是我小时候吃过的过敏特效药,我才放心。

不过盒子上印的处方药让我有点疑惑。这药不是寻常过敏药,针对性很强而且药效很猛,不是医生下处方,根本买不到。林戈怎么弄到的?

想了一会无果,我放下手中的药转头看向林戈。

林戈的头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卸下防备的脸庞是柔和的美丽,眼角那道陈年的旧伤疤仿佛将他带回了年少。

我拿了沙发上的薄毛毯为他盖上,然后起身进了厨房。

熬粥对我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只是林戈家里的调料实在是太少,我只能做的出一碗寡淡的白粥。

我取出碗柜中的花瓷碗,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又在袖中摸出一剂药管,透明的药水混入粥中无色无味。

我收好药管,用勺子搅了一会就端了出去。

此时沙发上只留一床空毛毯,林戈人不见了踪影。

我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圈,看见有一个房间的门半掩着。

我端着粥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门口,想看看林戈在房里做什么。

透过门缝,我看见林戈背对着我正在脱衣。他是真的长大了,曾经腰身瘦弱得一只手可以握住,现在骨架舒展开,腰背部都是紧致却不显壮硕的肌肉。

好像突然从一个小孩的壳里钻出来,变成了一个男人。

黑色的衬衣脱到一半,我就看见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一直蔓延到腰间,背上手臂上还有成片的红肿。

他拿起桌上的药粉想要自己上药,因为看不见,拿着药只是一顿蛮横地乱涂。

「嘶。」林戈咬着下唇紧绷的侧脸,让我生出一丝心疼。

我看不下去推门进去,林戈吓得一下背过身去,「谁让你进来的!」

「你怎么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死样子,一点都没变。」我把粥放到桌上,接过他手中的药,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

「别动!」我凶巴巴地命令他,他倒真听话没有再动。

「这回又是找谁麻烦去了?」我一边熟练地替他上药包扎,一边问他情况。

「舒言。」他也老实回答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倒药的手抖了一下,药粉集中撒在一处,林戈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我当时任性地迷晕舒言跑出来,也不知道他该气成什么样子。我底气一下就全泄了,嗡嗡地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死了。」林戈言简意赅两个字回答我。

我熟悉这是他赌气的语气,一巴掌就呼了过去,打在他肩膀上,「你才死了呢!」

林戈身体一抖,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忙打圆场哄他,好歹我爸妈还在他手里。

林戈冷冷地说:「这回是他来找我麻烦的,要我交出你。真是自不量力。要不是夏至突然打电话来,我才不会受伤。」

我倒抽一口凉气,我早该想到以舒言那认真的性子。我失踪后,他一定会找林戈算账。

可他现在远远不是林戈的对手,我的任性很可能害了舒言的性命。

在我失神间,林戈转头看见桌上的粥,问我:「你熬的?」

「嗯。」我紧张地点了点头。

林戈毫无防备地端起碗,准备一口喝下去。

我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伸手一把夺过他口边的碗。

林戈错愕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粥凉了,喝了对胃不好,我去热一下。」

言毕端着碗飞快地往外走,心中也暗自懊恼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心软。真是妇人之仁!

身后的林戈,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残余的米粒,嘴角扬起一抹邪邪的笑容。

我住进林戈家后的几天,林戈一改之前四处惹祸的作风。每日都待在家里,我的新难题就是怎么把他打发出家门。

早间的晨光大好,我怂恿林戈出去晨练。

「你最近身体那么差,多出去跑跑步呼吸下新鲜空气才好。」

林戈握着手中透明的牛奶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跑步会扯着背上伤口痛。」

「…… 那你慢慢走也好。」

林戈抿了一口牛奶,好像在思索我的建议,「好吧。」

我面色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一把拽起我,

「你同我一起,你这身板比我更需要出去做做锻炼。」

「咳咳。那啥,我没时间,我还有好多家务要做。」我环视了一圈干净得反光的地板,睁眼说瞎话。

「哦。那就改天吧!」林戈又抱着他的牛奶进房了。计划 A 失败。

到了午后,林戈还没有出门的意思,百无聊赖地在按着电视遥控器。

我抱着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优惠券,讨好地凑到他旁边。

「你看,macy 在打七折,你身上的衣服也该换套新的了。呐,别说姐不疼你,优惠券都给你剪好了。去吧去吧!」

他眼皮子都不抬地回答我:「我没钱。」

我脸立马垮下去,想了一会,一咬牙把随身带出来最后的六百块全部掏出来拍桌上,豪气冲天地拍着胸脯:「姐姐请!」

林戈厚脸皮地把钱全收进口袋说了声:「谢谢姐。」眼睛又继续盯回电视屏幕。

我瞪了他一会儿,他好像依旧没有行动的意思,「怎么还不走?」

「哦,前天夏至刚帮我买了两套新衣服。」林戈用脚指头指了指角落的一个纸袋。

「林戈!你找死!」我骑到他身上,作势掐着他的脖子,「还老娘钱来。」

林戈一把把钱全部掏出来塞我怀里,无比鄙夷地翻了个白眼,「还给你就是了。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姐姐。」

「哼。」我收起钱,满意地拍拍手从他身上下来。计划 B 失败。

吃完晚饭,林戈翘腿坐在沙发上翻报纸。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想其他办法搭讪哄他出去。

「林戈,我突然很想吃我们小时候学校门口的那家跳跳糖,可以帮我去买吗?」我故作少女回忆状,眨着星星眼可怜巴巴看着他。

林戈放下手中的报纸,我心里一喜以为有戏。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泼大雨,不咸不淡丢下一句:「你有毛病啊。」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的口气。计划 C 失败。

事已至此,我觉得今日再叫他出门已经是不可能了。我只能垂头丧气进厨房洗碗。

突然听到他手机铃声响起,那是我很喜欢的歌《Amen》里的一段钢琴前奏。

我竖起耳朵听他在外面说什么,只听见他简短地嗯了两声。

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戈走到厨房门口:「我要出去一下。」

他要出门,我当然乐意之至,但下意识就随口问了句:「这么晚去哪?」

林戈回头看我一眼,勾起嘴角,是标准的林戈式坏笑,「你真的关心吗?」

不像责备,更多像种调戏的口吻。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头也不回地关门走了。

他前脚刚走,我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飞快溜进了林戈的房间。

他的房间不大,十平见方的空间一眼可以看到底。我翻箱倒柜找不到钥匙一类的东西,打开衣柜也没有暗格。

趴到床下去看,除了积尘什么都没有。

我又回到客厅、厨房、阳台去找了一圈都没有任何线索,连卫生间、洗手池、浴缸下我都找了个遍。

我颓然地回到客厅,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十二,离林戈出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我瘫倒在沙发上,动作太大无意移动了沙发。沙发连带着地上整片的大地毯移开,露出底下瓷砖的一条缝张开。

我惊喜地推开整个大沙发,掀开地毯看到一个暗格。

我俯在地上敲了敲,是空心的。证明下面确实有古怪。

我沿着张开的缝一路摸索,终于找到张开的口子。掀开两块瓷砖,露出一截小楼梯。

我的心跳快跳了出来,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的爸妈就在下面。

我一跃跳进了暗格,地下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分成了很多间小格子间,就是我在视频里见过的那种有着大片透明玻璃窗的小单间。

有些是空的,有些则关了一些我有点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人。

前段时间听说林戈连续袭击了几个驱鬼工会里的前辈,掳走了他们。原来都是关在这里。

林戈到底要干什么?

我可以看见他们,但玻璃房里的人看不见我。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们大概以为是林戈,情绪躁动起来,口里骂骂咧咧都是难听的脏话。

「小杂种,还不放我们出去!」

「等老子出去,要把你这小杂碎吃干剥净!」

「没爹教没娘养的东西,撒野撒到我们头上了!」

叫骂声不绝于耳,我的眉头不自觉锁在了一起。

虽然林戈的做法不对,但这些人的嘴巴实在让人听了不愉快。

「手下败将有什么好嚣张的。」我竟然脱口而出驳了他们,语气像极了林戈。他如果在这里大概会说出和我一样的话。

这些人发现来人不是林戈,表情各异,通通噤了声。

「不管你是什么人。和林戈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混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一个颇有威仪的声音传出,我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故人。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挺直背脊站在一个格外狭小的单间里。

竟然是舒言的爷爷!

他是什么时候被抓来这里的?

「小弋?」最角落有个人试探着叫了声我的名字,是爸爸的声音。

我顾不上舒爷爷,飞也似的跑到顶端,见到了一间稍大的玻璃房。里面关着两个人,正是我寻找多时的爸妈。

爸爸贴着玻璃门,慌张无助地朝外面张望。妈妈则背对我缩在一个角落,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弋儿是你吗?」爸爸焦急地求证。

明知他看不到我,我还是贴着玻璃拍打着,连声应道:「是我是我!爸爸妈妈!我是林弋。」

「弋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也被那个臭小子抓来了?」

「不是不是。他没有抓我,我自愿来的。」

其他房间的人听到我们对话骚动起来,「林明德,你女儿也投靠那小野种了?」

爸爸连忙替我辩解:「当然不会。弋儿是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是吗?可她刚还帮着那小野种骂我们,」舒爷爷毫不客气地反问。

「弋儿,你快给各位前辈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有嘴说不清,急得慌了手脚。

「我是来救我爸妈的。我不知道这里关着这么多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戈他疯了!这里都是工会里的老前辈,全部被他抓来。他每天逼问我们他父母的死因,但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说不出,他就一直把我们囚禁在这里。」

「爸爸,妈妈怎么了?」从我进来到现在,妈妈都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爸爸随着我的问话也看向妈妈,眼泛泪光:「你妈妈她被关起来以后一直身体不舒服,这几天开始发烧呕吐。现在已经病得没力气动,再不出去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弋儿,快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我心疼地看着母亲饿瘦一圈的背影,狠狠点了点头,「我一定尽快放你们出来。林戈快回来了。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现在先上去。爸妈你们再坚持一下!」

临走之前,那个姓舒的老年人还意味深长地叮嘱了我一句:「切记不要心软啊!」

我脚步一顿,又赶紧噔噔跑上楼。

我的父母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人对他们心软,我又怎么敢对其他人心软。

我刚把地毯铺好,沙发挪回去,就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忙坐回沙发上随手翻起杂志。

林戈全身淋得湿透回来,看到我还坐在沙发上,「怎么还没睡?」

「等你回来。」

「干嘛?这么舍不得我啊?」林戈打趣道。

我从浴室拿了条浴巾出来递给他,他伸手来接,碰到我的手。

他的手滚烫,好像是在发高烧。

我拽过他的手,把他扯过来。不由分说把手探到他的额头,烫得吓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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