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我⾝体在发抖,「你怎么了?
」「害怕?
」「为什么?
」「直觉。
」我说。
他叹了⼝⽓,说:「别怕了,⼀会⼉你躲得远远的,我来跟他聊。
」「那我岂不是太没出息了。
」我⼝⻮打颤。
「你先把话说利索吧⼤哥!」这时下课铃响起,我⾛上前,但双腿像打了⽯膏⼀样沉重。
刘航伸出⼿按住我的肩膀,说:「算了,听我的吧,我⾃⼰去。
」刘航⾛进教室,不⼀会⼉楚教授带着他出来,去了办公室。
我来到办公室⻔前,把⽿朵贴在⻔上,但仍然听不清他们聊天的内容。
我看了⼀下附近的建筑格局,然后去了对⾯楼的同层⾛廊,在那⾥望去,刚好可以看到楚教授办公室⾥的情形。
刘航和楚教授的交谈看上去很正常,两⼈都彬彬有礼,⼗⼏分钟后,刘航起⾝准备告辞,楚教授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进了办公室⾥的⼀个⼩隔间。
刘航拿出⼿机给我发了个信息:完毕,全程没发现疑点,但现在他说要给我看个东西。
我回复:⼩⼼。
很快,楚教授从隔间⾥出来,⼿中拿着⼀样物品,刘航看到后突然退了两步,表情惊慌。
我定睛望去,辨认出了那正是⼀个⽯匣!楚教授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笑容,然后转动了⽯匣盖上的机关,我盯着他,看到他总共操作了⼗⼆步,接着他打开匣盖,⼀道刺眼⽩光闪过。
转眼间,办公室内,就只剩下了楚教授⼀个⼈。
刘航竟然就这么消失了……恐惧从我每个⽑孔⾥渗出,⾝体⽌不住地颤栗起来。
这种颤栗,第⼆次出现在我的⽣命中。
楚教授往窗外看了⼀眼,我瞬间猫下腰,躲避开他的⽬光。
我掏出⼿机,想给刘航发信息。
可我的联系⼈⾥已没有了他。
12刘航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我知道他开来的⻋停在了校园内的A127号位置,但是那⾥没有。
我知道他家住在翠丰苑⼩区D栋1002,但那已经换了另⼀个住⼾。
我知道他的公司在古槐路43号,但公司领导拿出员⼯名单给我看,上⾯根本没有他。
⼿机中的合影,所有社交软件的聊天,全部不⻅了。
所有我们曾⼀起共事过的志愿者我都问过了,但⼤家都说从来没有⼀个叫刘航的⼈。
他们劝我多休息,说我最近可能跟精神病患打交道太多了,⾃⼰⼼理也出现了点问题。
我在⽹络上查询了关于楚休哲的信息,在这个变换过后的世界中,他已经成为了那所⼤学的校⻓。
看来,他在使⽤⽯匣让⾃⼰的⼈⽣⼀步步向上攀升,⽽初夏、冯慎明、刘航的⼈⽣则是代价。
我给初夏发信息:⽅便电话吗?
很快,她打了过来:「怎么样?
」她很⼩声。
「我把⼀切都搞砸了,我的朋友消失了。
」「是刘航吗?
」她问。
「嗯。
」听到这个名字我不忍叹息。
等等。
「你……怎么还记得刘航?
」我惊讶。
「你之前跟我提过。
」「但是所有⼈都不记得了,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还记得?
」我问。
「只有我记得……」她在思考,「明⽩了!」她的声⾳忽然增⼤,但随即⼜压低了声⾳,「我想到⼀个可能。
你稍等,我整理下思路。
」夜⻛拂过,把我脸上的泪痕吹⼲。
半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初夏的声⾳:「⼀,⽯匣的真正作⽤是把⼈转换到另⼀个平⾏世界,所以刘航并不是消失了,他只是换了个⾝份在这个世界存在,就像我和冯慎明⼀样。
」她条理清晰,「⼆,⽯匣打开后,⾯对它的⼈会眩晕,但如果没有正⾯⾯对它,只是⻅过⽯匣的⽩光,则不会眩晕,但仍会被带到另⼀个平⾏世界,只不过⾝份的改变较⼩。
三,被⽯匣改变过的⼈,记忆始终保留。
」「我们⻅识过⽩光,所以记忆被保留了……」我绞尽脑汁。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才是外来者……」「对不起,害你和刘航卷⼊了这场灾祸。
」她说。
「不。
」我攥紧拳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楚休哲。
」她沉默了⽚刻,说:「你帮我逃出来,我去对付楚休哲。
」我攥紧的⼿渐渐松开:「那⽯匣太恐怖了,你……」「⽆⾮是再被改变⼀次。
」她语⽓坚定。
突然,我起⼀件事。
「你研究⽯匣的时候搞清楚它的结构了没有?
」「虽然很复杂,但我记得清楚。
」「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个主意。
」我抬头看向天空,⻩橙橙的⽉亮从厚厚的云层中露了出来。
13我想出了⼀个计划,花了七天时间筹备,⼀切就绪之后,决定于今晚实施第⼀步:把初夏「救」出来。
天⾊刚⼀⿊,我就来到初夏家楼下,躲进借来的⻋⾥。
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10点。
初夏家中⼤⻔上有⼀把锁,⽗⺟睡觉时会锁上,钥匙带在⾝边,⽬的是防⽌初夏夜⾥逃⾛。
前⼏天她偷了⽗亲的钥匙,从⻔缝下塞给我,我⽕速配了⼀把给她,并在⽗亲发觉之前把钥匙原件还了回去。
她家⾥⼈睡的⽐较早,夜⾥10点肯定在床上。
那时我会把⻋开到楼道⼝,弄响⻋的警报。
然后初夏⽤事先配好的钥匙开锁。
警报声会遮盖住出开⻔的声响,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秒的窗外警报声⽽起疑查看⾃家房间。
等初夏逃出来,我们就直驱向她的⼤学,去楚休哲办公室寻找那个⽯匣,然后开始下⼀步⾏动。
晚9点30分。
⻋内逼仄的空间让我安耐不住焦躁。
我⾛下⻋来踱步,仍不忘背上背包⸺这⾥⾯满满当当,都是计划要⽤到的东西,需要时刻带在⾝边。
徘徊了⼏圈后,⼀个牵着狗的⼤妈从我⾝边经过,我下意识別过脸去。
⼤妈并没有看我,只是她的狗在冲我叫,好像知道我是另⼀个陌⽣世界的来客。
直到⼤妈⾛远后,我才放松下来,朝⻋的⽅向⾛回去。
「您好。
」⼀个彬彬有礼的声⾳从我⾝后响起。
我回头。
「请问您知道初夏家在哪⾥吗?
」这个声⾳问。
虽然这⼈的脸在⿊夜⾥看不清五官,但他散发的⽓场我永远不会忘记。
楚休哲……我惧然后退两步。
「对不起,吓到您了。
」他礼貌地说,「您认识初夏吗?
」我连忙摇头。
「哦,不认识啊……」他的眼窝像是⿊洞,看不出眼神。
我想拔腿跑,但是忍住了。
「听说她搬到了这附近。
嗯,应该就是这座楼。
」他指了指⾝后,「⽆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他说完转⾝⾛进了楼道⼝。
这时我才看到他⼿中拿着⼀个⼿提包,⼤⼩刚好能放下那个⽯匣。
危险正在逼近初夏,但是我却踟躇不决,呆⽴在原地,头脑发懵。
我该怎么办……楚休哲⼿中有那个恐怖的⽯匣,如果我贸然上前,很可能也会被它改变,但如果我逃避,⽇后则还有机会拯救初夏。
这种想法在我脑中⽣⻓,然后撑破⾝体,蔓延出来缠住了我的双脚。
原来能阻碍⾏动的,并不只有残疾的⾝躯,还有懦弱的内⼼。
不。
我咬紧⽛关。
我绝对不能放弃初夏。
我出现了幻听,初夏那晚对我说的话在⽿边回荡:「我爸也是残障⼈⼠,但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个⼤英雄,现在你也是。
」「现在你也是。
」我是她的英雄。
做英雄很难,要舍⽣。
但也很容易,取义罢了。
14单元⻔敞开着,像巨兽的⼝。
我⾛了进去,拾级⽽上。
楚休哲的敲⻔声在楼道内回荡,紧接着,我听到初夏⽗亲的声⾳。
他们交流了⼏句,然后楚休哲被邀请进去。
我加快脚步,来到初夏家⻔前,贴⽿听去。
他们在寒暄,我还有机会。
我从⾝后背包⾥掏出了⼀把仿制的假⼿枪,然后敲开了⻔。
初夏的⽗亲看到我后脸⾊⼀变,皱眉说:「余先⽣,你怎么⼜来了?
」我说:「可能你不信,但我是来救初夏的。
」说完我直接冲了进去,举起仿制枪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的楚休哲:「别动!」他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神情慌张。
「所有⼈都别动!」我这声是喊给房间中的初夏听的。
初夏的⽗⺟吓得不敢说话。
「把那个包给我!」我来到楚休哲⾯前。
他低头看了眼⼿边的包,递给了我。
我打开,发现⾥⾯竟然只是⼀摞书。
「这是什么?
」我问。
「书,初夏喜欢看。
」「东西呢?
」我继续问。
他没说话,但眼神告诉我,他明⽩我要找的是什么了。
我在他包中翻出来⼀把⻋钥匙。
他是开⻋来的,那个⽯匣⼀定在⻋⾥。
「⻋停哪⾥了?
」我问。
他还是不说话。
我把枪抵在他额头上。
「⾛,想活命就去开⻋。
」「这⾥⾯⼀定有误会。
」他说。
「误你妈的会。
」我拿枪的⼿因为害怕和紧张不停颤抖,只能靠装出凶神恶煞般的语⽓来遮掩。
在我的逼迫下,他缓缓起来,离开初夏家。
出⻔前,我对屋内的⼈吼道:「你们在家⾥给我⽼实待着!」这句话同样是说给房间⾥的初夏听的。
我⽤枪抵在楚休哲腰上,催促着他⾛下了楼梯。
「⻋停在哪⾥?
」他指向了⼀个⽅向,「那边。
」我跟着他⾛了⼏步,突然停住。
「等等。
」我思考了⼏秒,「往另⼀边⾛。
」这次,我赌对了。
我⼿中拿着他的⻋钥匙,不停按着开关⻋的按键,⼤概⾛了不到五⼗⽶,就看到了⻋灯在闪烁。
我枪⼝⽤⼒⼀戳,让他加快了脚步。
来到⻋前,我朝⻋窗⾥看去,却没看到⽯匣。
「⽯匣呢?
」我问。
「我没带来。
」他说。
「⻤才信!」我按下后备箱的开关,后备箱盖⾃动打开,⾥⾯有个⿊包裹。
我没有急于去拿,⽽是对楚休哲说:「你上⻋。
」那⼀刻,我想起了消失的孙航和……我内⼼升起⼀股强⼤的恨意,如果这时⼿中的是真枪,估计我很难控制住⾃⼰。
楚休哲看出了我凛冽的杀意,乖乖打开⻋⻔坐了进去。
我匆忙打开包裹,⽯匣露出真容,在我眼中,它宛如被剥开的璞⽟。
15我拉开⻋⻔,⼀⼿抱着⽯匣,⼀⼿拿枪。
「这个要怎么操作?
」⽯匣上的机关很复杂,有多种操作可能性,我不敢贸然尝试。
他伸出⼿,说:「给我,我教你。
」「你当我傻吗!」我佯装想开枪,他向后躲去,⾝体顶在了另⼀侧的⻋⻔上。
这时,我看到他嘴⻆竟然扬起了微笑。
不好!我回头看去,但已经晚了,我被⼈勒住脖颈,瞬间眼前的世界翻转过来,⾝体硬⽣⽣摔在了地⾯上,枪和⽯匣都甩了出去。
很可笑。
我被初夏⽗⺟叫来的街坊邻居们制服了。
他们七嘴⼋⾆把我按在地上,我⾝体动弹不得。
「放开他!」初夏的声⾳响起。
我看到她朝我这边跑来,距离我还有五六⽶的时候突然被她妈妈从⾝后抱住。
「找机会!」初夏向我喊道,「不要放弃!」我试着挣扎,但却被按得更紧了。
⽯匣就掉落在不远处,我眼睁睁看着,却⽆法伸⼿去够。
楚休哲⾛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他⾛到我⾯前,蹲下,⽤⼿抓着我的头发,说:「我可以告你绑架和杀⼈未遂,但这并不是最优解,你还可以拥有⼀个更⿊暗恐怖的未来。
」他咧开嘴笑了,然后把⽯匣拿到⾝前,开始转动上⾯的机关。
我紧紧盯着⽯匣,看着他操作的每⼀个步骤。
1,2,3……「押他去警察局!」邻居们嚷嚷着,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但我的视线始终紧盯着⽯匣。
……6,7,8……我⾝体往前猛冲,但被邻居们死死拉住。
……10,11,12!楚休哲停⽌了操作,脸上积攒了满意的神情。
「你的未来会很痛苦,但你得去适应它。
」他说着打开了⽯匣。
接着,他愣住了,因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
楚休哲看着⽯匣,⼏秒才反应过来。
「假,假的……」他喃喃地说。
「余⾄!」初夏的声⾳再次响起,她挣脱开了妈妈的拉扯,朝我这边冲了过来,⽤⼒撞上了正擒住我的邻居。
邻居⾝体⼀晃,我感觉压在肩上的⼒量松懈下去。
我挣扎,奋⼒挣脱开,但三个邻居瞬间扑上来,⽤⽐刚才更⼤的⼒⽓按住了我。
初夏也被邻居被拉开。
⼀切似乎都没有希望,但我不能放弃。
我⽤义肢的膝盖撑在地⾯上,抵住了肩上的重量,义肢咔擦作响,合⾦材料近乎弯曲。
「放开他!求求你们!」初夏声嘶⼒竭。
她的声⾳让我浑⾝充斥了⼒量,我爆发出了⾃⼰从未想过的潜能,⼀个⼈竟然挣脱了三个⼈的擒抱,我爬进楚休哲的⻋底,从⻋尾处拿到了另⼀个⽯匣,按着楚休哲刚才操作的步骤,转动了⽯匣上的机关。
1,2……楚休哲抓住了我的脚,把我的下半⾝从⻋底拽出来。
我回⾝⽤破损的义肢踢在他的脸上,划出了⼀道深深的伤⼝,鲜⾎直流。
5,6……邻居们也纷纷拥了上来,将我从⻋底拖了出来。
8,9……他们想限制住我的⾏动,只有楚休哲不顾满脸的⾎来抢夺⽯匣。
初夏的声⾳再次响起:「不要放弃!」我拧动了最后两步机关。
11,12!千钧⼀发之际,我打开了⽯匣,正对向楚休哲,⼀道耀眼的⽩光闪过。
16现在,是时候说出我的秘密了。
我叫余⾄。
在⼉时那场⻋祸中,我失去了左腿,也失去了双亲。
在农村亲戚家⻓⼤后,我跟着表哥加⼊了⽂物贩卖组织,做起了⻅不得光的事情。
表哥对我说:「你是个瘸⼦,就得从这暴利的⾏业⾥多赚点钱,不然哪个姑娘愿意嫁你?
」于是我从⼗⼏岁开始,跟着他全国各地联络⼟夫⼦,从他们⼿中收明器,然后卖给感兴趣的⼈。
表哥拿⼤头,我跟着沾油⽔,收⼊颇丰。
我本想着再⼲⼏年就收⼿,然后做点其他⽣意,稳稳当当过⽇⼦,却没想到⼈⽣的转折来的⽐预想中快。
⼀年前,我们从新疆⼀个⼟夫⼦⼿中收了⼀个东汉⽯匣,匣盖上有⼏处机关,多次尝试后都⽆法打开。
我们把它放上暗⽹,没多久有⼀个化名「影⼦」的⼈找到我们,说有收购意向。
⼏番交流后,我们定下了⼀个天⽂数字。
那是⼀个阴⾬天,「影⼦」来到了约定接头的地点。
他是个⾐冠楚楚,⽂质彬彬的⼈。
我躲在暗处,表哥上前跟他交易。
那⼈提出想把玩⼀下⽯匣。
表哥犹豫⼀下,给了他。
他拿到⽯匣实物,抚摸着,感慨说:「终于⻅到它了,我还以为它只是个传说。
」表哥疑惑,问:「你之前知道这东西?
」他说:「我在⼀本祖传族志中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百年前,我的⼀个祖先就曾⽤它改变过命运,后来它被⼀个下⼈偷⾛,我们家族从此家道衰败,找回⽯匣成了我们家族后⼈的使命。
」那⼈说着轻轻转动了匣盖上的机关。
很奇怪,我们顶多转动⼏下之后机关就会被卡死,⽽他的操作却⼗分顺畅。
很快,那⼈抬脸看着表哥。
「谢谢你,但对不起。
」他打开了匣盖,我看到⼀道耀眼的⽩光,之后表哥便消失不⻅了。
我被这⼀幕吓得僵住,直到那⼈离开,才回过神来。
我四下寻找表哥,都不⻅他的踪迹,给他打电话,提⽰是空号。
所有⼈都不记得表哥了。
「他三岁的时候就失踪了,可能是被拐卖了。
」连他的⽗⺟都这么说。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噩梦中醒来,然后发疯似的寻找「影⼦」。
终于有天,我跟⼀个⾃称是他学⽣的⼈联络上,但很快,那个⼈也失联了。
我循着线索,找到了楚休哲,暗中打听关于他的⼀切,得到的所有消息似乎都指向于「他只是个普通的⾼校导师」。
但我嗅出了⼀处疑点⸺他⼿下的⼀个研究⽣精神出了问题,经常胡⾔乱语⼀些「⾝份被换」的疯话。
那个学⽣叫初夏。
为了接近她,我加⼊了志愿者组织,其间结识了刘航。
跟初夏⻅⾯后,我故意错过她的服药时间,跟她真正的⼈格对话,确定了那个⽯匣就是关键。
当初夏和⽗⺟基因不匹配的证据出现的那天,我异常兴奋,去寻求警⽅帮助,后来才发现⾃⼰低估了⽯匣的威⼒。
出于谨慎,我去⻅了冯慎明,再次确认了⾃⼰关于⽯匣的判断没错。
后来,我叫上刘航去找楚休哲,原本的计划中,我打算先让刘航对他进⾏初步试探,不曾想楚竟直接使⽤了⽯匣让刘航消失。
我意识到,楚休哲已经到了丧⼼病狂的地步,他正使⽤⽯匣⼀步步改变⾃⼰和别⼈的⼈⽣。
我必须让恶⼈付出代价。
刘航的消失并⾮没有意义,我当时在远处看到了楚休哲操纵⽯匣的过程,记下了⼤部分步骤,和记忆中表哥消失那次结合起来,⼏乎可以准确还原。
但「⼏乎」是不够的,我需要百分百的准确率。
于是,我设计了⼀个计谋。
让初夏根据记忆中⽯匣的样⼦画出图纸,⽽我则找到之前的关系,制作了⼀个⼏可乱真的赝品。
我打算先掉包,然后逼楚休哲操纵假⽯匣,我记下所有步骤后再去操纵真⽯匣。
没想到楚休哲先我⼀步找了过来,这让我慌了阵脚,阴差阳错中,计划被迫提前实施。
当楚休哲被我逼着进⼊⻋内后,我把真⽯匣藏在⻋底,然后拿出假⽯匣,本想趁着夜⾊假装失⼿让他抢过,却没想到邻居们出⼿将我制服。
好在初夏激发出了我强⼤的意志⼒,让我完成了计划中的最后⼀步。
17在⽯匣打开的⽩光中,我来到了⼀处神奇之境,仿若置⾝星⾠之海,周边都是触⼿可及的光点,瞬闪瞬灭。
这些光点悬浮在空中,每当我看向⼀处,部分光点就按照某种规律汇聚起来,形成⼀个漩涡状的星云,发出斑斓的光。
我花了好久才让思绪从这奇观壮景中清醒。
我喊道:「我要让被改变⾝份的⼈回归他们原本的⽣活,所以下⼀步要怎么做?
」话⾳刚落,眼前的星云⾥突然幻化出六个⼈的形象。
初夏,冯慎明,楚休哲,刘航,表哥,还有我。
周遭的星⾠陆续汇集进星云,星云的外轮廓亮度⼤增,把整个空间映照成纯⽩⾊。
初夏等⼈的⾝体并不是具像化的,更像是流⽔中的倒影,当我的视线落在他们任何⼀⼈⾝上时,我的思维便仿佛跟他/她融合在⼀起,可以观测到⽆数个世界的他/她正在做的事情。
我意识到,或许可以⽤思维进⾏选择。
我尝试了⼀下,先观测初夏,在多个世界中,我选择了她依旧在校读研的那个。
选定之后再观测其他⼈,却发现可观测的世界⼀下变少了。
我很快明⽩了,⼀旦某个⼈的⼈⽣确定,其他⼈的⼈⽣也会跟着改变。
所以,我必须在多个世界中选择⼀个最优解。
我尝试了很久,才发现最⼤的难点在于楚休哲。
必须限制他的⾃由,否则他绝对不会善罢⽢休。
于是,我先给他选择了⼀个被终⾝监禁的世界,然后再去调整其他⼈的⼈⽣。
但棘⼿的是,⽆论如何调整,总是有不完美的地⽅,将⼀个⼈放置对,另⼀个⼈就要受到影响,我们这些⼈,注定⽆法全部回到原本的⽣活⾥。
最后,我只能妥协。
⽽妥协的结果,是表哥,冯慎明,刘航三⼈可以回归到跟之前相差⽆⼏的⽣活,⽽我和初夏则要被迫做出牺牲。
在最终的⽅案⾥,我会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初夏则会被家⼈当作疯⼦禁闭。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初夏的原⽣家庭会被保留,这样的话,等到我出院会第⼀时间找到她,帮她解除禁闭状态。
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执⾏这个⽅案。
当我在脑海中暗⾃做出肯定之后,星云开始快速旋转,我们⼏个⼈的形象弥散成点点星⾠,我的⾯前开了⼀条狭窄的缝隙,⾥⾯充斥着⽩光。
挤进缝隙之前,我看了眼⼿中的⽯匣,毅然将它留在了这个空间⾥。
18我在精神病院⾥渡过了难熬的两个⽉,真正体会到了初夏的痛苦。
每天都要服⽤⼀些抹杀思维活⼒的药物,整个⼈变得如同⾏⼫⾛⾁⼀般,我停⽌了思考,只能跟随医⽣护⼠的指令去完成某样具体的任务。
⼈⽣仿佛就只剩下了吃喝拉撒睡。
更要命的是,我不断怀疑之前经历的真实性。
我开始认为⾃⼰真的是⽣病了,所有的⼀切都是幻想。
如果不是我偷偷将部分药剂吐出来,估计疗程过后,我将会完全「康复」,把过去的种种当成⾃⼰患病的症状。
不过,这⼀切总算是结束了。
出院后,我⽴即去往初夏家,正巧遇⻅她的亲⽣⺟亲正陪她在楼下公园⾥散步。
跟她眼神相对的那⼀刻,我的⼼脏猛地收缩。
她的眼神很陌⽣,跟我任何⼀次⻅时她都不⼀样。
她突然开⼝对⺟亲说:「妈,我⼀个朋友来看我了。
」她⺟亲看向我,友好地跟我打招呼。
「我去跟朋友聊下天。
」初夏对⺟亲说。
她⾛到我⾝边。
「你还认得我吗?
」她说。
「当然了初夏,我把楚休哲关进了监狱,以后再也不会有⽯匣了。
」她扑哧⼀下笑了,眼中划过⼀丝轻蔑。
「看来,我们得的是同⼀种病。
」「病?
」我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初夏,我们没有病。
」她摇了摇头,说:「我爸妈给我请了私⼈医⽣,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他的药物治疗很管⽤的。
」等等!难道在禁闭的这段时间内她⼀直在服药?
「初夏!我们没有病。
」我再次强调,「那个⽯匣,楚休哲,还有我们经历的那些东西⸺」「不要再提了,你会陷进去的,⼤脑⼀旦产⽣定势陷阱,对治疗没有好处。
」她把⼿放在我的肩膀上,「你要学会抛弃掉⾃⼰认为是真实但实则是幻想的东西,这样才能回归真正的现实。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相⽐之下,我才是在胡⾔乱语。
「但我们的经历是事实!」我说,「我⽆⽐确定!」「所有的妄想症患者都会相信⾃⼰看到的东西,但那并不是事实。
」「那些经历⼜怎么解释?
」「余先⽣,我们两个⼈在患病最严重的时候相识,互相为对⽅的妄想添加佐料,最终让它变成了⼀顿饕餮盛宴,它虽然丰盛,但并不存在。
」「它是存在的,我有证据!」「证据呢?
」「证据……」我哑⼝。
是啊,世界都已经改变,证据⼜能去哪⾥寻找呢?
等等,还有⼈证!「我们可以去找刘航,去找冯慎明,甚⾄是楚休哲!」「你找来⼀群妄想症病⼈⼜能证明什么呢?
」我激动起来:「初夏,你必须⻢上停⽌服药!」「我已经停药⼀个⽉了。
」她拨了下额前的刘海,「我彻底痊愈了。
」我如坠冰窟……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是我的⾃以为是害了你……」我绝望地说,「但我⼀定会让你重新⸺」「余先⽣。
」她打断我,⽤开导的语⽓说:「是时候回归正常的⽣活了。
」「你认为这样是正常?
」她伸开双臂,露出笑容:「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真正的初夏不会妥协,她会反抗,她会坚持⾃⼰的认知。
」「那个初夏根本不存在。
」她的笑容凝固住,「我才是唯⼀的初夏。
」我呆呆站在那⾥,树叶落在脚边。
秋天要到了。
「初夏!」她的⺟亲远远喊道,「该回家吃饭了。
」她轻叹⼀⼝⽓,说:「我要回去了。
希望你能早⽇康复。
」她说完转⾝离去。
「等下!」我叫住她,「如果你是真正的初夏,那么,把我当成英雄的那个她,⼜是谁?
」我的眼泪⽌不住掉了下来。
她停步,并没有回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可以看到她肩头在微微颤抖,⽚刻后,她继续向前⾛去。
「她是你的幻肢痛。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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