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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沁是个接野活的模特,但不外包,不卖身。

虽不算红,熟悉这个圈子的却都听说过她,倒不是说她业务能力有多好,而是黎沁有个残疾男人要养。

一开始在圈子里传开的时候,大伙都新鲜了啊,做这行的,不就是想要傍个金主,傍个官商,跻身于上流社会。但黎沁不一样,她是为了赚钱给她男人治病。

好多姐妹都有点可惜她,这辈子就毁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关键是,这个男人,精神还有点问题。

他知道黎沁的工作性质,他看不起黎沁,他坐在轮椅上打不动黎沁,那他还有一张嘴,他可以骂。

「呸!」一口痰又毫不留情地吐在黎沁面前,黎沁眼底波澜无惊,恰好时分地避了开来。

「你又发什么疯?」黎沁在离贺璋两米远的地方坐下,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倒着烟包,只有一支了,被黎沁叼在嘴里,打火机摸了两下没摸到,她有点不耐烦,又俯下身子去柜子里找。

「你说你要去哪里?」

「海南啊,有场内衣秀。走一趟有五万块,包机票。」

这是真的,黎沁美其名曰也是有经纪人的,经纪人介绍的资源,一京圈富二代以家里的名义投资的一场内衣秀,相对来说比较正规。

「黎沁,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去做这个,你让别人怎么想?」贺璋的脸因为情绪波动涨得很红。

黎沁哼笑:「我不做这个,你喝西北风去啊,有本事你站起来不要再花钱啊,有多远滚多远,我就不用去干这个了。」

点燃了烟,她猛吸了一口,烟圈模糊了她这张脸,开口的声音有点飘渺,「贺璋,我养你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你这个坎,压着我的良心,不管怎么样,只要我活着,我给你治。除此之外,我们俩没关系,想要我不干也行,你最好现在就死。」

贺璋被气得直咳嗽,喉咙里压着的一口老痰让他万分难受,他整个身子就一颗头能动,他嘴唇抖着,看着眼前的黎沁,一时间没了言语,他想说,可喘不上气。

黎沁掸掸烟灰,却不再有笑意,「不敢死就少说两句,一边用着我的喝着我的,一边又骂这钱,别玩精分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学教授吗?贺璋,你就是一残废,收起那副自以为为人师表的样子。」

2

黎沁的顺序在倒数第二位,不是压台,但分到的衣服也是相当不错了。

相当不错的意思是,够露,够性感,但该遮的遮,又配上黎沁那张千年不笑的厌世脸,意外地没有低俗的感觉。

第一套是芭比系列,黎沁抱着金色的芭比娃娃出场,T 台设置在泳池中央,不时有人跳水吹口哨,背景音乐很响,哨声很快被淹没。

转身的一瞬间,黎沁眼角一跳,看见了熟人。

路尧。

警察。

他穿着花衬衫,混在人群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得来这鱼目混杂又有重重安保的私人派对的。

就一眼,两人对视上,又自然地将眼神移了开来。

和他见过两次面,头次是在她之前待的夜总会上,她看到一姐妹被个官老板掐着脖子摁在包厢里吸粉,她像只扑愣无果的母鸡,被刽子手压在案板上等待宰割。

那姐妹曾经和她说过,干她们这行,什么都可以做,唯独这毒碰不得,你想上位,这身体千万不能出毛病。

刚做外围的时候,姐妹照料过黎沁,给她挡过几次酒,替她被人摸过几次屁股。

也是巧了,遇上禁毒大队来抽查,黎沁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的路尧,他当时是便衣,黎沁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他不一般,那眼神里的光,和来这里寻求刺激的那些乌烟瘴气的目光不一样,干净。

路尧起先没注意到黎沁,即将准备擦肩而过时,他的手腕被一双手拉住,路尧有点奇怪,黎沁依旧叼着根烟,眼里尽是漫不经心,俩人都没有说话。

黎沁先看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头,确定没有对准这边,于是朝不远处的一个包厢努努嘴,右手轻轻地搭在路尧的肩膀,拍了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天她刚脱掉彩甲,明天有个秀,指甲得干净,所以路尧闻到的卸甲油味道有一点刺鼻。

第二次,是路尧主动找的黎沁,他开门见山地说要黎沁做他的线人。

黎沁咯咯地笑了起来,「线人?情人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路尧也不恼,静静地等她下文,没有意外地,黎沁拒绝了,「警官,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市井小民,这么神圣的任务,还是不要交给我了。」

路尧说不急,他可以慢慢地等。

再后来,就是刚才,人群里的一瞥。

看来今晚有动静,黎沁心里叹气,安安稳稳地走个秀都不行,这五万块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无事地拿到还另说。

意外的是,这场黎沁意料之中的行动到秀场结束都没有发生,黎沁在后台休息的时候,有个姐妹进来叫她说,外面有个公子找。

在她们这个圈里,称年轻多金的富二代们一律为公子,美其名曰是好听,实则嘛,也只是为她们这行业再多批一件定性的外衣罢了。

黎沁不卖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会主动去给她介绍这类资源,一般这时候过来找黎沁的,大都都是想碰碰运气,说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唱个歌什么的。

黎沁一开始也以为是,她走了一晚上,脚筋都在隐隐发抖,兴致怏怏,「你就说我不在吧。」

姐妹说,「他说他姓陆。」

黎沁心一动,抬头下意识地问:「哪个 lu?」

姐妹摇摇头,「他没说,样子看上去有点凶,你确定不出去吗?」

果然是路尧。

黎沁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踢踏了双人字拖,慢悠悠地朝他走过去,「有事吗?」

路尧这次过来,是接到消息说,臭名昭著的毒枭巴爷在这一带活动,来到这边后才知道是个烟雾弹,这人敏感多疑,在这场派对开始前夕,很快挑了几个条顺的姑娘上了车,路尧见过巴爷的照片,不是今天来的这个,这次是个假货。

那自然而然可以撤了。

抽了点时间去见了黎沁,怎么说呢,路尧总觉得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沉醉于纸醉金迷,那晚她悄悄地给自己指了在吸毒的包厢,以及她现在素面朝天地对着自己,这让路尧总想到唐珂。

唐珂是他女朋友,是个酒吧歌手,路尧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化的妆也很夸张,好多人都说唐珂在酒吧工作不太干净,可路尧喜欢,他觉得唐珂是最好的。

黎沁有点奇怪,伸手在路尧面前抓了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路尧得知自己有点失态,又瞬间恢复了往日酷酷的,严肃的神情。

黎沁被逗乐了,「你过来到底找我什么事儿啊?」

路尧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事,碰见熟人了就过来和你打声招呼,行了,早点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黎沁的烟瘾又有点犯了,可她没有着急从兜里摸出烟包,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路尧走远。

直到有姐妹走出来拍拍她的肩,顺着她的目光方向看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黎沁裹裹外套,压住心底那份悸动,不想多说便转移话题,「看你妹。」

3

黎沁依旧拒绝做路尧的线人,但她松口说,要帮忙可以找她。

路尧倒是有点惊讶她的决定,黎沁坐在路尧面前,抹了抹脸,猛灌了一口啤酒。

「我有几点要跟你讲明白,我不是夜总会的那种小姐,我不卖,万一有什么需要我去勾引啊这类事情,你们得保护我。」

「好。」

「第二,我的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线人这个词语和卧底一样,太重了,我担不起,也不想担。」

「好。」

黎沁打住,「还没说完,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不用通知我家里人,帮我一件事就行,把贺璋送到残疾人福利院去吧。」

贺璋这个人,路尧在调查黎沁的背景时,在资料里看过两眼。

但他没有细问,毕竟是黎沁的隐私。

路尧眉眼间放松了许多,「不用这么严肃,又不是让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黎沁耸肩摊手,「总要先把话讲明白在前头咯。」

期间路尧有个电话进来,黎沁看到他走到角落去接了电话,他的眉眼柔和,轻声细语地和电话那头沟通。

黎沁有点怅然。

路尧挂了电话走过来和她说,有事先走,随时联系。

黎沁突然叫住了他,「是女朋友吗?」

路尧点头,「是啊,吵着要吃水果,先走了。」

黎沁仍旧目送路尧离开。

之后她便回到了出租房,一打开门,一股恶臭熏天。

贺璋的屎尿又拉下去了。

他坐在轮椅上,听见开门声,表情愈发难看,脸又涨红了几分。

黎沁没什么表情,与往常一般开窗通风,然后便是去衣柜里翻成人尿不湿。

这几年,黎沁不是没有找过保姆来照顾贺璋,可都被贺璋给撵走了,黎沁也不恼,当是给她省钱了。

黎沁亲自给他换,知道他一直有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于是她给贺璋买了一副眼罩,在她帮贺璋清理身体时,贺璋是蒙着眼的。

可今天,当黎沁褪下贺璋那恶臭难闻的底裤时,她突然,有点崩溃。

曾经好好的生活,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她现在连对人动心,都得这么小心翼翼,不敢被人发现。

这个始作俑者,就在她眼前。

「贺璋。」黎沁平静地擦着他的身体,因为长久的不运动,贺璋的大腿肉是又软又白,可惜这肉看上去,像是过期肉,惨白,被强行注射进了防腐剂。

贺璋的头颅偏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

「你说你是不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啊,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你,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我要你救了吗?我的生活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来掺一脚。」

黎沁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在接下来的清理工作时,黎沁突然摘掉了贺璋的眼罩。

黎沁就这么蹲在他的面前,面对着他光溜溜的下身,贺璋一下子愤怒了,下意识地吐了个口水在黎沁脸上,「你不要脸!你给我遮上!」

黎沁不理会她脸上的唾液,而是猛地用手抓住贺璋的脸,让他面对自己,眼底的狠意尽收在贺璋的眼里,这让贺璋惊得没了话。

「你要是再敢乱来,别怪我真的不客气。」

「你想怎么样?」

黎沁厌恶地放开他的头,贺璋的脸被甩在一边,黎沁又变回那个云淡风轻的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只是很平常的一句,「我会真的......杀了你。」

4

黎沁敢的,她真的敢。

一年前她就这么做过。

那时候的贺璋,情绪比现在还不稳定,在他赶走那年第三个保姆时,黎沁感觉撑不下去了,于是锁上门,关了窗,拿出一把水果刀,没有犹豫地插进了贺璋的胸膛。

冷不丁儿地对上了贺璋那沉默的目光,这让她想到了当年贺璋救她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沉默地一言不发,挡在黎沁的面前,然后被人砍到了脊椎骨。

捡回一条命,终身瘫痪。

黎沁放了手,漠然地打了 120,让救护车拉走了贺璋。

贺璋跟医生说,是他不小心从轮椅上摔下来,刀子扎了进去。

但那个角度,怎么摔都不会九十度角笔直地插进去,可贺璋坚持这个说法,医生无奈,也没有报警,出院后,黎沁再次带回了贺璋。

之后就是她亲自照顾直到现在。

黎沁从那时觉得,除非其中一个人死,不然,这辈子,他们俩个人就像是两条寄生虫,互相依附在对方的血肉里。

没有感情的寄托,仅仅是因为时间长了,在对方体内,生根发芽。

或许早在八年前,她第一眼见到贺璋的时候,便冥冥之中注定,她的这辈子,到那刻,便已经结束。

黎沁大学学的是服装表演,走的艺考,从小个字就高,长得也漂亮,家里虽然不富裕,但还能凑合,咬咬牙也能让黎沁上个好大学。

她开学报道在自己学院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班助,也不是新同学,而是贺璋。

贺璋是当年新招聘进来的最年轻的大学教授,也是黎沁班的班主任。

大学里的班主任不像高中那样,一般都是形同虚设,但贺璋不一样,或许年级比较轻,才二十六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帮学生搬行李,弄校园卡,不少女生都挺喜欢他。

黎沁当时对这位大学老师感觉也不算坏,直到上完半个学期课后,贺璋跟黎沁表了白。

黎沁有点犹豫,虽然带着小女生的憧憬她也不是没有动摇,可是一来他们之间的身份十分敏感,二来她并没有对贺璋有过多的喜欢,她仔细想了想,还没有对同班某个男生的好感来得多。

于是黎沁委婉拒绝了。

贺璋倒也没有死缠烂打,黎沁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后来她发现并没有,贺璋对于她越距的管束越来越多。

一般服装表演的学生都会接点工作,例如一些 T 台走秀,一些模特选拔,或者走后门去参加超模秀,希望国外的大秀能注意到自己。

还有一部分学生没有太多的钱去打通关系,所以零散的会接酒吧的工作,钱不少,但环境非常一般。

黎沁属于后者。

在她接了一单酒吧的模特秀后,酒吧老板注意到她,给她推荐资源去当时一家名声鹊起的夜总会走场内衣秀。

按场数计费,一场有个万把块,黎沁心动了。

走了一场,就会有第二场,第三场。

第二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被贺璋发现了,他去 T 台上将黎沁拽了下来,搞砸了内衣秀,夜总会老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黎沁说会赔罪,拉走了贺璋。

她和贺璋大吵了一架,贺璋说他看不得自己喜欢的女生做这种下作事。

黎沁被气笑了,「我和你什么关系你就管我,你未免管太宽了,贺老师!我自己本事找的工作,有什么下作!」

贺璋说他可以养黎沁,黎沁冷笑,「贺老师不是最不耻这种事么?我需要钱,但不是你这种钱,你永远不会明白。」

黎沁让贺璋滚,第二天黎沁去给老板赔罪,老板说赔罪可以,但要让黎沁多换几套衣服走秀,说是要把客人资源给拉回来,黎沁当然同意。

只不过到了那个晚上,老板临时要让黎沁换上露点透明的内衣走压轴。

黎沁眯了眯眼,叼了根烟在嘴上,记忆有点模糊了,好像是贺璋拉走了自己,老板的打手冲出来,贺璋挡在了自己面前。

后来,一切都乱了。

贺璋是个孤儿,留下一副破烂的身体没人照顾,黎沁的事情被谣言传得越来越邪乎,说她是卖的也有,说她是贺璋的情人也有,更有甚者,说黎沁跟贺璋还有老板玩限制级,被抓包了。

黎沁被迫退了学,黎家父母和她断绝了关系。

总之,都不重要了。

再后来,她变成了现在的黎沁,一个人照顾着贺璋。

黎沁又给贺璋请了保姆,虹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本地人,老老实实的,没做保姆之前一直在乡下种玉米。

黎沁将贺璋的情况大概跟虹姐讲了一下,虹姐憨憨地笑,直说不打紧,家里也有一个残疾哥哥,年轻的时候出车祸撞断了两条腿,刚开始的时候不适应,脾气也不好,都是她照顾过来的。

贺璋不知道是被黎沁的话唬住了,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没有闹,只是沉默,没有特别排斥虹姐的存在,只是提出给他清理身体的时候要带眼罩。

黎沁摸不准他存着什么心思,但暂时稳定了他的情绪,她也随他去了。

接下来,她要开始为自己的生活干点什么事了。

5

女人的心在作祟的时候,特别容易钻牛角尖。

黎沁特别想知道,路尧爱的女人长什么样,她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女人,索性空下来的时候会绕道去路过公安局,终于有一次被她瞧见了。

女人站在局子门口,拎着便当盒安静地等在外面,路尧走出来的时候,警服挂在手上,揽过女人的肩膀,往黎沁的相反方向离开。

黎沁看到了女人的脸。

竟然是唐珂。

黎沁有点意外,倒也不是说是老熟人,顶多是点头之交,黎沁去年还有接酒吧钢管舞的散活,那时候唐珂刚来没多久,黎沁跳舞,唐珂唱歌,黎沁记得,她的嗓子特别适合唱摇滚。

之前俩人散场后,一起点过盒饭蹲在路边吃过几次。

后来黎沁接野秀比较多,酒吧那边也就不去了。

没想到唐珂竟然成了路尧的女朋友。

有点蹊跷。

唐珂有一次喝多跟黎沁多说过两句,她说她努力活在这个世上,是因为杀害她男朋友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这么一个有坚定目标的女人,怎么短短一点时间,就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或许那个凶手已经被缉拿归案了?

黎沁的脑壳有点疼。

可不管怎么样,黎沁觉得,这不是她该管的事儿,她比较想得开。

心里有不甘,也是真的。

黎沁没有站多久便离开,本来要去夜总会准备晚上的工作,又看了下时间,还早,便折返去了当初跳舞的酒吧,她跟那边的老板娘关系还不错,当初刚出来工作时,老板娘看她不容易,帮衬过她,黎沁也争气,替酒吧也卖出过不少昂贵的洋酒,也有资源给酒吧引荐,就算不在那边做了,关系还在。

老板娘正巧空着,坐在一件独立办公室里玩手机。

「巧姐。」黎沁敲敲门。

巧姐抬眼,声音里带着惊喜,「你怎么来啦,今天不用上班吗?」

黎沁在巧姐面前坐下,办公桌上放了一扎啤酒,巧姐亲自给黎沁倒上,开始唠嗑,「最近怎么样?」

黎沁懒洋洋,「不还是那样吗?」眼神又往外面瞟了几下,「最近怎么回事儿啊,你们洗心革面真做清酒吧了呀?一点油水都没有,小姐公子都看不见了。」

巧姐一听这事,就连声叹气,「别说了,上半年不是来了一次扫黄打非,我们明面上那些小动作都被扫走啦。」

说到这事巧姐又想起什么,「你知道唐珂吧,那次扫黄,警察把她误抓去咯,后来不知怎么的,我看她好像和带头的那条子好上了,大伙都在说,她是不是条子安排在我们这的内奸啊,但又没证据,前几天唐珂过来辞职了,说是要怀孕养胎。你说人这命啊,就是玄乎,本来在这,突然一下子又到上头去了。」巧姐用手比划了下上下两个高度。

黎沁默然。

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期间巧姐接了一个电话,示意黎沁不要出声,巧姐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对方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黎沁下意识地人也坐正。

像巧姐开的这类酒吧,明面上就敢有陪酒小姐存在,背地里不知还干些什么勾当,警察扫黄打非都打不动的场所,背后定是有人在撑着腰,不敢打包票是官场上的,那也一定是叱咤这块地区的大人物了,是黑是白,一目了然。

「哎,好的好的,巴爷的吩咐,那我们一定会办好,您放心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那东西大概是什么时候到......那巴爷过来吗?好的,我知道了。」

巧姐把黎沁当自己人,所以说话也没遮着挡着,但黎沁却是听得心惊肉跳,路尧跟自己叮嘱过,要格外注意一个叫巴爷的人物。

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待巧姐挂掉电话,黎沁脸上换上好奇和惊讶,「巧姐,你还认识巴爷这号人物呀?」

巧姐听到黎沁语气里的艳羡,眉脚明显更得意了几分,「那可不,巴爷很看重我们这一块的,行了,不多说了啊,有机会带你引荐啊。」

黎沁笑得开心,「巧姐慢走。」

她跟着巧姐出去,走廊里有点吵,几个打手拖着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就往后门巷子里走,这种事在黎沁眼里已经不叫什么事了,很正常,无非是砸场子和欠高利贷还不上钱的情况,黎沁眼睛掠过给打手让道,过后脚步一怔,「慢着。」

这下连巧姐都停下,她奇怪地回头看向黎沁,「怎么了?」

黎沁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走到那个被打的只剩一口气的男人跟前,半蹲,修长的手指点起那男人下巴,啧了声,「老熟人啊。」

巧姐道:「你认识这货?他可欠了我们这边不少钱,死一万次都不够了。」

黎沁起身,弹了弹指甲,「我男人就是被他打残的。」

那次闹得很凶,惊动了警方,连带着那个夜总会场子都被一窝端了,老板被判了刑,底下的小喽喽跑的跑,抓的抓,树倒猢狲散。

这个男人,不是打贺璋最多下的人,但是他动了刀,就一刀,也是最致命的,砍在了贺璋的后背。

黎沁在贺璋出事之后的几个月,总是做噩梦,梦见那把刀,砍在了自己身上,身子断成了两截。

巧姐了然,黎沁的情况她清楚,既然黎沁开了这个口,巧姐也不好驳面,吩咐打手一句,「跟着你们沁姐走。」

黎沁不爱贺璋,但不爱不代表她不在乎这个男人为她受过的伤。

打手没有刀,只有铁棍,估计也没想真的解决他,黎沁跟着走到后门,从打手手里接过那根锃亮的棒球棍。

「把他翻个面儿。」

黎沁拿着棍,闭着眼从脖颈开始点着脊椎骨往下数,「1,2,3......」

声音里的寒意,让几个打手都不免为止一惊,到了腰椎这块,她停下,睁眼,没有犹豫地挥棍砸了下去。

声音闷声响,那人来不及闷哼,便彻底晕死过去。

「咣当——」黎沁扔掉棍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后巷。

6

黎沁没有立刻去找路尧,在巧姐的酒吧又重新跳上了钢管舞,一连拒绝经纪人给她接的好几场私人派对,气得经纪人直跺脚,但又碍在黎沁的上头是巧姐,也就忍下这口气了。

一连几天,她算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被几个老板揩油吃了豆腐,还真的被她打听出来一点东西。

有批文物,要经酒吧的手,洗钱。

巴爷亲自过来。

具体时间具体地点,黎沁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又不是卧底,这些要交给路尧了。

巧姐这边,倒还真的记着黎沁,说巴爷过来肯定要找几个漂亮姑娘作陪,最好是雏儿,让黎沁帮忙负责观望下。

黎沁当然是高兴地应下,「那巴爷什么时候过来呀,我好心里有个底。」

巧姐没有给她一个正面的答复,估计也是忌惮着巴爷敏感多疑的性子,她只道:「过来了我提前通知你,你先找起来吧。」

和路尧碰头的时候,黎沁将巧姐吩咐给她的事情跟他说了,又提出她可以接近巴爷,谁知路尧却一口回绝,「不行,太危险了。」

他深知接近这颗毒瘤的危险,女孩接近他,哪还有出的气?

黎沁倒不觉得,「不是你们会保护我么,我不担心啊。」

路尧还是迟疑,黎沁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拿吸管搅着杯子里的果汁,「我反正话和建议都带到了,具体怎么行动你们自己打算好,要安排人到姑娘队伍里来提早跟我通口气儿啊,估计就这段时间了。」

快到家时,天突然闷了下来,像是要下雨,黎沁跺着高跟鞋,夹紧高仿香奈儿,疾步往家里跑去。

保姆虹姐这周回了趟家里,她大哥自杀了,听说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大哥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扬眉吐气了,怎么样都不该是这个下场。

这么对比,贺璋的心理素质好得没话说。

因为方便推轮椅,黎沁租在一楼,钥匙插进门里,她停顿了一会儿,里面似乎有吵闹声。

贺璋的房间要通风,黎沁把带阳台的主卧给了他,阳台外面对着是另一幢居民楼,两楼之间隔了一条不宽的人性走道和绿化植被。

黎沁轻轻地转动,进了门,她没有立刻去找贺璋,而是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儿。

又有人在骂黎沁是卖的,说她是残花败柳,贺璋头上这么多绿帽要压不住了。

黎沁面无表情地听了几句,转头去了厨房,在盆里倒了开水,快走进贺璋的房间时,她又停住了。

她听到贺璋焦急的辩解声:「她才不是破鞋!她不是残花败柳!她是玫瑰!是我的玫瑰!你们不会懂得!」

盆里的开水热气烫得她有点睁不开眼,黎沁大步走向前,直接掠过被她吓一跳的贺璋,将滚烫的开水泼了出去,然后关上门。

外面传来咒骂声,起起伏伏了一阵,没了动静。

坐在贺璋的床头,点烟,狂抽了几口,之后才闷闷地来了一句:「烫不死他们。」

贺璋抿着嘴不说话,刚才的话,黎沁一定是听见了。

可他不想主动开口。

黎沁沉默地抽完整支烟,说:「我把当初砍你的人打残废了,一模一样的位置。」

贺璋一愣,想说什么又被黎沁堵了回去,「你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呢,大赦天下,收起你那套文绉绉的玩意儿,我不想听,也听不懂。我只知道睚眦必报,我心眼小,别人怎么整我的,我就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贺璋眼珠子想转到黎沁那边去,可无奈地转到眼抽筋了,只看到一侧影。

罢了,就这么听着吧。

「我过段时间要去办件事儿,怎么说呢,这事可大可小,成功了呢,一点事儿都没,不成功的话......」

黎沁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她挺怕死的。

贺璋开口了:「会死吗?」

黎沁笑笑:「不知道。」

贺璋呆呆地望着泛黄的墙壁,良久,他说:「要丢下我了吗?」

黎沁又是一阵沉默,「没死就继续照顾你,死了的话我也已经安排好你了。」

「黎沁,你是去干坏事吗?」

「不是。」这回黎沁回答得很快。

「黎沁,我们俩没关系。」

黎沁认同这话,「嗯。」

「所以,没关系,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黎沁又笑了,「怎么不见得你以前有这个觉悟啊。」

贺璋出神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7

也不知道路尧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最后和黎沁对接的,是一个老警察,姓冯。

黎沁后知后觉这次行动比她想象中要复杂要谨慎,冯警官约黎沁见面的地方,在高速服务站。

然后,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唐珂。

她显然也还认识黎沁,眼底有闪过惊讶,「没想到冯老说的内应是你。」

黎沁表情有点怪异,伸手打住她的话,「得,别给我戴高帽,我就一俗人,搭把手而已。」

她的目光又打量了唐珂几分,唐珂的气色似乎不怎么好,面色稍许苍白,她余光又快速瞥了眼唐珂的肚子,坦平坦平的。

黎沁猜到了几分。

冯老带唐珂跟黎沁见个面,将要注意的点都跟两人说了,唐珂听得认真,反倒是黎沁,心思有点飘,她脑子很乱,这件事突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她是路尧的爱人啊。

怎么就过来送死了。

轮到黎沁的时候,她掩下情绪,「走私文物洗钱交易么,交给你们警察了,具体在哪,什么时间不是我能打听得到的。我这边接到的通知是,晚上十点,在『金碧辉煌』夜总会的总统套房,给他送三个成年女人,两个幼女,两个少年,要求都要雏儿。

唐珂,你就混在那三个成年女人里面,到时候我会带你进去。对了,巧姐认识你,你到时候妆要浓些,不能被发现。」

不得不说,当时听到这个通知时,黎沁差点忍不住爆粗口,这变态,连未成年人都不放过。

黎沁私心补了一句:「我希望你们警察不要像电影里那样,事情都完了才赶到,抛开我们的命,那还有孩子呢。」

冯警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定不会让你们有危险。」

快到中午了,冯警官说这边吃了再走,她们两个都没意见。

待冯警官走远,黎沁才有机会讲私事,她手指弯曲叩响唐珂的桌面。

唐珂看向她,黎沁努努下巴,「你肚子里的货卸了?」

唐珂的手指搅在一起,「你知道?」

黎沁没隐瞒,「巧姐提过一嘴。路尧怎么会同意你做这个事儿......」

唐珂的眼神明显黯了下来,「我们分手了。」

黎沁哦了一声,「难怪.....哎,不对啊,就算分手按照他的脾气也不会让你来.....」

突然有什么事情想通了,黎沁脸色一变,没说下去。

再然后,黎沁被气笑了,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行,你真行,接近路尧,你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按照她了解的唐珂,她喝多那天语气里的决绝,在黎沁听来,是永不回头,她为了报仇隐忍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从而爱上别的男人。

路尧负责巴爷案,唐珂接近他,为的就是找关于巴爷的线索。

这女人真狠。

黎沁突然好心疼路尧。

唐珂没有再抬头,黎沁说什么,她都应着。

冯警官端着菜走过来了,唐珂抬眸,看向黎沁,黎沁一怔,她的目光灰黯,好像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是死了的。

唐珂说:「我男朋友,是冯警官手下的卧底,死在巴爷手里,他们不让我报仇,那我就自己来。还有,黎沁,我求你,千万不要告诉路尧我在这次行动里,他太好了,好到让我几乎忘记掉林畅是怎么死的。我很爱他的,真的很爱.....」

说到后来,唐珂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直重复着这话。

8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走,非常稳。

巴爷不喜欢无关人员在房间里,所以人员安排妥当后,黎沁被保镖请了出去,关门的那瞬间,唐珂给黎沁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放心。

可怎么能放心得下,到了安全区域,黎沁跟警方报告了楼层保镖人数。

十分钟之内,相应的狙击手,外勤组,以及楼层里的便衣已全部安排就位。

黎沁同样戴了隐形对讲机,是她的耳环。

她听见了唐珂那句:「你们可以上来了。」

当然也听到了路尧不敢置信、几乎哽咽的声音:「唐珂!」

所有人都瞒着他。

真的是所有人,包括黎沁。

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呢,是路过的保洁阿姨皱着眉动着鼻子,「你们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吗?」

总统套房起火了!

黎沁的脑子转的飞快,她想起来今个早上,有一段时间她发现套房的房卡不见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后来是唐珂帮她找到的,说是在她换下来的衣服里。

黎沁害怕极了,她对冲上来的警察喊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快叫消防过来啊!」

保镖没想到有警察,一时间慌了手脚,手边能用的就只有随身的手枪,枪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打中了门,「轰」的一声,门被热浪给掀开来了。

黎沁被热气撞到了一边,晕过去之前,她看到了路尧通红的眼睛,他无力,想冲进火海,却被人拉住。

视线逐渐模糊后,黎沁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才知道,除了唐珂,每个人都活下来了,孩子们都被唐珂放在了盛满水的浴缸里。

黎沁最后一次看见路尧是在唐珂的葬礼上。

她从未想过,一个三十岁,血气方刚的男人,一夜之间能老得这么快。

她很想上去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从未进去过路尧的世界,曾经想试着进去,可发现,早有人占据他的心脏了,黎沁一点位置都没有。

路尧看到黎沁,朝她点点头,「来了啊。」

黎沁回应:「嗯,来了。」

灵堂是在郊区的一个殡仪馆,寂静得不像话。

她在灵堂前站了很久,看到了被修复过的唐珂静静地躺在透明棺里,入殓师甚至替她点了红唇。

真美。

可也真自私。

黎沁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她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接待客人的路尧,他的背颓得厉害。

意气风发的路尧再也看不到了。

黎沁颤抖着轻声问躺着的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跟他说,你有多爱他,永远都不会!」

——

告别了路尧,黎沁回了家。

开门后,是贺璋的眼睛首先跳入了她的眼底,虹姐有些激动地上前说,贺璋的手指头有感觉了,食指和中指小幅度地能动了。

贺璋明显也很高兴,讲话的时候,甚至带着腼腆,「我能动了,我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黎沁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很好,看来,还是有事情值得高兴的,不是吗?

她居高临下地哼笑了两声,「那你快点好起来,好全了就可以滚了。」

三个人都知道,黎沁是高兴才会这么说的,虹姐激动地冒出了眼泪,她不好意思地拿手擦擦,「黎小姐,贺先生,你们等会啊,我刚买了条鲫鱼,今天中饭吃鱼啊!」

黎沁拉开贺璋房间的窗帘,阳光透进来,黎沁发现阳台上多了几个盆栽,她好奇地点了点,回过头问:「你让虹姐弄的啊?」

问完才想起贺璋的角度是看不见的,她又走过来推着贺璋来到阳台边。

「这一模一样的是什么花啊,怪好看的。」

虹姐这时候走进来,去收阳台上的衣服,听见黎沁的问题,热情地解答,「黎小姐,那个啊是我从乡下带过来的,山上到处都是,很好看,生命力可旺盛哩。」

「叫什么啊?」

「我们那边的人都叫野玫瑰。」

黎沁睨了贺璋一眼,贺璋罕见地对着那几盆花,淡淡地咧开嘴角。

啧,这人还会笑啊。

黎沁有点嫌弃地想。

9

三年后。

黎沁依旧是个模特,但不当外围了,正正经经地接活干,虽然不像之前挣得多了,但好在有点存款,小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

贺璋的左手已经能推得动轮椅了,其他部位,还是老样子,但一般的生活起居不成问题了。

虹姐依旧是贺璋的保姆,黎沁给她涨了工资,她在老家给自己儿子取上了媳妇。

偶尔会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还有那个短暂让她心动过的男人。

也不知道路尧怎么样了。

黎沁在上海走完一场服装秀,在坐高铁回去的路上,打了路尧的电话。

竟然是空号。

黎沁又打给了冯警官。

冯警官说,路尧一年前在边境参加一场抓捕行动中为了保护人质因公牺牲了。

黎沁听到这个消息,诡异得平静,问候了冯警官后,她挂了电话。

她觉得,路尧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三年前死的是灵魂,一年前死的是皮囊。

黎沁在杭州东站下了车,路尧是杭州人,听冯警官说,他的骨灰被家人带回故乡了。

其实黎沁以为他会和唐珂葬在一起。

路尧的墓很好找,问了公墓守陵人,黎沁又在老头这买了蜡烛和烧香,比较赶,只能临时买了。

墓碑上的路尧穿着警服,没有笑容。

黎沁点了香,拿在手里,「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她蹲着有点累,吹了吹地面,毫无顾忌地坐下,托着下巴,凝神看了一会,终究叹气,「你说你何必呢,这么快就等不及要去找她。」

「说实话,我真的挺羡慕唐珂的,她比我狠,跟她比起来,我算得了什么啊。」

「唉,我和你说,唐珂真的很爱你啊,真的真的很爱你的。」

「你们会见面的吧?」

「我觉得会。」

「有时间再来看你啊,你好好的。哎,我记性不好,没准忘了看你也没准。」

「行了,我走了。」

黎沁站起来拍拍屁股,没有回头,再向后头招了招手。

「我走了啊,路尧!」

和门口的老头打了招呼,黎沁走出了墓园,突然之间,她还是想回头望一望。

墓园萧瑟苍凉,放眼望去尽是灰色,只有一个角落,半空中飘过几丝烟灰。备案号:YXA1lJwwZOUX1mAgZvTlj1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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