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士兵得了上面的命令,没有一个去将人皮取下。
我闭了闭眼,抠紧手里的木盒,策马向京郊的无妄崖驶去。
没有人知道,崖下有孤坟静伫,碑上无名。
我把盒子打开,摆在碑前。
「老哥,我来看你了,你妹我还算厚道,掏空了私房给你烧纸钱,但纸美人我不敢给你烧,我怕阿阮揍你。」
我踢了踢脚边的木盒,「喏……赵恭信的心肝,这人做多了坏事连心都是黑的。你的仇,阿阮的仇,也算是报了。你让我发誓不去找赵恭信……我听了你的话没去,人是萧美人杀的,你妹为了你,把这辈子都赔给了人家,所以等以后咱们兄妹相见了,你也别凶我。」
(十五)
我在无妄崖下待了很久,直到夜沉如水。
回去时,我牵着马,看到天上遮蔽圆月的乌云,我有种直觉——这是一个适合搞事的夜晚。
我打了个寒战,狠狠拍了下马臀。
就在这时,「拦住他!」
二三十个高大强壮、手持利器的黑衣蒙面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我包围。
「兄弟,劫财还是劫色?我可告诉你们哦,我朝律法明确规定,诱拐民男,牢底坐穿。」
对方呆若木鸡,「还有这事?」
我善解人意地问道:「唉,我知道我英俊潇洒惹人嫉妒,说吧,你们收了多少钱买我的命?」
「害,不多,五百两白银。」一个蒙面人脱口而出。
「什么?!我的命竟然只值五百两?我生气了!真的。」
他们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在袖子里摸啊摸,直到烟雾弹被扔了出来,「好好享受吧。」
烟雾浓郁弥漫,趁着他们视线受阻,我狠狠一拍马屁,跑了。
一刻钟后,我捂住马车里青衣公子的嘴。
外面驱马的侍卫听到动静,出声询问,「公子?」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松开。
「咳咳……无事,继续上路吧。」
带着一丝虚弱的温润声音,有点耳熟,我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马车内视线昏暗,那人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他的脸。
「驭!」
马车停了下来,「公子,有刺客!」
「杀了。」
「是。」
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我不放心地掀开帘子,看到青衣公子这方的暗卫比黑衣人多上一半,才放心地把帘子放下。
「公子,解决完了。」
青衣公子淡声吩咐,「继续上路。」
「是。」
我朝青衣公子抱拳,「多谢兄台,敢问兄台大名?来日相见,必有重谢。」
「咳咳……阁下可是靖麒将军姜衡?」他依旧背对着我,不疾不徐地问。
「我们……认识吗?」
「那就对了。」他轻笑出声。
脖颈一疼,我晕了过去,
「呵……你就是小野猫喜欢的人啊。」
眼睛闭上的最后一秒,我看清了那人的脸。
前世杀光了萧云梦身边所有男人的南昭暴君姬衍。
我:「……」造孽啊
(十六)
「咳咳……你说,本王是剥了你这张皮子呢,还是把你削成人彘呢?」
「这么弱……小野猫眼光可真是不行。」
「谁不行啊!」我下意识反驳道。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手脚皆被捆住,披着白色大氅的姬衍坐在我面前的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一把银色小刀。
再看四周,墙上挂满刑具,干涸的血迹附着于上。
好吧,是我不行了。
我靠着墙坐下,有些无奈:「我是有妇之夫,是洁身自好、遵纪守法的良家妇男,大哥,我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你为何要绑我吗?」
「咳咳……谁叫你是小野猫心心念念的人。」
「你别瞎说,我是天霸心心念念的人,我在外面没有别的猫。」
「大哥,你放了我吧。」我继续道,「你有猫,我有狗,我们都是好朋友。」
姬衍的眼角抽了抽,蓦地,轻笑出声,「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改主意了,不杀你。」他走到我面前,缓缓蹲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此药名醉梦,醉前生,一梦不醒。这算是本王对待敌人难得温柔的一次了。」
他捏着我的下巴,把瓶子的液体灌入我口中。
「哐当」瓶子被击落地,药液流出。
「姬衍,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宫的人?」萧云疏长剑滴血,宛如修罗。
我松了口气,「嗨~萧美人,你来了呀,我可以放心晕了吗?」
说完这句话,我华丽丽地晕倒了。
(十七)
我做了个梦。
梦中,萧美人墨发玉冠,身影颀长,风华绝代。
他立于两方墓碑前,眸色沉沉。
四周的环境我是熟悉的。
可是无妄崖之下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座墓呢?
我揉了揉眼睛,走到那座墓前,碑上有字——云懿皇后姜楼画之墓。
我:「?!」我是谁?我在哪?我死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再看另一座——靖麒将军姜衡之墓。
我:「……」我这是回到了前世死亡后吗?
我神色复杂地望向萧美人,为我立碑的人是他么?
我以为,以生前我们势如水火的关系,他不放烟花庆祝就不错了。
「谢谢你啊,萧美人。」我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却从他身体穿过。
「对不起,是我没能护住你,你的破绽那么多,可我却没发现你是个女子,赵恭信死了,姬衍也在狱中服毒自尽了,可你却回不来了。」他目光悲凉,手抚过碑上的字,「我应该向你说明我的心意的,无论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我喜欢的都只是你这个人。」
他的话如惊雷在我耳边炸响,那一瞬,除了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下一刻,时空变幻,一股吸力传来。
公主府的书房内,阿爹一身盔甲,跪在萧云疏面前,双手呈上一块玉牌。
「臣别无所求,只愿殿下能护住犬子姜衡。」
萧云疏起身将阿爹扶起,郑重道:「当年姜将军救过母后,本宫将玉牌一诺记在心中,将军放心,本宫自会尽全力保护小将军。」
「臣多谢殿下!」
我将溢出眼眶的泪抹去,追着阿爹走出公主府,牵着他的衣角回家。
可阿爹却看不见我,他的眼里只有他视若珍宝的阿画。
他回到将军府,推开阁楼的门,走向被捆成粽子的阿画床前,目光慈爱,声音却故作严肃。
「阿画,阿爹出征去了,你要乖乖呆在京城,不许惹祸!不许偷跑到边境!」
十五岁的阿画因气愤脸颊通红,「哼,又抛下我,老哥能做的事我不能做吗?我扮成老哥在军营里一个月,连徐副将他们都没认出来,何况我还打赢了好几场仗!」
「阿画,听话!姜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活着。我已向陛下陈明,你武功尽失……形如半个废人,此战后,姜家军兵符将被陛下收回。」
「哎,老姜,路不是你这么堵死的,我不服!我要重振我们老姜家的辉煌!」
一个爆栗敲在阿画头上,「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阿爹披上战袍,看了床上闭眼赌气的阿画最后一眼。
「我走了,暗卫会盯住你的。」
「阿爹,别走。」
我伸手抓住阿爹的袍子,手从他的身体穿过,什么也没抓到。
这是我与阿爹见的最后一面,半个月后,军情被内奸泄露,阿爹中了敌军的算计,埋身大漠,尸骨无存。
吸力传来,场景再次变换。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瘦弱的少年双眼通红,十指染血,孤身穿行黄沙,他一连五日,不眠不休地跌撞撞寻找着什么。
少年身后,始终不远不近跟着一个幕篱遮面的人。
而这方地域之外,无数银纹黑衣暗卫也在遍地搜寻,并不时向幕篱人汇报结果。
风扬起幕篱的一角,我看见了瓷白如玉的下巴,往上是祸国殃民的容颜,是他,萧美人。
我的泪水模糊了眼眶。
……
眨眼间,我回到了那年宫宴,喝下那杯掺了药的酒,被宫女领到了一座偏殿。
「事成了吗?」赵恭信尖着公鸭嗓,推开殿门。
「成了,公公放心。」
「那就退下吧。」
「是。」
门被宫女关上后,赵恭信的脸笑得起褶子,白粉簌簌的掉。
「小崽子,你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这次看你还从不从了我。」
我一阵恶寒,看着床上昏睡的自己,心急如焚。
但就在赵恭信的手即将碰到我时,他突然软软地倒下。
我看见了站在窗下的萧云疏和醉风。
「扔回皇后宫里。」
「是,主子。」
醉风提着赵恭信离开后,房里只剩下我和萧云疏两人,还有一个看不见的我。
他望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人,长眉紧紧蹙起。
「怎么这么蠢?本宫一个不留神,你就被算计了?」
门外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逼近,他一番纠结嫌弃后,在我身边合衣躺下。
门被推开,以皇后为首的一众人吃惊地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啊!」
「长公主和姜小将军竟然厮混在床!」
「这成何体统?」
「怎么?诸位要打扰本宫和未来驸马培养感情吗?」萧云疏眸色阴冷地扫过看戏的众人。
「不敢不敢……」众人慌忙散去。
我松了口气,尽管萧美人看不见,我还是诚恳地双手合十,感谢他从赵恭信手里救了我。
……
熟悉的吸力传来,我来到了新婚前夜的公主府。
夜很深了,书房的灯还在亮着。
我飘了进去,看见了单膝跪地的醉风。
「主子,茅草屋打理好了。」
「嗯,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况有天霸在身边保护,应是安全的。」萧云疏处理着桌上的密折,下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明晚驸马入府,你们带他过去。」
「是。」
我又一次错怪了萧美人,我曾无数次抱怨茅草屋配不上我,现在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慧珠。
我飘到萧美人的面前,忏悔我在他寝殿柱子抠下一箩筐金珠和白玉镶在茅草屋顶的罪行。
他看不见,但老天看见了我的深重罪孽,在我飘出书房的时候,我又被弹回到了萧美人身边,我尝试了很多次,发现我不能离他超出十步的距离。
于是,我只能跟着他,陪他批奏折到半夜,陪他从明枪暗箭中逃生,也看到了他为我做的我从不知晓的一切。
「公主,驸马中毒已有多年,此毒不知不觉间会慢慢耗空生机。」
「可有解法?」
「微臣祖上有一方子,可解此毒,需连续服三个月,同时需饮食清淡,忌荤腥。」
「醉风,吩咐下去,以后驸马那的饭菜不许沾荤,还有这药每日给驸马送去。」
「是,主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习惯了陪在萧美人身边。
「呵……真是可笑,本宫竟会如此关注一个男子。」
他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被天霸追着跑笑得像个傻子的少年,笑容讽刺地关上窗。
我:「……」魅力大是我的错吗?
我依稀记得,自这天开始,萧美人变本加厉地整我,而我自然不可能乖乖顺从。
他让我扫整个公主府的茅房,从此茅房里有了闹鬼的传说;他让我洗天霸的衣服,我偷偷在里面洒了痒痒粉;他让我烧水做饭,我炸了一个又一个厨房;他在我脸上画王八,我在他书桌上放蟑螂;他让我在荷花池里捞绣花针,我烤了一池的锦鲤。
随着画面徐徐铺展,我惊讶地发现了一些乌龙。
比如,在我靴子里放老鼠的是想要炫耀自己能力的天霸;在我烧鸡里下泻药的是醉月;在我衣柜里吓我的是躲避大红的天霸。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直到吸力再次再次传来。
刀刃刺入我的心口。
我看到了姬衍嘴角的狞笑,也看到了朝我飞奔而来的萧美人。
(十八)
梦尽,人醒。
我睁开眼,看到了在一旁案几上处理奏折的萧美人。
我眼泪吧嗒吧嗒地就下来了。
「唔……萧美人……」一开口,我就被我嘶哑干涩的声音吓到了。
听到声音,他笔尖一颤,扔下手里的奏折,赶到我身边。
「终于舍得醒了,小楼画,你这觉可睡了三个月。」
「先喝点水吧。」他一手扶着我,一手拿着杯子凑近我的嘴边。
我顺从地喝完,眨眨眼,看着他,「萧美人,我还要。」
他又给我倒了一杯,「你先好好休息,待会我让人传膳进来。」
他起身,却被我拽住了衣袖。
「萧美人,我能抱抱你吗?」
「怎么?一醒来就要占我的便宜吗?」
我心中失望,「不给抱就算……」
话未说完,我落入了他清冷幽香的怀抱中。
他紧紧地抱着我,我伸出双手回抱住他的腰,「萧美人,对不起。」
「嗯?」
「我以后再也不在你的书桌上放蟑螂了。」
我感觉我抱着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秦昀他们听到我醒来的消息,都赶来看我,带来的各种奇葩补品都要把库房塞满了。
我也是听他们说,才知道在我睡着的那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公主成了太子,挂帅出征,击败南昭。大军班师回朝后,皇上大喜,立即退位,自封太上皇。太子萧云疏登基后,封姜家二小姐为后,后宫无妃,举朝皆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秦昀书还没说完,就被下朝归来的萧美人扔出门外了。
又是三个月后。
我揉着腰,手里抱着一叠卷轴,踹开御书房的门,把卷轴拍在萧美人的桌案上,有几幅掉落在地,里面的美人像显露出来。
萧美人放下手里的奏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是做什么?」
「赏……美……」顶着他越来越危险的眼神,我怂了。
「看来是我晚上还不够努力,皇后这么闲?看来我……」
「可别!」我连忙打住他的话,「我这是在帮秦昀他们那帮单身狗挑媳妇呢。我不打扰你,我这就滚了。」
「别走。」他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他就这么抱着我,很久很久后,他开口了,声音轻到我几乎听不见。
「幸好,你回来了。」
(完)
(一)番外——天霸篇
我是天霸,一只高大威猛、帅气多金的狗,也是公主府地位最高的狗,没有之一。
当我发现主人并不爱我时,我流了一宿的泪,最终还是决定振作起来。
毕竟,我可是天霸啊,全京城最有权有钱的狗!
但日日与主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相对,我的心理还是不可避免扭曲了。
我的毕生梦想从尝遍天下烧鸡变成了攒钱娶天下最美的狗,然后在主人面前天天秀恩爱。
哼!不爱我是吧?我自有狗爱,还是拿号码牌排队的那种。
为了早日实现狗生梦想,我在公主府兢兢业业多年,在主人脚下艰难地讨生活,攒够了娶好多个媳妇的钱。
我在我的豪宅里挖了个坑,把那些金灿灿的元宝小心藏好,每天晚上睡前都要亲吻他们。
毕竟这些小可爱是我未来性福狗生的指望。
我对未来的生活怀着无限憧憬,但万万没想到我的狗生竟会被姜衡那个二傻子改变,终生大事更因她一误再误。
……
在一个太阳晒得我狗眼都睁不开的日子,主人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天霸,明日本宫成婚后,府里便要多一个人,记住,姜衡是你的二主子,你要好好保护她。」
什么,姜衡?!我震惊地捂住狗嘴。
那个有十二房美妾,一日五次茅房的姜衡?!
不是吧,主人你什么眼光?虽然她长得……确实很好看,可她有我一半的英俊潇洒吗?哼,什么二主子?二傻子还差不多。
我生气地挠乱今日为见主人而特地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
触及主人淡淡警告的眼神时,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汪」——知道啦,二主子就二主子吧。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我的毫宅,忧桑地扒出我的宝贝,狠狠地亲了一口。
哼,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元宝和媳妇才是我的真爱。
……
救命!我要举报主人和二傻……主子虐狗!
吃个饭就亲上,走两步路就抱上,你们考虑过单身狗的感受吗?
诶诶诶……二主子,别以为你偷偷摸主人腹肌我没看见!二主子,你个臭流氓!
「砰」门甩在我的狗脸上,我飘逸的秀发在风中凌乱。
我心疼地摸了摸差点被夹伤的狗爪。
不说了,我要去找我的金元宝安慰去了。
将来等爷有媳妇了,爷必耻今日被虐之辱。
……
小混蛋出生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找到命中注定的美狗。
二主子一直想撮合我和晋王家的大红。
我就知道,二主子眼里早就容不下我了,不然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把我往火坑里推?
实不相瞒,那大红,馋我身子许久。
奈何她的体型比我还要壮硕三倍,且性格泼辣,心胸狭隘。更可怕的是,她的獠牙又尖又利,吃肉不吐骨头,吃骨头不吐渣。
我干不过她,平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爷才不承认是爷怂,爷只是不打母狗。
一日,二主子挺着肚子坐在主人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主人脸上。
「萧美人,天霸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
我双眼放光,放下爪中的烧鸡,感动地看向终于良心发现的二主子。
快快快,爷的美狗!
「我瞅着,晋王家的大红就不错……嗯……长得结实……好生养。」
我如遭雷劈,祈求地看向主人。
主人啊,你千万不能答应,我还想多活几年。
「甚好。」主人看也没看我一眼,温柔地给二傻子剥葡萄。
「……汪」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吧?我从没有这样怀疑过狗生。
二主子的计划还是没有成,因为小混蛋出生了。
我从没有看到主人那么慌乱过,他抛下所有事情,在产房外,从天黑站到天明。
我焉焉趴在主人脚下,二主子给我买的烧鸡一口也吃不下。
二主子,你和小主子一定要平安出来知道吗?
以后我再也不偷偷叫你二傻子了,我和大红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
二主子叫小主子小混蛋。
小混蛋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萧炽,主人取的。
小混蛋长得和主人一样好看,却憋着一肚子的坏水,每每他黏二主子的时候,总会被主人拎着领子扔出来,然后,他就会对我伸出罪恶的手。
「天霸,猜猜我这次会在哪挖到金元宝呢?」
「汪……」
我悲愤地捂着心脏,那都是我的媳妇本啊。
自从很多次被小混蛋发现了我的宝贝之后,我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比狗还狗。
但没关系,办法总是狗想出来的,于是我在皇宫里遍地挖坑,不眠不休彻夜埋宝。
然而小混蛋还是每次都能轻松找到,我深深地觉得我的狗生受到了打击。
……
一年又一年,我习惯了陪在小混蛋身边。
我送他上学,在外面等他下课,然后陪他一起回东宫。
小混蛋很聪明,太傅对他赞不绝口。
他和二主子一样,喜欢给我买各种口味的烧鸡。
我啃着烧鸡,惬意地眯着眼。
小混蛋,看在我们同被主人和二主子虐的份上,我的媳妇本就分你一半吧,就一半,不能再多了。
……
小混蛋十岁那年。
我啃不动烧鸡了,引以为傲的油亮毛发也变得暗淡。
我不太能记清我在皇宫哪些地方埋着元宝了。
不过没关系,小混蛋那么聪明,他会找到的。
……
狗要离开前都是有预感的。
可我多想再陪陪小混蛋,再看看主人,再吃上一口二主子从天香楼买的脆皮鸡。
但我好像连爪子也抬不起来了。
我躺在地上,虚弱地看着流泪的二主子和小混蛋,还有眸色哀伤的主人。
我想,我下辈子不想做狗了。
我想做肌肉壮汉,想保护你们,想陪你们很久很久。
(二)番外——前世萧美人篇
「护在羽翼下的姑娘死在了我面前,我没来得及抓住她,没来得及说我心悦她。」
——萧云疏
小楼画离开的的第一年,朝中的大臣又在劝我纳妃。
他们说我的后宫只有一块牌位,说我荒谬。
他们联合上书,说中宫不能无后。
他们跪在殿前,任大雪覆满肩头也不离去。
他们企图用这种方式在逼我妥协。
我冷眼看着,这些人是眼瞎么?封小楼画为后的诏书现在还在宫墙上没揭下,他们每日上朝下朝看不见么?
窗外又下起了大雪。
我想起姜老将军把小楼画托付给我,也是在雪天。
那年大漠的夜寒凉,黄沙埋了老将忠骨。
我跟在她身后,看她跌撞觅寻,血迹蜿蜒了一路。
我曾听说,玉面将军靖麒有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利剑,陪她出生入死,挑下敌将首级。
而如今,长剑断刃,折在了大漠的风沙中,姜家满门忠良,剩下的只有她一人。
她在哭,像受伤的幼兽,把自己蜷缩,任风沙掩埋。
我沉默地看着,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恨身上的珠钗红裙,恨不能启齿的身份,恨我不能替姜家讨回公道。
登基后,我替姜家翻了案,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夜阑人静时,我想到大漠中那抹怆然的背影,空荡的心脏会无法抑制地抽痛。
我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去抱抱我的姑娘?
……
小楼画离开的第二年,秦昀成亲了,娶的是陈侍郎家的姑娘。
众人都笑风流纨绔的宁安侯世子终于栽了,被陈大姑娘吃得死死的。
秦昀每每总要辩解,「本世子一直都是良家妇男好吗,都怪我兄弟姜衡当初非拐我上青楼,都是姜衡那小子带坏我,都是姜……」
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他的眼角又红了,他一拳击在柱子上,鲜血滴落。
「他娘的,老子真恨没给姬衍的尸体来两刀!」
宁安侯府的红灯笼还没摘下,我想起我和她的洞房花烛夜。
红烛账暖,她惆怅地对我说,她在战场伤了要害,不能人道。
她苦口婆心劝我养面首,我还未开口,在外面听墙角的秦昀等人一个接一个震惊地摔了进来,个个无比同情地看着她。
秦昀拍着她的肩膀说:「以后我和我媳妇的儿子认你做爹,兄弟你不用太难过,哥哥们不会把你不行的事情说出去的。」
其他人也拍胸表态,「是啊是啊,我们的儿子闺女以后都给你养老送终的。」
我看见她笑骂他们,又闹成一团,勾肩搭背出去喝酒。
……
小楼画离开的第三年,天霸还是常叼着东西往宫外跑。
无妄崖很远,却不知从何时起,沿途多了一条爪印遍布的小路。
每次我去看小楼画,在墓前总能看到七扭八歪插着的小野菊,还有旁边越来越大的小土包。
夜里的大雨冲刷了土包,我看见了元宝的一角。
我想起来时经过天香楼,掌柜和食客吹嘘他们楼里秘制的烧鸡天下一绝,说每隔几天就有一条狗叼着金子进天香楼,守在厨房前等烧鸡出炉,然后放下金子,叼起烧鸡又离开。
……
小楼画离开的第十年,大臣们不再劝我纳妃。
我过继了晋王家的长子,将他作为储君培养。
秦昀那帮人孩子很大了,我看见他们被大人牵着在姜府祭奠的身影。
天霸和大红也走了,我的身体大不如前。
我一寸寸抚过她的牌位。
当年我没来得及抓住她,没来得及说心悦她,很快,我终于能去找她了。备案号:YX11MRxEJl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