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一个太阳晒得我狗眼都睁不开的日子,主人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天霸,明日本宫成婚后,府里便要多一个人,记住,姜衡是你的二主子,你要好好保护她。」
什么,姜衡?!我震惊地捂住狗嘴。
那个有十二房美妾,一日五次茅房的姜衡?!
不是吧,主人你什么眼光?虽然她长得……确实很好看,可她有我一半的英俊潇洒吗?哼,什么二主子?二傻子还差不多。
我生气地挠乱今日为见主人而特地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
触及主人淡淡警告的眼神时,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汪」——知道啦,二主子就二主子吧。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我的毫宅,忧桑地扒出我的宝贝,狠狠地亲了一口。
哼,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元宝和媳妇才是我的真爱。
……
救命!我要举报主人和二傻……主子虐狗!
吃个饭就亲上,走两步路就抱上,你们考虑过单身狗的感受吗?
诶诶诶……二主子,别以为你偷偷摸主人腹肌我没看见!二主子,你个臭流氓!
「砰」门甩在我的狗脸上,我飘逸的秀发在风中凌乱。
我心疼地摸了摸差点被夹伤的狗爪。
不说了,我要去找我的金元宝安慰去了。
将来等爷有媳妇了,爷必耻今日被虐之辱。
……
小混蛋出生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找到命中注定的美狗。
二主子一直想撮合我和晋王家的大红。
我就知道,二主子眼里早就容不下我了,不然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把我往火坑里推?
实不相瞒,那大红,馋我身子许久。
奈何她的体型比我还要壮硕三倍,且性格泼辣,心胸狭隘。更可怕的是,她的獠牙又尖又利,吃肉不吐骨头,吃骨头不吐渣。
我干不过她,平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爷才不承认是爷怂,爷只是不打母狗。
一日,二主子挺着肚子坐在主人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主人脸上。
「萧美人,天霸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
我双眼放光,放下爪中的烧鸡,感动地看向终于良心发现的二主子。
快快快,爷的美狗!
「我瞅着,晋王家的大红就不错……嗯……长得结实……好生养。」
我如遭雷劈,祈求地看向主人。
主人啊,你千万不能答应,我还想多活几年。
「甚好。」主人看也没看我一眼,温柔地给二傻子剥葡萄。
「……汪」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吧?我从没有这样怀疑过狗生。
二主子的计划还是没有成,因为小混蛋出生了。
我从没有看到主人那么慌乱过,他抛下所有事情,在产房外,从天黑站到天明。
我焉焉趴在主人脚下,二主子给我买的烧鸡一口也吃不下。
二主子,你和小主子一定要平安出来知道吗?
以后我再也不偷偷叫你二傻子了,我和大红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
二主子叫小主子小混蛋。
小混蛋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萧炽,主人取的。
小混蛋长得和主人一样好看,却憋着一肚子的坏水,每每他黏二主子的时候,总会被主人拎着领子扔出来,然后,他就会对我伸出罪恶的手。
「天霸,猜猜我这次会在哪挖到金元宝呢?」
「汪……」
我悲愤地捂着心脏,那都是我的媳妇本啊。
自从很多次被小混蛋发现了我的宝贝之后,我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比狗还狗。
但没关系,办法总是狗想出来的,于是我在皇宫里遍地挖坑,不眠不休彻夜埋宝。
然而小混蛋还是每次都能轻松找到,我深深地觉得我的狗生受到了打击。
……
一年又一年,我习惯了陪在小混蛋身边。
我送他上学,在外面等他下课,然后陪他一起回东宫。
小混蛋很聪明,太傅对他赞不绝口。
他和二主子一样,喜欢给我买各种口味的烧鸡。
我啃着烧鸡,惬意地眯着眼。
小混蛋,看在我们同被主人和二主子虐的份上,我的媳妇本就分你一半吧,就一半,不能再多了。
……
小混蛋十岁那年。
我啃不动烧鸡了,引以为傲的油亮毛发也变得暗淡。
我不太能记清我在皇宫哪些地方埋着元宝了。
不过没关系,小混蛋那么聪明,他会找到的。
……
狗要离开前都是有预感的。
可我多想再陪陪小混蛋,再看看主人,再吃上一口二主子从天香楼买的脆皮鸡。
但我好像连爪子也抬不起来了。
我躺在地上,虚弱地看着流泪的二主子和小混蛋,还有眸色哀伤的主人。
我想,我下辈子不想做狗了。
我想做肌肉壮汉,想保护你们,想陪你们很久很久。
(二)番外——前世萧美人篇
「护在羽翼下的姑娘死在了我面前,我没来得及抓住她,没来得及说我心悦她。」
——萧云疏
小楼画离开的的第一年,朝中的大臣又在劝我纳妃。
他们说我的后宫只有一块牌位,说我荒谬。
他们联合上书,说中宫不能无后。
他们跪在殿前,任大雪覆满肩头也不离去。
他们企图用这种方式在逼我妥协。
我冷眼看着,这些人是眼瞎么?封小楼画为后的诏书现在还在宫墙上没揭下,他们每日上朝下朝看不见么?
窗外又下起了大雪。
我想起姜老将军把小楼画托付给我,也是在雪天。
那年大漠的夜寒凉,黄沙埋了老将忠骨。
我跟在她身后,看她跌撞觅寻,血迹蜿蜒了一路。
我曾听说,玉面将军靖麒有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利剑,陪她出生入死,挑下敌将首级。
而如今,长剑断刃,折在了大漠的风沙中,姜家满门忠良,剩下的只有她一人。
她在哭,像受伤的幼兽,把自己蜷缩,任风沙掩埋。
我沉默地看着,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恨身上的珠钗红裙,恨不能启齿的身份,恨我不能替姜家讨回公道。
登基后,我替姜家翻了案,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夜阑人静时,我想到大漠中那抹怆然的背影,空荡的心脏会无法抑制地抽痛。
我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去抱抱我的姑娘?
……
小楼画离开的第二年,秦昀成亲了,娶的是陈侍郎家的姑娘。
众人都笑风流纨绔的宁安侯世子终于栽了,被陈大姑娘吃得死死的。
秦昀每每总要辩解,「本世子一直都是良家妇男好吗,都怪我兄弟姜衡当初非拐我上青楼,都是姜衡那小子带坏我,都是姜……」
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他的眼角又红了,他一拳击在柱子上,鲜血滴落。
「他娘的,老子真恨没给姬衍的尸体来两刀!」
宁安侯府的红灯笼还没摘下,我想起我和她的洞房花烛夜。
红烛账暖,她惆怅地对我说,她在战场伤了要害,不能人道。
她苦口婆心劝我养面首,我还未开口,在外面听墙角的秦昀等人一个接一个震惊地摔了进来,个个无比同情地看着她。
秦昀拍着她的肩膀说:「以后我和我媳妇的儿子认你做爹,兄弟你不用太难过,哥哥们不会把你不行的事情说出去的。」
其他人也拍胸表态,「是啊是啊,我们的儿子闺女以后都给你养老送终的。」
我看见她笑骂他们,又闹成一团,勾肩搭背出去喝酒。
……
小楼画离开的第三年,天霸还是常叼着东西往宫外跑。
无妄崖很远,却不知从何时起,沿途多了一条爪印遍布的小路。
每次我去看小楼画,在墓前总能看到七扭八歪插着的小野菊,还有旁边越来越大的小土包。
夜里的大雨冲刷了土包,我看见了元宝的一角。
我想起来时经过天香楼,掌柜和食客吹嘘他们楼里秘制的烧鸡天下一绝,说每隔几天就有一条狗叼着金子进天香楼,守在厨房前等烧鸡出炉,然后放下金子,叼起烧鸡又离开。
……
小楼画离开的第十年,大臣们不再劝我纳妃。
我过继了晋王家的长子,将他作为储君培养。
秦昀那帮人孩子很大了,我看见他们被大人牵着在姜府祭奠的身影。
天霸和大红也走了,我的身体大不如前。
我一寸寸抚过她的牌位。
当年我没来得及抓住她,没来得及说心悦她,很快,我终于能去找她了。备案号:YX11MRxEJl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