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下来就是,这个秘境防神魂不防活人,活人出去没问题,单独的神魂出去,是想都不要想。
从禁制的角度判断,傀儡不算活人。
如果他想出去,必须附在一个活人神识里,由活人给他蒙蔽禁制。
而更坑爹的是,这个秘境由他支撑,他一跑,秘境也得塌。
男人说完,干脆也陪我坐在了地上,托着下巴长吁短叹。
「你进来的时候我可高兴了,还想着终于来了个人能给我带出去了,秘境塌就塌,这鬼地方我是真不想待了,就没想到你也不是人,这不完犊子了吗。」
我笑眯眯地看着男人。
「如果说,晚辈还是可以把前辈带出去呢?」
男人对我的能力表示出了充分的不屑一顾。
「就你?老夫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想要冲破禁制,尚且不能。你一个金丹后期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
不怕鱼饵不够香,就怕鱼儿不咬钩。
我等的就是丫这句话。
「我用什么办法前辈您别管,反正万一晚辈给您带出去了,您怎么办?」
男人一拍大腿。
「我这秘境里的东西你随便挑,不过我可提醒你,我出去了秘境就得塌,你最好看看你那空间够不够装。」
成交。
我当着男人的面,不慌不忙掏出一块玉简,轻车熟路往里头发了一条声泪俱下的语音。
「翠花师姐救我!!!」
若虚峰技术宅男群轰地一下全炸了。
以宋初阳为首的钢铁直男们,排着队给我给我发来贺电。
「师姐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师姐牛 X,居然敢叫师尊这个名字。」
「师姐稍后,我这就去禀报师尊。」
「师姐你在哪儿,给我们发个位置?」
我慢条斯理地问清楚了进门方法,不紧不慢把语音消息发了出去,迎着男人震惊的目光,倒空了我所有的储物芥子。
「那么前辈,说话要算话,咱抓紧时间,赶紧挑宝贝去吧?」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宋初阳诚不我欺,他给我准备的储物芥子里的确是什么都有。
我甚至在里头找到了一把椅子,往四条腿上嵌四颗圆形的灵石,再用灵力推着跑,一个简易版的风动轮椅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我就像一个进了鸡窝的黄鼠狼,又像一只进了米仓的老鼠,一路跟着阿飘前辈,见到什么拿什么,碰到什么薅什么,极尽搜刮之能事。
顺便还在群里发消息,号召大家全都清空芥子给我带进来。
保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羊毛这种事情,不薅白不薅。
等我整个后殿转了一圈之后,阿飘前辈已经彻底成了一个霜打了茄子,蔫头耷脑地跟在我后头,哭哭唧唧地给我唠叨,我又拿了多少多少他的万年不传之秘。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我不拿,这些东西你也要给白莲花。
给她不如给我。
天空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平静的秘境陡然间地动山摇。
我坐在轮椅上,飘前辈站在我轮椅后头,俩人都特别淡定,手搭凉棚看远处飞过来的那个小黑点。
不淡定也不行,反正我们俩是一个阿飘不怕打,一个是傀儡不怕痛,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
黑点越飞越近,勉强可以看出来是个人形。
再飞近一点儿,此人由于速度过快而带起的破空之声,隐隐已经能听到了。
我总觉得这人的飞行姿势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下一秒,修长的手扣着我肩膀,狠狠把我往上一提,再死命拽着我往怀里一拍。
猝不及防之下,我的鼻子直直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温暖而又坚硬,霸道而又执着。
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撞鼻子撞的。
从狗血言情文的角度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令人感动的场景。
大佬得知小弟不幸陷入危险,不顾一切赶来救援,然后十分霸总地把小弟按在怀里表示安慰。
然而感动的前提是,那个小弟没有缺胳膊少腿。
由于我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导致阿飘前辈一直没有给我接腿,而我又偏偏把腿摆在椅子上,作出了一副我是端端正正坐着的场景。
于是明微师叔刚一提我,就觉得手上力道不对。
但他劲儿已经使出去了,速度又快,没法儿往回收。
所以最后,他是拎着我硕果仅存的左胳膊,把我没有腿的残躯给摁在了怀里。
更令人尴尬的是,由于我爬台阶摔得实在太过惨烈,其实傀儡的左胳膊吧,它安得也不是特别结实。
明微师叔刚把我按在怀里,还没来得及放下另外一只手里的剑来搂住我的残躯,就听得嘎巴一声响。
我的左胳膊,也无情无义地,弃我而去……
因为失去最后一个支点,我再一次,直直掉在了地上。
然后在明微师叔一脸惊诧的表情下,在地上弹了一下,又叽里咕噜滚远了。
留在他怀里的,只有欧阳铁柱那倔强而又肌肉横生的,一条手臂。
阿飘前辈已经彻底笑滚在了地上,说这辈子的笑点就指着我过了。
宋初阳随后赶来,看到的就是:
轮椅上端端正正,立着两条大腿,师叔手里拎着一只胳膊,而我,欧阳铁柱的本尊,正倔强地躺在地上,抬起那不屈的头颅,努力指挥剩下的右手赶紧过来把我抬回去。
「师尊……师姐只不过是一时不察脱离队伍,您也不用特意赶过来把她大卸八块吧。」
技术宅男一针见血。
我觉得他这个大卸八块用得真是特精髓。
明微师叔铁青着脸给我缝四肢。
我一边招呼宋初阳抄家伙,秘境里的东西随便看随便拿。
一边跟明微师叔赔笑脸。
奈何人就是不理我。
「师叔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弄得我多不好意思的?」
对面一片沉默。
「师叔听说您给这傀儡加聚灵阵了?您这技术简直了,我蹦了这么久,灵气就是不见少的。」
对面飞针走线。
「师叔您别气了,我当时不也着急了吗,您眼看着就要跟岐山大蛇聊成了,这个时候小师妹冲出来杀妖,万一给您的事儿搅黄了,这可怎么好。」
对面咔吧两声,给我装上胳膊,又给我安上大腿。
然后一指缩在角落里装不存在的阿飘前辈,言简意赅给了我两个字。
「说说。」
我一把把阿飘前辈薅出来,端端正正给他摆在师叔面前。
「启禀师叔,这是秘境之主。」
正在忙忙碌碌掏宝贝的人群,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我估计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秘境之主。
想想也是,他们进去的秘境都是妖兽横行,机关重重,大部分都没主儿。
好不容易能碰上有主的,那都得是上古大牛留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随便拎个宝贝就能横扫一大片,出来都是降维打击,傲得鼻子能戳天上去。
如今这位飘哥被我指使着呼来喝去,帮着人拿这个薅那个,我要不说他是秘境之主,宋初阳铁定以为他就是个看门的。
明微师叔也被我这一句秘境之主给镇住了,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对着我一脸讨好的阿飘,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前辈。
我迅速把阿飘前辈遇到的两难问题给师叔理了一遍。
总结起来也挺简单,就一句话。
要他没秘境,要秘境没他。
要么我让宋初阳多带点芥子空间呢。
只要人心齐,泰山也能活活移。
秘境再牛,也架不住我们人多呗。
我的思路是蚂蚁咬死象,再多的宝贝,大不了我们多来几趟,总能给搬空了。
但很明显,师叔就是师叔,思路跟我完全不同。
在认真听完阿飘前辈的诉求之后,他第一时间把秘境里所有若虚峰弟子集中起来,开了一个简单而高效的研讨会。
主要目的集思广益,如何以最大限度在合理范围内,既能让前辈脱离秘境桎梏,又能保留该秘境不要坍塌。
我和阿飘蹲在边上旁听。
我倒还好,已经习惯了若虚峰上这种浓厚而不失硝烟气息的学术氛围。
但飘兄已经听傻了。
一边听一边戳我。
「现在的阵修已经疯狂成这样了?」
我想说可拉倒吧,就这算什么。
这群 996 在明微师叔的领导下,迟早会变成 007。
明微师叔最后给了阿飘前辈两个选择。
第一个方案,他承诺把前辈带出去,代价是秘境所有的东西归起微山所有,哪天起微山举全山之力搬空了这个秘境,哪天他过来带人出去。
第二个方案,则是维持秘境现状,而他保证解决前辈在秘境里没人聊天的困难,代价是秘境要定期对起微弟子开放。
有我坑他宝贝的前车之鉴,阿飘前辈这次选择明显谨慎了很多,小心翼翼问明微师叔打算怎么给他解决聊天这个问题。
并反向提出要求,为了保持秘境的神秘性和他个人形象的逼格,他坚决不加入起微山任何一个聊天群。
师叔冲我微微点头。
我心领神会,趁着他和阿飘前辈讨价还价的功夫,拉着宋初阳,迅速拟订了一个简略而又措辞严谨的卖身合同。
不想当法务的公关不是一个优秀的公关。
卖身契什么的,我写起来得心应手。
最后阿飘前辈以每隔十年开放一次秘境为代价,成功沦为了起微山有史以来第一个秘境合同工。
而我,则因为牵线有功,名字被郑重写进了这个,将会被贡在起微山记事堂正中 C 位的卖身合同里。
用的依然是我那销魂的马甲,欧阳铁柱。
按完神魂契之后,我才发现我被涮了。
师叔跑过来,用的是他若虚峰首座的大号。
飘前辈签下的,是他逼格极高的秘境之主的大名。
在明微真君和神秀仙人的底下,欧阳铁柱四个大字,包含了世俗浓厚的烟火气和劳动人民朴素的乡村情,显得是那么特立独行,别具一格。
以后谁要跟我说技术宅没心机,老娘肯定第一个打死他!
这摆明了就是光明正大抹黑我的正面形象,而且我还不能反驳!
明微师叔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给了神秀前辈一块若虚峰特制玉简,手把手教会了他基本操作,并郑重承诺,少则半月,多则一年,一定给他实现同等逼格下的聊天自由。
神秀前辈几乎是挥着小眼泪,依依不舍地把我们送了出去。
这哥们儿也不容易,一个残魂自己在秘境里苟了不知道多久,没变态都算他牛了。
难怪书里小师妹一勾,他就屁颠屁颠给她当人肉取款机。
宋初阳和一干若虚峰弟子都被明微师叔留在了灵宝秘境,说是已经和八岐大蛇达成了共识,要在这里建立一个秘境和外界长久的良性生态沟通环境。
我则被明微师叔拎上了回程的飞舟。
宋初阳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趁着明微师叔交代别人的时候偷摸安慰我。
「你也别怪师尊脸臭,你下水之后找不到人,师尊都急疯了,差点没让我们把整个飘渺湖水抽干。你再不传回来消息,师尊就要对你家小师妹动搜魂了。」
我瞟了一眼还在絮絮叨叨,布置任务的明微师叔。
「师叔那个傀儡呢?」
宋初阳欲言又止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刚想说话时,明微师叔大步走过来,薅着我的领子,一把就给我甩飞舟上去了。
宋初阳惊恐的脸在我的视线里越飞越远,最后被飞舟挡住。
明微师叔轻轻巧巧跳到我身边。
「反正傀儡不怕痛是不是?」
也不知道明微师叔用的什么手法,傀儡摔在地上时,我差点没直接被痛晕过去。
我脸朝下趴在地上,痛得倒抽冷气。
明微师叔就看着我,无动于衷。
我抬手就抱住了师叔的粗大腿。
「师叔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不该质疑师叔能力擅自行动,师叔是咱们起微山上的瑰宝,岐山大蛇就是师叔锅里的一盘菜,是我瞎操心……」
男人蹲下来,手抚上我肩头,轻轻把我带到了他的怀里。
「我很担心。」
原本还打算继续满嘴火车的我瞬间消音。
明微师叔把下巴搁在我脑袋顶上,声音轻得只有我们俩人能够听见。
「你不见了,我很担心。」
我感觉我的脑袋里突然就那么轰的一声炸了。
世界瞬间一片寂静。
唯有师叔平稳悠长的呼吸,和飞舟穿过云层带起的风声,擦过耳畔,打在心上。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户,我对这个世界的融入感,其实并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强。
一来,我觉得我只能是我,就算顶着原主的身体,那也必须按我舒服的方式来活着。
二来,在穿越之前,这群人连二次元都算不上,小说可不带插画的,对于我来说,他们不过是一群印在纸上的文字而已。
现如今文字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会喘气会说话,会在我需要时站在我面前给我撑腰,还会告诉我他担心我。
最关键的是,长得还贼帅。
我觉得我挺纠结。
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
如果把师叔放到我穿越前的世界,那妥妥得是大学教授兼技术大牛兼家财万贯再兼上市公司原始合股人。
这种人,别说身兼数职,就是里头任意挑出来一项,跑过来跟我深情款款地表白,我做梦都该乐醒了。
拒不拒绝不说,我肯定得拉着他原地结婚,然后再生他十几二十个娃儿,最好个个基因都随孩儿爹。
但放到现在,我就是浑身僵硬,哪哪都不得劲。
最关键的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好像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公关通稿固定格式说话技巧,通通都失了效。
最后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那我下次注意点,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俩嘴巴子。
指挥别人谈恋爱立人设撒糖发狗粮,十八般武艺我样样精通,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什么都给忘了呢。
5
飞舟停在若虚峰上。
明微师叔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我额头,似乎是相当无奈。
「也罢,回去吧,师兄已经给你解禁了,你再在这儿待着要露破绽的。」
我:!!!
师叔啊,下次这种事情麻烦你早点说成吗……
秘境里转了这么一溜够,我都差点忘了,上阳峰上还有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啊。
虽然出了秘境,我也并没有太感知到我的留守神魂,但公关小达人的面子不能丢。
因此,我当着师叔的面儿,屏气凝神,摩拳擦掌,打算来一个现场版的灵魂出窍。
然后我就失败了。
师叔看着我,眉头当场就皱起来了。
我笑得特别尴尬。
「失误失误,我再来一遍。」
然后我就又失败了。
我觉得我勤学苦练大弟子的尊严,可能保不住了。
师叔伸手按住我,灵气迅速在傀儡身体内走了一遍。
「没有东西封你神魂,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给了个特不靠谱的回答。
「是不是我隔太远了?」
师叔:……
我感觉师叔看我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智障。
如果我没猜错,他下一秒开口,就是想给我补课。
重点复习神魂分离术理论基础。
我也知道这答案不靠谱,但我有别的选择吗?
我能跟师叔说我在秘境的时候,有个神魂跑来给我夺舍了?
还是告诉他,其实我才是那个夺舍的异界来客?
又或者坦白我现在是一身双魂的配置,原主必须得在一定条件下才能出来给我捣乱?
这不是扯犊子吗。
所以我也只能一口咬死,肯定是距离出了问题,没准等我回了若虚峰看到自己了,神魂就自己跑回去了。
师叔被我口若悬河的各种不靠谱理由绕得头疼,决定亲自送我回去。
当然,还是走地道。
毕竟我不能顶着欧阳铁柱的身份大大咧咧跑到上阳峰去,给我自己来一场大变活人。
小院子里静悄悄。
师叔先变成蝴蝶飞出去溜了一圈,再给我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我没在我自己的小院子里。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玄妙的伪薛定谔状态。
我站在我自己的院子里,却发现我自己并不在院子里。
最坑爹的是,我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明微师叔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们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
一脸蒙圈。
明微师叔问我:「你去哪了?」
而我也在问他同样的问题,不过我问的是:「我去哪了?」
明微师叔就感觉非常无奈。
「你自己的神魂,你不知道去哪了?」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去哪了。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顶着我身体的神魂,应该已经不是我了。
而且从经验上来看,她多半不会去什么有出息的地方。
要么是缠着师尊酱酱酿酿,要么就是去找白莲花麻烦。
反正不管她去哪儿,我都不想让她跟师叔撞上。
但很明显,师叔并不这么想。
他就像长在了我的院子里一样,无论我怎么劝,都非得要看到我合体成功了,才肯回去。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掏出了另一个,一看上去就很修仙的傀儡,让我自己钻进去。
美其名曰,试验一下到底是我留守的神魂出了问题,还是我出走的神魂被人暗算。
我有点想哭。
为了帮助我顺利换壳儿,丫还在那具傀儡上布了一个引魂咒。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我的神魂嗖一下就被吸过去了。
师叔就很满意。
「你看,我都说了不是距离问题吧。」
我:……
这的确不是距离问题,这是该死的理工直男和正常人思维之间的天堑问题。
你永远都抓不住理工直男的重点,就像他们也永远无法理解正常人的逻辑一样。
然后他还很得意地让我跟着他走,保证能让我找到我自己。
虽然他的确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说谢谢。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万一这回原主死性不改,依然走前两回的套路,我应该怎么把这个烂摊子糊弄过去。
毕竟师叔不是小师妹,不是我叭叭一顿就能倒打一耙的。
明微师叔带着我逛完了整个上阳峰。
我不仅没有找到我自己,我也没有找到师尊。
师叔很淡定,我很不淡定。
这俩人同时消失却又不在一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难道这回这对狗男女还知道得出去不可描述了?
明微师叔又带着我逛了一遍若虚峰。
依然找不到我的下落。
我很矛盾。
一方面我希望快点找到自己,早点找到,可以早点阻止原主胡来。
但另一方面,我这回还真没把握能抢回控制权。
明微师叔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带着我直奔执法堂。
其实我本来很想说,按原主的德性,她应该最不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执法堂。
然而等到了地儿,我就觉得,我脸真疼。
不仅我的身体在执法堂,原主顶着我的身体也在执法堂,小师妹在执法堂,师尊也在执法堂。
当我和师叔坐着飞舟,驾着云彩降到执法堂大门的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一场值得被记入史册的一幕。
因为,那是痴情男配,工具人男配,白莲花女主,黑心炮灰女配,以及憋着想要篡女主位的穿越女主,预备役的历史性会晤。
最关键的是,原本应该和白莲花掐得不可开交的黑心炮灰女配,正和白莲花女主,抱在一起,相看泪眼,痛哭流涕,互诉衷肠。
痴情男配则在一边,带着一脸「师姐师妹之间本该如此和睦」的欣慰表情,欣赏这一场感天动地姐妹情大戏。
两位女性角色情感之真挚,情绪之细腻,简直已经到达了人类演技的巅峰时刻。
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们就是奥斯卡本卡。
师叔看着执法堂里的我,又看看站在他身边,一脸如丧考妣的我,若有所思。
然后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档口,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引魂符,啪的一下就给贴在原主身上了。
大概是师叔在这张微型阵上放的灵气足够强,也可能他改良过这版引魂阵,总而言之,当符纸贴在原主身上的那一刻,令我无比熟悉的,失重伴随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以及我失落已久的,和我自己另一半神魂的微妙联系,就又统统回来了。
我甚至还来不及说上一句我靠,再睁眼时,和小师妹执手相看泪眼的人,就又变成了我。
原主就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论我如何在我的识海里搜寻,都找不到有关于她的任何一点痕迹。
但她又切切实实存在过。
因为我接管过身体时,还因为原主先前实在太过激动,导致这具身体的反应没能跟上神魂切换的节奏,在平静与热烈的感情交替之中,我一下没能控制得住,猝不及防,打了一个余韵悠长的哭嗝。
小师妹一下没绷住,差点当场破功。
当然,我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好歹还绷住了,我是真没绷住。
那一下我的表情管理彻底失败,直接愣了。
于是,在我成功上线后,执法堂里的名场面就变成了:
师尊依然沉浸戏中无法自拔,而小师妹一愣之下,还在努力维持现有情绪,我是直接尬在了当场。
不是不能接,我是实在不想接。
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原主要跑来和这位白莲花和解。
毕竟要不是我,她早该死在灵宝秘境里了。
那感觉就是,我辛辛苦苦苟住了我和原主两条狗命,然后她没事儿跑来添乱不说,转过背就把我给卖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好不容易借师叔的东风把小师妹关进了执法堂,你扭脸给我把她放出来算几个意思?
师叔拍完引魂符也没走,就站在我身边,一弯腰就把我给提了起来。
「你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叫我好找。」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把他自己拐带我神魂偷跑的事儿抹得干干净净。
师尊则恰到好处地表明了他自己的不爽。
因为他老人家也纡尊降贵,跑来了我身边,并且非常自然地拽住了我的另一只胳膊。
「你找我上阳峰弟子做什么?」
来了来了来了,大佬们带着他们精湛的嘴炮技能,向我们走来了。
师叔说我在若虚峰的活儿还没干完,那天临时被师尊薅回去,以至于若虚峰阵法研发进度一度停滞,长此以往,不利于起微山整体技术水平健康发展。
师尊则说我身为上阳峰弟子,主修剑法,没事跑去钻研阵法,不利于我本人修行。
虽然他说他没有针对阵修的意思,但隐藏含义就是,他觉得阵修都是辣鸡。
没有宋初阳在旁边举着留影球偷摸录影蹭热度,小师妹自告奋勇,补上了这个空缺。
主要技能是发挥白莲花特长,给师尊捧哏,旁敲侧击,迂回包抄,从各个方面证明师尊说得对。
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拉扯上我,一句一问师姐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就是根搅屎棍。
在小师妹孜孜不倦的提醒下,两位大佬终于想起来了,要问一问我本人的意思。
师尊问我是否要转投若虚峰门下,从今以后和上阳峰一刀两断,不再修剑。
师叔问我是不是对阵修不屑一顾,一心认为上阳峰上风光好,看不上若虚峰。
小师妹在旁边楚楚可怜,拉着我的衣角催我赶紧站队。
「师姐本来就是上阳峰首徒,是我们上阳峰上所有弟子的榜样,就连师尊平日都夸师姐天生是剑修的料子,师姐怎么可能弃暗投明,去修阵法呢。」
我一抹眼泪,看着小师妹,笑了。
白莲花人设早就过时了,现在流行的都是又美又飒女汉子啊。
再说了,二选一是小学生才需要做的选择题,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我的答案是,都要。
我单纯就是很好奇,同样一个二选一的坑,师叔打了个擦边球,勉强还在及格线以上,救救还能拉回来,师尊怎么就踩进去了两次呢?
还一次比一次踩得深。
我严重怀疑上一次师尊认为我要转专业,也是小师妹的锅。
小师妹又被我给笑毛了,下意识松开我的袖子,往后退了一步,就想往师尊背后缩。
被我反手就给扣住了。
「小师妹,杀人诛心,师姐之前不说你,是想着你年纪小,许多事情不懂,所以口无遮拦,情有可原。但这么多次了,你就是不长良心,也总得长点记性了。」
原主是个傻子,我不是。
你心心念念想的就是把我这个首徒坑下去,我能让你如了这个愿?
师尊大概还没从原主傻白甜的模式中切换出来,眉头一皱就想阻止我。
我趁着师尊还没来得及开口,抢先拖着小师妹,直挺挺给他跪下了。
然后一脑袋磕在了地上。
「弟子有错,请师尊责罚。」
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次,用多了对方就回过味儿来了。
所以这回我打算用的是,苦肉计。
只要我抢先认错,那错就安不到我头上。
别说小师妹愣了,就连师尊都被我噎得忘了他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了。
「弟子身为大师姐,不能劝诫管束师妹,以至于师妹闯下大祸,弟子自知有错,请师尊和师叔责罚。」
师尊好半天才才默默说了一句。
「如果你是要说你师妹去灵宝秘境的事儿,那就不必说了,还是你自己劝我把你师妹放出来去历练的。」
我:……
我就知道,原主就是个猪队友!
比猪还猪的猪队友!
她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还是嫌她自己领盒饭领得不够利索?
我说小师妹是怎么从执法堂里出来的呢,合着是我自己给放的。
但没有第二兜底计划的公关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公关。
小师妹私闯秘境,只不过是我栽给她诸多罪名中的其中一个,少了也不影响我给她扣黑锅。
我看着师尊,特别情真意切。
「灵宝秘境难得一开,身为师姐,自然也是希望小师妹能抓住每个历练的机会。但弟子是真的没想到,小师妹去了一趟灵宝秘境,回来竟然染了这样的想法。是弟子的错,弟子应该一直陪着小师妹,规劝小师妹,而不是任由她这样发展。」
抓人话柄、浑水摸鱼、精准攻击是公关三宝,我还就怕小师妹不开口给我解围呢。
「阵修也好,剑修也罢,天道之下,一视同仁,小师妹怎么可以说出弃暗投明这种话?阵修和剑修,谁暗谁明?」
「小师妹去秘境之前,一直在起微山上,受师尊教导,最单纯不过,是谁告诉了她这些事儿?一定是小师妹在秘境里……」
我转向小师妹,一脸的痛心疾首。
「小师妹,无论你在秘境之中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只要你放心大胆说出来,师尊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接着我一个头又磕在了地上。
「弟子未能照顾好小师妹,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但小师妹如今道心未稳,论道会又快到了,为了保险起见,弟子恳请师尊让小师妹闭关静修……」
我本来是想再接再厉,一趟水把小师妹关个禁闭,直到论道大会结束。
然而我并没能把话说完。
和前几次那种失重而又微妙的脱离掌控的眩晕感不同,这一次我感受到了非常明显的,来自于我自己神魂之内的,撕扯的力量。
狠辣,决绝,就像隐藏在我神识最深处的某一处突然失控暴起,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然,要将我也拖下那道万丈深渊。
神魂内被撕扯的感觉,绝对比肉体所能感知到的疼痛级别要强上太多,尤其这位原主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修。
在撕扯不成功之后,那道神魂改扯为刺,又从刺转劈,最后直接开始玩命砍我神魂。
最关键的是,丫一边砍,还要一边跟我抢话语权。
这种事情我能忍?
从前我被关小黑屋没办法也就算了,现在我还清醒着呢,你就敢这么生抢?
神魂内的大战其实从外头看不太出来,落师叔和师尊眼里,就是我突然一下子浑身僵硬,然后开始脸色苍白地胡言乱语。
因为当时我说话都说成接龙了。
「师尊……弟子认为不可让小师妹……」
「不可……不可让小师妹再这样……」
「再这样受委屈了,论道大会必须……」
「必须不……」
「不……」
「不……」
得,卡机了。
原主想说不能不让小师妹参加,我想说不能让小师妹参加。
然后我们俩就这个不字,展开了一系列艰苦卓绝的脑内神魂拔河比赛。
我,新时代公关小达人,沦落到修仙世界,活活被玛丽苏炮灰逼成了个结巴。
我觉得我可真是太难了。
师尊看着我,蹲下来想给我扶起来。
大概是师尊给予原主的精神力量太过于强大,在他碰到我的那一刹那,原主神魂力量陡然暴涨,猛地把我扯了下去。
接着我就眼睁睁看着原主,用尽全身力气攀住师尊手臂,凄凉而悲壮地吼出了一句。
「师尊愿意相信初蕊吗!」
再然后,她的神魂就和被炸完了的烟花一样,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身冷汗,差点没直接瘫在地上。
其实我应该直接瘫地上的,但奈何师尊托着我的右胳膊,师叔眼明手快拽住了我的左胳膊。
他们俩的站位,刚好呈一条直线。
师尊托着我往右边拉,师叔扯着我往左边拽。
俩人力道都不小。
而我又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所以,当我重新占据身体控制权高地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呈现出了一副非常诡异的状态。
我直接被俩人拽了起来,然后以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点,悬在了空中。
师尊说我是上阳峰弟子,如今身体出现不适,自然应该由他诊治。
师叔说他若虚峰上人才济济,以阵聚灵最适合养病。
两头大佬再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中间和晾衣服似的架着一个我。
我抬起头,看着已经彻底傻掉了的白莲花,无声给她做了个嘴型。
「你给我等着。」
然后利索地晕了过去。
是真晕,原主没有出来捣乱的那种晕。
因为我估计原主也晕了。
至于到底是哪头大佬把我带回去,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我把若虚峰和上阳峰用起微山这个大 IP 绑死在一起,就没人能够阻挡我脚踏两只船。
最后我又醒在了师尊的床上。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配置,连床单都还是同样的风格。
师尊同样低头在看我,而且是凑得贼近的那种看。
以至于我很有理由怀疑,如果我不醒,他下一秒就能亲上来。
然而我醒得很不是时候。
四目相对之间,师尊明显就尬在了当场。
我第一时间摸了摸胳膊。
很好,衣服还在。
师尊的脸还悬在我脸的上方,既不往下走,也不往上退。
然后脸就那么看着看着红了起来。
「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我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多谢师尊关怀,弟子现在感觉还不错。」
只要原主不出来,我这天天是过年。
师尊抬手摸了摸我额头,顺手抄到我背后,半托半抱把我扶起来,顺理成章就让我靠在了他怀里。
整个过程,做得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接着他把水杯怼到了我嘴边,理所当然地说出了那句经典直男语录。
「来,喝点水。」
我差点没把水喝进鼻子里。
原主到底趁我不在,都对师尊做了些什么!
说好的高岭之花人设呢?
我不过就是去了一趟灵宝境,为什么回来师尊会变成这样?
师尊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在执法堂你问我到底信不信你。」
这个问题其实挺好解释。
当时我的核心目的是要把小师妹再次锁死在执法堂里,好让她不要在论道大会的时候蹦出来给我添乱。
所以我只要说我对小师妹做的任何事都一定是出于对她好的目的,请师尊无论如何一定要相信我对小师妹的一片真心就行了。
但很明显,师尊并没有想要给我开口的机会。
而是自顾自地,给我扔了一个超级重磅炸弹。
「你对我的心意我一直知晓,只是从前从来不敢回应。但你说得对,我必须直视我的道心,是劫是缘,总得来了才能知道,所以,今天我告诉你答案。」
我直觉不妙,挣扎着脱离师尊,坐正了。
对面高岭之花的男人看着我的目光,简直可以用柔情似水来形容。
「初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论道会上,坐在我的身边?」
「以道侣的身份。」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唯有两个大字,不断盘旋,重复放大。
道侣道侣道侣……
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肯定。
师尊的脑子肯定是被驴给踢了。
我是上阳峰首徒啊。
你当着论道会所有有头有脸的修行之人的面,当面承认你收了自己徒弟当道侣?
你是想让别人说你收徒居心不良,还是想让别人说我拜师意图不轨?
不管是哪一种,这锤都是你老人家自己亲自锤死的啊……
求锤得锤都不敢这么锤的好吗大哥。
大概是我的震惊脸太过于夸张,师尊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得自信而又强大。
「既然我应了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其他的事有我来解决。」
你解决个屁,你个原著男配。
我迎着师尊含笑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出了我的答案。
「师尊此事万万不可。」
师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有何不可?」
我只想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这还要问有何不可?
你应该问有何可以!
我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给师尊算。
「论身份,弟子是弟子,师尊是师尊,弟子要为师尊名声考虑,决不能让师尊陷入这种不伦身份中去。」
「论情,弟子仰慕师尊,纯粹是从剑道出发,并无二心,上次之事弟子已经决心改过,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论理,弟子身为上阳峰首徒,必须以身作则,给师弟师妹树榜样,决不能让这种风气在上阳峰上滋生。」
师尊看着我的眼神,就非常迷惑。
「可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我多想摇着师尊的肩膀告诉他那不是我。
但是我不能。
我只能问他,我之前都放了些什么厥辞。
于是师尊也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给我说。
「你说你仰慕于我,一开始是孺慕之情,过后就变成了男女之爱,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还说是你自己和你小师妹求了灵欲草,就是想要达成所愿,哪怕被我逐出起微山,也在所不惜。」
「你又说你已经直面自己本心了,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面对我自己的内心。」
「最后你跟我说你不在乎世俗目光,哪怕跟我无名无分,只要我心里有你,你就满足了。」
完了给我总结。
「你已经如此勇敢,我身为师尊,自然不能让你独自承受这些,纵使你对我用药,然而过后种种皆是我自愿,与你无干。」
我:……
我就不知道原主到底是被哪里的古早言情小说毒坏了脑子,这一天天想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师尊还在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等着我点头。
而我只想拿头哐哐撞大墙。
最后还是突然亮起的玉简拯救了我。
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到底是谁给我发了什么消息,抓起玉简就往地上蹦。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做,师尊我先走了。」
师尊瞬间黑脸,按着我的肩膀,噗叽一下又给我按回了床上。
「明微的事就那么重要?他发了什么你都没看,心心念念就想往他身边跑?」
我一愣,下意识瞄了一眼玉简。
那上面明明白白只显示了一条未读消息。
发送人都没标。
我都不知道是谁掐着这个点儿来救我于水火,师尊怎么知道就是明微师叔?
师尊手一滑,玉简消息点开,明微师叔头像蹦出来。
「醒了来一趟若虚峰,有事找你。」
「上次你与我说,你的玉简愿意随时与我共享。我身为你师尊,自然要替你把关,玉简上那些与修行无关的事,你就不用去管了。」
我的脸也黑了。
不用问,肯定又是原主的操作。
她倒是聪明,知道她不能说有我存在,也知道我不能把她供出来,所以拿师尊来制衡我。
有一个随时随地守在我身边切断我与外界联系的人,再加上小师妹白莲花一发功,她可不就能出来了吗?
这么几次下来我也发现规律了,只要小师妹一出来走她既定的剧情线,原主就能借势冲破我识海里的桎梏,把我压下去,然后为所欲为地作死。
而这回我分了大半神魂进傀儡,留在身体里神魂的力量减弱,她再努把力,不用小师妹的因素加成,也就出来了。
难怪我一回来,就看到她在执法堂里抱着小师妹姐妹情深。
她哭的不是姐妹情,哭的是小师妹如此不给力。
这么快就被师叔拎了回来,害得她不能在外头多待一会儿。
好家伙,我要再晚一步,就她这工作效率,估计执法堂都能变她和师尊的婚房。
但我现在神魂力量还不够强,完全无法感知到自己神魂里她那一部分的存在。
至于她的力量,就目前的表现来看,肯定弱不了。
毕竟按前几次的经验,小师妹在我进神晖秘境的时候,就已经被师叔押离了剧情线。
她没了这部分剧情力量的加成,也应该麻溜地滚进虚空了。
但事实却是,我的留守神魂被她压制得死死的,哪怕我另一部分神魂回来了,在没有外力帮助下,仍然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我跟师尊一起盯着玉简上明微师叔发来的消息,然后同时抬手。
师尊当着我的面,删了我跟明微师叔的好友。
我则在同一时间解除了我和师尊的共享玉简关系。
末了我跟他互相看着对方。
眼神中都充满了震惊。
我震惊于他竟然敢先斩后奏动我的玉简内容,他震惊于我居然出尔反尔直接切断联系。
「初蕊,你为了明……若虚峰,当真要弃我于不顾?」
我眼神坚定,当着他的面,把玉简一掰两断,翻身下床。
「与任何人都不相干,只要有我一天,我就绝不允许有人可以不经过我同意来给我做决定,任何决定都不可以。」
「师尊废了我一块玉简,今天我也废师尊一块,权当扯平。」
师尊拉住我胳膊。
「你身体虚弱,就留在我这里静养,你还要去哪里?」
我拂开师尊的手。
「师尊,都这么久了,您还不知道我的脾气?」
事实证明,你不能跟一个恋爱脑讲道理。
我想说的是,我坚决抵制不顾当事人意愿地限制人身自由,落在师尊耳朵里,就是我不顾他感受,坚决要爬墙若虚峰。
师尊看着我,泫然欲泣。
活像我是一个渣女,对他始乱终弃。
「初蕊,你是怎么和我说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脑袋滋儿滋儿地疼。
我应该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不是都忘了,我是压根不知道啊!
谁知道原主为了把你弄到手,在有限的时间内,操作比我还生猛啊……
我据理力争,表示我现在也没犯错,爱去哪里我就能去哪里,谁都管部不着我。
师尊则一口咬死,他现在打翻了醋坛子,只要我不去若虚峰,其他地方我爱去哪里去哪里,他也不管我。
争执不下的结果就是,我哪儿也没去成。
因为师叔找不到我,转身就给师尊发了消息。
通知他现在立刻马上赶赴若虚峰开会,他有重要事情要和大家商量,并且表示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就差师尊来拍板。
师尊临走前给房间下了七八重禁制,严禁我外出。
这种事情还能难得住我?
不就是不外出吗。
不外出就不外出,出不来我还进不去了?
我抬手就往玉简上发了条消息,通知我的直属师弟师妹们,统统来师尊房里,开会。
除了还在执法堂关禁闭的小师妹。
我是实在不想见到她。
如果不是她的金手指太过于强大,而原主的作妖能力又实在太强,我是真的想给她在执法堂里包一间 vip 专属禁闭室,终身制。
明微师叔的计划我基本上都知道,秘境里建完留影球试点阵法之后,下一步肯定是要朝守山大阵动手。
守山大阵事关重大,想要改造必须得师尊点头。
我估计明微师叔找师尊开会,讲的应该就是这个事儿。
上阳峰上师尊直属弟子就八个,除去一个小师妹不算,连上我,满打满算就七个。
当然,如果算上内门待定弟子的话,那就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我是群发的消息,后头还跟了紧急俩字,师弟师妹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儿,再加上师尊临时外出开会,小师妹又被关死在了执法堂,剩下几个私底下一合计,干脆把他们手头上带着的内门弟子全都带了过来。
黑压压的一片人脑袋,在师尊清清静静的小院子里,挤了个满坑满谷。
我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到。
二师兄冲着我拱手为礼。
「大师姐传召,是师尊有什么吩咐吗?」
后头一个特会来事儿的内门弟子带头表忠心,带着一群人脑袋齐刷刷冲我拜了下去。
「弟子谨听师姐吩咐,师尊有命,弟子当为起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
其实我也没啥事,就是那时候生气,所以想多喊几个人进来陪我打麻将来着……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全都……回不去了。
因为师尊怕我再次冲天遁,不仅把禁制武装到了房顶,而且还把范围扩大到了自己院子以外的五十米之内。
而上阳峰上又是出了名的纪律严明,内门弟子别说平时走路,就是练习御剑,都得排得一丝不苟。
这也就意味着,这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被带过来的时候,就刚好排成了一个方阵,而且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框进了师尊的禁制里。
我头一回殷切希望,师叔跟师尊开会的时候,能稍微精简一下内容。
三师妹凑到我身边,紧张兮兮地问我是不是秘境里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有魔修混入,又比如说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器。
毕竟小师妹是被师叔亲自拎回到执法堂,要不是师尊拦着,据说师叔当场就要当着执法堂掌事的面给她动用搜魂。
师尊问明微师叔秘境里出了什么事儿,明微师叔也不说。
师尊问小师妹秘境里出了什么事儿,小师妹就只顾哭。
而且还和我抱着头哭。
哭得上阳峰上人心惶惶的。
私底下都在猜是不是魔尊重现江湖,魔修要卷土重来了。
三师妹看着我,满眼都是师姐你有内幕消息就赶紧先说一点呗的信任和坦荡。
我决定,将计就计。
既然你们都认为魔尊要重现江湖了,那就是呗。
所以我也一脸神秘,把我的直属师弟师妹们,都喊进了屋子里。
「这事儿师尊和我说了,一定要严格保密,不能透露分毫,但事到如今,也实在是瞒不住了。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出了这间屋子,这事儿大家必须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能提起。」
传八卦嘛,这事儿小师妹会,我也会。
我还是专业的。
几位师弟师妹耳朵噌地一下,全竖起来了。
不仅没人出去,所有人都还齐刷刷往我身边凑了凑。
二师弟代表大家给我下保,保证出去一个字都不说。
我愁眉苦脸,第一句话先放大料。
「魔尊……其实我见了。」
三师妹非常上道给我当捧哏。
「这怎么可能呢?师姐你是不是说错了。最近师姐你不是一直跟师尊在一块儿吗,去秘境的是小师妹啊,就算看到魔尊,那人也应当是小师妹呀。」
我不紧不慢,抛出第二个猛料。
「不是秘境,魔尊就关在咱起微山呢。」
师弟师妹们一脸震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压低声音。
「你们还记得前阵子,小师妹被师尊罚去清风崖思过吧。」
对面几只齐齐点头,纷纷表示对这事记忆犹新。
我长叹一口气。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以前也不是没弟子去清风崖思过,但都没出什么问题。偏偏咱小师妹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禁地,禁地后头是个迷阵,小师妹一时糊涂,就闯了进去。」
二师兄恰到好处地猜出了后面一截剧情。
「难道魔尊就关在那迷阵后头?」
我痛惜地,点了点头。
「师弟说得不错,这本来是咱起微山上的秘密,但不小心被小师妹撞了出来。幸亏明微师叔及时赶到,阻止了小师妹。
「不过小师妹犯了这么大的错,再在咱门内思过就不合适了,所以师尊才把她送去的执法堂。」
几人恍然大悟。
「难怪这次小师妹被关执法堂,无论咱们怎么求情,师尊都不放人,最后还是师姐你亲自出面,才求得师尊放了小师妹去秘境。」
我忧心忡忡。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这回小师妹去秘境又不知道惹了什么祸,竟被师叔从秘境提前带了回来。刚刚师尊匆匆出门,就是因为师叔传讯,说有大事要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