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柳升笑得越发的意味不明了,我瞥头看了一眼广泉:「要不你避一下?」
广泉只是低头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不用,这是我请来帮忙的朋友。」
我看着柳升脸上揶揄的笑,一时有点尴尬。
怕广泉的存在吓到我爸,忙借口说下这些事情,示意柳升出来说。
等到了外面,柳升瞥了一眼广泉:「这么多年,你潜世不出,突然参与这种事情,原来是机缘到了。」
我不知道柳升说的机缘,是不是我能看到广泉,正要开口问怎么解蛇种。
广泉却低咳了一声:「办正事吧。」
柳升扫了我一眼,目光闪烁着,跟着从怀里掏出两根柳枝:「缠在腰间,由广泉施法,蛇种就会清除了。」
那柳枝上面还带着水汽,但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柳枝。
见我满脸的疑惑,柳升轻笑了一声,瞥了一眼广泉:「你还没告诉她,你的身份?」
广泉只是接过一根柳条,朝我比划了一下,然后温柔的缠在我腰间,和扎花环一样的一圈圈的扎紧:「柳仙树下,有一口老泉,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想到广泉的名字,心头有点吃惊,泉水也能成精吗?
广泉搂着我的腰,将柳条缠紧,无奈的道:「老泉与地底龙脉相通,龙气溢于水中再慢慢汇聚,就成了我。」
「所以你是……龙?」我看着广泉,感觉有点不太可能吧。
「不算是龙。就是龙气汇聚于泉水之中开智,就成了我,其实就是一缕沾染了龙气的清泉水。」广泉说到这个,声音也依旧温润如泉。
朝我沉声道:「龙蛇同属,且蛇性属水,我最近感觉到这边水源之中,有极重的蛇怨气,所以过来看看,到了这边就感觉到了你舅舅家的怪状。」
我听着感觉有点玄妙,还是不太能理解,但他的身世,能等以后再说也一样,现在救我妈要紧。
等广泉将柳条扎紧,柳升将另一根递给我,示意我扎在我妈腰上。
广泉跟着我进去,柳升咂了下舌,轻声道:「这是生怕机缘跑了,寸步不离啊。」
「你家姚瑶呢?你没带来?」广泉扭头扫了柳升一眼,直接跟了上来。
我虽然不知道姚瑶是谁,可听广泉的语气,以及柳升立马露出那种幸福得好像整个人都要晃荡的笑意,大概能猜到她的身份。
我妈意识还是清醒的,可就是因为这样,对于怎么驱蛇种更恐惧了。
广泉拍了拍我的后背,瞥了柳升一眼。
他立马道:「放心,既然化怨,就是在体内化掉,再排出,不会吐出来的。伯母刚才吐出来,是因为有人用道法试您体内有没有就蛇种。」
听说不用吐,我和我妈都松了口气。
我爸却忙道:「当不得您一声伯母。」
可柳升瞥了一眼广泉,依旧笑着解释。
等柳条缠好,柳升像模像样的掐了个法诀,广泉扶着我在旁边的陪护床躺下。
跟着一挥手,就见柳条下的水汽好像都活了过来,飞快的渗入衣服,跟着渗入皮下。
这就好像沾了点露水一样微凉,跟着肚子一阵绞痛。
广泉却立马摁住我,跟着朝柳升打了个眼色,柳升忙让我爸摁住我妈。
我妈情况比我更严重,痛得几乎在床上打滚。
「忍一下。」广泉见我痛得额头都是汗,将我紧搂在怀里。
随着他的话,全身好像被无数的针同时扎了进来。
我痛得闷哼一声,全身都抽紧了。
但也就那一下,随即就没有了,可跟着肚子就咕咕的叫,好像要上厕所。
当下一阵尴尬,广泉却轻笑的将我放开:「好了。」
跑了几趟厕所,我腿都软了,才好点。
广泉却又倒了两杯水给我和我妈喝了,说是调理身体的。
那水和泉水差不多,但味道清甜。
柳升只说是从柳仙公园的老泉带的,我爸就立马说是好水,他现在还时不时开车去那里打水泡茶。
喝了水,确实整个人都舒服熨烫了很多,我妈也没事了,中间我哥醒了一次,听说我和我妈都没事了,就又昏睡过去了。
天隐约快亮了,广泉就让我在医院睡,等天亮了再回邓光伟家,说他有事和柳升出去一下。
他说过打掉蛇种后,有事情要确认,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是去办大事,我这双腿发软的跟着去只会拉后腿,就在陪护床上躺着睡了。
我妈比我多跑了几趟,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爸也累得够呛,趴在一边安慰我,有柳升法师在,不会有事的,等天亮我们就回去。
确实,有广泉在,不会有事的。
我眯着眼睛,想着再睡一会。
但这一夜之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脑子全是那些恐怖诡异的画面,怎么也睡不沉。
迷迷糊糊的就看到走廊的灯光照着我妈的病床,她侧躺着的影子落在两个床中间,好像微微的开始拱起……拉长……
可我妈睡得沉,根本没有动。
我以为是光灯了,眯眼往半开的病房门看了一眼,走廊灯是装在墙上的,根本就不会动。
人没动,光没动,那影子怎么会动?
正疑惑着,却见那拱动的影子,好像在地上慢慢的挪动着,就好像有什么从影子里爬了出来。
脑中立马闪过那些小蛇从舅妈身体里爬出来的画面,我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想坐起来叫我爸。
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大张的嘴也发不出声音。
这是被鬼压床了!
我努力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而那个从影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一拱一动的,似乎昂首吸气,跟着转了个弯,朝我妈的病床爬去。
就在转弯时,床底透过的灯光从她脸上闪过,赫然就是外婆!
我脑中有什么炸开,看着外婆跟条蛇一样的往我妈的床爬,她身体还只有一半从影子中钻出来,随着她爬动,一点点的拖了出来。
边爬还边喃喃的道:「你是姐姐,怎么能不帮弟弟呢。他养蛇不容易,你帮着点忙吧。他就你一个姐姐,你生来就该帮她。人家还给弟弟买房,你连给点钱让他做生意都不肯……」
外婆以前在我家的时候,也时不时念这种话。我们也就听听,任由她念,没人理她。
她走后,我每晚还跟作梦一样的听到她念叨呢。
用我妈的话说,她这么大年纪了,要改变她的想法肯定不行的了。
我们孝敬她的,是我们的意思,她给谁,是她的意愿,不要管。
至于其他的,跟我们没关系。
随着外婆念叨着,她就跟那爬上墙的肉蛇一样,慢慢爬上了我妈的床。
只是当她身体半拱搭在床上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没有穿衣服,身上披裹着一张蛇皮……
7
外婆身上披裹着一张蛇皮,往我妈床上爬,一边爬还一边念叨着:「等光伟养蛇挣了大钱,给小荣娶个婆娘,我就能一直跟着光伟,四世同堂享清福了。你就该帮你弟,就像光伟媳妇一样……」
小荣就是表哥的名字,邓荣。
她爬到床上,张嘴对着我妈的肚子哈气。
我看她哈气,想到广泉说蛇种是以怨气而生,而且他还特意让我当着表哥的面说可以清掉蛇种。
立马知道外婆又要往我妈体内搞蛇种,努力的想挣扎,可身体依旧不能动。
眼看她那口气对着我妈肚子冲了过去,也就在同时,缠在我妈腰间的那根柳条哗的一下弹开,对着外婆的头就扎去。
连我腰间的柳条也飞弹而去,落在地上,宛如绳子一般缠捆住了外婆。
那柳条落在外婆身上,就好像带着火星一样,她痛得发出痛苦的尖叫,在病床之间打着滚。
而我身体也瞬间一轻,连忙叫醒我爸,翻身而起,飞快的绕过床头,跟他一起一把将我妈抱起来,往门口拖。
「邓小花!」外婆对着我妈大吼:「你怎么能不帮你弟!他养蛇要喂小蛇的,不喂蛇就要饿死了,就没钱给小荣娶婆娘,你这是让你侄子娶不上媳妇,让自己家断子绝孙啊!」
我妈这会也吓醒了,看着外婆这怪样,吓得忙朝外缩。
外婆见我们逃,桀桀怪叫的追来:「我生了你,你就该帮你弟,他是你唯一的弟弟啊!」
我妈和我爸吓得瘫坐在地上,我自己吓得够呛,连忙颤抖着手各挽一个,用力朝外拉。
一出门,就用脚去勾门,只要将门勾上,就能将外婆挡在里面。
可我一个人拖两个,力气太小太慢了,就在我去勾门的时候,外婆已经窜到了我们面前,低吼:「何依,你要帮舅舅啊,他是你舅舅……」
我想着我体内有广泉渡的一口清泉,应该不会有事,拖着我爸妈逃不掉,干脆缩回手,对着外婆的脖子就要掐去。
手还没掐到外婆的脖子,就见旁边一声沉喝,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拎着一把凳子对着外婆的头就砸了过去。
他一凳子将外婆抡开,一把扯过我妈和我爸往外拖:「快走,好多蛇来了。」
「咯咯。」外婆被抡得头破血流,却还朝我们追来。
我爸妈也吓得够呛,手脚并用爬起来,反扯着我和我哥往楼下跑。
可刚跑两步,就听到唆唆的响声传来,只见无数的肉蛇从医院各个角落爬了出来,对着我们吐着蛇信嘶嘶作响。
它们居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也不对,蛇棚好好的锁着,怎么会让它们跑了。
外婆拖着柳条缠紧她的身体,追了上来,还「语重心长」的道:「都是一家人,你们条件好,就帮帮他吧。只要他把蛇养好了,挣了大钱,以后说出去,你们也有脸啊。」
她这是魔怔了!
我哥和我爸连忙转身,将我和我妈护在中间,看着这些朝我们游围过来的肉蛇也有点怵。
肉蛇一点点爬进,跟着直接一摆蛇身,就像在蛇棚里一样,要腾空而起来咬我们。
眼看这些肉蛇到了半空,我哥连忙一转身就要将我搂住,护在怀里。
但也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冷哼,身体好像被什么一拉。
跟着一波熟悉的水汽顺着我们的身体往外涌,原本腾于空中的肉蛇,啪啪的掉落在地上。
外婆身上的柳条也跟着缩紧,更甚至飞快延伸,长成一张柳条网,将她兜住。
我吓得重喘了口气,却见自己处于蛇群外围了。
随即就听到广泉沉声道:「对不起,来晚了。」
「不晚,不晚。」我心有余悸的喘着气,扭头想去找我家人,一转头,却发现自己在广泉怀里。
他低咳了一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肉蛇,冷哼了一声:「这些跑出来得有点快啊,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那边柳升将我爸妈和我哥也从蛇圈中带了出来,瞥了一眼我们:「先到一边吧,我已经报警了。」
也就是乡镇医院人少,要不然这么多肉蛇跑出来乱窜,咬到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我妈这会看着被柳条网缠着的外婆,有点发不知所措,颤抖的道:「我妈这是怎么了?」
「她也算不得人了。」柳升一挥手,直接将柳条收紧。
外婆还在里面喃喃的念着,无非就是那种,我妈一定要帮弟,我爸这个姐夫也该帮妹夫,我和我哥是外甥该帮舅舅和表哥……
但凡沾点亲、带点故,就得帮她儿子,帮她孙子!
柳升一挥手,几缕柳条尖顺着外婆那被头发遮挡的脖颈往里一伸,跟着一扯。
外婆突然和被杀的蛇一样,张嘴发出嘶嘶的大叫。
随着蛇皮被剥落,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外婆却依旧喃喃的道:「只要我儿子好,孙子好,喝我的血,吃我的肉,都可以的。只要我儿子好……」
我妈见状,吓得捂着嘴尖叫,跟着直接一扭头就晕了过去。
我爸连忙抱住她,看了一眼外婆的头,沉叹了口气,朝我哥道:「你看好何依,我带你妈回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我和你妈在,还不好处理。」
他们和村里那些人,多少还有点交情,到时脱不开情面,还不如交给我哥。
「至死都还护子,不知道悔改。」柳升一挥手,直接用柳条将外婆和那张蛇皮收起,朝广泉道:「警察就来了,这东西执念太深,又夹着那些蛇的怨气,我先去处理了。」
广泉也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走。
这才朝我道:「你和你妈体内的蛇种,都是因为你外婆那要你们帮着你舅舅的执念,化蛇从影而出,往你们身体喷着蛇念怨气,吸食了你们的精血汇聚而成的。」
所以我和我妈没有回来,身体里却还是有了蛇种。
我原本还以为是邓光伟去接她的时候,往我和我妈的饭菜或是水里添了什么,没想到却是她……
这还不如是邓光伟呢。
我哥见我愣神,往我旁边看了看:「广泉说了什么吗?」
我将话转叙了一下,我哥冷声道:「惯子如杀子,在她眼里,我妈和我们就应该给她儿子当牛作马的。她自己愿意死,还要强加给我们!」
「她重男轻女到,死了都不敢对我和爸做什么,只敢对付你们!」我哥见得对着墙重重的踢了一脚。
可下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叫着我和我哥的名字。
我哥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别说外婆那怪事,就说蛇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
这点我自然是知道的,警察带着消防上来,拿着专业的捕蛇工具,把这些肉蛇都抓走了。
我和我哥再三交待他们小心,这蛇很毒。
可有广泉在,这些蛇全都吓瘫了,没有一条敢乱动的。
消防抓蛇,警察就带我们去一边做笔录,我和我哥就说蛇爬进来了,我们跑到了这里,我妈晕倒了,我爸送她去市医院。
警察也不知道信没信,就是盯着我们道:「你们知道你舅舅在哪里吗?」
我们摇头,那个领头的警察看着我们道:「我们对棺材里的蛇进行了检测,发现蛇里面融合了人类的基因,是你舅舅的。」
我原先还没懂什么意思,可旁边广泉似乎在意料之中的冷呵了一声。
我哥立马朝警察道:「可以让我妹去车里吗,这种事情,她不方便听。」
火石闪动,我瞬间明白了。
光是想着,我胃里就一阵抽抽。
我哥示意我到一边等着,广泉也沉叹了口气,半搂着我到一边等。
但也怕他走了,这些肉蛇还会跑,他也不敢走太远。
等亲眼看着消防将所有肉蛇抓走后,广泉还挥了挥手,几道水流如同蛇一般,顺着医院跑了一圈,寻了一遍。
消防把所有蛇带走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至于怎么处置这些蛇,他们也不知道,但因为是养的,还是融合的品种,最好的办法肯定是销毁。
警察让我们回村,帮着找邓光伟,说那些肉蛇和棺材里的小蛇都有剧毒。
据他们了解,光是叔公他们已经吃了不少肉蛇了,可蛇棚里的蛇,依旧没见少,就怕邓光伟还在别的地方养了蛇,让我们帮忙找出来。
而且外婆也失踪了,怕邓光伟将她人藏山里,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一直没敢说外婆死了,要不然圆不过来。
就在警察说完,广泉就朝我道:「我知道在哪,你告诉他们去。」
看样子,他和柳升去确认什么,就是找邓光伟了。
广泉说的地方,是邓家坟山的一处老旧的祠堂。
以前邓家也算是大家族,祖坟是整座大山,专门修了祠堂用来逢年过节祭祀时,让族人歇脚什么的,可现在村镇都没什么人了,也没有谁呆在老家,更没有谁大老远的回来祭祀先祖了,所以祠堂就败落了。
小时候我妈带我们回来祭祖,还去过,记得是个古韵十足的小院,就是有点颓败。
不过现在几乎没人去那里了,房子是现成的,邓光伟躲在那里,也正常。
我和警察点了这么个地方,他们也醒悟了过来,当下带我们回村。
看他们的样子,估计对我和我哥还是有点怀疑的。
到邓光伟家的时候,那具棺材和蛇棚里的蛇都没了,叔公还带着人守在邓光伟家门口,说是我们一走,那蛇棚的红砖墙不知道怎么的就倒了,肉蛇全跑了,好不容易才养得这么肥,跑了真可惜。
他说的时候,口水那叫一个流啊,还拉着警察,说这也算是人民的财产,要他们帮着找回来的。
广泉瞥着他,冷呵了一声:「他这是吃蛇羹上瘾了,以后吃什么都吃不下了。」
听叔公说话有条有理,肯定是背后有人出了主意的。
那蛇棚的红砖墙砌得好好的,怎么会倒。
不过现在找邓光伟要紧,警察让叔公带路,他死活都不肯,只告诉我们坟山在哪里,说去祠堂的路很久没有人走了,路都长草了。
现在八月份,山里蛇多……
一说到蛇,叔公就吞口水,但也不肯跟着去,瞥了我和我哥一眼,说我们去过,让我们带路。
他这肯定是想着以后还要找邓光伟吃蛇羹,不敢带人去抓他,免得得罪了他。
因为怕有蛇,警察也做了防护,又拿了柴刀开路,把我和我哥护在中间,这才进的山。
其实有广泉跟着,我反倒没这么害怕。
坟山的山脚还好,都是些新坟,草木还不是很深,进了山,杂草都齐腰,走前面开路的警察拿棍子压倒杂草,一棍子下去,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在哗哗作响。
更甚至能看到有着东西,在齐腰的荒草里面唆唆的游行,光是看压倒杂草的长度和宽度,都有点瘆人。
那领头的警察吓了一跳,连忙将棍子收了回来。
可一收手,棍子挑过杂草丛,就挑出一条大拇指粗细的蛇。
那蛇也吓到了,唆的一下,就从棍子上滑了下来。
远处更是唆唆作响,草味夹着蛇腥味,随着秋风就吹了过来。
那些警察见状,也有点担心了。
这荒山野岭的,藏着的蛇,可比家里落下蛇什么的难防,还可能更毒,谁知道邓光伟养蛇,有没有把蛇放出来。
但又怕我外婆被邓光伟困着,有生命危险,又不得不早点进去救人。
最后他们一合计,居然打算他们进去,让我和我哥先回去,大概是怕我们被咬吧。
广泉瞥着这齐腰的杂草,一挥手,一道暗风夹着水汽飘过,那股子蛇腥味就消失了。
我哥瞥了我身边一眼,知道是广泉出手了,再三强调我们不怕,警察才允许我们跟着进去。
有广泉出手,加上又有两个警察专门在前面用棍子打草惊蛇,并没有遇到蛇。
邓家祠堂就在坟山半山腰背阴的地方,半个院子都被藤蔓杂草环绕着,但隐约还是能看到有条小路通向院门,可那小路来的地方,居然是和我们相反的方向。
明显来祠堂还有另外的路,叔公没有告诉我们。
广泉和柳仙来过,危险应该解除了的。
可我们还没到院门,就闻到了熟悉的蛇羹香味,又鲜又甜。
这香味就好像活的一样,自己往鼻子里钻,勾得涎水直流,馋虫在胃里乱钻,恨不得立马喝上一口。
广泉冷呵一声:「不知道悔改。」
幸好现在这年头,大家都随身带着口罩,忙将口罩套好,往里走。
一到里面,情况却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多了。
几个我们昨晚打过照面的「婶娘」盯着那口冒着水汽的锅吞着口水。
邓光伟身边的桌子上,用铁盆子装着一盆煮过的蛇段,他正把上面的肉撕下来,撕成丝后再丢到锅里。
似乎看谁顺眼,就招呼着过去,将手里撕着的蛇肉喂到那人嘴里。
8
我在院门口看着那些「婶娘」盯着蛇肉,就跟失了魂一样痴迷的样子,心头一阵发恶。
广泉冷呵一声,直接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而那些警察也直接冲了进去,将邓光伟摁倒在地。
那些「婶娘」眼里只有蛇羹、蛇肉。
就连警察吆喝着,她们也没有反应,只是疯狂的抢食。
最后还是那个领头的警察拿着已经空了的不锈钢盆在桌上「哐当」的敲了一下,大喝了一声,她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嘴里的蛇肉吞了,抱着身体往角落里缩。
她们闻着那锅里蛇羹冒着的咕咕香气,又一个个伸长着脖子贪婪的盯着锅。
警察连忙给她们发口罩。
邓光伟被摁在地上,还呵呵的笑:「吃了蛇羹,如神似仙。老子现在有蛇可以熬蛇羹,想睡哪个就睡哪个,想要钱就有人送钱,就是天王老子!」
从刚才的场面,不难看出他享受了什么。
这蛇羹勾人,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吃过了,这些「婶娘」本来就跟他关系近,一旦吃上了瘾,为了一口蛇羹什么都肯做了。
而且村子里很多男的都在外打工,在家的男人本来就少,邓光伟还真的是当「土皇帝」啊。
被抓了,他还大放厥词。
那些「婶娘」这会戴着口罩,虽然还不停的往蛇羹那看,但听着邓光伟这么说,加上这么多人在,也脸带羞耻。
警察见他说得没边,直接扯过地上丢的一条蛇皮,塞他嘴里。
广泉却冷呵一声,往那锅边走去。
反正别人看不到他,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我也好奇,这蛇羹到底是个什么样,光是闻着就香得不行。
跟着广泉往那边凑了凑,却见里面是撕下来的一条条的蛇肉丝。
晶莹透亮,白白的肉丝,就好像那种小银鱼一样,随着水咕咕的沸腾,在水中翻滚,好像活的一样。
别说汤冒着极为勾人的香气,就是看肉丝在白汤中翻滚,都想喝上一口。
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不知道是七婶还是五婶的女子凑了过来,吞了吞口水:「到嘴里,就跟活的一样,往喉咙里钻,又香又鲜,到了食管就化了,回味好得不得了。给我再喝一口吧……」
警察连忙将她扯了回去。
广泉冷呵一声:「也不想想怎么来的,自然是香甜无比。」
那些婶娘被警察押着去找自己的衣服,我哥把锅下的火给灭了,又找到锅盖给盖上。
朝我道:「你也别太好奇,这东西碰不得。」
领头的警察让我们自己小心,千万不能喝这蛇羹,闻都不要多闻。
他们要看着这些个婶娘和邓光伟,还要找有没有养着的蛇,没空理会我们。
我转眼看向广泉,他和柳升不是来确认过什么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广泉见我瞥过去,勾唇笑了笑道:「我和柳升把邓光伟绑了,等警察过来抓人的,结果被这些女人放了。你让警察去后院那口老井,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里面。」
他这一提,我猛的想了起来,这祠堂后面有一口老井,但因为年久没有人掏,就被渗下的泥沙填了。
小时候我妈还跟我说过,以前的水很甜的,现在是口干井,当年她还掉下去过,后来就拿石板盖住了。
这种老式的井,不像现在井口是凸起的,加了石板,不仔细找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我忙跟我哥说了,他立马找到领头的警察往后院去。
老井在院子后面,石板确实有挪动过的痕迹,虽然广泉没说里面有什么,我还是提醒警察里面怕是有蛇,让大家小心一点。
等警察将石板撬开,立马就一股子浓腥的味道传来。
被光线照着的井口里面,密密麻麻的缠着的全是肉蛇,尺寸比家里蛇棚养的大多了,有的已经有成年人小腿粗细了。
这些蛇感知到光线,立马昂着头,顺着石制的井圈往上爬,其中赫然就有和棺材里那条蛇母一样,头隐约接近人五官的蛇。
不过刹那间,整个井圈全部都趴满了蛇身,朝上昂头嘶嘶的叫着,好像在祈求放它们出来。
而就在蛇群游动时,下面尽是森森灰白的骨头,以及钉挂在井圈上的铁链。
警察虽然猜到邓光伟可能在别的地方养了蛇,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连忙又将石板盖住,打电话请求支援。
直接将我和我哥带到了外面,还又撬了几块青石砖将石板压住。
我和我哥完全震惊于井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警察也不敢让我们多看,再三交待我们别说出去,又将那些婶娘统一控制,把那口熬蛇羹的锅也派人守着,等后面的支援过来。
广泉在一边冷声道:「那口老井是山底的阴河泉水,与我所在的那口老泉相通。」
所以这边出了大事,他就知道了?
这次事情严重,所以支援来得很快。
我和我哥直接被带走了,也没让我们再看邓光伟一眼,警察还让我们签署了保密协议,保证不把在井里的所见所闻说出去。
而我们回到镇上的时候,广泉居然拿了邓光伟的审讯视频给我们看。
这点上,我们就不得不佩服广泉的神通广大了。
视频里,邓光伟依旧毫无悔恨,说自己很厉害,养出了新的物种,该给他颁奖如何如何的。
还说自己吃了神仙都吃不到的好东西,享受了皇帝一般的待遇,死也值了。
后面被警察严厉呵斥了,并且还拿了好几份文件之类的给他看,他这才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老家想着暴富,折腾着各种养殖,虽然都没成功,还亏得连外公留的房子都卖了,但他能吹啊,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有一部二手车,有时用来送货跑业务,有时和邓荣轮着用来拉拉客什么的。
这些年邓荣年纪大了,总得成家,可家里别说存款了,邓光伟不知道欠了多少外债,虽然这些年邓荣跟他搞养殖,还到处吹创业,可附近的人都还是知根知底的,相看了不知道多少个,都没有成。
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外婆还跟我说以前表哥表妹开亲的多,说亲上加亲,不用担心婆婆不好相处,都是一家人如何如何的。
当时我以为她是看哪部电视,才这么说的,没在意。
可我妈那次是真的发了脾气,直接怼了外婆,打那后外婆就没有提过了。
也就是打那后,邓光伟打电话给我妈借钱要钱,我妈再也没有给过了。
现在想来,当时外婆说这些,就是暗示我,让我嫁给邓荣。
也就是那一年吧,邓光伟突然说要养蛇,说有大钱挣。
而事发也就是那年冬天快过年了,他陪邓荣去相亲,结果女方压根就看不上表哥。
那女孩子在外面厂里上班,工作时间虽然长点,可一个月也有五六千,但邓荣在家呢?
说得好听是搞养殖,其实就是混日子,一年到头都没见钱,一家人吃的全是外婆的抚恤金,和外婆从我家抠挖来的钱。
邓光伟还说那女孩子不知好歹,父子俩都憋着一口气,相亲散了后,在外面喝酒吃烧烤到很晚,开车回去的时候都半夜了,碰到一个落单的女孩子拦车。
乡村小路,车子少,大半夜的更不用说了。
邓光伟说他当时喝飘了,见到女的就停了车,然后让人家上了车,说是想着万一和他儿子成了呢?
上车后那女孩子说叫陈珍,要他们送她去汽车站,她要回家。
当时哭哭啼啼的,一问才知道,她高中毕业就在外面打工的,快过年了就辞工和男朋友回家见父母。
结果男方父母嫌弃她,说她这种随便跟男人走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她气男友没帮着说话,和男朋友吵了一架,半夜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好哭,就自己跑了。
本来以为男朋友会追的,结果根本没追过来,大半夜的走了一个多小时,拦了几部车都没有停,只有邓光伟的车停了。
邓光伟说那女的长得可以,而且年轻,还跟她说那男朋友不同意,嫁给邓荣算了,他们家不嫌弃。
反正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把那女的带回了家,邓光伟假模假样的陪她喝酒,把陈珍灌醉后,就把人家的给睡了。
第二天一早,陈珍哭着吵着要报警,邓光伟一急,和邓荣一起就把她带到了坟山的祠堂,把她关在了那口老井里。
至于到那老井里后,陈珍遭受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当时邓光伟已经在养蛇了,就借口为了解决蛇食物的问题,就时不时的到山里抓些小青蛙什么的,一边给陈珍送饭,一边凌辱她。
有时也会带条蛇吓唬陈珍,让她听话一点。
结果有一天他来送饭的时候,发现陈珍死在了老井里,浑身都是血,无数的小蛇在老井下面游动。
邓光伟确实吓懵了,直接将石板盖住了。
想着不用管,就谁也不知道,等陈珍的尸体化成白骨了,就不关他的事了。
结果过了十来天吧,他以前洒下名片的饭店,让他送两条蛇去试下。
可他根本就没养什么蛇,但饭店开的价钱挺可以的,邓光伟为了钱,居然又把老井的石板揭开,从里面捞了两条蛇出来,给饭店送去。
「那饭店的人说客人吃了后,恨不得连锅都舔了,让我再送。」邓光伟说的时候,还满脸带着得意。
他当时就把价钱提高了一倍,然后把丢在老井里的那几条蛇,全部都捞了出去,送到了饭店。
而那些小蛇,不用他喂,就在老井里一点点的长大,他就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前面的肉蛇在饭店销量很好,吃过的都还想吃,一个劲的催邓光伟出货,更甚至愿意提前给钱预定。
这么多年,他养什么都没有成功过,养蛇这么成功,那种「成功」的喜悦,让他根本什么都顾不上。
有了陈珍的事情,他依样画葫芦,借口抓青蛙,每晚开着车在路上晃,好不容易又让他碰到一个落单的女性,他借口载人家,直接把人绑到了坟山的祠堂。
先是一翻凌辱,然后照着陈珍那样,用铁链绑着,丢进老井里,和那些蛇一起。
邓光伟怕吓到人,把那些特别大的都留着,只挑那些婴儿胳膊粗细的肉蛇拿出来卖,还养在自家的蛇棚里。
那边饭店,也怕他到处供,出高价让他只供一家,邓光伟压力也没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