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把视线瞥到一边,却看到电视上正在播纪肆的新闻。
一个穿着华美的中年贵妇正在对着媒体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纪肆。
「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最后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他的,可他现在压根就不见我们……」
一边一个中年男人揽着她的肩,神色是有些虚伪的沉痛。
这个女人我认识,之前在电视上见过。
好像是纪肆的妈妈来着,叫…… 张什么岚来着?
很显然纪肆和他妈的关系不是很好,不然他妈也不会明知道儿子是公众人物还出来埋汰儿子。
我偷偷觑了纪肆一眼,悄悄拿起遥控器悄悄换了台。
纪肆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
「让你看笑话了。」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你和你爸妈…… 关系不大好啊?」
纪肆把一个虾肉递给我,摘了手套喝了一口啤酒。
「爽,好久没喝啤酒了,那群孙子非说这玩意儿热量高死活不让我碰。」
我以为他不想说这个话题,给他把杯子倒满没再说话。
却没想到纪肆放下杯子,看了我一眼抹抹嘴道:
「那不是我爹,那是张岚依后找的。」
「我爹早就死了。」
我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看着他道:「啊……」
纪肆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那是什么表情,同情我吗?」
「不用,我过得比你好多了,我家的厕所都比你卧室大。」
我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同情。
妈的月薪 8000 去同情一个我从猴子开始挣钱也不一定挣得过的大明星,我真多余。
纪肆看着我变脸,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些。
「不用脑补我有多可怜,其实也没啥,不过是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妈。」
「现在后爹后妈和他们的亲亲宝贝草包大儿觊觎我这个外人的财产罢了。」
「就他们,也配?」
「我就是捐了也不给他们一毛钱。」
我赶紧凑上去给他倒酒:「不如捐给我吧,我也是很穷的。」
纪肆瞥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
「捐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他的脸上酒意升腾,白皙中透着粉红。
剑眉下,黑沉沉的眸子闪着星光,死死地盯着我。
我被他盯的得脸一红,结巴道:「好、好处?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纪肆探过头来,凑近了在我耳边道:「那你的意思…… 是要白女票嫖我喽?」
吐息在我的耳廓游走,我呆呆看着他放大的美貌。
纪肆的侧脸建模一样标准,高挺的鼻梁有点混血儿的味道,浓密的睫毛像是震颤的蝴蝶翅膀。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好像燃烧着一团火:「嗯?」
色诱!
这绝对是色诱!
我脸一整个爆红,慌乱地向后退去:「你、你他妈酒蒙子啊,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嘛?」
纪肆坐直了身子看着我哈哈大笑。
「你怎么了?脸跟猴屁股似的!」
我又气又恨:「我被小龙虾辣着了!」
……
就这么聊到夜色逐渐浓重下来,纪肆喝完了最后一口啤酒,红着脸看了一眼手机。
我瞥了一下,上面全是未接来电和信息。
纪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我心里闪过一抹失落,却也明白他身份特殊。
我搀着他:「你怎么走啊,叫人来接你吧。」
纪肆胡乱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又戴上了帽子。
我把他扶进电梯,他冲我摆摆手道:「别送了,万一被看见对你不好。」
……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勉强挤出笑容来跟他摆手:「那你小心点。」
纪肆看了一眼监控,对我飞了个吻:「别想我,爷明儿再来看你!」
我被他逗笑了:「别再空手来了,好歹提点东西。」
纪肆眼睛弯弯的地看着我,没再说话。
电梯隔绝了我们的视线。
看着显示的楼层慢慢向下,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一丝落寞。
纪肆就好像是教母的魔法,而我就是灰扑扑的辛杜瑞拉。
午夜一到,他就消失了。
13
第二天纪肆来得很早。
他全副武装地裹起来在我家门口敲门。
包的得那个严实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抢劫的来了。
我打开门疑惑道:「怎么又来了,你经纪人同意吗?」
纪肆伸手敲了我脑门儿一下,恶狠狠道:「什么叫又?我费好大事跑出来你就这个态度?」
我心里泛起一丝丝隐秘的喜悦,侧身让他进门。
结果纪肆摆了摆手,拉住我往外走:「今天不在家吃了,咱出去玩。」
我瞪大眼看他:「你疯了?被认出来怎么办?!」
「废话这么多,我就问你去不去?」
纪肆白了我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个毛线。」
该死的狗东西,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
可我却有些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我看着他那灼人的笑容,心里突然生出了莫大的勇气。
「走!」
我戴上口罩和帽子,牵着他的手进了电梯。
「你们公司允许你谈恋爱吗?」
纪肆嗤笑一声:「我自己就是老板,还需要别人允许?」
「再说我就一唱歌的,又不是什么偶像。」
我看着他哪怕带戴着口罩也无法遮挡的美貌,心说你这比偶像还好看了。
一路下来,纪肆拉着我往小区外面走。
我有些好奇:「咱们去哪里?」
他顿下脚步,低头看着我:「…… 你想去哪?」
好家伙!
感敢情都不知道要去哪就要带我去玩啊!
我无语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他还是纪叁时站在门框上给我唱的那首歌。
哪怕彼时他还是一只鹦鹉,也能听出隐藏在下面天籁般的嗓音。
我有些蠢蠢欲动地看着纪肆:「… 不然我们去唱歌吧?」
「唱歌?」
纪肆皱眉看我:「工作天天唱歌,回家还要唱歌啊?」
他用了「回家」这个词。
我心里轻轻一动,伸手拽住他的手臂:「好不好?我都没去听过你演唱会,你那门票炒得太贵了,作为饲主我可以享受 vvvvvip 服务听一次专场吗?」
纪肆看着被我拽住的手臂,眉眼间泛起薄红。
半晌,他别过头去有些不自然道:「那行吧,便宜你了,我出去开演唱会都是人家给我钱,这还是第一次花钱去唱歌呢。」
我有点激动,挎着他就往外走。
纪肆单独给我唱歌!
我的天,这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梦得这么大胆的待遇!
进了 KTV,纪肆四处扫了一眼,摘掉了口罩。
「妈的,憋死我了,一天天地跟做贼似的。」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拿起话筒朝我抬了抬下巴:「点歌。」
我想了想,还是拿了那首《无药可救》。
我想听听,从纪肆的嗓子里唱出来的是什么样子的。
纪肆把啤酒都启开,坏笑着看着我:「这样吧,我唱一首,你喝一瓶怎么样?」
「我也不能被你白女票嫖吧?」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作为一个典型山东人,我的酒量以斤为单位。
纪肆要跟我喝酒,那他妈真是耗子舔猫屁股。
找死。
我虚情假意地推让道:「不好吧,我不会喝酒的。」
纪肆更来劲了,他挑了挑眉:「你怕了?」
呵。
多么低级的激将法。
我们山东人早八百年都不这么劝酒了。
我故作勉强地拿过酒瓶:「可是我真的不会喝酒啊。」
「不然这样,我喝一瓶你陪一瓶好不好?你酒量一定很好吧?」
纪肆满脸得意:「一般吧,喝你十个差不多,那行,就你喝一瓶我喝一瓶!」
他闷了一瓶啤酒,站起来走到话筒前面。
音乐流淌在密闭的空间里,回音纠结缠绕在一起撞到墙 = 四壁后,海浪般一波波翻涌回来。
纪肆的声音有些低沉的磁性,又带着半分有些沙哑的酒意,有种严难以言喻的性感。
不算大的包间里,他的声音自带混响,好像是千斤重的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搔动着我的心,又裹挟着沉重的质感,压得我心口发紧。
他没对着屏幕唱,歌词他已经唱过千百遍,早就烂熟于心了。
纪肆把话筒拧过来凑近了唇边,眼睛半睁,紧紧地盯着我。
绚烂的光从他蓝发、额头、鼻梁上落下闪耀的斑点,他是那么地灼眼目,几乎让我无法直视。
和他对视的一瞬间,我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突然明白了粉丝们吹得的那些彩虹屁。
他的眸子凉薄又多情,真是一双能杀人的眼睛。
我的心、我的骨、我的血、我的肉。
甚至我的魂灵。
统统被他劫掠,最终向他臣服。
我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呆呆地看着他取下话筒朝我走来。
歌曲已近尾声,纪肆走到我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伸手撩起我的发丝缠绕在指尖,眼里是海水下翻涌的滚烫岩浆。
「晚星很美……」
屏幕上的歌词到了最终章:「… 她比晚星更美。」
他篡改了歌词,眼里含着笑意:
「你比晚星更美。」
……
我的脸瞬间浮上不能承受的热意,我不能把我的视线移开,即使他是那样的灼目,几乎刺痛了我的眼睛。
纪肆俯下身来在耳边轻声道:
「快,该你喝了,感情深一口闷。」
……
……
所有的旖旎和梦幻瞬间炸裂,天神从神殿坠落,掉在地上变成了劝酒的暴躁老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纪肆,一口闷了一瓶啤酒。
纪肆唇边染上笑意:「行啊司思,海量啊你。」
他坐到我身边岔叉开一条腿紧紧贴着我,把话筒递过来道:「该你了,我累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
这都不叫班门弄斧了,这是班头上弄斧了。
本来他不开口我唱的还不算难听,他这一唱完我再唱估计自己都忍不了了。
纪肆却很坚持,他凑过来把头歪在我肩膀上:「我教你啊,你知道有多少人求我教他们唱歌吗,我劝你珍惜机会。」
他说的得倒不假,之前纪肆上过一次综艺,里面的学员看着他眼睛都放光。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话筒:「那我还是唱你的吧,唱你的《虚无》」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我偷瞄了一眼纪肆。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在脑后交叉,眼角眉梢全是流转的笑意。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屏幕上的歌词唱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没我想象中那么难听。
虽然隔着纪肆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是好像也还不错。
纪肆的目光太热烈,好像他才是追星的那一个,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转过去看着屏幕。
「…… 你沉醉于虚伪的自我感动,我却轰轰烈烈把自己炸成一片虚无……」
不知道什么时候纪肆拿起了另一个话筒。
他的声音轻轻地加入进来,带着奇异的和谐。
不知是酒意还是音乐太醉人,我突然觉得朦胧的热意上涌,烫得我心口滚热。
纪肆从身后走过来,揽住我的腰。
他略带喑哑的声音轻轻和在我的耳侧。
「你的声音缺了一点感情……」
我靠在他怀里,侧身低声道:「怎么才能有感情?」
……
「这样。」
纪肆低头,唇齿相融的瞬间,我的脑海忽然像是爆炸的宇宙。
无数星光散落,尽数落进他的眸子里。
14
纪肆起开第 8 瓶酒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的眼睛润着水色,有些迷茫道:「你…… 怎么还没上脸?」
啊?小麦果汁也能上脸吗?
我扯出一个假笑:「不知道哎,可能我肝比较好,解酒快吧。」
纪肆定定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脸和脖子都染上了红色。
「不对劲……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酒蒙子,自己就这么二两酒的量还想来灌我们沙山东人,可笑。
不知道我们沙山东人的羊水都是啤酒灌的吗?
我哭笑不得道:「行了,酒也差不多了,咱撤了吧。」
「不行!」
纪肆捧着酒瓶子大声道:「你、你这还没醉呢!」
为什么一定要我醉啊!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不轨啊!
我扯着他站起来:「赶紧的,一会儿你经纪人又该骂你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纪肆手舞足蹈:「他敢骂我,我不给他、不给他开工资——」
又菜又爱喝。
我有点嫌弃地给他戴好口罩帽子,出了门结账。
纪肆还在我身边不依不饶地骚扰我:「妹妹,跟哥走吧,哥是恋爱脑,一、一定对你好……」
经理似乎有些习以为常地把单子递给我:「您慢走。」
我推开纪肆凑过来的脸,扯着他往外走。
好歹他醉的得还不算严重,四肢尚且协调。
出了门一见凉风,纪肆好像又清醒了几分。
他扭过头来问我:「你冷不冷?」
我摇摇头。
「不冷的话,陪我走一会儿吧。」
「我以前在电视上看着俩情侣牵手在街上走路,特浪漫。」
他是真喝多了,往常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往常一般只会说:「你知道爷出去走一圈要多少钱吗?愿意跟你走那是给你面子!」
我忍不住笑了笑,牵住纪肆的手。
盛夏的夜风去了燥热,只剩下一丝丝的凉,吹在人身上温柔缱绻着。
我和纪肆手牵手走在街头,路两边的合欢花开了,弥漫着醉人的香。
夜色朦胧,三两行人步调匆匆,路灯昏黄的光晕散落一地。
纪肆的手有些硬,与我十指相扣。
他嘴角带笑,走几步就要看看我。
「你看什么?」我勾起唇角看他。
纪肆低头跟我招手:「你来,我偷偷告诉你。」
我有点怀疑地凑了过去,这货不会又要埋汰我吧。
他凑在我耳边,轻声道:
「你真好看。」
我愣住了。
纪肆眼里流淌着星光,嘴角的笑意不再是一如既往地的嘲讽,他认真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绝世珍宝。
我突然心里一软,像是盛夏融化了的冰糕一样。
这狗男人,没想到喝醉了还怪讨人喜欢的。
这狗男人,没想到喝醉了还怪讨人喜欢的。
突然纪肆的鞋带开了,他弯腰去系鞋带。
我看到旁边有一个垃圾桶,走过去把口罩塑料包装扔进去。
结果刚要回来,余光看到几个小姑娘正走到纪肆身边,她们看着纪肆从帽檐里露出的几缕蓝色碎发小声说着话。
我心里一沉。
屋漏偏逢连阴雨,纪肆的口罩带子在这时突然崩断了。
他迷茫地站起身来。
几个小姑娘瞬间沸腾了,指着他激动道:
「你、你是纪肆吧?!!」
纪肆第一反应是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几个姑娘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我。
抱歉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别过头去假装不认识他。
他突然反应过来,摆摆手道:「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拔腿就跑。
我捂住脸。
变成鹦鹉以后脑仁也会跟着变小吗?
两个姑娘拔腿就追,其中一个有些犹豫地看着我:「你……」
我灵机一动,赶紧跟了上去,急道:「赶紧追啊我跟了一路了!愣着干什么?!」
「啊…… 哦!」
她被我一打岔,跟在我屁股后面就追了上去。
我边撵边哭笑不得,大晚上的在这跑步,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呼喊纪肆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汇会聚成人群。
好在纪肆跑得够快,他嗖地的一声穿进了一个小巷子就没影儿了。
「人呢?!」
领头的姑娘四处打量,连垃圾桶都打开翻了翻:「这是死路啊,明明刚才那么大一人还在这呢,哪去了?!」
「是啊,」我附和道,「哪去了呢?!」
她转过头来:「你也是纪肆的粉丝?」
「是啊!」我点点头,「我最喜欢他了!」
姑娘脸上挂上欣慰,拍了拍我:「好同志。」
说着继续绕路去找了。
我的良心突然觉得有点痛,刚想打电话问问纪肆他跑哪去了,就看到墙头上冒出一个脑袋来。
纪肆如临大敌地看了看,小声道:「她们走了吗?」
……
我被他逗乐了:「没有,你再趴会。」
纪肆翻了个白眼,从墙上跳下来拉着我就跑:「快走,别等她们一会又回来了。」
……
午夜的街道上,我们两个纵情狂奔,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夜风呼啸着从耳边穿过,纪肆的破碎的笑声散在空气里。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角落。
这里街灯昏暗,连人影都是朦胧模糊的。
合欢花的香气顺着晚风拂过,纪肆额头上沁着汗珠,眼睛亮晶晶的。
他定定地注视着我,捧着我的脸亲了下来。
被他亲糊涂之前,我脑子里有些混沌地闪过一个念头。
狂奔在午夜的街上,在昏黄的街灯下拥吻。
妈的,这真是浪漫爆了。
15
一大早,纪肆就被经纪人拉走了。
经纪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用力眼瞪我。
「看什么看?!」
纪肆怒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果然,一醒酒这老哥又现出原形了。
「哼!」
经纪人用力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拉着纪肆走了。
……
打这之后,纪肆经常在晚上来找我。
我们在夜晚的江边散步,去包场看老电影,甚至会偷偷去大排档吃烧烤。
他没亲口确认过我们的关系,但我们彼此都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这天纪肆又来找我,我很自然地穿上衣服跟他出去。
每次他都不会提前计划去哪里,我们往往是临时起意,想到什么就去干什么。
刚下楼,突然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司思!」
我心里一冷。
这个声音,相伴一千多个日夜,我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转过身来,果然,吴钦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我家楼下。
纪肆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
我生怕他一个激动再跟吴钦干起来,毕竟还是鹦鹉的时候,吴钦曾经杀过他一次。
我皱眉看着吴钦:「你怎么跟他妈背后灵似的,上次没进去蹲个号子你感觉特遗憾是吗?」
几天没见,吴钦又比之前憔悴了不少,眼睛下面挂着巨大的青黑色眼圈,身子骨都消瘦了。
看来领导的女儿是真不好伺候,瞧这虚的。
吴钦看了看包得严严实实的纪肆,看起来有些费解。
不过他没纠结这个,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怜。
他哀求道:「司思…… 求求你了,回到我身边好吗?」
他下定了决心似的:
「只要你愿意回来,我可以和张璐离婚。」
「你不是喜欢鹦鹉吗,我买来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两只蓝和尚鹦鹉正站在架子上好奇地转着小脑袋。
一阵厌恶涌了上来,我几乎要被他这副虚伪的作态恶心到吐出来了。
纪肆更是大怒,他指着吴钦骂道:「老子不说话你他妈当看不见是吧,当着我的面挖我的女人,你想死啊?!」
吴钦抬起头来看着纪肆,讥讽道:「司思,你这是找了个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大晚上还包这么严实。」
我一噎,妈的他猜得还真准。
可我不能说。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纪肆也不跟他废话,撸了袖子就要揍他。
我吓得魂不附体,死死扯住他,压着声音道:「不行啊!明天的热搜、热搜!!」
我赶紧扭头痛骂吴钦:「我见不得牙口这么差只能吃软饭的男人,你赶紧滚,别惹我男朋友生气!」
纪肆停下动作,看着我挑了挑眉。
吴钦不依不饶地走上来:「司思,我之前对你不好吗?」
「大冬天凌晨三点去排队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汤包的时候,你忘了吗?!」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对你这么好了!」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都感动哭了,眼睛红红的地盯着我。
纪肆嗤笑道:「怪不得你要去倒插门儿呢,窝囊废,司思喜欢我可以给她把店买下来,她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
「你那仨瓜俩枣从女人兜里掏的不容易吧?还敢来找司思,你也不怕富婆断了你的零花钱?!」
我斜眼看着纪肆。
这东西一张口,死人都能给气活过来。
吴钦果然被激怒了,他涨红了脸伸手拽住纪肆的衣领,恼羞成怒道:「你他妈的说什么,有两个臭钱了不起?」
他又看向我:「贱人,我真以为你有多清高,还不是卯铆足了劲要找个有钱人,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我有些吃惊。
吴钦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个永远温柔,春风化雨般的人似乎只是一层画皮。
眼前这个只能无能狂怒的软饭男似乎才是他的本质。
纪肆不屑地攥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嘲讽道:「你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吗?」
「你在富婆床上卖一个月力也赚不来。」
这嘴怎么这么气人啊,他真不怕身份曝光吗?!
我急得要命,上去扯他:「走吧,别跟他叨叨了。」
吴钦额头上青筋凸起,汗都沁出来了,他举起拳头就朝着纪肆的脸上砸了下去。
纪肆冷哼一声,伸出手来轻轻巧巧地攥住他的手腕。
「哎呀,」他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怎么这么虚啊,看来你这行也不好干,很辛苦啊。」
吴钦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大喝道:「我草你大爷!」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打向纪肆,纪肆闪过去,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弯腰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嘭!」
尘土飞溅,吴钦痛苦地躺在地上直哼哼。
我着急道:「咱们该走了!」
纪肆蹲了下来,拍了拍吴钦的脸低声道:「我劝你回去赶紧补补吧,不然很快你这位置就要更新换代了,嗯?」
说完他站起身来,拉着我走了。
一晚上的好心情全被搅和干净,我扭过头对还在地上趴着的吴钦道:「你别来找我了,我们不可能了,好歹在一起三年,别弄得这么难看。」
他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我,眼泪顺着脸滑落到地上。
我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吴钦这个人,总是拎不清。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想少奋斗,等真的可以少奋斗了,他又想要感情。
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呢。
这一晚上我和纪肆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草草逛了逛就回家了。
我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很快就会过去。
可我没想到,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
天变了。
16
我是被电话的震动声吵醒的。
拿起手机一看,未接来电有上百个。
我一下子懵蒙了,一瞬间心里浮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打接起电话的来是我表姐。
表姐语气急得要命:「喂司思,司思你看热搜了没有,你怎么回事啊?!」
我心下一沉。
挂了电话,我几乎是哆嗦着手打开热搜的。
热搜第一赫然挂着纪肆的名字。
#纪肆与素人当街打架,疑两男争一女。
评论已经十几万了,还在不停地增加。
照片是昨天纪肆和吴钦打架的时候拍的,有吴钦挥拳的照片,有纪肆过肩摔的照片。
还有我在一边劝架的照片。
下面有很多粉丝通过比对头发颜色,饰品身高穿着确定了这就是纪肆。
我和吴钦的信息也早就被人肉出来,大咧咧的地贴在下面。
我的姓名、工作单位、住址、曾经上过的学校。
甚至是我的血型都一清二楚。
旁边写着几个字:据知情人爆料。
知情人是谁?我迷茫地看着手机没完没了的消息,我所有的工作群、亲人群、朋友群、同学群,所有的消息都是 99+。
无数人在找我,给我打电话,给我发信息。
我的手机甚至已经开始发烫,变卡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知情人。
我呼吸一窒,脑子开始发蒙,糨糊似的翻搅在一起无法做出反应。
纪肆的电话已经打了十来个,我有些慌乱地接起来,听到他大声道:「司思,你先别看手机,在家请几天假,这件事我来处理。」
我颤抖着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纪肆的语气有些严肃:「大意了,这几天天天去找你来我应该是被人盯上了,连累你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处理好,你千万、千万不要看手机!」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嘟嘟嘟响的手机,呆坐着无法做出反应。
惊慌、害怕、恐惧、不知所措混杂在一起,我看着评论里铺天盖地的恶评。
「这女的长得也不怎么样啊,纪肆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怎么可能喜欢这种素人,不信谣不传谣!」
「去死吧傻逼,连累了我们哥哥!」
「这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绿茶婊吧看她那副死样子!」
「搞笑吧,纪肆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女的当街打架,营销号司马。」
「一看就是那种出来卖的,是不是价格没谈拢?……」
……
……
我不知道人们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怎么会产生这么极端、这么可怕的恶意。
怪不得纪肆不让我看手机。
他是不是每天都在经历这些?
每一句带着恶意的辱骂都像是一支箭,狠狠地插进我胸口带出血肉淋漓。
我看着我妈打来的电话,她带着哭腔道:「司思,你怎么啦?」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好在我的老板很通情达理,他让我少看网上的恶评。
「你来公司这些日子人品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大家都相信你。」
「正好这次就当带薪休假了,好好调整状态,回来再跟大家一起工作,我们都支持你!」
我哽咽着感谢他。
在这种时候,寥寥的善意更显得如此珍贵。
……
我没再出过门。
因为我家楼下已经有几个狗仔在蹲着了,他们甚至会来敲我的门。
我觉得很害怕,很无助。
可是没人能帮帮我。
纪肆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现在应该比我更加焦头烂额。
我木木的地在床上坐到了晚上,不敢打开电视,也不敢打开手机。
所有的消息、电话一律不回。
直到凌晨,纪肆的电话才又一次打过来。
我急忙接起电话,然后就愣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陌生。
「司小姐,你好,我是纪肆的经纪人王坤,事态紧急我也不客套了,我希望能和你商讨一下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
我愣了:「跟我商讨?」
「是这样司小姐,纪肆的商业价值我相信你很清楚,这一次爆出来的事情会对他产生非常大的负面影响,所造成的损失是你不能想象的。」
他的语气很克制,却不难听出里面带着微妙的责怪和不屑。
我怔愣道:「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司小姐,纪肆为了保护你的个人信息已经花了七位数去删消息了,我希望你能体谅他,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全部揽下来,对外称是你脚踏两条船,故意挑拨他们打架,这样或许纪肆还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暴喝:「你他妈说什么呢?!」
随即纪肆的声音传了过来:「司思,你别听他放屁,我好得很,什么事也没有,过几天这事就压下去了,你放心,嗯?」
经纪人在一边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是把损失降到最小的办法!」
「你他妈闭嘴!司思,你快休息吧!」
「嘟嘟嘟……」
我放下手机,心乱如麻。
我得承认,我不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
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抗拒的。
我知道一点这么做,我的人生几乎可能都会被摧毁。
但是…… 纪肆他甚至肯为了救我去死,他嘴上虽然总是很毒,可他对我那么好。
我难道要让他为了保全我葬送自己的前程吗?
我紧紧攥住手机,心里左右拉扯。
接下来的几天,纪肆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他的经纪人也没再找我商量这件事。
纪肆个人号和工作室号发了几篇模棱两可的声明,可是这件事的热度还在持续。
唯一一件让我觉得有些安慰的事就是吴钦被扒得比我更彻底。
他的已婚身份也让被吃瓜群众们曝光。
听说他老婆好像跟他离婚了,老丈人把他踢出了公司。
吴经理成为了破碎的泡影。
我们这对前男女友,在某种程度上也能说是同病相怜了。
……
我有时候在想,纪肆会不会怪我。
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了他。
如果没有我的话,他现在还是一帆风顺的大明星。
所以他的沉默,代表的意思是不是成年人心知肚明的分手呢?
天天宅在家里,我的脑子越发混乱起来,我不想乱想,可是却无法抑制会去猜测。
我开始一宿一宿地做噩梦,有时候是正义的吃瓜群众放火把我烧死。
有时是纪肆冷淡的脸,说你连累了我,我们分手吧。
醒来的时候枕头总是湿的,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需要一遍遍确认纪肆的消息。
痛苦和麻木轮番占领了我的精神。
只是短短几天,我已经不堪承受,那么纪肆呢?
一直黑红掺参半的纪肆,他又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
就在我几乎崩溃的时候,手机突然推送来了一条消息。
只有短短一行字。
「惊天大爆炸,纪肆新闻发布会宣布退圈!!!」
我一下子愣住了。
半晌后,我颤抖着手打开新闻。
是一段截取的视频。
视频上,纪肆坐在正前方的发言桌上,正对着几个话筒。
下面的记者闪光灯把室内映得几乎睁不开眼。
纪肆没拿稿子,他平静地看着底下的闪光灯:
「我明白这件事情造成了恶劣影响,在这里为占用公共资源向大家道歉,这件事情事出有因,我不想解释谁对谁错,但是我的行为确实不妥,我很抱歉。」
他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有人纠缠我女朋友,我还是会揍他。」
「我女朋友是圈外人,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她,这是我唯一的恳求,谢谢大家。」
这是纪肆第一次用了恳求这个词,出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他给人鞠躬。
我突然觉得眼睛一酸。
「我明白我的性格、脾气,一直都不太适应这个圈子,其实离开是我一早就想过的问题。」
「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吧。」
「现在我有了这个契机。」
「从今天开始,我将退出娱乐圈,不再复出。」
「这些年,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了!」
说着他再次深鞠一躬,蓝色的碎发散落在了额前。
我捏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纪肆,他退圈了!
17
纪肆退圈就像一个惊天暴雷暴,瞬间席卷了所有的新闻。
他的热搜不断压下去,又不断翻涌上来。
这下子我的事被彻底压下去了,纪肆把我的信息删得很干净,起码在网上不太看不太到了。
所有人都在讨论纪肆。
有人在挽留他,有人在骂他,甚至有人给他寄了花圈和寿衣,还给他 p 了黑白遗照。
我很担心他,可他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的联系除了一个手机号,居然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家住哪,不知道他有哪些朋友,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联系上他。
我心急如焚,给他打了几乎 100 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到底是怎么了,纪肆现在怎么样?
他还好吗?!
我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铁腥气。
没关系,起码我能查到他的公司在哪里。
去那里蹲守,应该有一丝希望。
就在我急匆匆穿上衣服出门的时候,门突然被从外面拉住了。
我愣愣地抬起头来。
纪肆的笑容从门后露了出来。
他的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眼圈也有点黑。
一看就是好久都没休息好了。
可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好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一把拽住我咧开了嘴: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在街上牵手遛弯了。」
「这次是正大光明的」
我一征怔,眼泪就留了下来。
「嗯!」
番外
「你能不能把这破鸟给我拿出去?」
「我警告你,家里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圆滚滚的小鹦鹉殷勤地站在我肩上贴着我的脸,嫩声嫩气道:「美女贴贴!」
我的心都要化了。
我拿着棉棒轻轻给它挠痒痒:「小宝贝,真可爱!」
纪肆躺在沙发上,脸都绿了。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愤愤地指着鹦鹉道:「你对这扁毛畜生就这么好,当时对我就喊打喊杀的!」
我伸出手指摇了摇:「no、no、no,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我让你抄的佛经你抄完了吗,怎么还是这幅副驴脾气?」
「心平气和,OK?」
小鹦鹉挠痒痒挠舒服了开始唱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我惊喜道:「天哪,你好棒!」
纪肆不屑的地嗤了一声:「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有我唱得好吗?」
我翻了个白眼儿:「你唱的我早听够了!」
他不乐意了,上来一把抓住鹦鹉,捏住它的小嘴:「你干嘛对它那么好,我刚来的时候你可是用鸡毛掸子赶我来着!」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纪肆。
「你刚来的什么跟我说了什么?」
纪肆有点迷茫道:「什么?」
「你跟我说,」我一字一顿道,「叼毛。」
纪肆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说着他把鹦鹉放回我身上,背着手回屋了。
呵,男人。
我没搭理他,继续摆弄我的小鹦鹉。
这天晚上纪肆睡得特别晚,一直狗狗鬼鬼祟祟地趴在阳台上和鹦鹉咕叽。
我半夜出来喝水,看到他在和鹦鹉说话。
「你干嘛呢?」我揉着眼问。
纪肆被我吓了一跳,赶紧把阳台门拉上了:「没什么,快睡吧。」
我也没在意,回去躺下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刚进阳台要看我的小鹦鹉。
鹦鹉突然抬起脑袋,黑豆眼看着我大声道:「叼毛!」
?
??
我回过头去看着纪肆大怒:「你教我的小宝贝说什么了?」
纪肆无辜的地摊手:「没啊,估计是它自学成才吧?」
「我的小宝贝只会唱小兔子乖乖,怎么可能会说什么叼毛!!!」
我怒了!
纪肆走过来抱住我,嘴角含笑。
「现在它也会说叼毛了,这下你能把它送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