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室友顶替了我论文二作的名字。
还在寝室大放厥词说院长是她爸。
我黑着脸问沈亦。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01
跟着导师做了一学期实验，在论文发表后，发现自己二作的名字被顶替了。
而顶替我的人正是室友。
我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她却一边扮着可怜，一边道：「桑桑，你知道的，我就差一点点学分了，这对我保研至关重要。」
其他室友都劝我要大度，不要为了一点点事情伤了情分。
我冷笑一声。
「沈清，这个学期你做了多少实验，读了多少文献，自己心里有数，说点花言巧语就骗导师换了二作名字，就算保了研又能怎么样？」
她哭得越发委屈了。
事情演变到最后，传出去变成了我单方面欺负她。
沈清红着眼睛，嚷道：「实话告诉你吧，院长是我爸爸，这次的机会也是他替我争取来的。」
「程桑桑，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你注定比不过我。」
02
我们在寝室大吵了一架，最终惊动了辅导员。
年级正在评优阶段，辅导员劝我息事宁人，不要闹大，以免影响评优。
沈清更加得意了。
到处跟人说是她动用了家里人的关系，以后会让我在这个学校更不好混。
我怒气无处可发，只能朝男朋友沈亦撒气。
「你不是说你是独生子女吗？为什么凭空冒出来个妹妹？」
他也很委屈，哄道：「我发誓，我们家门风清廉，我爸绝对没有私生子。」
「至于至于你说的那个沈清，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啊。」
我就知道她是吹牛的。
正经院长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在学校里公然宣扬这种关系。
就连沈亦，当初考入江大的时候，也是严防死守不告诉周围的人院长是他爸。
生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我也是在交往后，才陆陆续续知道他的家世。
03
沈亦见我稍稍消气。
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盒。
「这是我爸前段时间去参加研讨会，主办方送的，我知道你喜欢。」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银质的肾上腺素分子模型。
模型上还烙着刊登我那篇论文的杂志社名字。
只是很可惜，如果我的二作没有被抢的话，此刻这个礼物确实很应景。
「你拿这个送给我，教授不会生气吗？」
沈亦眉眼弯了弯，道：「不会，他最大度了。」
说完就下意识摸了摸大腿，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模型偷出来。
没想到被老子发现，差点没把他这条狗腿打断。
吃完晚饭，他送我回寝室，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沈清回来。
她如今春风得意，借着这次发论文的机会在学院内名声大噪。
身边也多了不少舔狗。
04
沈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就是她吗？」
我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想大家闹得太难堪。」
沈亦捏了一把我的脸。
气道：「性格这么包子，难怪会被人欺负。」
我确实是天生绵软的性格，大约和家庭教育有关。
爸妈从小教我要与人为善。
却忘了教我受到欺负要如何反击。
沈亦摸了摸我的头，温声道：「快回去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别担心。」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千万别为我做过激的事情，不值得。」
「放心，小爷我做事一向有分寸。」
05
他所谓的有分寸，就是公开以他爹的名义给杂志社发了邮件。
表示那篇论文数据存疑，希望召回重查。
对方一看是沈院长的邮件，业内权威大牛，立马重视起来。
很快消息传到学校，论文发表计划搁浅。
几位院领导纷纷下场启查论文数据。
眼见事情闹大了，沈院长气得半死，当场就将这个逆子打了个半死。
我得知消息后去医院看沈亦。
看见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心疼不已。
「傻瓜，我都说了不值得。」
他咧着个大嘴朝我笑。
「桑桑，别哭，我一点也不疼。」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他伸出手替我擦干眼泪，轻轻吻了吻我的手背。
「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我埋怨沈院长下手太狠，这一棍子打在他的小腿上，直接造成轻微骨裂。
「你爸真是的，亲生儿子也下得去手。」
06
倏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我扭头一看。
「沈…沈院长，好。」
他黑着脸走进病房，哐当一下，将手里的鸡汤放在床头柜上。
「敢以我的私人名义给杂志社发邮件，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沈亦不敢反驳，只是眼神示意我先走。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
沈院长忽然开口道：「你就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
沈亦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本来这篇论文的二作是桑桑，名额被人抢去了而已。」
沈院长面色稍霁，转头问我。
「什么情况？」
我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眉头越皱越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允许我的学院里有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沈亦抢答道：「辅导员让桑桑息事宁人，她怎么敢告状。」
07
感谢沈亦。
让我彻底在沈院长面前树立了一个品学兼优，还不爱打小报告的好学生形象。
沈院长将保温盒里的鸡汤盛了出来，还递了一碗给我。
「要不是你妈非得让我给你送来，我才不想管你这个逆子。」
沈亦一边喝汤，一边在死亡线边缘试探。
「爸，这次这个二作叫沈清，到处说是你女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妈在外偷偷有私生女。」
沈院长凉凉道：「你还有一条腿也不想要了是吧？」
他连忙闭了嘴，朝我眨眨眼。
示意我安心。
快晚上十点了，沈亦让我先回学校。
我前脚刚走出医院，沈院长后脚就跟了上来。
08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转身先问了声好。
他看了我一眼，缓声道：「你是林教授的学生？」
「是的，主研究方向是三阴性乳腺癌。」
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句：「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回到寝室，室友正聚在沈清的位置上看证书。
系里刚发的优秀学生证书。
我冷笑一声，看来林教授论文被查的事情她还不知道。
沈清见我回来，故意拿着证书扇风，阴阳怪气道：「桑桑，今天教授叫我去实验室跟一下进度，这个课题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我没说话，她更来劲儿了。
「教授还说让你把之前的实验记录都交给我，你可不许私藏什么数据。」
我从书柜里抽出一个文件袋，丢在她面前。
「记录都在这里，你先看得懂再说吧。」
09
这些都是我熬了无数个大夜做出来的实验，跑出来的数据。
沈清一个学渣，怎么可能看的懂。
静静等了几天，沈亦也出院了。
小腿上打了石膏，走路很不方便。
我攒着眉，担忧道：「万一影响你之后打篮球怎么办？」
他笑嘻嘻地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放心吧，我家老头自己就是学医，下手不会这么没分寸的。」
「腿是我自己磕的，不磕这一下，他怎么可能出手查这件事情。」
沈院长未必看不出来儿子的这点小心思。
否则也不会在那天医院外特地问起我的课题。
我抱着沈亦，红着眼睛道：「傻瓜，身体是自己的，为了我不值得。」
他单手摸了摸我的头，认真道：「值得。」
「我的女孩，谁都不能欺负。」
10
回到学校后，室友告诉我教授的论文被驳回重查了。
而作为「二作」的沈清也被学校约谈。
谁知道面对学校组成的教授审查团，她一问三不知，彻底引起了校方的怀疑。
晚上她回到寝室后大闹了一场，甚至想要动手打人。
「程桑桑，是你举报了我的论文吧？背后阴人算什么本事。」
我平静地看着她，冷笑道：「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论文了？天底下从来没有一个小偷配在失主面前叫嚣的。」
「况且你不是说你爸是院长吗？这会儿怎么不去求院长帮忙了？」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才道：「你等着吧，我马上就叫我爸来处理这件事情。」
装模作样地打了半天电话，然后转过头来恶狠狠地警告我。
「你等着吧，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11
有这么一瞬间，我特别可怜她。
演起戏来，连自己都骗。
沈清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家世优越，父母都是中产阶级的大背景。
甚至不惜编排到沈院长头上，可惜这种把戏太过拙劣了。
第二天，辅导员特地找了我谈话，语气特别不好。
「程桑桑，你有没有集体荣誉感，我们系本来就不比其他系荣誉多，这次又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情，这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吗？」
一旁的林教授也开口责备。
「你室友沈清想保研到我名下，我也算是顺水推舟帮了她一下而已，都是同窗，一篇论文而已，让了也就让了。」
我跟着教授做了这么长的实验，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为人师表的好老师。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替换掉我二作的名字后，他竟然也公然道德绑架我。
12
「教授，您想招她做研究生，为什么不凭真本事自己考，抢别的论文算怎么回事？」
「桑桑，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现在闹得大家里外不是人。」
辅导员和教授开始轮番指责我，试图让我补救这一次论文重查。
「你捅出来的篓子，你要想办法解决好，不要给系里和老师们添麻烦。」
正当我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探进来半个脑袋。
沈亦拄着拐杖，朝着辅导员比划了一下。
「老师，我们系下周要办校运会，征用一下程桑桑同学。」
我们系的辅导员平日里最讨厌体育系的学生了，顿时皱起眉头来。
但是碍于是学校活动，没办法只能放我走。
13
他大摇大摆地把我带走。
得意道：「怎么样，小爷我算不算英雄救美？」
他刚刚拄着拐杖一路狂奔而来，鞋都跑丢了一只。
「你怎么知道我在导员办公室？」
沈亦不高兴道：「我本来是在宿舍楼下等你一起吃晚饭的，老远就听到你室友说你被辅导员带走了，我就猜到是因为这次论文的事情。」
「桑桑，你相信我，这个公道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秋日的薄暮，余晖都是暖色调的，落在他那双带着浅浅雾气的眼睛里。
格外好看。
沈亦和我不一样，他是在有底气和完全被爱的家庭中长大的。
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反抗不公平。
可像我这样普通人家的孩子，遇到事情了就只能吃哑巴亏。
我伸出手抱住他，认真道：「谢谢。」
「再跟我说谢谢，我就生气了。」
14
十月份的校运会开始，沈亦是主负责人。
我每天陪着他来回操办事项，因此躲过了不少辅导员的轰炸。
忙到很晚回宿舍，也避免了和沈清的冲突。
可我没想到事情还是找上门来了。
周三那天是篮球比赛，体育系和我们系决赛场。
沈亦腿受伤了没有上场比赛，只坐在裁判席。
中途我出去买水，回来的时候发现球场上起了冲突。
裁判席上的比分暂停了，两个系的选手从语言冲突上升到肢体碰撞。
我丢下水冲进赛场，看见沈亦正在解腿上的固定器，然后拐杖一丢就要上场干架。
15
慌乱中，我看见其中一个男生欺负他腿脚不利索，想从背后偷袭。
根本来不及思考，我冲上前就将他护在身下。
男生的拳头落在我的后脑勺上，我的眼前瞬间一黑。
耳边只听见沈亦叫我名字。
我缓了好一会儿，五感才恢复正常。
现场的打斗已经被及时赶到的老师制止了。
沈亦想抱我去医务室，我坚持要自己走。
他委屈巴巴道：「我没想起冲突。」
体育系的队友上前解释道：「我们老大真的算是好脾气了，是对方球脏还不让说，最后上升到人身攻击，甚至还说到了…」
「好了，别说了。」
沈亦忽然出声打断了队友的话，示意他们先走。
我察觉到他队友话里有话，立马严肃道：「是不是对方说到了我？」
因为这次论文二作的事情，我们系里有一些关于我不好的风言风语，刚才球场上医学系的队里，其中有一个男生是沈清的舔狗。
对方来我们寝室送过不少吃的喝的为了讨好沈清，还多次在大课上对我冷嘲热讽。
16
沈亦岔开话题。
「不提这些了，我带你去吃饭吧，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烧烤店。」
见我不说话，他立马哼哼唧唧。
「我的腿…好疼，怕是要废了，欸。」
我果然心软，立马扶住他。
「好吧，那就去吃烧烤。」
他得逞一笑。
「桑桑最好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好，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可是没想到这次篮球场上的冲突直接上升到了系与系之间的矛盾。
最后闹到两个学院的院长不得不出面洽谈。
消息传到寝室的时候，室友纷纷问沈清。
「那这一次沈院长是不是会来学校啊？」
「清清，你不就可以见到你爸了？」
「平时沈院长工作那么忙，应该很难见到一次吧？」
沈清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理直气壮。
「是啊，我这一次要和我爸好好说说，体育学院那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每次都只知道用蛮力解决问题，太野蛮了。」
我故意不戳破。
沈院长要是知道有人这么说他儿子，恐怕会生气吧。
17
院系开大会那天。
两个系的学生几乎都到场了。
我老远就看到沈亦被人扶着进来，他这次更夸张了。
似乎是为了无中生有，凸显上次冲突的伤势，双腿和双手都用上了骨折固定器。
连脖子上也有一个。
篮球队的人将他往礼堂前排一抬，一副就要讹人的样子。
沈院长看了眼不成器的儿子，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体育系的院长是个瘦高的小老头，年轻的时候是省队的田径冠军。
看见沈亦这幅模样，立刻开始唱红脸。
「沈院长，你看看你们医学院都是一群流氓啊，把我们体育系的好苗子打成这个样子，你赔。」
沈亦很配合地叫唤了几声。
我们系那帮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篮球队员，此刻正是有火无处撒。
分明他们才是挨揍挨得最狠的。
18
沈院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行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院系之间的小打小闹就不用上纲上线了。」
这次本就是我们系理亏在先，息事宁人最好。
可没想到室友撺掇沈清，道：「这次可是我们吃亏了，清清，你快去跟你爸说说一定要讨回公道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瞬间附和。
「是啊，院长怎么还帮外人呢？」
「清清，你可是我们学院的门面担当，只要你开口跟沈院长说，他肯定会追究体育学院的责任的。」
我瞥了一眼沈清，知道她现在一定是骑虎难下。
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走上前去。
喊了沈院长一声「爸」。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沈亦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冷声道：「你乱叫什么？」
沈院长微微皱了皱眉。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
沈清拽着衣角，朗声道：「沈教授，您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两家订过娃娃亲的。」
一瞬间，我的心凉到了极点。
是故交，还是自幼定亲的那种。
看来真的是渊源匪浅。
可是看沈亦一脸震惊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情。
他一瘸一拐地朝我走来。
「桑桑，小爷我还是童子之身，如假包换，绝无二心。」
我苦笑一声，文化人千金一诺。
更何况是像沈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就算是娃娃亲，也一定是有诺在先。
散会后，我回到寝室。
室友们都在追问沈清关于娃娃亲的事情，她一脸羞涩。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我也是上大学之前才知道的，我妈还给我看了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是年轻时候的沈院长，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孩子。
右边那个是沈亦。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室友问道：「怎么只有小时候的照片，沈院长的儿子现在长什么样子？」
沈清捂嘴一笑。
「我也不知道，十几年没见了。」
19
这件事情后，我和沈亦好几天没讲话。
是我故意躲着他，主要是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
周五那天，他堵我下课，一瘸一拐地朝我跑过来。
姿势像是一只抽筋了的蛤蟆。
我本能地想走，但是听见身后的人不小心绊了一跤，拐杖都摔出去老远。
我心疼地回去扶他。
沈亦红着眼睛，小声道：「桑桑，我真的不知道有娃娃亲这回事儿。」
「我回去问我妈了，她老人家头都想秃了都没回忆起来有这号人。」
后来还是沈院长复盘了整件事情。
沈亦四岁那年去乡下过暑假，因为调皮被村里的拖拉机撞断了腿，当时躺在田地里没人发现。
后来是被沈清的爸爸找到的，及时送医才没留下后遗症。
后来父子俩在乡下留下了这张合照。
沈亦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结娃娃亲是沈清她爸自己说出来的，我们家可没答应。」
沈院长当时以为对方只不过是一句戏言，没料到多年以后沈清真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情当做正式约定说了出来。
「小爷我宁可去白马会所，也绝不会便宜沈清这种女人。」
「那你去白马会所吧，等我有钱了，我就来包养你。」
他瞬间一秒入戏，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富婆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20
周五这天学校公告栏贴出了一则公告。
林教授的论文被取消发表了，因为后期被查整出来数据有问题。
沈清在寝室里哭了一下午。
她的保研资格被取消了，学院已经明面发通知告诉她，保研学生不能有论文污点。
室友纷纷上去安慰她。
「清清，既然你未来的公公是院长，想要个保研名额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对啊，对啊，以后就是一家人，院长肯定会帮你的。」
沈清这才抹了抹眼泪，嘟囔道：「这倒是，我回头就跟院长好好说说。」
另一个室友追问：「听说沈院长这周末五十岁生日，学院里要单独给他办一场庆生 party，清清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开开眼界啊。」
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小礼堂已经被布置好了，每个系都派了学生代表去参加。
沈清一口答应下来。
「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我带你们一起去。」
说完，她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道：「桑桑，你也想去吧？」
「我已经单独收到邀请函了。」
我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是沈亦给我的。
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冷哼了一声，道：「哪里骗来的吧。」
周五那天我从花店订了一束花，和沈亦一起前往小礼堂。
沈清带着室友们也来了，因为没有邀请函被拦在门口。
恰好沈院长路过，看了几人一眼。
沈清立马就娇滴滴叫了一声「爸」。
沈亦顿时出现了生理不适，强忍着恶心道：「完了完了，我怕我一会儿吐出来。」
一旁的沈院长白了他一眼，嫌弃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进去。
沈院长看向沈清，意味深长道：「沈同学，上次在大礼堂我不想闹得难堪，所以没有纠正你，下次不能这么叫了，别说你还不是我沈家的人，就算是了，在学校也不能这么没有规矩。」
沈清连忙乖巧点头。
「沈院长，我和室友们想给您庆生，能进去吗？」
「下不为例。」
21
小礼堂布置得很漂亮，沈院长的夫人也来了，凑到沈亦身边吃瓜。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沈清啊，长得一般嘛。」
沈亦一把将我推出来。
「妈，这是我女朋友桑桑，她长得好看。」
我无比尴尬，叫了声：「沈夫人好。」
她乐了，眉眼弯弯道：「整天听我儿子在嘴边念叨你，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你被顶替二作的那篇论文数据是我重查的，实验思路不错，可惜整体架构没把握好。」
「回头我可以跟你仔细聊聊，辅导一下你的论文思路。」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沈亦悄声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妈是乳腺癌领域的专家，论文投稿的那家杂志社她也有份参与创立。」
我立马说了声。
「谢谢伯母。」
「客气什么，我们家儿子的心上人，我也得帮衬着点儿。」
说话间，沈清忽然走了过来，趾高气昂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扭头对沈夫人，热情道：「我在校报上见过您，您和沈院长都是医学领域的专家。」
她不厌其烦地将小时候的事情又拿出来说了一遍，重点还不忘提了一句娃娃亲的事儿。
沈夫人看了眼儿子，心领神会。
温声对她道：「小清啊，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当时你爸爸救过我们家孩子是不假，但是我们也许以重礼了，恩情早就还清了，娃娃亲这件事情就当做是个笑话，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室友们都在旁边，一听到沈夫人这么说话，立刻表情怪异起来。
原来人家正主都没有答应，从头到尾只有沈清一个人在这里自娱自乐。
沈夫人的温柔刀还在继续。
「我们家老沈平日里对学生好，嘴上抹不开话，这个恶人只有能由我来做了。」
「沈清你这么优秀，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好的男孩子的。」
说着一把拽过沈亦的胳膊，道：「这么多年没见，你一定也忘了，这就是我儿子沈亦。」
22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沈清的目光从沈亦身上挪开，然后死死地盯着我。
「程桑桑，所以从头至尾你都知道，故意准备等着今天看我笑话是吗？」
钻牛角尖的人永远会把过错怪罪道不相干的人身上。
哪怕这件事情错不在我。
沈清红着眼眶，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我的论文也泡汤了，好好的缘分也被你搅散了，程桑桑，为什么你永远都要抢我的东西。」
我刚想开口说话，沈亦一把将我拦在身后。
「沈清，你的论文是我发邮件举报的，娃娃亲的事也是我以死相逼不让我妈答应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冲我来。」
小礼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边。
沈院长皱了皱眉头，呵斥道：「逆子，你老子今天五十大寿，非得搞事情是吗？」
沈亦拐杖一扔，躺平道：「那你把我另外一条腿也打瘸吧。」
沈夫人不乐意了，冷声道：「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打儿子，你现在是越来越能耐了？」
沈院长立马不作声了。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我连忙从地上捡起拐杖，扶住他道：「你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啊。」
他笑眯眯地凑到我耳边。
「骗他们的，我的腿早就好了。」
一个轻微骨裂，怎么可能需要上那么久的固定器。
23
他用力敲了敲桌子，朗声道：「趁今天大家伙高兴，我这边公开澄清一个事儿。」
我瞬间知道他想说什么，下意识握紧他的衣角。
沈亦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安心。
「鄙人不才，正是今天过五十大寿的沈院长的逆子。」
「至于前段时间医学院内盛传沈清同学和我有娃娃亲的谣言，本人在此澄清一下，纯属子虚乌有。」
「小爷我正牌女友只有一个，就是我身边这位程桑桑。」
今天来沈院长生日会的都是各学院的代表，消息一出瞬间传遍了整个江大。
沈清无地自容，扭头就朝门外跑去。
室友怕她出事，立马跟了上去。
我下意识动了动身子，下一秒被人稳稳抓住了手。
沈亦朝我坚定道：「桑桑，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任性买单。」
「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用来绑架他人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责。」
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会因为伤害到了别人而感到自责，哪怕错不在我。
可这种情绪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从而愈发恶劣地欺负我。
沈清，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一味地忍让，她却得寸进尺。
有些人餍不知足，是永远不会知道羞耻的。
24
沈亦将话筒交还给黑着脸的沈院长。
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爸，吃好喝好，今天玩的开心点。」
沈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忍不住夸道：「你爸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抓马的场面。」
我抱着手里的花，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送给院长。
沈亦已经做了我的嘴替。
「桑桑给你订了花，祝你生日快乐。」
沈院长凉凉道：「你看我像快乐的样子吗？」
沈亦耸了耸肩膀，认真道：「你快不快乐我不知道，反正今天我挺快乐的。」
逆子，他果然是个逆子。
我要是他爹，我也想打他。
生日会结束后，我回到寝室，发现沈清不在。
室友告诉我，她一晚上没回来，好像是去找林教授了。
大晚上去找教授？
我没有多问。
第二天一早，她回来了，脸上没有昨天的不甘心。
在寝室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要到了保研资格。
「这个寒假我会留下参与另外一个实验课题，到时候再发一篇论文就可以成功保研了。」
室友都纷纷羡慕她的好运气。
「一定是沈院长帮个忙吧，说到底是故交，肯定看不得你受委屈。」
沈清十分得意，顺着她的话接道：「那当然，恩情当然是在的。」
25
我平静地说了声恭喜。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和本事，有些事情细究没有必要了。
两周后就放了寒假，室友各自回了家。
沈亦送我去车站，路上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温声道：「没事，就是觉得一个多月看不见你，心里难受。」
我笑了，他是我心中永远的少年意气。
正如初识在阳光热烈的那个盛夏天里，在绿草成茵的操场上冲我璨然一笑，此后便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倚靠。
沈亦更像是我平行空间里渴望成为的那个人。
我喜欢他，胜过我自己。
所以我到车站后，他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说了句：「记得每天都要想我。」
我点点头，认真道：「一定。」
26
回到家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临近开学的时候，班级群里忽然爆出来一则惊天消息。
沈清休学一年。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是什么原因的时候，室友瞧瞧透露内情。
「沈清好像是怀孕了，瞒不下去了才休的学。」
我很诧异。
「我记得她好像没有男朋友吧？」
室友表情有些古怪，好半天才说了句。
「现在学院里都在传，可能这个孩子是林教授的。」
瞬间，似乎一下子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我的论文二作会被沈清顶替，为什么教授会百般偏袒她，又为什么要让我交出所有的实验数据。
原来背后还有这一层的关系。
沈亦似乎是一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他憋着没告诉我。
是因为怕我想多。
寒假送我去车站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内情。
「桑桑，我就是觉得这种事情太龌龊了，说出来脏了你的耳朵。」
我没有追问细节，保留了最后一份身为室友的尊重。
我讨厌沈清，也可怜她。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也绝不能做一株只知道攀附他人的菟丝子花。
可是沈清，她不明白这个道理。
27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辅导员也在群里面三令五申不准再讨论这件事情。
寝室里室友也对这件事情三缄其口。
毕业后，我成功考上了浙大的研究生，转入沈夫人名下的课题组继续研究三阴性乳腺癌方向。
沈亦为了我来了杭州。
江南的秋天温和明朗，我和他在河坊街散步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清一个人抱着孩子，身上穿得很邋遢，袖口还有不干净的污渍。
她飞快捋了捋头发，将干枯毛糙的碎发拢到脑后，强撑出一股气势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故意装作看不见我，飞快走过。
沈亦侧身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其实当初我爸劝过她。」
在发现论文被人顶替了二作名字后，沈院长第一时间发现了林教授和她的关系匪浅。
本以为多次劝说之下，她能有所收敛。
可没想到最终还是做出了这种荒唐事儿。
休学一年后，她本想重回校园，可是没想到学校风言风语四起。
她也因为孩子的拖累，始终无法进入学习状态。
林教授因为受到舆论影响，申请了外调，顺带连着她的保研资格也没了。
一个荒唐的开始，终究会配上一个荒唐的结局。
28
「她现在家里人也不管，每月全靠对方养孩子的这点钱。」
沈亦牵着我的手，宽慰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怨不得旁人。」
我点了点头，一朵妄想插在枝头的花，如果不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爬上去的。
终究会有一天被人摘下，狠狠丢进泥土里。
因为凡事都有代价。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沈清。
只是偶尔在寝室群里听闻她的消息
为了拿到毕业证书她三番四次大闹沈院长的办公室，哭嚷着自己的境遇有多不容易。
沈院长颇有原则，始终没有给她发放学位证书。
从前的室友也对她退避三舍。
再后来，听闻东窗事发。
林教授的原配夫人找上门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羞辱了一番，还恶言恶语地表示这个孩子是私生子。
永远不可能进林家的大门。
那天的雨很大，沈清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听着一声声小三羞辱。
她像是疯了一样在雨里大笑起来。
最终冲进雨幕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直至很久之后，我才收到了沈清的信息。
那天我在实验室做实验，快晚上了才换下防护服出来，拿到手机看到上面的信息。
「程桑桑，我永远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沈亦骂了句「疯婆娘」，想帮我删了短信。
可我平静地锁了屏。
「没关系，她恨我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29
我也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彻底明白沈清的心理。
她一直觉得是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她从来不知道我为此背后付出的努力和汗水。
论文二作是我熬夜通宵做实验跑出来的数据，沈亦是我用心维护的感情缘分。
她想不劳而获抢走这些，因抢不到而生恨。
这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我拉黑了沈清所有的联系方式，对沈亦道：「走吧，今天去吃你喜欢的那家日料店。」
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靠在我的肩膀撒娇。
「富婆姐姐最好了。」
我最近因为实验和论文顺利，沈夫人特地给我拨了一笔生活基金，悄悄地不让我告诉实验室的其他人。
这笔钱，我几乎全都花在沈亦身上了。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沈夫人对我的好有七分是看在沈亦的面子上的。
她一贯是个宠儿子的主，爱屋及乌，自然对我也好。
于是沈亦对我的称呼逐渐从「桑桑」，变成了「富婆姐姐」。
谁能拒绝一只会叫富婆姐姐的小奶狗呢。
研二那年沈夫人找我谈工作的事情，留在杭州工作可以获得一个很好的年薪。
我果断留下了。
借着沈亦的光，也感谢沈家对我的帮助，我在科研和毕业工作上都没有走太多的弯路。
拿到正式的第一份工资以后，我跟沈亦说：「你现在可以许愿，向我要任何一件礼物。」
毕竟我现在也是兜里有俩钱的人了。
漫天光华之下，星影摇摇欲坠，他眼中但是淬了星光，闪亮得令人心动。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朝我眨了眨。
「桑桑，我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如果非要让我许愿的话，我只想永远拥有你。」
他伸出手抱着我。
这温柔缠绵的夜色之间，我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少年意气，永远炽热明朗，像是六月里的晚风，带着余夏的烫意，明目张胆地吹进你的心里。
「沈亦，你才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让我在那些怯懦胆小的岁月里，明目张胆的感受到被爱和偏爱。
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傻桑桑，别哭啊。」
他拂去我的眼泪，像很多年前被沈院长打断腿的时候。
他躺在病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他不疼，一点都不疼。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给了我连父母都不曾给过的安全感和底气。
这人海千千，四海潮生，八方风起。
我只想守着喜欢的人，永远有底气地可以对这个世界说一声不。
「所以富婆姐姐，愿意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我红着眼睛，憋住眼泪，笑出了声。
「当然…愿意。」备案号:YXA1nYA3KJrF1nENeABTzbz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