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让人不慎暴露身份的行为?

死后变成了一只猫,闲着无聊每天在家里跑酷。运动完想泡个澡,刚用脑门顶开浴缸上的水龙头,主人就回来了。

我们一人一猫在卫生间里面面相觑。

我从没想过,我会死得这么突然。

那天,客厅的灯泡突然闪了几下,接着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

搬着椅子踩上去检查电闸的时候,我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电闸没问题,我正有些无措,「喵喵」的叫声由远及近传来,戴安可能是饿了。

我急着去喂猫,便往下一跳,可不知怎么脚突然软了一下。

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玻璃时,我心中暗叫了一声「完蛋」。

那是个正方形的鱼缸,被我这么用力一抓,直挺挺地朝着我的身体栽倒下来。

跑都来不及跑,我便在「哗啦」的巨响声中后脑勺着了地。

下一秒,我只觉得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寒光一闪插进了我的皮肤。

我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颈动脉,可腥红的血依旧争先恐后地向外喷溅着。

我竭力张开了嘴,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呻吟和气声。

——我死定了。

1

戴安似乎是有点怕,可还是上前用爪子拍了拍我的脸颊,我却连伸手摸摸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外来得太突然,濒死的那几分钟里,我的茫然是大于痛苦的。

涣散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周遭。

惨淡的月光下,我看到地板上跟我一样处境可怜的金鱼、焦躁警惕的戴安……以及那幅人人看了都要称一句郎才女貌的结婚照。

我家境优渥、收入可观、丈夫一表人才,与我恩爱非常,我们本来计划明年要一个孩子的。

想到这,我即将静止的心脏突然涌出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我死了,于铤怎么办?他深夜加班回来,见到在血泊中一命呜呼的妻子,该受到多大的冲击啊?

他一定会痛哭,一定会久久地自责今晚没有接我的电话。

想到那个场景,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万般不舍,不舍得离开他,更不舍得他因我的离去而肝肠寸断。

我不甘心自己二十八年顺风顺水的人生,就戛然而止在这样一个倒霉的夏夜。

彻底坠入死亡的深渊前,我的眼泪在不自觉中糊了满脸。

我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抹意识,好像是在想,我的死相一定丑毙了。

——我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凌晨三点,我重新睁开了双眼。

不是吧,真的有死后世界?我能不能要求再以魂魄的形式回家看看?

我愣了愣神,却发现自己就在家中的客厅里,我死掉的地方——只不过这地方现在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我疑惑地扭了扭头,然后瞬间脱口而出一声响亮的「喵喵」!

……?

我想说的明明是我去!

等一下,槽点太多了,我的脑仁实在处理不过来,先让我缓一缓。

首先,在我面前躺着的,是我自己那具又丑又恐怖的尸体。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了,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我惨白的皮肤和暗红的血液交相呼应,简直就是《死神来了》的拍摄现场。

其次,我刚刚好像发出了一声猫叫。这叫声我熟悉得很,养戴安的三年里,她傲娇的、愤怒的、惬意的、委屈的……各种各样的叫声,我已经听了无数遍。

最后,都凌晨三点了,于铤怎么还不回来?!老娘都要凉了!

我是个制片人,读过数不胜数的怪力乱神的奇葩剧本,所以死后穿到自己养的猫咪身上这件事,并没有令我那么难以接受。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是有点想知道,戴安的灵魂去哪里了?

人类直立行走的历史已经有几百万年,如今我迈着戴安的四条小短腿跑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残废。

和自己的尸体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些诡异,于是我先跑到衣帽间,对着镜子看了看这身曾经被我爱不释手的皮毛,还有那双像是藏进了星辰大海一样的圆瞳……

真好,我死了以后,没穿到那些丑兮兮的什么老鼠蝙蝠身上。

看够了戴安的美貌,我又跑进卧室想看看手机,于铤说他加班大概十二点前结束,可现在都不见人影,我难免有些担心。

猫咪的肉垫对于手机键盘来说还是太大了,我急得胡子都快掉了,也没按明白那区区六位数的锁屏密码。

就在这时,房门处终于传来了转动钥匙的声音。

于铤回来了!

我「咣」地一声跳到地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心脏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亲眼见证爱人面对自己离世的场面,实在是太残忍了。

门被打开,我惊慌地刹住了车,靠在电视柜旁边,不敢再往前走动半步。

于铤……于铤,你可千万要像你的名字一样,挺住啊!

事实证明,于铤的确挺住了。

不仅如此,他还笑了。

他一笑,我就蒙了。

不要啊!老公,你受刺激太深,失心疯了?

好歹也先替我叫辆殡仪馆的车吧!

我焦急地喵喵叫了起来,赶忙凑过去围着他的腿来回转圈圈,希望上天能再为我表演一个奇迹,让于铤能听得懂猫语吧!

然而,贪心的猫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不仅听不懂,还抬起脚狠狠将我踹到了一边。

我的脊背撞到沙发腿上,痛得流下一串无中生有的冷汗。

于铤站在原地垂头看了我的尸体半晌,没有嫌我丑,也没有被我吓到,只是嘴角始终带着那股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我眼皮从上而下拂过,为不瞑目的我保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可我只觉得诡异,因为他的眼神,根本看不出一丝悲痛或意外。

于铤给我们双方父母和殡仪馆分别打了电话,声音沉重而哽咽,表情冰冷又决绝,我呆立在原地,怀疑他是否有精神分裂。

直到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捏着我的后颈将我提起,语气恶劣到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养你的人都死了,你还要死皮赖脸地继续活多久?」

然后我炸毛了。

这似乎是戴安的应激反应,这具猫体感受到了于铤的不怀好意,向他亮出了锋利的指甲。

于铤「啧」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将我扔进了阳台的猫笼子里,「小畜生,你等着给她陪葬吧。」

我被摔得眼冒金星,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穿到了平行世界?不然于铤怎么会对我的死是这种反应?

于铤和我是大学同学,他家庭条件不好,但是本人上进又聪明,学院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再加上他那张脸实在是生得极好,哪怕只是穿着简单的白 T 往那一站,挺拔的身姿就能吸引绝大多数小姑娘的眼球。

我也是视觉动物,心动只需一瞬间。

更别提他偶尔会因为无法掩饰经济上的拮据,而露出的那种面红耳赤的困窘,简直是激发了我用之不尽的怜爱。

是的,鲁迅说得对,当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不仅可爱还可怜的时候,那她就彻底沦陷了。

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毕业的时候见过了双方父母,我十几岁作天作地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早婚,可遇见了于铤,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我爸妈一个高兴,顺带着把于铤的工作给解决了。

当时于铤有点尴尬,那家设计院正是他备考的目标,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二,他每天埋头苦学到凌晨,可还没等到大显身手,就被他们二老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搞定了。

结婚以后,免不了有人开玩笑说他吃软饭。

最开始他还会冷脸,久而久之也学会了社会人的圆滑,在外人面前揽着我说一句,「那多谢老婆大人肯赏饭吃。」

他体贴、温柔、责任心强,最重要的是快要三十岁了还没发福……

没有人不羡慕我们的婚姻,他们都说,只有于铤这样的男人,才能让我随心所欲地做一辈子的小公主。

公不公主公主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虽然我们之间从没有过那些轰轰烈烈的情节。

于铤经常说,平淡是真。

我真的一直以为他很爱我——在我死去之前。

我父母来了一趟,几乎哭得昏死过去,又跟着殡仪馆的车将我的尸体拉走了。

我疯狂地大叫,在笼子里扑腾着。

我妈听到声音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我将戴安视作亲人无异。

她对于铤说,「这猫,你就留着做个念想吧,要是觉得睹物思人太难熬,再给我们老两口送过来……」

我亲眼看到于铤的动作顿了一秒,然后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眶,毕恭毕敬地说,「是。」

我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于铤面对我爸妈,向来都是这样的礼貌又疏远,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将他们也当作父母。

天蒙蒙亮的时候,于铤又回来了。

他看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客厅,动了动鼻子,似乎是嫌空气中的血腥味太重,又亲手重新喷了遍消毒水。

我又饿又渴,哪怕想起猫粮都要流口水,于是小心翼翼地喵喵叫了两下。

我现在已经知道,他过去对戴安的喜爱和宠溺全都是装出来的,因为我爱猫如命,他稍微对猫皱皱眉头我都要生气。

于铤只是用看死物的眼神看了一眼笼子里的我,便接起了作响的手机。我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是我见到,他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表情彻底轻松了下来。

他走进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他说了句,「宝贝。」

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我不是个傻子。

这么多的蹊跷足够我看清一个事实——我的丈夫于铤,他变心了,甚至他可能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所以我的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浑身的血液凉了大半,六神无主。

我不知道命运将我的灵魂放在戴安身体里面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让我看清于铤的真面目?

还是给我一个机会为我自己报仇?

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心乱如麻,我渐渐脱力,在笼子里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两道说话的声音。

沙发靠背太高,我看不清人,只能立刻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还好,另一个是个男人。

毕竟我还没有做好现在就捉奸的准备,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那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他问于铤,「小染有留下什么遗言吗?」

那是谢烬的声音。

说起来,我和谢烬之间还曾经定过荒诞的娃娃亲。

谢烬比我大一岁,跟我家有世交,我穿着开裆裤调皮捣蛋的时候,没少把他气得哇哇大哭,哭完还要遵照着「绅士礼仪」给我擦鼻涕。

一直到上初中之前,我都跟他厮混在一起。

后来我刚进入青春期,开始长痘,每天都带着黑框眼镜不好意思见人。他那张冷冰冰的俊脸却一直白嫩得像块豆腐,导致我每次见到他都自惭形秽得牙痒痒。

后来上了高中,他仍旧比我高一个年级,我痘印消了、个头长了、腰条细了,渐渐地开始有越来越多的男生往我跟前凑,谢烬却从来没有。

他是学生会主席,成天板着脸到处装正经;我是舞蹈队队长,总是带着堆不爱学习的艺术生穿着夸张的水袖缺课排练。

他看不上我女孩子家家丝毫不懂矜持为何物,我同情他小小年纪就面部神经坏死不知道笑为何物。

最严重的一次,谢烬居高临下地问我,「戴染,你是不是就享受这种出尽风头,然后引得异性为你争风吃醋的感觉?」

我气得牙关打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他竟然这么想我!

我明明只是脑子不好学不明白习,想走艺术考个好大学而已啊!

成天练功跑比赛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那天我朝他挥了一拳头,决定从此与他势不两立。

当然,成年以后我们就慢慢忘却了小时候那些幼稚的争辩,但我每每面对他,总还是会有些莫名的尴尬。

此时此刻我听着谢烬的声音,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姓谢的,你该不会跟于铤这个渣男里应外合一直在看我笑话吧?!

我立刻大叫起来,那声音凄厉得我自己都害怕。

很快,便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阳台的隔断门前,谢烬仍然是那副矜贵高攀不起的模样,一身纯黑的西装衬得他更像妖孽祸水。

他神情有些复杂地蹲下身看了看我,「戴安……我见过小染在朋友圈安经常发你的照片。」

我拍了拍笼子门,谢烬倒是很上道,立刻将我放了出来。

我实在饿得受不了,直接从他脚上踩了过去,一路奔向猫碗。

于铤愣了一下,见状走到我身边,神情十分忧愁地跟谢烬说,「小染的事给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连猫都忘了喂。」

他倒了些猫粮,摸着我的耳朵,「小可怜,吃吧。要健健康康的,不然你妈咪也不会安心的。」

说着,于铤竟然掉了一滴眼泪。

我脊背生寒,吓得猫粮都忘了嚼。

他莫非是那传说中的男莲花?

我还以为谢烬很快就会走,没想到他竟然又跟于铤相对无言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吃饱喝足,我也跳了上去,在两个男人之间果断选择了谢烬,窝在他的身边。

谢烬似乎是对我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手足无措,动作生硬地一遍遍摸着我的脊背,然后猫毛掉了他满身。

于铤的表情已经不怎么好了,他向来是有些忌惮谢烬的。

逢年过节,每次几家聚会,年纪相仿的两个人难免要被拿出来比较,更何况一个是我的现任丈夫,另一个是我的娃娃亲对象。

于铤设计院的工作虽然体面,但说白了也就是个给人打工的,可谢烬跟他同龄,已经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

要么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

「她走的时候,一定很痛。」

谢烬突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只这么一句,就令我眼眶湿润。

他是不是还记得,我很怕痛?

于铤这个天杀的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是、是啊……我真是太后悔了,如果能早一些回来,也许就能避免这件事了。小染走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往后余生该怎么活。」

他演着演着好像入戏了,颓然地扶住了额头,「我们上周刚刚还定了出国游,连合同都签好了……她这样说走就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留下来的这一切。」

谢烬的动作却突然一顿,「出国?大溪地?」

「对……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谢烬的眼神中滑过了一丝怅惘,他说,「瞎猜的。」

但我知道他不是瞎猜的,因为我曾经跟他说过,希望未来自己的婚礼能够在大溪地举行。

可嫁给于铤的时候,因为两个人的日程排不开,便没有成行,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所以多年来一直都在试图将它变圆满。

没想到连这种小事,谢烬都还记得。

我有点感动,又有点后悔,要是能早点知道他会是我死之后第一个来到我家怀念我的人,那我一定会少在背后腹诽他两句。

对话似乎进行不下去了,谢烬起身告辞,十分温柔地顺带着也跟我说了再见。

可临走到门口,他却突然停住了身影。

谢烬看向鞋柜上面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神色颇有些犀利地问道,「戴染之前刚买了保险?」

我有个高中时候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工作,前段时间突然去转战保险行业,求到我这里来,我抹不开面子,也不差那几个钱,便随意买了两份。

于铤的受益人是我,我的受益人是他。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所以说现在我已经发现他是个渣男,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因为我的死亡换来的五十万赔偿金被揣进他的腰包?!

「啊……什么?」我看到于铤的手指急剧蜷缩了一下,语气却透露着一股若无其事的茫然,「什么保险?」

谢烬从那摊杂乱中准确地抽出两沓保险协议,举到了于铤面前,「你不知道?」

这气势,我直接拍手叫好。

如果我还有手的话。

于铤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力地扶住了墙,

「我真的不知道,这段时间院里在赶工程,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都过得日夜颠倒,进门的时候只想闭眼睛睡觉,根本没注意到鞋柜上的东西。小染那边也有新戏开机,我俩一周都碰不了几次面。再说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不会事无巨细都跟我说,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她买了什么保险。」

我蒙了,于铤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我确实不会做什么都告诉他,但这件事,我绝对跟他说过不止一次。

谢烬速度飞快地翻了一遍保险协议,问道,「这五十万赔偿金,你打算怎么办?」

「啊?我、我一秒前才刚知道这件事,哪里有什么打算?谢烬,你什么意思?小染刚走,你就在这里跟我讨论什么钱不钱的,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谢烬冷冷地伸出手推了推于铤的身体,跟他保持距离,「我就问问,你激动什么?」

「我哪有激动?!你、你走吧,我累了……」

于铤脸色惨白,这时候看上去倒真有几分伤心欲绝的意思了。

4

可这么「累」的于铤,竟然在谢烬走后也没闲着,他洗了个澡就要出去,甚至还特地洒了一点香水。

我有种直觉,他可能是去见那个「宝贝」了。

好啊!我才死了一天,你们这对狗男女就这么等不及了!

甚至都急到忘记把我关进笼子里了!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对于「于铤出轨骗我」这件事,我竟然能接受得这么迅速,并且立刻从怨天尤人以泪洗面的阶段过渡到了斗志勃勃誓要搞死渣男的状态。

可既然上天给我续了命,我总要做出些什么改变,不然说不定到了地底阎王爷都要说我窝囊。

深夜,于铤回来了,带着满面红光的酒气。

这样子要是被外人看到,一定会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升官发财的喜事。

不过也对,死老婆对于他来说才是大喜。

他一喝酒,就会睡得极沉。

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我蹑手蹑脚地跑进卧室,将他裤兜里露出一角的手机给叼了出来。

光是解锁和点进微信就费了我好大功夫,猫爪都快抽筋了。

好家伙,好家伙。

这于铤在外面的宝贝面前竟然是这种骚话连连的风格。

真是瞎了我这双猫眼。

我忍辱负重地将他跟小三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转发给了我自己的账号,然后删掉这些转发记录,将他的手机又叼回了原地。

看着他那张脸,我气得怒毛冲冠,实在忍不住,往后退到墙边,一个大冲刺,狠狠跳起,落在了他的胸口。

布偶猫身量大,戴安又是个嘴馋的小家伙,足足被我喂到了十八斤。

这十八斤的重力加速度砸在他身上,滋味儿一定不错,说不定第二天还会留下淤青。

我生怕他被惊醒然后扭断我的脖子,跳完以后立刻落荒而逃,听着他睡梦中痛苦的闷哼,终于觉得舒心了一点点。

而我的手机还剩最后一点微弱的电量,依旧躺在我出事之前给于铤发信息问他几点能到家之后的那个地方。

我人没了,于铤竟然连我的手机都不想看。

看来他不仅对我没有爱,甚至连一丁点好奇也不存在。

我看着那些令人不齿的出轨记录,一时间有些茫然,就算我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

我只是一只猫啊!

这件事,首先不能让我父母知道,他们已经够心碎了,何必还要将这不堪的一幕彻底摊开在他们眼前。

其次,我那几个闺蜜……唉,她们都还在游戏人间呢,我竟然是姐妹里面唯一一个已婚妇女。

我就算把这些东西都发给她们,又有什么用,这几位都市丽人说不定连婚姻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更何况,无论是谁,突然收到过世之人的信息,还不觉得活见鬼?!

那么不发微信,寄匿名邮件呢?

可是该死的,我和于铤的电脑竟然都放在了公司没带回家!

天啊,下辈子我一定要记得,家里家外多放几台电脑。

一筹莫展之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谢烬。

他是个律师……应该会比较有正义感一些,能帮我讨回公道吧?!

我回想了下他白天那道黯然的眼神,突然有一种自信,就算是现在用「戴染」的微信直接将那些东西转发给他,他绝对不会大惊小怪。

说干就干,我通通点了转发之后,手机就电量耗尽彻底关了机。

我在心中猜测着他看到信息时的表情,竟然偷偷有点想笑。

谢大律师,从小到大你已经帮我善后过那么多次了,现在我死了,也就请你最后为我善终一回吧!

谢烬不愧是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我便被门铃声吵醒了。

我怕于铤发现身上的淤青之后怀疑是我做的,昨天半夜便自己跑回了笼子里,练习了大半宿才终于掌握了用猫爪开关笼门的诀窍。

这会儿我虽然困,但还是一激灵就爬了起来。

绝了,才早上六点。

于铤还在屋里呼呼大睡着,我跑到门口,深深一跃跳到了门把手上,可能是因为体重太重,还真的将门把手压下来了。

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平移着缓缓滑动,我手忙脚乱地扒在上面,生怕掉下来摔个屁墩。

就这样,我骑在门把手上,和谢烬相见了。

……「喵。」

我只纠结了一秒,就瞄准他的肩膀跳了上去。

谢烬手指微凉,举起来反手摸了摸我的下巴,偏低的体温冰得我眯起了眼睛。

这一定也是戴安的本能在作祟,我可不是那种被摸摸下巴就想咕噜个不停的人!

他今天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很有种斯文败类的意思,我不知道怎么的,见到他就仿佛见到了靠山,立刻有了底气,趾高气昂地端坐在他肩膀上,一起往卧室走去。

谢烬极其嫌恶地看了看床上蓬头垢面的于铤,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巴掌。

我有些震惊,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谢烬望着我蓝汪汪的猫眼,兀自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把他叫醒。」

我跳到床上,「喵」了一声,谢烬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又一次拍在了他的脸上,与此同时,我的猫爪也落在他的鼻梁。

酒鬼吃痛,终于醒转过来,见到谢烬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你怎么……」扭头又见到我,坐起身往后退了退,表情有些痛苦地说道,「戴安竟然会开门。」

他揉了一把脸,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难掩不耐,「你又来干什么?」

谢烬问道,「小染的手机呢?」

「我怎么知道……不是,姓谢的,你有病吧?一大早跑来闹什么?」

谢烬眯了下眼,直接从手机中调出张照片摆在了于铤面前,那是我昨天转发给他的,于铤跟小三脸贴脸的亲密合照。

于铤瞬间面色铁青,他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谢烬便道,「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小染的死是人为,所以我要将她的私人物品暂时带走,包括这只猫。」

「你、你放什么屁呢!这张照片你从哪里搞到的?谢烬,你误会了,这人就是个普通同事,我们团建的时候拍着玩的……你冷静一下。」

「普通同事?我还有更多证据,还需要都拿出来给你看吗?」

于铤蒙了,他想破脑袋也搞不懂谢烬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

谢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在房子里转了起来,很快便在书房找到了我没电的手机。

插上充电器等了两分钟,于铤竟然都没追来,谢烬直接开了机。

我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不禁自夸起来,还好我昨天聪明,直接将手机密码给取消了!

我跳上桌子,看着谢烬点进了微信,赫然在最上面的聊天记录中也看到了我昨天发给他的东西。

见鬼了。

我猜谢烬是这么想的。

但他就算相信有鬼,应该也不会想到面前这只猫就是戴染,他有点惊讶,又有点疑惑,最终只是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一只猫没什么好心虚的,但现在有求于他,便勉为其难地低下头用猫脸蹭了蹭他的手背。

谢烬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他将我抱了起来,在书房稍微翻了一下,掏出些属于我的文件装在了背包里,又走回卧室。

于铤已经起来了,只穿了条睡裤,愁眉苦脸地坐在阳台抽烟。

听到动静,他的面容扭曲了一下,迟疑着走了过来,「那些照片和你说的什么狗屁证据,到底是哪里来的?谢烬,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也许我能满足你呢?小染都已经走了,别把这件事情闹大,行吗?」

谢烬冷哼一声,「我想要小染活过来,你怎么满足?」

看着谢烬被噎得难看至极的脸色,我舒爽极了,这次没再碍于面子,直接在他怀里咕噜了起来。

但与此同时,我的心也有些凉了。

看于铤这个反应——该不会我的死真的跟他有关吧?

可这个想法一出,便被我自己否认了。

电是突然断的,椅子是我自己搬的,摔倒也是我自己心急想要喂猫导致的。

这些事情于铤没有办法控制。

更何况,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虽然没看清他的心,但仍然还是觉得他不是那种歹毒的人。

也或许,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

枕边人竟然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我却丝毫不知道。

这实在太可悲了。

谢烬没再说什么,直接叫了助理上来将我的,呸!将戴安的猫笼子猫砂猫粮等等用品都搬走了。

牛气,不愧是高级合伙人,走哪都带着助理,有排面!

临走时,谢烬说,「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如果真的跟你有关……于铤,我会尽所有可能为你争取死刑。」

5

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搬进了谢烬家。

我是那种很会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人,用我爸妈的话说,就是没出息不上进。

但我活着时暂且如此,更何况现在已经死了呢!

既然这件事谢烬已经说了他全权负责,那我自然高枕无忧,享受起了作为一只猫时刻有人伺候的生活。

——这生活真的是,太糟心了!

在猫砂盆里上厕所有多羞耻,我就不说了。

更羞耻的是,还要亲眼看着谢烬去铲……我的妈,饶是我有多厚的脸皮,都觉得不忍直视。

猫粮的味道有多诡异我也不说了,最难克服的是馋,馋懂吗??

我想吃火锅,我想喝可乐……

当我以为这些已经够难忍受了的时候,生活又给了我更重的一击。

做猫,是很无聊的。

我懒得舔毛,对一切毛球和快速移动的事物没有任何兴趣,每天唯一的消遣就是跳上窗台俯瞰一下寸土寸金的江景。

俯瞰得多了,我连对面楼上一共有几块掉漆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开始跑酷。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同样面积的房子对于小猫咪来说,变成了宽敞的游乐场。

我每天自己一只猫在家,从厨房跑到卫生间,从书房跑到会客室。

终于有一天傍晚,我脚下一滑,掉进了厨房的水槽里。

妈的,我更加肯定我的死真的是一场全然的意外,因为我根本就是一个脚滑的人!

水槽里堆着些没来得及洗的餐具,我惨叫一声飞了出来,但身上还是沾满了油污。

我崩溃了。

我想洗澡。

我看了下时间,谢烬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回到家,刚好够我把自己泡在浴缸里然后在叼出风筒吹干。

可没想到,我刚用脑门顶开浴缸上的水龙头,谢烬就回来了。

我们一人一猫在卫生间里面面相觑。

谢烬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在家又作什么妖了?竟然还会自己洗澡……真不知道小染怎么把你教得这么厉害的。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那些短信是你用小染手机发的了。可不是你……到底是谁?」

我傲娇地扭过了头,没想到这谢烬私底下还挺絮叨的,对着只猫也能谈心。

他说,「你自己不行,乖一点,我帮你洗。」

那天我和谢烬大战一场,我拼命摇摆身体抗拒被他洗,他费力想要把我按在水里,还被我挠了好几爪。

最后他身上全湿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像是不清楚我这只向来温顺的小猫咪怎么突然发起疯来。

不过在争夺间我身上的毛也差不多被冲干净了,他见状不再坚持,直接当着我的面脱下了裤子,准备给自己也洗个澡。

我一声惨叫,赶紧夺门而出。

笑话,我们的交情可还没到这种地步!

但唯一的吹风机在卫生间里,我没法进去,也就没法吹毛,只能湿淋淋地趴在地毯上,哪怕是初夏,也冻得我直打喷嚏。

然后我就感冒了,粉色的鼻头不停往外淌着鼻水,脑子也有点昏,一动不想动。

谢烬看起来十分焦急,打了好几通电话,最终得到的答案就是先喂点药,观察一下。

于是当晚,我就被请到了他的床上。

这几天,我都是在沙发上睡的,我是有骨气的小猫咪,怎么可能主动爬他的床!

可那天我一上去,就不想再下来了。

这床……也太舒服了吧。

我痛哭流涕,简直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睡过床。

他见我流眼泪,还以为我难受得很,手足无措间,竟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头也埋在我的脖颈处,轻轻叹息了一声,激得我的灵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我也没再挣扎,我说了,我是个很会随波逐流的人。

反正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都互相见过了,现在搂搂抱抱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我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内心竟然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死后除了父母之外唯一一个令我感受到温暖的人,竟然是谢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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