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到心情不好时便喜到郊外的静心湖散心,这是除了他贴身侍卫和他自身才知晓的事情。
妖孽!
下了车魏惊鸣按着往常的路线走到了静心湖中心亭子,望着清澈湖面倒映出了他的模样,心底有些复杂。
魏惊鸣还是问了出来,他不明白明婉青为何总关注着他,多次送糕点和送些书籍,解决他的困境。
「心疼你。」
难得听见的答案,魏惊鸣承认他转身的时候看着明婉青仿佛在接近着一个温暖的小太阳,吸引着他。
他没忍住弯腰下来摸着对方的脸颊,软乎乎的带着暖意的触感传到他的手中。
「真好看呐。」
魏惊鸣一下子看懂了她的眼色,这种大胆带着打量他容貌的目光,他见识过很多次,唯独是她让魏惊鸣觉得没有厌恶的感觉。
「我说,太子哥哥真好看。」明婉青展颜一笑。
魏惊鸣眼眸瞬间瞪大,那一笑几乎要与梦中的小狐狸重合,让他心脏剧烈跳动。
妖孽!!这是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派出来勾住他的妖孽!
他能感觉到他的耳根子烫热了起来,暗骂一声妖孽后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东宫魏惊鸣寻了那日买来的年轻人也就是现在的贴身侍卫张章。
「从现在开始,命你每日与孤练剑。」他要强大起来,摆脱这幅孱弱的身体。
然后夺了皇帝的位子,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他练武不久,每每都和张章打得汗流浃背,手臂酸痛到不行。
偶尔能碰见明婉青,但那日诡异的感觉总会提醒着他,差点就被勾住了。
于是魏惊鸣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如魏惊鸣所愿,过了将近一月时间,明婉青确实没来寻过他了。
但宫中和外头却有了谣言,道是丞相府的嫡小姐与太子有了结交之意。
21.
魏惊鸣觉得这个谣言真是可笑。
偏生那狗皇帝还信了。
皇帝传人来唤他,魏惊鸣装着单纯的样子走到他面前。
果真,皇帝见了他的模样再次失神,露出了那副让魏惊鸣呕吐的痴恋模样。
皇帝怔怔地看着他,迈步踉跄几下,嘴中念叨着:「阿燕!阿燕!」
魏惊鸣见他这幅模样,胃海翻滚,似有干呕的征兆。
他手指捏的发白,往后退了几步,顺从的行礼:「父皇。」
皇帝被他一喊回了神,脸色发白,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是你啊……」
皇帝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回到椅上,手指敲着桌面。
「听闻你近日与明丞相的嫡女走得近?」他向来是多疑的。
明丞相多年不站位,行事向来走得端正留不下把柄,在一众贵族高官中显得一股清流。
若是他站到了太子的身后,这朝中的势力,他座下的位置,会发生什么变化可就不清楚了。
他太清楚明丞相那人的实力了。
魏惊鸣睫毛微微颤着,他抬起眼皮,眼神无辜嘴唇轻启:「父皇误会了,明小姐只是偶来国子监探望明公子,见过几面却是不熟的。」他顿了顿又自嘲地笑:「更何况,明小姐图儿臣什么呢?」
皇帝闻言眯了眯眼,眼眸上下扫了扫魏惊鸣,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除了那张酷似他母后的脸,整个人确实拿不出什么优点。
皇帝觉得烦闷揉了揉眼,挥挥手让魏惊鸣退下。
魏惊鸣乖乖离去,他站在门外回了头,看着这奢靡却又腐烂的宫殿,嘲讽一笑,迈步离开。
他回东宫的路途,清晰地听见了宫中对他的讨论。
魏惊鸣不是很在意,只是……心里觉得古怪。
自他刻意躲着明婉青后,她倒是真的没来寻他。
而就在他夜晚就寝时,那股熟悉的花香味却又出现了。
22.
谣言传的到处飞的时候,我那丞相父亲亲自到了我房内,揉着我的脑袋道他会处理好这一切。
满满的安全感。
我乖巧地点头。悄悄感知他身上的生命力,还算不错。
我狐狸父母走的早,来人间的十年几乎满足了我以往对童年的幻想。
我不愿因我一人毁了这一切。
于是我刻意白日里不去寻魏惊鸣,许是谣言传了起来,大家也开始关注起了这个不起眼的太子殿下。
「哎,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昨日又被二皇子众人欺压了,我那在宫里服侍人的亲人传信说啊太子殿下这几日脸色苍白像是要走了一样,更有甚说他身上啊被二皇子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说完,那婢女嘶了一声。
「哎,要我说,陛下也是够奇怪的,先前那般宠爱先皇后,未料先皇后走了之后就那般对待太子殿下,这活的啊,还比不上咱们呢。」
「啧,我可听说了,这事有蹊跷,咱府内的嬷嬷可说了,以前呐可是传过说法,说是太子殿下并非陛下的孩子,是那先皇后不义在先。宫里宫外的都这么说,所以陛下不喜太子殿下。」
我皱着眉头听着外头的声音。
没想到我没出门的这一个月,外头的言论竟成这幅模样。
娘亲担忧着为我寻来不少杂记和布老虎,希望我能转移注意力。
偶在我假意摆弄布老虎时,她扭头掉泪,小声嘀咕着这世道流言蜚语当真害人。
好在我那丞相父亲出了手,寻了手底下的人出去压话,并在朝上直言太子与他毫无关联。
这事情过了几月才慢慢压下去。
「除了那后宫里的贵妃,还能是谁做出这种事?」父亲在书房内厉声。
「不就是看太子隐有被陛下看重的意味,怕拖了她那二皇子。」
「也是可怜了太子殿下,他的母族早些年就被下贬,先皇后又先离去,这世上再无能庇护他的人了。」娘亲叹了口气。
「陛下也是糊涂!竟真信了那些鬼话!堂堂一国太子,被众姊弟这般欺压还能无动于衷,这哪像一国皇帝?」父亲带着怒意的话传来。
我躲在远处的秋千上坐着耳朵微动静静听着,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在父亲的院子里单纯玩耍的女娃。
我捏紧了秋千上的绳子,思索着往日看的魏惊鸣的资料。
可惜我了解不深,也许在魏惊鸣作为当事人看来,以往的事情远不如现在流传的事情那般简单。
那般大的怨气从何而来,要么是每一世都经过了大量的苦难,要么……就是在他儿时发生了些什么。
娘亲从书房出来之时眼眶微红,见了我勉强撑起笑,我掏出了蜜果递到她的唇边。
「很甜的。」我装着单纯的模样道。
有些时候,吃点糖果去去苦味很有效果。
23.
我忍了许久可算找到瞬移到魏惊鸣身边的时间。
我几乎放缓了呼吸,见魏惊鸣皱着眉头闭眼,我迅速靠近他往他身上吹了口气让他深深昏睡过去。
等了一刻见彻底没了反应,我才放心下来。
我趴到他的床头,掀开他的里衣,发现魏惊鸣的身上确实是伤痕累累,我反手掏出药膏轻轻给他抹上。
仔细端倪,其实能发现有些是明显的旧伤新伤混在了一起。
细想近日听到的事情,再看看魏惊鸣现在这幅模样,我都快忍不住往二皇子身上吐!
「太过分了!」我咬咬牙。
确定魏惊鸣的伤痕都抹上了药膏,我又抚上他的手臂,感知他身上的经脉输送些内力舒缓他的身子。
感觉到魏惊鸣的身子可算有了温热的温度我才呼出一口气,随后凝神聚气开始今日真正的目的。
搜魂。
搜魂术对施术者精神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24.
那是魏惊鸣一生最不愿回忆的时刻。
短短几天,他从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嫡长太子之位滑落,变成肮脏不堪的野种。
在他的记忆里,母后便一直沉睡不醒,她躺在那奢华的床榻上,身子冰凉肤色白的不像个凡人,脆弱的好似一碰就会碎掉。
偶有清醒的时候,总会噙着泪水摸着他的脸无言。
皇帝常来看母后,他最喜搂住母后念着温飞卿的《杨柳枝》。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服侍母后的嬷嬷说母后儿时最喜喝那碗红豆粥,常道世事难料何不食一碗甜粥,讨得一番甜味去去苦味。
皇帝和皇后也是因红豆结的缘。
魏惊鸣看惯了她那副无神的模样,便也以为她那次还是睡着了。直到皇帝愤然掐着他的脖子,他才知晓他的母后走了。
走了也好,解脱了。
后宫里有无数个母后,她们要么长相相似,要么性情相似,一样的逃不脱深宫囚牢。
魏惊鸣自出生起就常听宫里的人议论他是个野种,现如今皇帝已经明面不管他,皇后一去贵妃独大。
那些个附势趋炎的人开始踩着他上位。
魏惊鸣最难受的时候蜷缩在床榻上,即便离他一手距离有一壶茶水,他也没办法起身去拿。
幸得一位小侍卫曾得过先皇后的恩惠,听闻了消息跑到宫殿寻他才让他活了下来。
他不应该来的!
魏惊鸣从未觉得天上掉下来的雨水能如此冰凉,空气弥漫着一股令人呕吐的血腥味,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无情地窜进他的耳朵。
偏生那施法者还一脸无辜地揪着帕子回避,直言那侍卫污了她的眼。
魏惊鸣只能被人无情压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具曾给他带来点温暖的身体下散开一朵又一朵艳红的血花。
刺了他的眼。
25.
魏惊鸣喘着粗气猛的醒过来,晃了晃脑袋让画面消去,又急忙下榻倒了碗茶水灌进喉咙里。
回神的一瞬间又闻到了那股花香味,但他面上稳定,心下觉着奇怪,按了按身上的伤口,快步走到镜前,前一日还青紫的地方竟是消去了不少,就连身体都舒爽了许多。
侍卫张章与他练剑时都觉着新奇,连连夸赞他是个剑术奇才,根骨奇佳。
也很能抗打,前一日习武练剑挨的揍一日就快消退了。
魏惊鸣只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丞相府的方向。
恐怕是有只乱发善心的妖精夜里又对他做了什么。
「殿下可听说了今日二皇子闹市离奇坠马踩断腿的事情?」
魏惊鸣擦着长剑,只投给了张章一个眼神。张章会意展颜笑道:「说起来二皇子也是作恶多端报应到了,前几日他纵马踩了多少商铺的东西,今日他故技重施结果马匹突然受惊,那街上的人都说二皇子就像是被人突然推下来一样,当场被自己的爱马踩裂了腿脚。」他又指了指东面的方向。
「贵妃哭得可惨了。」张章毫不避讳说道。
魏惊鸣嘴角稍稍勾起一丝淡笑,他倒不是因为二皇子断腿事情情绪变动。
他想到了最近的流言,只是觉得……那妖精似乎有意在为他出头。
26.
天道当真无情!
我蜷缩在床榻浑身颤抖,周身还能听见雷电刺啦刺啦的声音,我没忍住颤着手指怒指天:「没良心!」
不劈那些个无情无义之人,劈我!
天道传音:「私自向凡人施法,你可知坏了规矩?」
我反驳他:「那二皇子欺兄扰民,我这是为民除害。」
天晓得我看到魏惊鸣的过往,气得差点杀向那贵妃和二皇子,简直欺人太甚!
天道知晓我下凡的意图,无奈道:「那几人命数如此,本道准许你改变魏惊鸣的命数是因几十年后凡间生灵涂炭,但前提是不能使用法术。若开了先例,后者嚣张便是我等无理。」天道话落默了声。
我撇着嘴轻哼了一句,倒头缩在被窝里继续忍着雷电带来的刺痛感。
真疼啊,我已是百年没受过这等罪了。
我还是个有妖力在身的「人」,过个几刻身体就会自动恢复过来。
可魏惊鸣只是个凡间人,那些个日子……也不知身心遭受了多少苦楚。
接下来的几个月,为了避嫌我都选择了夜晚行动。
偶然几次白日与魏惊鸣见到面,我与他都心照不宣擦肩而过。
好在这些都不影响我养崽!
魏惊鸣近些日子似乎联系到了原先被皇帝下贬的母族,逐渐建立自己的势力。
晚上偷偷摸摸去他屋内时,时常见他苦恼着资金和人力的事情。
我一想,人力我解决不了,可我一丞相府小姐。
钱!有的是!
常窥视着魏惊鸣活动的我自然知晓他平日里习惯将钱两放在何处,趁着他沉睡过去,我将几月攒下的银两倒进他的小箱子里。
日子一天天冷下来,他的手掌一摸跟冰山似的冰凉,我便将我的尾巴捂着他,狐狸毛可暖和了!
然而建立势力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魏惊鸣为了避免被皇帝和贵妃的人发现,费了不少功夫时间,整个人又消瘦了不少。
我一看他小箱子里的银两又少得可怜,便知他几乎将资金都投进了组织里,恐怕都快顾不上自个吃上好饭了。
这可不行!我又找出我的首饰拿去典当,为了避免被他发现,不再像上次那般一股脑全放进去,每天一点一点地往里丢些银两。
娘亲见我荷包空空,都要训斥一遍我花钱大手大脚,我装着可怜将目光投向父亲,父亲眼中流露出不忍,勇敢地挡在我的面前面对娘亲道我年纪还小,再说家中也不差我这点钱。后来又偷偷给我月例多加了几两银子。
很快几月过去,到了冬日,外头大雪纷飞,白茫茫的雪压在地上。
娘亲做了不少的冬衣打扮我,我作为一只纯正的狐狸精,最是爱美注重自身容貌,很是愉悦地进行这一场换装游戏。
娘亲笑得咧开嘴,喜滋滋地看着我转圈,感叹道:「娘的岁岁长得真是标志,过了年又要大一岁了。」
身旁的嬷嬷连忙附和:「是啊是啊,真是随了夫人和老爷的好相貌,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将来十五及笄,提亲的人怕不是要踏破了这丞相府的大门。」
娘亲听了她的话,只是用帕子捂着嘴轻笑:「我可舍不得岁岁十五出嫁。」
我并没有在意二人的对话,在镜前愉悦地欣赏自身,摸着自己的脸庞。
可惜有些冬衣虽是好看,但都不保暖。
思及此,我又开始担忧起魏惊鸣。
也不知是不是我年纪到了,总是像个老母亲一样担忧这担忧那的。
夜晚我翻遍了魏惊鸣的衣橱,果真没几件保暖的衣物,忍着雷电的刺痛感给皇帝施了法。
第二日果真听到了皇帝赏赐了魏惊鸣布匹和一些真金白银。
我看着那些金闪闪的钱两,莫名觉得自己前几月当真蠢兮兮,早知如此倒不如忍些疼痛尽早施法。
天道知晓了我的想法怒骂我不知悔改!罚下的天雷一道比一道疼。
26.
魏惊鸣发觉他藏银两的小箱子多出了一笔不知来处的银两,他寻了张章问,张章表示不清楚。
魏惊鸣深呼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
那小狐狸精总是做这些让他不知所措的事情,苦的他不知该怎么对待她。
魏惊鸣不明白她经历了那一场流言蜚语过后为何还能不计前嫌这般对他。
于是魏惊鸣装作有意无意地问起张章,这个他生活中算得上亲近的人。
「殿下问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女子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张章挑着眉头语气上调。
魏惊鸣莫名心慌嗯一声点点头。
张章勾住一丝不明所以的笑:「这既然都是非亲非故的人了。结果很简单,那女子定是欢喜这人!」
魏惊鸣忽的觉着自己的耳根烫热,他猛的拔剑指向张章,语气冷然:「闲话说到这,拔剑!」
魏惊鸣今日练了许久的剑,好不容易悟出了些东西,又急忙忙去处理建立组织的事情。
夜晚回来之时已是疲惫不堪,他沐浴完倒在床榻昏昏欲睡,又突然间身子僵了僵。
屋内有另外一股气息。
她又来做什么?
下一秒一大坨毛茸茸的柔软毛盖在了他的身上,好闻的花香味围绕在他的身边。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身子那么冷,幸好我的狐狸毛可暖和了。」说完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魏惊鸣僵得不敢动,又有些贪恋那难得的暖和,他装作熟睡翻身果真惊扰了狐狸精。
但他刚好可以顺势抱住那一大坨暖和的毛茸茸。
清晰地听见狐狸精呼出了一口气,又将其他几根尾巴盖住他身体。
魏惊鸣难得睡了个好觉,起了晚。
早晨翻了翻小箱子,果真又多出了小笔银两,他思索了一下,便让张章去查那狐狸精近日的行动。
张章回报说是她近日只去了典当铺和布匹店。
魏惊鸣心下了然,在张章讶异的目光下将小箱子抱给他。
「去!将明小姐典当掉的东西重新赎回来。另外去寻木匠打个好点的盒子。」不容张章疑惑,他急忙回房关上门。
魏惊鸣只要一想到张章说的那句话,就心乱如麻。
那狐狸精,能看上他什么?
他正闭眼思索着,远处几道惊雷让他回了神,魏惊鸣皱着眉走出屋外,望着惊雷的方向。
那是丞相府的方向。
冬日里怎会出现雷电?
「你可看得见那处的雷电?」他问张章。
张章眯着眼往他指的方向望,摇了摇头。
魏惊鸣心一沉,只有他看得见的东西……
他见那黑云再次凝集起来,一道明显带着猛劲的雷电往下劈去。
魏惊鸣的脑中瞬间闪过几个画面,仿佛他也曾经历过。
魏惊鸣连续几日见到惊雷,更离谱的是翌日皇帝竟是下旨赏了布匹真金白银。
当真奇怪。
27.
年末皇宫即将举办一场宫宴,邀请了众大臣和家眷参宴。
我是第一次参宴,娘亲拽着我细细打扮了一下午才满意地带着我上马车。
她温和地捏着我的手指:「岁岁可要记得,入了宫便莫要胡闹。」她又絮絮叨叨地念了许多规矩。
我扬起得体的假笑,乖巧的点头。
演戏?谁不会啊。
要说宴会最令人震惊的事情,便是皇帝准许了太子殿下参宴。
果真进了殿,都能看见殿上贵妃和二皇子的臭脸,二皇子饮了酒站起身正欲说些什么,贵妃向身旁的侍女使了眼色急忙上前拦住他。
我不动声色将一切看在眼里,跟在娘亲身旁入座。
紧接着一声尖锐高昂的「皇上驾到」众人一同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话落我撇撇嘴,听着声音可真虚。
我抬眼见魏惊鸣跟随在皇帝的身后,一同上座。
那负责叫喊的太监估计是还不习惯太子的到来,竟是将他漏掉了。
众人也是难得见一回魏惊鸣,往日只听得见其人,如今倒是第一次见真面目。
「太子殿下……倒是与先皇后越长越像了。」也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出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还是贵妃打破了寂静,拍了拍手,殿内一下子涌进了乐师舞姬。
歌舞升平,带着面纱的舞姬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着。
我盯着桌上的鸡肉有些馋,咽了咽口水。
狐狸可最爱吃鸡了!可为了拥有好身材和好容貌,我已是戒了许久的荤食。
娘亲见我面上流露出的馋样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劝道:「宫里的吃食,岁岁还是莫要碰得好。」谁知道,这里头掺杂了什么东西。
听娘亲这么一说,我瞬间收了心思。抬头的一瞬间感觉到一股视线,我凭着直觉扭头。
正巧与魏惊鸣四目相对。
魏惊鸣下一秒撇开了视线,只低头看着酒杯,眉眼温和,整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好能装啊大暴君!
随着殿上气氛热烈起来,舞姬们也结束了表演,正待众人鼓掌叫好之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为首的舞姬摘下了面纱露出了真面目。
瞧着眉眼,竟和太子殿下有了六七分相似。
果真皇帝眼一亮猛的起身,流露出痴迷的神态,还是贵妃拉住了他才没让皇帝失态。
贵妃手执团扇,凑到皇帝身旁低语:「此女乃是臣妾族中的妹妹,她自小练舞舞技高超,正值豆蔻年华,今日也是为了贺年才进了宫。」
皇帝心下了然,饮了酒大手一挥:「赏!」
至于赏的是什么,众人心照不宣。
我咬咬牙,当着魏惊鸣的面,恶不恶心!
我见魏惊鸣的脸色苍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逝去,便知他心里难受着。
好不容易撑到了宴会结束,我急忙趁娘亲不注意凝咒凝出分身回家。
作为本体的我则隐起气息悄悄跟着魏惊鸣。
28.
魏惊鸣往日里觉得人的皮囊无所用,今日见了那狐狸精才觉什么叫美貌。
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在宴会上眼里几乎只看得见她,狐狸精身上围了毛领,喜庆的红衣衬得她肤白娇嫩。
过了年,她也要长大了。
她明明嘴馋着桌上的吃食,还要左顾右盼,手掌乖乖地搭在腿上不敢乱动,眼见丞相夫人低头与她说了什么才将视线移开。
魏惊鸣没什么胃口,周边的环境他只觉得嘈杂,浓烈的气味让他想干呕,但这种难受的感觉直到他与明婉青对视又突然消失掉。
魏惊鸣不慌不忙转开头,他心下明白,至少在这几年,他是不能与明婉青明面上再碰面。
原先魏惊鸣想着装着模样就可安然无恙度过这场宴会,没成想贵妃最后还要来恶心他一把。
舞姬摘下面纱的一瞬间,胃酸迅速翻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嘴。
恶心!是他对这场宴会的评价。
皇帝的表现最是让他不爽。
魏惊鸣已经无数次厌烦自己的这张脸,贵妃为了拉拢皇帝,寻了不知道多少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人,不,倒不如说是和母后长相相似的。
魏惊鸣撑了许久,他身上开始冒着汗,忍下恶心感道别了皇帝众人,急匆匆回了东宫。
进了屋便再也受不住干呕,饮了茶水也仍旧掩盖不住那股苦味。
魏惊鸣无力地靠在桌前,轻咳了几声。
他喘着粗气,陡然间眼神凌厉,厉喝道:
「出来!」
29.
我被他一喊吓了一跳。
颤巍巍从屋外走了进去,我挥手干笑:「嗨!太子哥哥!」为什么一个凡间小孩都能察觉我的气息!
魏惊鸣见是我脸色更臭了几分,锁眉打量我:「明小姐这是来嘲笑孤的?」
我摇了摇头,担忧地瞧着他,挪着步伐然后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岁岁自然是担心着太子哥哥的。」我顺势感知他的身体情况。
幸好,明天还能活蹦乱跳。
魏惊鸣将我扯开,板着脸冷厉:「明小姐还是注意点分寸!」
我内心暗自翻白眼,夜里抱着我的尾巴睡那么香的人是谁?!
我噘着嘴自知我无缘无故跟过来到底失理,正欲迈步离开。
「站住!」
我歪着头疑惑看他。
魏惊鸣脸色复杂,一手掰过我的肩膀将我按坐在椅上。
「等着。」说完他便抬腿走了出去。
我撑着下巴晃腿心里莫名期待着他准备干什么,过了几刻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葱香鸡腿的味道!
小狐狸最喜欢吃鸡了!我咬着唇不吭声。
魏惊鸣端着吃食进屋时,我突然看见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圣光。
魏惊鸣因为不受宠,以及贵妃二皇子等人的欺压,几乎从小到大的吃饭都是自己解决,意外地拥有一手好厨艺。
魏惊鸣将盖子掀开,我没忍住多闻了闻,不咸不淡的味道。
「之前糕点的回礼。」魏惊鸣面无表情出声。
好馋好馋!我纠结着:「可是,娘亲说了夜里不得吃太多东西。」
魏惊鸣莫名低笑,筷子夹起鸡肉,递到我嘴边,用着强硬的语气:「吃!」
我流汗,这一幕,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我最终还是张嘴吃下,葱香软嫩的鸡肉味充斥在口中。
魏惊鸣将筷子交于我,瞧了我一眼走出屋外,在月光下的倾洒下拔剑。
我一边吃着鸡肉一边看着他练剑,心下分析着魏惊鸣现下的优点缺点。
我吃完擦嘴,魏惊鸣刚好练完一招式,流着汗无情将我赶了出去。
我不服气地多问一句:「天色这么晚,太子哥哥不送岁岁回去吗?」
回我的是一句充满嘲讽意味的「呵呵」。
我切了一声走开,不料才走了几步就感受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气息。
我没忍住偷笑。
口是心非的小孩!
直到我偷偷地溜回府,魏惊鸣才离去。
我收拾好自己躺在床榻上,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
顿觉魏惊鸣不仅人长得漂亮,手艺又好,可圈可点!
孺子可教也。
30.
除夕大家都忙着祭祖贺岁然后准备着今晚的除夕夜饭,我和明严恪年纪小就被撵出来玩。
娘亲捏捏我脸颊噙着笑道:「岁岁趁着这会年纪小可劲去玩吧。」
大魏朝世风日下,大多长了岁数的女子都遵循着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迂腐道德。
便是出了门也得戴着帷帽。
我心下了然点头拉着哥哥明严恪出来逛。
京城东街道上的人流熙熙攘攘,明严恪拉着我的手腕四处张望紧紧跟着,生怕一个不慎我便走丢。
我喜滋滋地买下一张狐狸面具转身给明严恪戴上。
明严恪整理着自己的面具,我眼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他身后经过。
是魏惊鸣身边的侍卫张章。
我欢喜地冲过去,左看右看却发现魏惊鸣并不在他的身边。
「张大哥,太子哥哥呢?」我疑惑地抬头问他。
张章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住距离,毕恭毕敬向我行礼:「属下经不起明小姐的一声大哥,明小姐喊属下张侍卫便可。」
他继续答道:「殿下身体不适,故而还在宫内休养,并未出来。」
我心一咯噔,这才过了多久,魏惊鸣又病了?
还未等我在多问几句,明严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住我,低声训道:「这才不注意,岁岁怎的又乱跑?」
我嘴角耷拉向他表了歉意,说话间张章已经隐入了人流中。
夜晚吃了年夜饭,大家围在桌上磕着瓜子守岁,娘亲燃了许多灯烛,灯火犹如点点星光一般照耀着这带着凉意的夜晚。
我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又分出分身,自己则直接前往东宫。
我为了方便行动便化成了普通的狐狸状态并隐了气息。
踏入东宫的一瞬间,我便感觉了里外的一个区别。
寂静。
皇宫外灯火通明,所有家庭都团聚在一起等着时辰守岁,好不欢乐。
东宫内却是冷冷清清,听不到半点欢声笑语。
庭院的中央,魏惊鸣坐在石椅上借着月光照射安静地擦着自己的长剑。
侍卫张章不知去了何处。
我一跃跳下墙,正准备朝魏惊鸣蹦跳过去。
不料魏惊鸣却忽的扭头,冷厉的目光朝向我。
「狐狸?」
我僵住身体,毛发都惊得竖了起来。
这魏惊鸣怎么三番两次地都能察觉出我的存在?
这对劲吗?
我现在庆幸自己只化成了普通的狐狸状态,这要是变成九尾狐,魏惊鸣准能立即把自己丢出去。
我洋装只是一只误闯进来的白狐,围着原地绕了几圈然后自然地发现魏惊鸣向他迈步走去。
我也正巧发现魏惊鸣的左脚似是受了伤,被粗略的包扎。
说的身体不适,原来是指这个。
也不知是自己习武伤到还是二皇子所伤,我立即蹦跳过去趴在了魏惊鸣的左脚感知。
下一秒后颈处被提溜了起来,一抬眸,大美人魏惊鸣朝我诡异一笑。
「哪来的白狐狸?」
我嗷嗷叫了几声,挣扎着。
魏惊鸣手一放,把我放在他的右腿上,手指勾起我的下巴然后轻柔地挠着,另一只大掌温和地抚在我的后背从前到后慢慢顺着。
犯规!这是犯规!!
我被他挠着下巴舒适地眯起眼,等我回过神已经过了几刻。
我蹭了蹭魏惊鸣,腿一跨到了他的左腿上,暗自施法开始治疗他的左脚。
魏惊鸣忽的轻笑一声,揉了揉我的脑袋望着天边挂着的月亮。
我治疗完,心底喜滋滋的。按我的能力,魏惊鸣后日就会完全痊愈。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天,忽然一颗烟花直冲天空炸开来,一颗接着一颗火光,流光溢彩。
我一瞬间被火光吸引住,然后昂头望着魏惊鸣的下巴。
即便很难看见他的面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孤冷。
他好似已经习惯了一样。
我莫名地心疼,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逃亡中一狐蜷缩在角落。
我动动耳朵向他靠了过去,蓬松的大尾巴盖住他有些冰凉的手,脸在他的胸口处蹭了蹭。
来吧,我可是只暖和的狐狸!
魏惊鸣低头,我与他四目相对咧嘴一笑。
魏惊鸣回以一笑,搂紧了我的身体。
过了子时,我迅速往魏惊鸣的衣袖塞了个柿饼,溜了出去。
愿他事事如意!
31.
正月的十五元宵节。
我分到了碗芝麻汤圆,圆滚滚的汤圆躺在甜汤里挺可爱的,我尝了一口立即大肆夸赞娘亲做的香甜。
娘亲走后我转而立马把芝麻汤圆包了起来,施法传到东宫去。
甜甜的东西自然要分享!
我继续以狐狸形态瞬移到东宫屋内,将汤圆碗推到桌上,施了法让它继续保持温度,便走出屋外。
鼻尖细闻着气味,却是闻不到魏惊鸣的味道。
竟是出了门吗?
我绕了绕东宫一圈还是见不到人又回了屋,趴在床头上缩成一团眯眼休息。
我想着魏惊鸣既对自己没有恶意,便不对他设防,安安心心地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我欢快地起身跳出屋外,朝大门走去准备迎接人。
还未走近大门,觉得气味不对,我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大门陡然被砰的撞开,二皇子和侍卫众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众人见无人只有我,几双眼直直盯着我。
「哟,那野种还有闲情养狐狸?」二皇子眼眸上下打量着我,随后眼中猛的流露出欲望。
「这么漂亮的白狐狸,怎么能让那野种养着!」二皇子厉喝。
听到那让人讨厌的野种词语,我凶狠地对着他们呲牙。
他手指指着我,朝后方的侍卫大声喊道:「给本皇子抓住它!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