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秋腼腆地摇了摇头。
她喜欢我，还不承认。
朱以之在心里冷冷一笑。
虚伪的女人。
「是吗，」母亲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朱以之一眼，「那李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小女别无所求，对的人若是遇上了，怎样都可。」
好奇的朱以之企图使用他的读心秘术。
「我喜欢有才华的。」
母亲欣慰地点点头，正想继续说话，便被朱以之打断了。
他腾地站起来：「皓志呢？都忙忘记了，我今日的诗还没写，来人啊，回房备纸墨。」
母亲看着她突然抽风的好大儿，冲着李清秋尴尬地笑。
皓志没来，哦，皓志去买点心了。
众所周知，朱以之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王爷。
所以他会作诗就怪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佣人给他备好的笔墨，盯着洁白的纸，开始画乌龟。
「王爷，老夫人喊您出来。」侍女敲他的房门。
朱以之把乌龟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看不见的角落。
他抖抖衣袖，高喊一声：「来了!」
推门而出，母亲和李清秋仍坐在厅堂的桌前。
朱以之悄悄看了一眼李清秋，蹙着眉头，似是苦恼地说道：「催我作甚？我今日兴致正好，连作了两首诗。」
李清秋淡淡一笑：「王爷会作诗?能让我看看吗？」
「……」没料到这出。
母亲向朱以之投来怜悯的目光。
朱以之的内心是崩溃的，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还能保持着表面功夫的冷静。
「秘密。」朱以之莞尔。
差点翻车。
神秘莫测的朱以之暗喜，他不仅保持了才华横溢的形象，还稳固了自己高冷孤傲的性格。
母亲招呼朱以之过来：「我留了李姑娘吃午饭，儿子，你先和她聊聊天，我去后厨看看。」
她又一溜烟跑了。
朱以之坐下，低头品茶，不去看李清秋。
这个痴恋他的女人和他独处，估计害羞坏了，正想着要找什么话题和他说话呢。
朱以之耐着性子等，结果李清秋迟迟没有开口。
他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李清秋。
「好无聊。」
没了。
她心里就充斥着这三个字。
「……」无聊你跟我聊天啊，难道你要我来找话题吗？我堂堂一个王爷不要面子的吗？
朱以之把茶杯放下：「其实当年，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我，只是我没要。」
李清秋：「?」
朱以之继续道：「看到庭前这株松柏了没，是梁王赠予我的，价值连城，比什么夜明珠都要珍贵好几倍。」
李清秋：「?」
他没完没了：「皇兄跟我关系极好，朝中那些有名有势的大臣都与我是至交。」
李清秋：「?」
5
吃完午饭，李清秋就回家了。
王府又恢复了冷清的氛围。
自打李清秋来了几趟王府，母亲的信心高涨，每日都在张罗着如何让彩礼显得更加丰厚，让儿子胜过他的情敌。
朱以之则在想，虽然我不喜欢李清秋，但既然她那么爱我，成全了她也好。
于是他表面劝母亲不要大动干戈，实际上背地里偷偷清点自己的所有家产。
除此之外，他就每日坐在凉亭里，信心满满地喝茶。
没过多久，他的好兴致就被皓志打断了。
「王爷!不好了王爷!」一听到这句话，朱以之就脑壳疼。
皓志哭丧着脸：「王爷!我听说，李丞相有意答应张家的亲事!」
茶水顺着朱以之的嘴角流下来，像吐血一样。
朱以之觉得大事不妙，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李丞相答应了亲事，这可就不太好办了。
只怕李清秋如今在家里，为这不如意的亲事，终日以泪洗面。
朱以之心想，可惜自己实在是个善良的人，要是李清秋为了他想要逃婚与他私奔，他也可以不要这个王爷的身份。
朱以之在家里安静地等了一会，也没等来李清秋偷偷派人给他传小纸条。
怕是李清秋已经被人软禁在了家中，根本没有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
朱以之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他准备备些夜行装，趁夜里悄悄将李清秋救出来。想到那时李清秋可能感激的痛哭流涕的样子，朱以之连安慰的话都已经想好了。
「不好了!王爷!」皓志又出现了，「我刚刚看见，李小姐又和张公子一同逛街了!」
朱以之把夜行装狠狠地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王爷，真巧，又出门买点心吗？」李清秋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裙子，裙摆边的纱布上还绣着几朵花。
她的身边站着那个令人讨厌的张煜：「七王爷。」
朱以之拉着李清秋就要走，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李姑娘，我有话同你说。」
张煜站在原地，暗觉今日的赏花之约大抵又要泡汤了。
朱以之拽着李清秋，来到一处茶馆坐下。
「我觉得这里的凉茶，口味十分正宗。」他跟小二点了两杯，又向李清秋介绍道。
「……」
「王爷突然拉我过来，就是要向我推荐凉茶?」
朱以之一惊，糟糕，下意识就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她了。
他平静了神色，冷冷淡淡道：「我听闻，李姑娘要嫁于张煜?」
李清秋诚实地回答他：「家父确有此意，我也正与张公子尝试接触。」
「我略微记得，李姑娘前几日才说，自己并无心悦的男子。」朱以之的脸色有点难看。
「我并未撒谎，只是想接触看看，兴许与张公子相处久了，会发现他便是良人。」
朱以之暗戳戳地抠桌角：「张太尉家万贯钱财，不知李姑娘可曾听闻，有钱的男子，总是有许多陋习，比如懒惰，殴打妻子。」
李清秋摇摇头，心里却在想，
「我怎么记得你炫耀过你家很有钱来着。」
朱以之：「……」
他话锋一转：「当然，也不是所有有钱的男子都满是陋习，好比我们王室中人，自小接受礼仪训练，品质高贵，对待妻儿更是百般呵护。」
「原来如此。」李清秋托着下巴，把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笑眯眯地看着他。
朱以之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不厚道：「昨日我府上一位侍女告诉我，她的姐姐就在张太尉府上当差，你别看张煜表面谦谦君子，他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回府，对府上的佣人非打即骂。」
「这我的确不曾听说。」李清秋微微皱起眉头，状似苦恼。
「不光如此，上回我的小厮还撞见张煜从青楼里出来呢!」朱以之愤愤地说道，他推了推身边的皓志，「你说是不是?皓志!」
皓志连忙点头：「是是是，李小姐!就是我亲眼所见啊！」
走在回府路上的张煜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莫不是受了风寒?」他自言自语道。
李清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以之嘬了一口刚上桌的凉茶，茶叶的香气拌着清苦的滋味混在舌尖，让人神清气爽：「李姑娘，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只怕你遇见歹人，耽误一生啊。」
他沾沾自喜地去看已经被他说得犹豫不决的李清秋。
「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好心地告诉我这些，看来我要回府告诉爹爹，回绝了张家的求亲才是。」
朱以之内心一阵狂喜，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背后编人坏话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李清秋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既然这样，我明日就把唐丞相家的二公子约出来见见。」
朱以之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得震天动地。
朱以之连做了两个深呼吸，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不知李姑娘是否知晓，上个月，司马将军的千金和傅丞相的公子喜结连理，没出几日，皇帝就把他们两家满门抄斩了。」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凑近李清秋小心地说道：「说是谋反!皇帝派人悄悄动的手，没放消息出去呢。我也是知道一点内部消息，什么谋反呀，就是皇帝疑心这两家联姻势力太盛，怕危及他的皇位呢！」
李清秋疑惑地眨了眨眼，直起身子：「可是王爷，我从未听说京城里有姓司马的将军呀。」
朱以之：「……」
「所以现在没有了呀！」他稳住自己，「李姑娘，我跟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丞相府要是联姻，切不可找那些气焰太盛的家庭，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好可怕呀！」李清秋轻轻抖了抖，「不过我记得，七王爷也说过他跟朝里许多大臣都是至交。」
朱以之一惊，又把话锋一转：「当然，李姑娘也不必太过忧心。这种情况也是极少会发生的。不过，如果李丞相想要跟另一位丞相联姻的话，此事可能会比较棘手。毕竟都是丞相，朝堂上的事情要经他们之手，万一皇帝起了疑心……」
李清秋烦恼地撅了撅嘴巴。
「如此看来，唐公子的求亲，也万万不能答应了。」
朱以之听着李清秋的心里话，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王爷，您人真好，愿意告诉我这些。」李清秋抬眸看着他，弯着嘴巴微微笑起来。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挂在天上的星星一样，忽闪忽闪，晃的朱以之有点出神。
朱以之心想，李清秋好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讨厌了。
「看来我这个身份，是嫁不出去了。」李清秋盯着杯子里的茶叶暗自神伤，她的心情不太好。
朱以之看她这副模样，悠悠然地开口：「李姑娘其实不必太过伤心，虽然你的身份面临着许多限制，但是权衡利弊多方面考虑，总能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
「比如游手好闲的王爷。」一直听着朱以之信口开河的皓志在心里默默说道。
李清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王爷您觉得，我应该嫁给怎样的男子才好?」
朱以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是思考了许久，方说道：「这是李姑娘自己的事情，我本不好参与，但既然李姑娘苦心问我，我也不好回绝。容我想想，既要人品好，门当户对，又不能太过掌权……」
「啊，找一个王爷皇子什么的，是不是不错?」李清秋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转了转眼珠，问道。
她准备向我告白了。
朱以之心中微动，明明喝着凉茶，却意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李清秋两只手都放在桌子上，左右一边托着自己的脸庞，张着大大的眼睛，冲他笑得灿烂。
朱以之与她对视。
「前日十四王爷邀我一同欣赏字画，他似乎是不错的男子。」
朱以之：「……」
为什么事情总是和他想象的存在出入呢？
李清秋看着灵魂出窍的朱以之，笑容不减，她轻快地起身，对着朱以之微微施礼：「多谢王爷请我喝茶，为我规划未来路线，我先回府了。」
朱以之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纠结了半天，说了一句：「李姑娘慢走。」
皓志等李清秋走远了，凑到朱以之身边，笑嘻嘻道：「王爷！有戏啊！李小姐说要找个王爷，绝对是喜欢您!」
朱以之摇摇头。
他好难过。
6
朱以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几日了。
按理说，他又不喜欢李清秋，没道理因为这个女人伤心。可是一想到这个虚伪的女人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他就连饭都吃不下去。
皓志一连几天在他身边嘘寒问暖，都被朱以之打走。
他一看到皓志就生气。
「你不是说有女孩强吻你就是特别爱你吗？骗子!」
皓志委屈得抹眼泪：「王爷，都是话本子上说的，跟我没有关系。」
「天凉了，就让卖话本的馆子倒闭吧。」朱以之觉得手里的凉茶索然无味。
皓志挠挠头：「王爷，怎么让它倒闭啊，我不会。」
哭了，他也不会。
朱以之丢下喝了一半的凉茶，又郁闷地把自己关到屋里。
十四王爷哪里好了？有他帅吗？
诶等等，朱以之猛地跳起来。
京城里有十四王爷吗？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朱以之蹲在屋子的角落里抠脑袋。他绞尽脑汁去想，发现先帝就生了八个儿子，怎么着也找不着一个十四王爷。
是他搞错了，还是李清秋搞错了。
朱以之越想越不对，他招呼来皓志：「你快去，通知我安排在李丞相府中的细作，问问李清秋前几日有没有跟什么可疑男子一起品字画。」
没错，自从听说张太尉和唐丞相的夫人去向李清秋求亲，朱以之就连夜培训了几个女婢，安插到李丞相府上，冠名为细作。
皓志很快带回了消息：「王爷，没有这回事啊，前几日，李小姐除了两次出门和张公子赏花被您截和之外，就没有见过别的男子了。」
朱以之糊涂了，那李清秋为什么心里在想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一件并不存在的事呢？
他又开始求助皓志：「为什么李清秋说她觉得十四王爷不错，难道我父皇在外面还有六个私生子?」
虽然皓志不知道王爷从哪听说的这件事，但为了让王爷高兴，他用尽了毕生所学：「王爷，七加七不是十四吗？这说明李小姐，左也爱您，右也爱您!」
朱以之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啊，这个酷爱说谎的女人，竟然拐着弯在跟他表白!
朱以之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尽管他像往常一样，日日坐在凉亭里喝茶，但他总是在向皓志打听李丞相府里细作带来的李清秋的消息。
「王爷，李小姐今日吃了三块胡记糕点铺的绿豆糕，大赞美味。」
朱以之点点头：「皓志，你懂我意思吧？」
皓志摇摇头：「我不懂。」
「笨蛋，去买给我吃!」
于是可怜的皓志第三次踏上了买点心的路。
朱以之吃着皓志买来的绿豆糕，嘴角扬起一抹讥笑：「麻烦的女人，就喜欢吃这种无聊的甜食，不过如此!」
「可是王爷，您已经吃了十块了。」
朱以之：「……」
皓志又说道：「王爷，今日李小姐在吃饭的时候和婢女提起，自己喜欢孔武有力的男子。」
朱以之放下手上的绿豆糕：「皓志，你懂我意思吧？」
皓志欲哭无泪：「王爷，我不懂。」
「笨蛋，现在就去陪我跑步!」
于是，命运凄惨的皓志，冤大头似的追着朱以之跑步。
朱以之除了时常打探李清秋的消息，在府上韬光养晦之外，就是把李清秋那句心里话翻来覆去地品。
他方是悟了。
当皓志气喘吁吁地跑来说道「李小姐今日计划出门逛街」的时候，朱以之直接理了理衣服，从仓库里搜刮出一些积了灰的字画，裹在怀里就出门。
炎炎烈日烤得人头晕目眩，朱以之躲在丞相府门口的一只石狮子后面，把昏昏欲睡的皓志揪醒：「你不是说李清秋今日要出门吗？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王爷，消息就是这么说的……」
朱以之正要捶他，丞相府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李清秋穿着上次那件淡黄色的连衣裙，撑着一把油纸伞，带着一个小婢女，欢快地出门。
朱以之见此，赶忙起身背转过去，极其认真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将字画从一直替他拿着的皓志的手里抢过来。
他朝着李清秋的方向，缓步向前，昂首挺胸，纵使阳光直射天气酷热，他也不见半点狼狈姿色。
「真巧。」清清淡淡的声音，像遗世独立的坠仙。
李清秋看见朱以之，有些讶异地开口：「王爷，确实好巧，您怎么在这?」
朱以之目不斜视：「我今日偶得几副绝世字画，正欲找人一同品鉴。」
女人，你懂我意思吧？
朱以之内心暗道，一抹得意爬上他的眉梢。
「原来如此，那小女便不打扰王爷了，王爷您请。」李清秋侧开半个身子，示意给他让路。
剧本是这么写的吗？
朱以之眼皮直跳。
没面子的事情总要朱以之来做。
他咬咬牙，面上依然镇静：「咳，你我在此遇见，便是缘分，若李姑娘无事，可否赏脸与我一同欣赏这字画?」
李清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又把眼睛弯成月牙似的，冲他笑：「好呀。」
历经磨难的朱以之已经习惯了被现实狠狠打脸的感受，李清秋突然这么轻松地答应他，让他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见朱以之还愣在原地，李清秋凑过来，微微踮起脚尖打量他：「王爷，我们去哪赏字画?」
好近，就好像要亲上来一样。
「茶，茶馆吧。」朱以之没发现，自己说话有一丢丢结巴。
李清秋莞尔一笑：「好呀，上回王爷推荐的茶，我也甚是喜欢。」
真的吗。
朱以之的心怦怦跳得厉害。
两人在一处雅间坐下。
点好茶水，朱以之不经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是几块被保护得很完整的绿豆糕。
他的视线飘忽，不太自然地对李清秋说道：「这是我为家母买的点心，剩下几块，李姑娘若是饿了，可以尝尝。」
「是胡记糕点铺的绿豆糕啊，王爷，这家店的点心都是限量的，您怎么买到的?」李清秋的眼睛亮亮的。
朱以之淡定直言：「我起得很早，排了很久的队。」
一旁的皓志暗自垂泪。
李清秋抓起一块绿豆糕，小小地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打转，一点也不腻。
「真好吃。」她心想。
朱以之高兴极了，他又不经意地开口说道：「这几日虽然天气炎热，我却不忘强身健体，上次我和六王爷比骑射，他没赢过我。」
「王爷，您可真厉害。」李清秋吃着绿豆糕，一边笑，一边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朱以之看着李清秋，他心想，虽然自己不喜欢李清秋，但如果李清秋一定要给他生孩子的话，他也可以牺牲一下自己。
最好生一个女儿，笑起来跟她一样甜。
等到茶水上桌，朱以之才想起来，此行的由头，是和李清秋一起品字画。
他让皓志先把茶水放到一边，又把刚刚交给皓志保管的字画拿上桌，摊开来。
「李姑娘，这就是我偶然得到的字画。」
李清秋思索了一会，心想，
「为什么这幅字画上面，有这么多的灰尘呢？」
朱以之哈哈一笑，呼呼把灰尘一吹：「是我一位友人赠予我的，据说他是在一个老人手里买来的，自己也没有打开看过。」
「那一定是一副珍品，」李清秋边欣赏边说道，「王爷，您觉得，画中这树上鸟儿嘴里叼着的树枝，可有什么深意?」
朱以之可不懂画，他一个举世闻名的闲散王爷，皇帝若是赏了他什么字画，他都是要丢到仓库里吃灰尘的。
众所周知，朱以之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喝茶。
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极其小声地对身边人说了一句：「皓志救我!」
皓志心有余而力不足。
朱以之急中生智：「确有深意，大山耸立，却要着重描绘鸟儿口中一小小树枝，又能以小见大，托称群山巍峨，令人回味无穷。」
李清秋听着朱以之信口雌黄，心中想着，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深意。」
朱以之：「……」
尽管如此，李清秋还是抬眼看他，眼中含笑：「王爷说得有理，不过我觉得，鸟儿叼枝是要求偶筑巢，纵使是动物，亦有情意。你说是不是，王爷?」
咦，原来李清秋也在胡诌。
「我非常赞同李姑娘的话。」朱以之看向李清秋，两人相视一笑。
「画是好画，那我们再瞧瞧这幅字?」朱以之提议道。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李清秋看着有些年头的毛笔字，喃喃地念着。
「分离难见的相思之苦。」
朱以之怔了怔，看着正在出神的李清秋开口说道：「李姑娘，你怎么了？」
「被酸诗勾起一点心事罢了，」她淡淡一笑，「我不喜欢悲伤的故事。」
朱以之有点慌乱地把字收起来。
她不喜欢，那就不看了。
「多谢王爷请我欣赏字画，我今日很高兴。」茶水重新上桌，李清秋喝了一口凉茶，轻轻缓缓地说道。
她在撒谎。
她不高兴，因为这些字画。
朱以之心道，他回去的路上就要把这些字画当作废品处理掉，管它是谁送的稀世名画。
李清秋托着腮，睁着眼睛瞧他，眼中流光溢彩：「王爷，您是不是暗恋我？」
朱以之完全没料到李清秋会突然这么问，傻愣愣地看着她，连茶水都忘了喝。
皓志疯狂用胳膊肘捅他。
朱以之觉得好笑，他才没有暗恋李清秋。李清秋是谁，她不过是一个喜欢吃绿豆糕穿黄裙子天天撒谎还曾经强吻他的虚伪女人。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暗恋她？
不喜欢。
他才不喜欢她。
朱以之嘬了一口茶，语气十分冷淡地回绝她：「李姑娘，你想多了，我对你，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原来如此。」李清秋的双眸，浸满了如水一般的悲伤，就在朱以之快要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残忍的时候，他听到了李清秋的心里话。
「原本我想，若是七王爷当真心悦于我，我便跟父亲提了这门亲事，嫁到七王府，可惜……」
朱以之放下茶杯：「没错，李姑娘，我确实暗恋你。」
面子什么的，朱以之早就没有了。
他想，反正他是个大男人，说点好听的话哄哄女人，让她高兴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李清秋那么想嫁给他，他要是再不给她一个台阶下，就显得太没风度了。
李清秋乐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她盯着他，嘴角含笑：「那王爷，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朱以之想，这女人简直没完没了。
他端正了身子，正色道：「不久之前而已。」
李清秋看上去有点失望，她默默想着，
「要是七王爷很早就暗恋我的话，我就更喜欢他了。」
朱以之毫无原则：「没错，我很久之前就暗恋你了。」
李清秋笑容愈发灿烂：「啊，我明白了，所以今日我一出府就遇到王爷，应该也不是巧合吧？」
朱以之放弃挣扎了：「没错，我在等你。」
「那上回我和张公子去赏花，王爷说夫人有急事找我……」
朱以之咬紧牙根：「没错，是我不想你和他单独相处。」
李清秋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
朱以之心如死灰，他努力许久企图维持的人设，在一日之间，分崩离析。
「王爷，您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我好喜欢。」朱以之听见李清秋软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跳过来，在他的右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
李清秋就是女流氓，死性不改，竟然光天化日跑过来吻他!
然而朱以之没有一点点长进，曾经沧海，他的大脑还是再一次死机了。
红了脸的皓志疯狂地摇他，也没有唤回朱以之的灵魂。
不过，现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游手好闲的七王爷朱以之，除了喜欢喝茶，他又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李清秋。
7
皓志扶着灵魂刚刚回归的朱以之回府。
坚强的朱以之一把推开了皓志：「谁要你扶了?我自己能走!」
被皓志一把松开的朱以之，腿软绵绵，他面对着正在嗑瓜子的母亲，摔了一个狗吃屎。
「儿啊，你这是咋啦，突然对娘行如此大礼?」母亲继续嗑瓜子。
皓志把颤颤巍巍的朱以之扶起来，笑嘻嘻地说道：「老夫人，今日我瞧见，李小姐亲了一口王爷!」
「竟有这等好事!」母亲双眼放光，瓜子也不吃了，咻得站起来，「我儿出息了，我现在就去烧香拜拜列祖列宗!」
朱以之摆了摆衣袖，面上淡然而无畏：「多大点事，李清秋如此痴恋于我，总是忍不住要亲我的。」
他嘴角含着一丝不屑，走回屋，步子还有些虚浮。
自这日后，朱以之总是看上去十分欣喜。虽然他依旧无所事事，终日饮茶，但他时常不忘让辛勤的皓志给他排长队买绿豆糕，顺便打探一下丞相府的内情。
「王爷!」皓志行色匆匆，「我刚刚听细作传来的消息，李小姐告诉贴身婢女，想要到王府来找您玩!」
朱以之一惊，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打翻，但他面不改色，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麻烦的女人，不过几日不见，就如此想念我。」
「王爷，您不准备准备吗？」皓志问道。
「要何准备?我平日就衣衫整齐，举止优雅，李清秋不论何时见我，都会欲罢不能，」他冷冷一笑，「行了皓志，绿豆糕要吃完了，你再去买些来。」
皓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苦兮兮地顶着烈日又一次出府。
见皓志一走，朱以之就腾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快步冲回房间，喊小婢沐浴更衣。
他特意叫人从点香阁挑的花瓣，放在浴盆里，清香扑鼻。
这味道，李清秋定会喜欢。
朱以之换了新买的鹅黄色衣服，表面姿态端正地坐在凉亭里品茶，实则望眼欲穿地盯着王府的大门。
有人经过的时候，他都会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不是李清秋。
他又郁闷地坐回去。
皓志回府的时候，看到王爷仍然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搅动着喝了一半的凉茶。
「她会来。」他挑出一根茶叶放到桌子上。
「她不会来。」他又挑出另一根。
几时不见，原本光秃秃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湿乎乎的茶叶。
「王爷，」皓志跑了一身的汗，「今日去晚了，绿豆糕都已经卖完了。」
朱以之听到皓志的声音，头也不想抬，他继续数他的茶叶：「罢了，买不到就算了，她估计不会来了。」
「王爷，您不要伤心，兴许李小姐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她一定也想来见您的。」
「谁说我伤心了？我又不是在等她，她爱来不来，来了我也不想见!」朱以之脸色难看，恶狠狠地说道，「我回屋去了!」
站起身的当口，朱以之瞧见，王府敞开的大门外面，正站着一个长裙飘飘的女孩，手里还握着一把油纸伞。
只消一眼，朱以之就知道，李清秋来了。
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
朱以之慌了，他起身走过去，连整理衣裳的习惯都忘了。
李清秋站在原地，神色哀戚。
「原来，王爷根本不欢迎我来。」
「不是……」朱以之半句话卡在嗓子眼，稳了半天心绪，方说道，「李姑娘，来王府是要找本王吗？」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没说话。
朱以之默默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终于红着脸开口：「其实，你能来，我很高兴。」
「真的吗？」她的语气变得欢愉起来，提着裙角往前迈了一步。
他不敢看她，眼神飘到别处，难为情地点点头。
李清秋笑了，咧着嘴巴凑到他跟前：「我就知道，王爷最好了。」
嘁，这女人怎么这么好哄。
不过如此嘛。
朱以之引李清秋进来，趁机打发走了皓志。
李清秋在花园里赏花，边看边说：「王爷，我今日来找您，本来早早就出门了。可是走到一半又被父亲叫回去训话，训了半天，就来晚了。」
「李丞相，训你话了?」朱以之盯着她的头顶，她今天换了一个新的发簪，是以前都没戴过的。
「不是什么大事啊，」她转过来，抬眼冲他笑得欢悦，「我不过是跟他讲，回绝了张公子和唐公子的求亲，然后嫁给王爷您呀。」
她的眼睛，像两颗打磨了万年的黑珍珠，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带着勾人心魄的力量。
这下彻底陷进去了，朱以之心想。
朱以之脑子转了半天，差点又要死机，他拼死挣扎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话题。
「府上的绿豆糕已经吃完了，李姑娘不必太过介怀，下次来府上坐客，我一定准备充足。」
「那真是好可惜啊。」李清秋嘴上说着惋惜之语，神色却不见半分忧郁，看上去倒是很高兴。
朱以之正纳闷，却见李清秋甜甜一笑：「原来，王爷的绿豆糕一直都是给我准备的呀。」
翻车了。
朱以之一惊，忙转了话锋道：「胡说，绿豆糕是为家母准备的，拿给李姑娘吃，实属客气。」
哪知母亲这时偶然路过，笑呵呵地看着两人：「什么绿豆糕?我从来没吃过呀?咦，李姑娘你来了，你俩好生玩着，我去后厨看看饭食，一会留下来吃晚饭啊！」
她说完，又脚底抹油溜了。
被卖得精光的朱以之陷入了死亡沉默。
看着李清秋心知肚明似笑非笑的表情，朱以之面如死灰：「没错，绿豆糕就是给你准备的。」
李清秋好开心啊，她转身看了一会开了满园的鲜花，又去看朱以之，语气轻松又欢快：「王爷，就这么看花好无聊呀，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幼稚的女人，这么大了还玩游戏，朱以之内心一哂。
他把手背在后面，端端正正地说道：「什么游戏？」
「我问您问题，要是您答对了，就……」
「就什么?」
只见李清秋偷偷摸摸地看了一会四周，像是确定没有人在看，才小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我就亲你一口。」
一抹肉眼可见的红色迅速爬上了朱以之的耳朵。
这这这，这个女流氓，果然又想来吃他豆腐!
他故作冷静地说道：「那要是我答错了呢？」
李清秋眨眨眼：「那我就不亲你了。」
呵，搞笑，她以为他很想被她亲吗？
朱以之集中注意力，极其认真地说道：「那开始吧。」
「王爷，第一个问题，您猜，我喜欢什么颜色？」李清秋莞尔一笑。
送分题，朱以之不屑地笑了一声，自信满满地答道：「黄色。」
李清秋苦恼地摇了摇头：「您猜错了，王爷。」
「原来王爷不知道我喜欢蓝色。」
也没见她穿过蓝色的裙子啊，朱以之生气地想道。
「失误，下一个问题。」他高冷地开口。
「好吧，那第二个问题，您猜，我最喜欢吃什么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