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她是真名媛,你是混圈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们现在住的那幢别墅,是徐沐眀为了结婚准备的。他特地请了设计师,和他的女友一起设计。对了,是不是到现在,你连他的卧室都还没被允许进去过?」
照片里的两个人亲密依偎在一起,徐沐眀的每一张合影,似乎都没有正脸——他的目光,永远系着他的爱人。
神仙眷侣。
心口刀割一般。伤口发胀发酸。
「小阿娇,清醒一点了吗?好好完成你的任务——让他喜欢你就行,但死了你对他的那条心。」
「他的感情早就给了另一个女人。你不过是他的玩物。」
徐总轻蔑笑着,一边说着刺人的话,一边亲昵拿着价值上万的高定连衣裙在我身上比画。将七位数的珠宝、项链、戒指套在我的身上。
身为玩物,倘若不想一败涂地,就千万不要动真心。
「当然,你这种女人的真心也是廉价的。」徐总掐了掐我的脸,看着我被打扮完的样子,满意点头笑了:「好了,回家吧。让他看看。」
回头的时候,我没有留意到角落一闪而过的人影。
18、徐沐眀难得不在家。
我们所住的别墅经过设计师改装,将三层改成了两层,层高很
高,卧室很少,而公共空间很大。二层除了徐沐眀的卧室,就
是一间书房与私人会客厅。
而我日常活动的范围,只有一层。徐沐眀的确从来没邀请我上
楼。所以——我不敢。
他的卧室里是什么呢?
与他前女友的爱巢与回忆?那是她生前最常住的地方吧。
我父亲车祸死后,我妈妈总喜欢一个人待在卧室。永远紧紧锁
着门,甚至不让我进。她说卧室里有爸爸的味道,门开了,味
道就走了,那么爸爸也彻底消失了。
或许徐沐眀也是这样,紧紧锁着房门,害怕别人的味道加速前
女友的消失。
但我、我不甘心。
我悄悄摸上了楼,却在握住门把手的那个瞬间犹豫了——
我贸然闯入,他会难过吗?
我承认,哪怕自己已经难过到要死,也不舍得让他难过。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冷漠的一声:「你想做什么?」
19
是徐沐眀。
似乎我前脚到家,他后脚也到了。
「我……」我的手猛地从门把手上拿下。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意图,支支吾吾开口:「我……我想你了,想来找你……」
「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他弯了弯嘴角。神色轻蔑,蓦然让我想起了徐总。
我们隔着两米的距离,我的正前方恰好放着一面反光的玻璃,透过他轻蔑的眼神,这才照见玻璃里的自己:
长发松松盘起,露出修长的脖子和耳朵,穿着挂脖真丝鱼尾裙,脖子上挂着一枚绿宝石项链,耳朵上晃荡着绿宝石耳坠,就连手上都带着一枚绿宝石戒指。
……我咋打扮成这样了?
脑袋里一整天都想着徐沐眀和他的前女友,我甚至都没注意徐总给我穿了什么、戴了什么。
只是,野鸡不愧是野鸡,哪怕戴上七位数的珠宝,看起来也只像一只镀金的野鸡。
我在徐沐眀的轻视里变得沮丧起来。「逛了一天好玩吗?」徐沐眀看着我,「昨晚亲了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找我弟弟?和我弟弟卿卿我我完了再来会找我?找到卧室门口来了?一脚踏两船有意思?还是,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你?」
「不是……」我的脸被打一样红,喏喏开口,「我想、想知道你的过去,你的前女友……」
徐总说,我和她有几分相像,你也这么认为吗?
徐总说,你永远不可能爱上我,是真的吗?
徐总说,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直玩物,他错了吗?
……
我这才明白,我站在他的门前,并不是想窥探他的卧室与他的过去,而是想知道,他的现在,以及和他的未来。
徐沐眀依然很冷,他双手抱胸看着我,就像滴滴司机在看一个不愿付款的乘客:
「我不觉得,你有资格知道我的过去。」
20
我回到了卧室,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耳环项链戒指全都扯下扔到了一边。下楼时我听到震天响的关门声,徐沐眀——似乎比我还要生
气。
我叹了一口气,拿起笔,开始给他写纸条:
「麻烦你不要那么孩子气好不好。可以不可以听我说完我的故
事?」
我看过许多的电视剧,男女主角吵架,最怕的就是矛盾解释不
清。哪怕徐沐眀对我说了如此重的话,我却没有太难过:真正
的漠视是不愿意搭理,你看,他还愿意骂我,明显还是很在乎
我的啊!
我认认真真写了很长的一封信,告诉他徐总找我的目的,告诉
他我和徐总的关系,告诉他我真实的心意。
我对他说,如果他消气了,我明天就去找徐总,说清楚一切,
我可以把收到的钱全退回去,然后我老老实实地和你在一起。
厚厚的信被塞进传送箱里,我却一直没有等到回应。
直到几个小时后,就在我快要困死时,我才听见「叮」的一声
——
徐沐眀回信啦!
我一下子蹿到传送箱前。却在打开传送箱的刹那有些失落:
回应我的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纸,以及轻飘飘的一句话:「无所谓。你想找徐总就找吧。这几天,请你不要烦我。」
21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我拿着那张纸,心情跌落到谷底。眼眶发酸,眼泪啪嗒啪嗒往
下。
那张纸是一贯娟秀的字迹,用的却不是徐沐眀往常用的深蓝色
墨水,而是纯黑色。
大概他是真的不想理我,所以随手找了一支笔给我回信。
我倒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想去找他,却不敢烦他。就在这
时,手机震动,我收到了徐总的消息:
「来不来夜店?」
「?来工作?」我诧异。
「我是在约你啊,宝贝。我到门口了,你出来就行。」
22
徐总开着一辆亮黄色的兰博基尼,一件藏蓝花纹衬衫,抬了眉
毛对我油嘴滑舌:
「白天才见了你。晚上又想见你。妖精。」我在心里翻了白眼,差点没问,你这是演哪出戏?
他似乎心情颇好,放着音乐,眼角睨着徐沐眀的别墅,兀自开
口:「我和我哥关系不好你知道吧?也不算不好。我是个私生
子。七岁那年才被接回家。哥哥万千宠爱长大,娇弱得像温室
里的花……」
我打断:「我不喜欢听你评价他。」
他笑起来,问我:「这份工作结束了,你之后什么打算?」
我难过起来,我想起了我给徐沐眀的信,以及他的回应。
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继续回到我月租2000的房子里,接着
混圈。
「由奢易俭难,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你还混得下去吗?」
「不需要你管。」
「我有一个方案。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完成一个任
务,会有惊喜奖励?想知道是什么?」
我皱眉看他,兴趣寥寥。
他兀自开着车,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打开副驾驶座前面的柜
子:「里面有个小盒子,你拿出来。」
我翻着白眼依言照做,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个丝绒盒子,打
开盒子——一枚2克拉的铂金钻戒。
「你什么意思?」我震惊。
徐总笑起来,「嫁给我,如何?」
23、
徐总没带我去夜店,而是去了一家24小时的甜品店,要了一杯
甜酒,对我说: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去外面抽根烟,回来了听你的答案。」
我告诉他,「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
我将丝绒盒子推到他的面前,「我不接受。我有喜欢的人
了。」
徐总笑起来,「果然好日子过久了,人也有骨气。这才衣食无
忧了几天,野鸡也想着嫁给爱情了?」
我抿了抿嘴起身就走。
徐总忽然将我拉住:
「你怎么那么傻?你不是在和徐沐眀闹别扭吗?你把戒指给他
看,激一激他?别忙着拒绝我嘛。」
「这……」我犹豫了。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让我一点没有察觉出为什么徐
总对我和徐沐眀的一举一动如此了解?多到我没有觉察出徐总
的如此奇怪的举动与意图。
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就一点点,那也许后面的许多事情,都不
会发生。
24、
徐总送我回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京郊的别墅区里,只有寥寥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其中,就有徐
沐眀的窗户——
他还没睡吗?没出门拉活?
似乎从那次兜风之后,他便放弃了他钟爱的滴滴事业。
是因为我吗?
他是在等我?
……
因为这样的念头,我的心又再次热起来。
车一停下,我便迅速拉开车门,甚至没心情和徐总说一声再
见。我拽着那枚戒指,急急跑进自己的卧室。因此,我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徐总诡异的笑容。
25、
「徐总向我求婚了。但我没有答应……喂,徐沐眀,都这样了,
你能不能理一理我?」
第一条纸条塞入传送箱里,等不到回音。
过了很久,久到我耐心全无,恨不得冲到徐沐眀的卧室门口敲
门时,我才听到「叮」的一声——
这次是从前的黑色笔迹了,可回复却只有一个字:「好。」
什么叫做好?
好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有没有心?!
我简直想揍人。
我深吸一口气,又拿起笔给他写了很长的话。安慰他,哄他,
给他说笑话,就差在纸上明晃晃写上那句——
我只想嫁给你,徐沐眀。
可这回,直到我等到黎明,传送箱都再也没有了响动。我从被窝里爬起,顶着黑眼圈与鸡窝头对自己说:「不行,我
得找他。」
26、
我见到徐沐眀时,他竟然比我还憔悴。
像是一夜没睡,又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他一个人坐在二楼的书房床边,双手十指交扣放在大腿上,遥
遥望着远方。
我的心一阵阵发软,愤怒又丢到了爪哇国。
「喂。徐沐眀……」
「怎么了?」他见到我,目光一阵刺痛,又转了眸子。
「你收到我的纸条了吗?我昨晚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知道
的吧,你弟弟对我求婚了……」
这番话已经消耗了我十二分的勇气。倘若他收到了,只是不想
理我呢?可也有一种可能,他没有收到?尽管这个可能性只有
万分之一。可我连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想错过。
果然,徐沐眀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我收到了。」
失望一点点从心底渗出来,蔓延了我的五脏六腑。我垂着脑
袋,问他:那,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想了想,看着我,只说了三个字:
「祝福你。」
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我的心口。
是啊,我应该知道的。他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好。」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我点点头,攒起最后一点尊
严,转身就要走:「谢谢你。」
可就在我跨出门槛的那个瞬间,他忽然又猛地站起,很着急地
问了一句:「阿娇,纸条上写的都是你的真心话嘛?如果不
是,你可以和我说。」
我很惊讶,转过头认真对他说,「我说的当然都是真心话啊!
徐沐眀!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也会改变主意的。但、但你如果
没有表示……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改变主意。」
我恳求地看着他。
他闭上眼,良久才睁开,很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真的?你想
看到我的表示?」
嗯,我点点头,又燃起希望来,甜甜地对他笑了一下。指着传
送箱的位置对他说,
「徐沐眀,你如果不好意思直接告诉我,我就在我的房间里等
你的消息。」「好。」
他的声音很沉很沉。又带着一丝解脱。
没想到,那是我和徐沐眀最后一次见面。
27、
徐沐眀自杀了。
就在当天晚上。他一个人开车到了京郊,20公里之外的山上有
一处悬崖,徐沐眀就从那里跳了下去。
警方在三天之后给住在别墅里的我打了电话,请我去派出所辨
认一具早已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失踪了三天,我也拼尽全力找了他三天。不吃不喝不睡,睁
着眼睛见证了一轮又一轮太阳。
我没想到他给我的回应会是他的死亡。
四肢百骸早就痛到麻木。
警察告诉我,他一直患有着严重的抑郁症,这几年都在持续服
药。可在他死亡前两天,尸检显示,他是没有服药记录的。应
该是出现了重大打击,让他彻底放弃了求生意志。
「抑郁症患者很脆弱的,轻生很常见。也许对于他们而言是解
脱,您节哀吧。」警察的声音一点点变得模糊,我只听到最后,他在不断重复地
问我:
「您好女士、女士您在听吗?请问,这具尸体,是徐沐眀
吗?」
心脏在滴血。
我摇摇头,
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到肉里,「对不起,我不知道。」
28、
一个月后,我拿这那枚戒指敲开了徐总的门。
「怎么了?」他见人是我,几分惊讶。
我穿着那次逛街时他给我的买的衣服,挽着漂亮的头发,戴着
他送的珠宝。他的目光转到了我的手腕上——徐沐眀送我的镯
子不见了。
我侧头对他说:「喂,未婚妻不要了吗?还是你的戒指,本来
就是随便送的?」
他笑了一声,几分惊讶:「你当真了?」
「我替你杀了徐沐眀,不应该有奖励?」我冷笑起来。
他的表情一瞬间警惕,看了我一眼,沉声:「进屋说吧。」上门讨要封口费,试图威胁这件事情有多危险,我心中有数。才坐下,我便对徐总说:「我的身上别着针孔摄像机,连接我手机WIFI实时发送到网上。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难辞其咎。为我一个这样的人,徐总不值得冒险。」
他沉思几秒,放出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你倒想得仔细。但没有必要。徐沐眀是自杀,和我没什么关系。警方已经结案了。」
「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你在他的别墅里装了24小时监控,连王阿姨都是你的人,徐沐眀死后,董事会少了一个反对票,你在两周前顺利完成了一笔重大收购,可交易方明明是你名下的另一家公司。而且,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两个的关系不太好……你说,倘若我把这些消息都告诉警方,他们有没有可能再查一查?」
徐总敛了笑,眯着眼睛看我:「你想要什么?钱?」
「你用了美人计把徐沐眀弄死。我知道得太多,可不敢收你的钱——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能保守秘密,一种是死人,而另一种,是你的女人。我承认我喜欢过他,但他死了,我需要尽可能为自己某一条好路。」
「啧,果然,婊子无情。」他嗤笑。想到什么,又问:「徐沐眀送你的镯子呢?」
「卖了。找了一家典当行卖了500万。价格还算可以。」我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看着他,声音很媚:「徐总,你愿意从了我吗?」29、
我就这样成了徐总的未婚妻。
徐总原本对我怀有警惕,可他去查了那家典当行之后,终于对
我消除了戒心:
那镯子是徐沐眀的母亲留给他的,祖上传下来的极品翡翠。价
值不知道多少。而我却500万当了,还是死当。
大概是一个轻浮又薄情的女人的确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既然我
愿意保守秘密,他不介意多一个女人。
徐总让我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每隔几天,他会来找我一次,
闲谈几句就走。而有一次,他带着醉醺醺的酒气。
那一天是他父亲的祭日,他似乎不太开心,一个劲和我说自己
有多恨徐沐眀,明明从小是他最优秀、同是一个父亲的儿子,
为什么体弱多病的徐沐眀偏偏得到父亲的怜惜。
他不服,他恨,他心胸狭隘,所以他希望哥哥去死。
「你知道吗?你是第二个。在此之前,他的前女友,也是我安
排的人。可是那个女人啊,白读了那么多年书,我资助她上哥
大,她竟然真的爱上了我哥哥,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我想那
行啊,那你就死,你死了,我哥哥肯定也会死。没想到她拼了
最后一丝力气,让他好好活着,求他活着……还好,还好有
你……」
他露出了感激的神色,醉醺醺地眼睛发红,看着我。「你喝醉了。」我温柔抚摸他的头发。拿起早就放凉的水,劝
他:「快喝吧。」
「哦。」他真的很信任我。
低着头乖乖喝水的样子像极了徐沐眀。我的心一阵痛,但仍然
微笑着看着他——
看着他,喝下了那杯装着三片安眠药的水。
30、
一个月前……
我失魂落魄地从警察局回到家里时,王阿姨已经收拾完了屋
子,她抱着几袋黑色的垃圾袋,放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她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徐老板不在了,这房子之后
会有家族基金来处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搬出去吧。」
我木着脸点点头说:「好,我会尽快搬走。」,低头的瞬间,
却无意间看到了她手上沾着的黑色墨痕——
墨痕?
为什么一个做卫生的阿姨手上,会有墨痕?
我摇摇头,想是自己眼花看错。进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空荡荡的别墅熟悉又陌生,干净地仿佛从来没有住过人,我忽然痛恨起王阿姨来,恨她为什么那么快就将徐沐眀曾经的生活痕迹都迅速地抹去。
收拾完行李时,我忍不住来到二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徐沐眀的卧室:
出乎我意料的,这个曾经我以为充满了徐沐眀与前女友回忆的地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房间,北欧装修,木色的床与桌子,还有暖炉,有一排书架,干净又冷清——
徐沐眀,原来一直生活在这里啊?
我深深呼吸,想记住多一点他的气息。
传送箱就在书桌的左边,我走上前,轻轻抚摸着传送箱,忍不住打开,拿起他桌上的笔与纸条,给他写了最后一条留言:
「徐沐眀,再见。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眼泪啪嗒啪嗒嘀在纸条上,将每一个字都晕开。我擦干眼泪,将纸条塞入传送箱,关上了徐沐眀的卧室门。
我的卧室的门开着,30秒后,传送箱会将那张纸条送到楼下,我将会听到「叮」的一声,然后,我就会提着行李离开。
可我等了很久、很久、都没等到那一声「叮」。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几步跑到我的传送箱前,「没有纸条?!我刚刚写的纸条呢?!」一个念头像冰凉的蛇一般缠上我的脊背:
这个传送箱,被人动过手脚!
31、
徐沐眀的别墅是改建过的,将三层改成了两层,于是一楼与二
楼的卧室之间,实际上还有一个半层,而半层的位置是厨房与
餐厅——是王阿姨日常待着的地方。
是的,除了我的卧室,厨房也有一个传送箱,只不过厨房的传
送箱是送到徐沐眀的会客室,而不是卧室的。
但只要动一动手脚,就可以轻易让传送箱的线路对调。所有的
字条,都可以先经过厨房……
我想到什么,跑到厨房,深吸一口气,打开传送箱。
果然:那里安安静静躺着,那张被我的泪水浸湿了的字条。
我也在那个瞬间才意识到的:
或许,在徐沐眀死前的两天,他始终不知道我要告诉他什么,
而我呢,我也永远不知道他说过了什么。
我们之间的误会,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32、
「醒啦?」我往徐总的脸上泼了一盆水。
他的四肢都被我用绳索绑上,样子狼狈,浑身湿透倒在卫生间里,像一头待宰的猪。
而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死猪。
「你要死了呢。徐总。」
我的声音很平淡。
他皱着眉头,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安眠药放得有点多了,不好意思。
他声音嘶哑,看着我,半晌苦笑:「我看轻你了,阿娇。但你杀了我,你也要死。」
我点点头,「徐沐眀的镯子我都敢死当,我还有什么不敢做?我杀了你,我就去自首。」
他忽然扯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你在为他报仇?你真的觉得,是我害死他的?」
我的心一股剧痛,「不是吗?!!除了你还有谁?!你让我接近他,让他爱上我,然后再向我求婚,你明明知道他抑郁症,你利用我打击他,逼他自杀,这就是你的计划,不是吗?!!你在他的别墅里装了监控,你甚至知道我们通过传送箱交流,你让王阿姨找人改了传送箱的线路,还让她模仿我们的笔记,截了所有我写给他的信!」我越说越气,声嘶力竭起来,跑到卧室,将我写给徐沐眀所有的纸条扔到徐总的面前。
「我发现传送箱的秘密之后,就想起了王阿姨要扔的那几袋垃圾。恰好垃圾车来,我拦住车,一个人跳进垃圾车里,在一堆恶臭之中,找到了这些被她丢掉的纸条。有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全是我写给徐沐眀的信,我写了那么多啊,那几天我安慰他、哄他、表白他,可他一个字都没有到,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自杀了。」
我的声音变哑,哭腔漫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想要报仇的恨意:
「你知道吗?为了这个计划我准备了一整月。镯子当了的钱够我做许多的事情,足够我找人买到放倒一头牛的安眠药与氰化钠。我甚至还学习了怎么样捆绑,怎么样分尸、怎么样完成一场完美的犯罪。徐总,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报仇。」
33、
氰化钠,可以注射,也可以口服,一击致命的剧毒。
我举着针筒,看着徐总。像看着一个蝼蚁:「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吗?」他似乎明白了我的疯狂,轻轻笑了笑,笑容里依然是讥讽,「我没有话说了呢。但事实是,你有多恨我,你就应该有多恨你自己。阿娇你知道吗,倘若我是杀手,那你就是递刀给我的那个人。」
「你闭嘴!」
「你害怕了吗?阿娇,那么,你就不想知道徐沐眀收到的那些纸条写的是什么?」
我愣在那里。
徐总继续笑着:「你知道吗,他曾经给你写过一封信,信的内容,恳求你不要嫁给我。啧啧。你应该读读那封信,知道一个脆弱又渴望爱的男人,可以多卑微。」
我的心在滴血,拿着针筒的手都在颤抖。
徐总却更开心了,他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笑嘻嘻地、声情并茂地,将徐沐眀写给我的信,背了出来:
「阿娇,接吻的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听了一夜心跳,等着天亮,就想找你。不知道做什么,总之就想看着你。却没想到见你一大早出门。我只好跟了出去。
我发现你和我弟弟,一整天都在一起,逛街购物、拉手……
心口被揪了一样难受。嫉妒是一种幼稚的情绪,它总能让人做出很多傻事,我那天的心情实在不好,对你说了很重的话,阿娇,对不起。但倘若你能怜悯我丝毫,就请不要再和我弟弟见面了,好吗?我的心意已经前所未有地明确,我想听听你的心意。」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掉,徐总低着的声音与徐沐眀十分相似,仿佛那个温柔的男人又回到了我的面前,而仿佛,我们的一切错过,都可以得到弥补。
我摇着头说你别说了,你住嘴。
可徐总却笑了。笑容里带着讥讽与疯狂:「而阿娇,你知道你回复什么给他了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迅速地自杀吗?」
一个巨大的恐惧从心里漫出来,心脏像是被挖了一个洞,内心的另一个我在疯狂地摇头:不,不,我不要知道。千万不要知道。
可我知道,我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真相。
哪怕它再残酷。
「答案就在我手机里。我当时还拍了照呢。」他抬了抬下巴,「你可以查一查我和王阿姨的聊天记录。」
我颤抖地打开了徐总的手机,翻到了通讯录,点击检索聊天记录,选择图片:
每一次操作,我的心都像被人用手狠狠捏住,那一张张图片上,是徐沐眀收到的回复,写的、写的,全部都是:「我爱的人只有你的弟弟。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麻烦你去死
吧。」
「徐沐眀,你不是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吗?她都死了,你怎
么不去死?只有去死,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徐沐眀,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我希望你早一点去死。这
样,我才能和你弟弟幸福地在一起。」
「徐沐眀,请不要成为我幸福的阻碍。去死吧。好吗?」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
鲜红的字,全是我的笔迹。
……
喉咙像被掐住,巨大的恨意、后悔、委屈与痛苦漫过我的头
顶,让我失去了理智,我只记得我拽过徐总的胳膊,将手中的
针头狠狠扎进了他的脖颈……
34、
徐总死了。我打车来到了郊区,是徐沐眀曾经跳崖的地方。
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重现鲜红字体,重复着、叫嚣着:「你
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那时的徐沐眀,该有多绝望?
我又想起与他的最后一次对话:
春日的日光中,他眼神依然温柔,带着疑惑与不安,最后问
我:「阿娇,纸条上写的都是你的真心话嘛?如果不是,你可
以和我说。」
那时的我很惊讶,转过头认真对他说,「我说的当然都是真心
话啊!徐沐眀!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也会改变主意的。但、但
你如果没有表示……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改变主意。」
我恳求地看着他。
他闭上眼,良久才睁开,很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真的?你想
看到我的表示?」
……
所以,他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吗?
他以为他的死,就是对我的答复吗?
我闭上了眼。一步,一步往悬崖边走去。徐总说得没错,他是杀手,而我,才是真正刺向徐沐眀的那把刀。
郊区的夜风很凉,而我闭着眼,大步向前,很快就能体会到飞翔。
在我起飞的那个瞬间,我笑了,夜色茫茫中,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地唤着我的名字:
阿娇、阿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