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恶有恶报的故事?

我并不在意她,只是走向走廊,恰好撞上正靠着围栏把玩打火机的邢越。

「怎么,」他嗤笑一声,「看上司家的少爷了?」

我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邢越同学。」

「你们眼睛是瞎了吗周嘉晚,」邢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司珩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群人真的没完没了。

尽管一切都还在计划内,我的心底却还是升起了淡淡的厌烦。

我轻声说:「我们?」

「你自己没有发现?」邢越有些不耐烦,「新转学来的那个,洛笑笑,她在针对你。」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我的语气有些不解。

「是个屁的女朋友,」邢越更加不耐烦了,「送上门的东西,不睡白不睡。」

「是吗,」我垂下眼,「那她现在是喜欢司珩同学了。」

「我真服了你,一开始不是看起来挺聪明的,」邢越眼神有点复杂,「洛笑笑去找司珩当然是因为你,你以前提醒过我,我也提醒你,离司珩远点。」

他为什么会让我离司珩远点?

桀骜不驯的邢少爷、自认不是坏人的邢少爷、正邪难辨的邢少爷,无数次,在金玉堂的交易据点之一——CANDICE 酒吧,他就这样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女孩被带走。

包括林若瑄。

自己的父亲就是常客,他怎么会不知道,司煜华也在那里出现过。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司珩曾经带去了那些生涩稚嫩的女孩。

少女怀春,青涩美好,那些眼神如同初生小鹿般清澈的少女,怎么会想到自己暗恋的男孩,会面无表情地给她们灌下烈性迷药,再将她们送上自己父亲的床榻,仅仅为了得到父亲的一句夸奖。

而那些无知又恐惧的少女,有些被司煜华哄骗着,迷恋上了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有些太过于害怕,因为被拍下了照片和视频不得不丢弃灵魂,成为金玉堂出展的展品,还有一些,则因为反抗激烈,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邢越当然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也只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毕竟邢越也曾经替他的父亲打过掩护。

某种层面上,他和司珩,真是如出一辙的孝顺。

难道邢越以为,现在一句不轻不重的提醒,就可以让他摇身一变,成为正义之士了吗?

我心底有些困惑,于是也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呢?」

「知道太多对你也没好处,」他皱了皱眉,「算了,你这种书呆子,好好读书去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转头也回了教室。

放学的时候,我和彭娟然做完值日,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她忽然嘲讽了我一句:「周嘉晚,你的朋友挺多的,一天都闲不下来。」

我态度坦然:「你是说陈子琛、邢越和司珩吗?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她扬了扬眉:「是吗?」

「朋友……」我看了看窗帘外的夕阳,「我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是邻居。她小学毕业之后搬走了,去了别的城市,但我们还是经常联系,我去找过她,她也来找过我。」

彭娟然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有些错愕。

我想起,那个叫李慕夏的女孩子,我最好的朋友,总是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明艳又开朗,会笑眯眯地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去吃冰淇淋。

可她认不出我。

她怎么会认不出我,就这么听了穿越者的话,相信「我」被欺负了,来到这座城市,然后被穿越者亲手送到了 CANDICE。

她原本要被送进金玉堂,却被司煜华截下,送给了另一批年轻的「客户」。

CANDICE 本身就是金玉堂的下属产业,是专门供富二代玩乐的地方,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稍「次」一点的「货物」被送进来。

李慕夏已经被下了药,在那所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她神志不清地向人求助,却被那群富二代带进了包厢。

最后一根手指被人扒下来之前,她看向了我。

穿越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司煜华摸了摸穿越者的头:「宝贝,你的礼物很好,但下次不要再送了,这种没有调查清楚的人,容易出事。」

「她能有什么背景呀,」穿越者不满地嘟嘴,「爸妈都是普通工人。」

「好了,听话,」司煜华气定神闲地亲了亲穿越者的耳垂,「你还要看吗?」

他们若无其事地看着监控屏里不堪入目的画面,然后不知羞耻地开始了一场情事。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

那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被关在自己的身体里,几乎木然地看着这荒唐的一切。

然后,再过了几天,我听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李慕夏,慕夏,夏夏。

重来一次后,我和她依旧保持着联系,没有让她发觉我的异样。

我不打算再让她到这座城市来,起码在我解决这里的所有事情之前。

我看着彭娟然,原本是想笑的,可笑着笑着,眼里却积聚了些许泪水,晶莹而温热,被我强行锁在了眼眶里。

彭娟然,彭娟然。

林若瑄之后,司煜华遭遇的第二个意外,彭家的千金,疯子一样的大小姐,不顾前程改了志愿进入警校,像条疯狗一样死咬着司家不放,差一点就捣毁了整个金玉堂。

你该有多恨啊,和我一样的恨吗?

「彭娟然,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长头发,天然卷,带一点棕色,」我慢慢地说,「眼睛也是浅褐色的,视力不太好,经常会眯着眼睛看人,容易害羞,所以经常脸红。」

彭娟然的表情慢慢变了,她看着我,身体颤抖了起来。

「她经常白色的衣服,也很爱干净,虽然家里很穷,但是会在朋友生日那天送她一根银手链。她很聪明,语文和英语特别好,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她……」

「闭嘴!」彭娟然的眼睛全红了,她抬起手抓住我的胳膊,一截袖子滑了下来,露出手腕上一根有些泛黑的银手链,「你在说什么,周嘉晚,你知道什么?」

我的手被捏得生疼,可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声说:「彭娟然,她是叫许晴雪吗?」

那个在程玫的调查里,只留下一张泛黄的照片,笑得腼腆又温柔的女孩。

彭娟然的指尖都开始颤抖,慢慢的,慢慢的,她放下了手,眼眶里全都是泪水,可表情依旧凶狠得像被冒犯领地的孤狼:「你想做什么?」

彭娟然就是彭娟然,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我那些示好的用意。

「我可以帮你,」我说,「许晴雪的死,我知道凶手是谁。」

程玫给了我证据,我有了和彭娟然谈判的资格。

「是谁?」

「我如果告诉了你,你会放弃为她报仇吗?」

「不会。」不需要一丝一毫的犹豫,彭娟然直接说道。

「好,」我点了点头,「司家开的金玉堂,许晴雪被拐去了那里。」

「金玉堂……」彭娟然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童玉女,」我垂下眼,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人间天堂,不外如是。」

文件夹里是程玫发给我的资料,有照片,有接客的记录,还有不同服务项目的价格。

不需要我再多解释,彭娟然已经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没有再说话,文件夹被她捏得皱巴巴的,一滴液体倏而砸了下来,氲湿了纸张。

我没有抬头,没有去看她的表情,也装作不知道那些被憋在唇齿间压抑的声音,是一向冷漠古怪的彭娟然在哭泣。

她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近乎嚎啕。

而我静静地站在她身侧,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过了好久,她仿佛冷静下来了,声音除了沙哑了些,毫无异状,「她的尸体被发现后,我去问过爸爸,可是爸爸让我不要管。这些资料我都没找到,但我相信是真的,司家不好惹。」

「应该是你帮我,」我轻轻地说,「彭娟然,我也有一个朋友。」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也有一个朋友,曾经,她死在了我的面前。

和你一样,我不会放弃报仇。

我们殊途同归。

(八)

任翔林在金玉堂的消费记录被我通过加密邮件发给了继父,沈家的危机也因为彭家和程家的介入正式解除了。

继父是商人,虽然天性正义温和,但这种足以威胁到对手的东西,他肯定也不会放过——果不其然,过不了多久,任翔林就被警察带走了。

我分割了一部分的证据,把牵扯到司家的部分隐藏了下来。

在彭娟然的帮助下,我和市局的刑警队长见了面。

过去我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报警,可是金玉堂的事情太过隐秘,司煜华又早就做好了后手准备,甚至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抚那些少女的家属,让他们放弃上诉。

一旦有一点打草惊蛇,他会毫不犹豫地脱身而出。

如果不是因为穿越者和司煜华的关系,我永远不会想到,那个看似光风霁月的司家掌权人,会干这种肮脏龌龊的勾当。

彭娟然的家中。

茶叶在滚烫的水里上下翻涌,我出神地看着茶杯。

「我爸发现了,」彭娟然忽然开口了,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警察局这边是我找小姨帮的忙,如果我爸不松口,我没办法继续下去。」

「不会的,」我顿了顿,「贸然对上二十七个家族不明智,但如果是群起而攻之,如果能保证最后的人会落网,叔叔会愿意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金玉堂这种地下暗庄每一年都会给司煜华带来巨额的暴利,司家这么大一块蛋糕,如果能分一口,肯定会有人愿意的。

只要能扰乱司煜华的思绪,让他陷入焦虑中,无心处理金玉堂的事情,警方就能在他来不及销毁证据之前,把他们一网打尽。

但前提是,看上去屹立不倒的司家,该怎么陷入混乱。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彭娟然抱着胸,「周嘉晚,我们还太小了,商场上的事情我也弄不懂,你要怎么让那群人被群起而攻之?」

我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条关系网,其中邢凯和邢越标红的那条线连着程玫和程家,中间特地标注了他们之间的纠纷和主要事件。

一共二十七张关系网,清晰无比。

「这是什么……」彭娟然瞪大了眼睛,「这些……」

这些是什么,这些当然是司煜华掌控这群客户,让他们永远不会开口出卖他的底气。

穿越者跟了司煜华三年。

三年的煎熬,这些交织在平常生活里的对话,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对于我而言,日日背诵铭记,是唯一能用来翻盘的工具。

我垂下眼:「程玫会想尽办法吞并邢家,其他人也一样。」

我见过司煜华怎样操纵人心,怎样让那些客户忌惮却顺从。

我不可能做得像他那样好,但依葫芦画瓢,也就够了。

「这些东西,一些给你爸爸,用来交换利益,还有一些,可以分批递给他们的对手,」我点了点上面的红线,「有这种敌对关系在,他们不会让证据白费在手里的。」

「但这也只是客户,对付司家,光我们家还不够,」彭娟然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要沈家也加入。」

「沈家不行,」我摇了摇头,「但还有一家。」

我的笔尖点在了「林」字上。

「林家?他们不会参与这件事的。」

「他们会的,」我低声说,「娟然,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我要见林若瑄一面。

林家视如珍宝的小小姐,被找回来之后一直精神失常,现在还在养病,不见外人。

如果只是沈天鹏的继女,我当然没有资格见到她,但如果是彭娟然,以她的身份,她起码有资格替我带一句话。

我说,豆蔻阁,十八号。

林若瑄要见我。

我和彭娟然被带进了林家,在进入林若瑄的小别院时,我先见到了林若瑄的父母。

「豆蔻阁十八号是什么意思?」林若瑄的父亲叫林礼,满脸严肃地问我,「你以前认识小瑄?」

「小瑄很久没有过这种反应了,」林若瑄的母亲嘴唇颤抖,「小同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瑄为什么想见你?」

「我不能说,」我摇了摇头,「叔叔阿姨,如果你们想知道,我要先问过小瑄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我不能说。」

女儿被找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他们都知道。

她满身狼藉,昏迷不醒,醒来以后看见人就缩成一团,眼睛里全都是惊恐,哪怕听到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瑟瑟发抖。

她经历了什么,她被怎样对待过,林礼夫妻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心如刀绞。

「我可以让你见小瑄,毕竟这是小瑄的愿望,」林礼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不希望小瑄再受到刺激。」

「不会的,」我喃喃道,「叔叔,她比谁都想要走出来。」

林若瑄比任何人,都想要走出来。

我和彭娟然走进了林若瑄养伤的别院,见到了这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

她把脸颊藏进膝盖,只露出一双有些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你认识,小雪姐姐?」她忽然开口说,「你认识她?」

彭娟然转过了头。

我迟疑了一下:「小雪姐姐,就是豆蔻阁十八号吗?」

林若瑄却又不说话了。

医院诊断她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失忆了,偶尔在脑海里会闪回一两个片段,那些破碎的画面都令她惊惧万分,痛苦不堪。

可是我明白,真正的林若瑄,一直都想走出来。

否则上一次,她不会忍着那么剧烈的痛苦和不适,配合警方的调查,一直在寻找金玉堂的踪迹。

「救你出来的人,就是小雪姐姐对吗?」我轻声问,「豆蔻阁是她以前待过的地方,十八号是她的编号,她为了救你……」

她死了。

我不知道豆蔻阁十八号是谁,我只知道,她为了救出林若瑄,死了。

她并不知道林若瑄的身份,只知道这个小女孩病弱而稚嫩,如果她不救她,林若瑄会死。

所以豆蔻阁十八号用自己的命,接了林若瑄要去接待的一个客人,然后没有人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她把林若瑄送了出来。

这是金玉堂建立至今的唯一一个意外,令司煜华勃然大怒,气得砸了好几样东西。

林若瑄张了张嘴,转头看我,眼眸里汇聚着些许泪水:「她死了吗?」

我沉默。

「我不是故意的,」她嘴唇哆嗦着,「我记不起来了,小雪姐姐的脸,那些人的脸,那个地方……我记不起来了……死了好多人,我想去救她,但是她说,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我知道,瑄瑄,」我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这不能怪你,没有人怪你。」

我不能一回来就贸然地报警,因为这样,只会让那些被困的少女伴随着那些证据一起,灰飞烟灭。

有很多事情,我必须徐徐图之,因为我真的太弱小了,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我什么都办不到。

林若瑄抽泣着:「我一直在努力地想,我想不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听了许久的彭娟然忽然开口了,「你说的小雪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很善良,也很聪明。

——她有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容易害羞。

——她在豆蔻阁里,是第十八个女孩。

「小雪姐姐……」林若瑄浑身发抖,捂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想不起来了,她告诉过我,我想不起来……」

一边一直远远看着这一切的林礼夫妻冲了上来:「小瑄,小瑄,你怎么了?小瑄?」

而被我拉住的彭娟然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哭腔,一双充了血的眼睛看上去有点狰狞:「她是不是叫许晴雪?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叫许晴雪?」

豆蔻阁十八号,许晴雪。

我倏而闭上眼睛。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上一次的彭娟然追查到司家,是因为,那个救出林若瑄,差点就毁了整个金玉堂的女孩,那个被司煜华咬牙切齿念在嘴里的豆蔻阁十八号,就是许晴雪。

彭娟然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近乎哽咽:「今年的春节,我看到了她的尸体,被冻在河里,浑身都是伤。」

许晴雪和彭娟然,认识了十五年。

「她是个很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的嗓音充血,「她很聪明,看上去很柔弱,但是不怕黑也不怕鬼,我们出去玩密室逃脱,都是她带我出去的。」

这样的许晴雪,这样会摸着她的头说娟然别怕的许晴雪,这样总是笑得软乎乎的却拿下班级第一的许晴雪,这样鲜活生动,约好要和她一起过年的许晴雪。

被找到的时候,她尸体被泡得浮肿泛白,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几乎看不出人形。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不对劲,可是没有人再说什么,原本要追查的许晴雪父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放弃了上诉,接受了那个草率的「失足跌落」的意外结案。

彭娟然在之后看见许晴雪的父母买上了新房子,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了全市最好的小学。

事实就这样被草草掩盖,这个世界上除了彭娟然,好像不会有人在乎许晴雪是怎么死的了。

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恨啊!

林若瑄的表情呆住了,她看着彭娟然:「许晴雪……」

「是,许晴雪,」我紧紧咬着牙,感觉胸口被一股情绪堵着,让我差点窒息,「林若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要把其他的女孩子救出来……」

林若瑄又惊恐了起来,可她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愿意松开:「要去,要去救她们……」

「小瑄,」林礼拍着女儿的背,「你不要激动,小瑄,你要做什么,爸爸都帮你。」

「金玉堂,豆蔻阁,荼蘼阁,丁香阁,」林若瑄的语速越来越快,几乎变成了尖叫,「她们都在里面,要去救她们,救她们,爸爸,那群坏人要过去了!」

林若瑄的妈妈去叫医生了,林礼安抚着她,而我一下一下拍着彭娟然的肩膀,小声说:「娟然,会好的,会好的,我们可以报仇的,会好的。」

医生来了之后,我和彭娟然被林礼请到了会客厅。

他有些疲惫地揉着额心:「那位许晴雪,是你们的朋友吧,我要谢谢她救出了小瑄。」

「她已经死了,」彭娟然木木地看着茶几,「她不需要道谢,只需要有人为她讨回公道。」

「金玉堂,」林礼的眉毛皱得紧紧的,「这事你们不要再管了,我会联系你们两家的大人的。」

「不,叔叔,」我摇了摇头,「这件事和我家里的大人无关,是我自己想做的。」

「你们?」他看上去有些惊讶,「你们才多大?」

「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警方,也找到了一些证据,」我说,「金玉堂的老板是司家的司煜华,他有二十七个固定的客户,那些客户,我们可以想办法给他们找麻烦,可是想要彻底收尾,必须要司家陷入混乱。」

「彭家不够,」彭娟然抬起眼,嗓音沙哑,「还需要林家。」

我们给予的信息量太大了,林礼彻底说不出话来,表情不断变化着。

「叔叔,」我深深地对林礼鞠了个躬,「拜托您,这不仅是为了让瑄瑄走出来,也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女孩。」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

「小同学,你们放心吧,」半晌,林礼温和地说,「叔叔不会让瑄瑄白受委屈的,也不会让你们的努力白费的。」

(九)

第二次月考很快就到来了。

考试结束后,我和彭娟然进行了一次很短暂的争吵。

「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彭娟然紧紧皱着眉,「不行。」

「这是我们早就定好的计划,」我整理着书包,「娟然,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也用不着你自己——」彭娟然的情绪激动起来,「最近司家已经陷入了混乱,我们很快也能找到囤货点的。」

「不,」我摇了摇头,「我得亲自过去,我怕出意外。」

「那你怎么能肯定司珩就会带你过去呢,」彭娟然说,「周嘉晚,我承认你很聪明,很多事都能走一步看三步,但是你不可能保证永远不出意外。」

「司珩一定会带我过去的,」我平静地说,「不止是我,还有洛笑笑。」

「这又关洛笑笑什么事……」彭娟然一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有了变化。

我没再吭声,只是有些疲倦地靠在了墙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彭娟然没有争过我,只是心事重重地告诫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榜的那一天,恰好是司珩的生日。

这一次,哥哥还是第一名,只是第二名不再是司珩,甚至第三名都不是他。

第二名是我,第三名是洛笑笑。

和我想象中有一点偏差,但只要我的排名比司珩高,就没有关系。

沉寂许久的监管者忽然开口了。

【洛笑笑的能量被大幅度削减了,你做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我甚至没有把心思放在洛笑笑身上。

第一次,她试图靠近陈子琛,可惜让陈子琛起了反感,陈子琛和我的关系却越来越好。

第二次,她低估了我,考试排名比我低。

第三次,她以为我喜欢邢越,勾上了邢越,但我心知肚明,邢越不缺漂亮的女朋友,他只缺一个认可他的「同盟」,而我也根本不喜欢邢越,所以她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第四次,对付沈家,也有她的手笔,却被我用程家和彭家化解了。

第五次,她缠上了司珩,自以为成功,却不知道,这些行动只会让司珩越发厌恶她。

她所做的一切,不仅没有破坏我的计划,反而都如了我的意。我越过越好,她也就只能越过越差。

洛笑笑就像一株菟丝花,从前靠我的身体伤害我的家人,靠陈子琛毁了哥哥的名声,靠邢越毁了哥哥的生活,靠司煜华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朋友,毁了我的灵魂。

但她本人,终究只是一株没什么用的菟丝花而已。

她把低位面的我们当做玩物,但实际上,她依靠的那些人,也不过把她当一个玩物。

洛笑笑这样的穿越者,失去了养分,会慢慢枯萎。

【照这样下去,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把她回收了。】

「那我们的世界,会再来这样的穿越者吗?」

【等穿越者被回收,你的世界会被加密保护,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这样啊,」我轻声说,「但黑暗好像永远都不会少。」

【这就是人类,】监管者说,【即便没有穿越者,悲剧也会继续发生。】

「是。」

我并不否认,只是说:「但我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监管者不再说话,我也背起书包,找到了哥哥。

「今晚我先不回去了,哥哥,」我对哥哥笑得眉眼弯弯,「司珩邀请我去他的生日会。」

哥哥沉默了。

「晚晚,」他喊我的小名,「你最近在做什么?」

我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做什么呀。」

「我总觉得,」哥哥抿了抿唇,捂住胸口,清俊的眉眼罕见地流露出一分忧虑,「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我晃了晃他的手腕,「我只是去参加个生日会,很快就会回来的。」

哥哥看着我,漆黑的眼眸依旧是那样清澈又明亮,像是没有被污染过的天空里,最漂亮的那一颗星星。

他轻声说:「能不去吗,晚晚?」

我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说:「和我一起回家吧。」

我鼻子酸了,可我忍住了,只是抬起眼,对他笑得毫无阴霾:「我晚上就会回家的,哥哥。」

我转身要走,哥哥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仿佛预见了什么,指尖微微抖动着,不安得有点明显。

我低下头,一根一根掰开了哥哥的手指,小声说:「哥哥,回去吧。」

对不起,哥哥。

坐在司珩旁边,喝下那一杯果酒的时候,我对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洛笑笑,假装不知道身后那一桌的少女是文珊。

这次生日会,司珩并没有邀请很多人,准确来说,我们班,他就只邀请了我和洛笑笑。

旁边那些年轻男女,都是他的「帮手」。

司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司煜华不会把这些告诉司珩,但司珩能感觉到父亲的不悦,当然就会积极地「觅食」——自称是孤儿,继承了巨额遗产,长得漂亮又迷恋自己的洛笑笑,还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吗?

原本他只会邀请洛笑笑一个人的,但谁叫我拿了第二名呢。

这位极度厌女,阴暗扭曲到变态的司家少爷,怎么会忍受一个女人压到自己头上。

司煜华喜欢我的长相,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是沈之行疼爱的妹妹,是压在他头上的恶心女人,也是父亲司煜华在家里表达过喜爱,乖巧又听话,一心仰慕他的周嘉晚。

沈家算个什么东西?司家随随便便一只手就能碾死的存在,更何况,我也只不过是沈天鹏的继女。

一时冲动也好,预谋已久也好,总之,在金玉堂交易日这一天,司珩把我也带来了。

至于文珊,当然是偷听了我和司珩的对话之后,自己跟过来的。

但没关系。

既然文珊都来了,那我通知了陈子琛,他应该也要到了。

我垂下眼,佯装昏睡。

今天是警方的行动日,他们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只要我也是「货物」,他们就能跟着我,查到一条完整的交易链,一举捣毁金玉堂。

我吐掉了司珩给我准备的掺了迷药的酒,被送到了囤货点。

这里平躺着许多昏迷不醒的少女和清秀男童,被装在几个不同大小的集装箱内。我观察了一下,每个集装箱上有不同的标志,大概意味着不同的「乐园」。

没过多久,我听到有人停在我面前。

「这几个,直接带去金玉堂,上面吩咐的。」

「我没接到老板的通知啊?」

「你管这么多,要你送去就去。」

「……这几个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货,又是从 CANDICE 临时加运的,不会出事吧?」

「……」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最终还是忧虑的那个人妥协了。

集装箱被搬上车子,我再一次被运走了。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我很清楚接下来迎接我的是什么,我会被送进二十七个房间的其中一个,或者是最顶层的司煜华的办公室。

司煜华察觉到了什么,金玉堂前段时间换了地方,警方搜集证据需要时间,他们会先到囤货点解救这些少女,至于我——

我睁开眼,看向旁边惊恐万状的文珊。

她看见了我和洛笑笑被迷晕,逃出酒吧之前就被司珩发现了。

司珩大概也没想到文珊会跟着他到这里来,索性把文珊也带来了。

反正在他司少爷的眼里,这种胆小如鼠的女生,只要拍了几张照片,就乖乖地不敢再说什么。

文珊看着我,我只是指了指嘴巴,比了个「嘘」。

文珊会意,点了点头,然后紧张地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昏迷不醒的洛笑笑。

我给文珊比手势,用口型说:「你告诉陈子琛了吗?」

文珊一愣,随即很迅速地点头。

「你待会就装睡,司珩应该暂时没空管你,」我指了指洛笑笑,「他要先把我和洛笑笑送走。」

文珊的表情惊慌起来,握住我的袖子,开始流泪,不停摇头。

「如果陈子琛跟着你的话,他等会会来救你的,」我摸了摸她的头,「别怕。」

她确实不会出事。

自从出了林若瑄那件事后,对于这种「意外」,司煜华会小心再小心。文家毕竟不是沈家,不能那么轻率地对待。

文珊含着眼泪,抱住了我。

车子停了,我和文珊对了个眼神,两个人都开始假装昏迷。

我被蒙上眼罩,带到了金玉堂,然后被送进了一间巨大房间的浴室。

我取下眼罩,看了眼房间里的装潢。

——这是麝香玫瑰主题的房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邢凯的房间。

看来司珩更讨厌我,才会把我安排到邢凯这里,把洛笑笑送给司煜华。

如果说司煜华是擅长玩弄人心的衣冠禽兽,那邢凯就是不折不扣的恶魔。他是二十七个客人里最残暴的一个,喜欢暴力,平时来金玉堂就是为了发泄,这里的女孩因为他死了很多个。

邢凯今晚一定会来。

因为,程玫今晚就会正式和他提出离婚。

这是我早就预设好的事情,包括司珩把我带到这里来,也在我意料之中。

毕竟我看似和邢越关系亲密,像这样恶趣味的,摧毁人灵魂的事情,司珩最喜欢做了。

我静静地坐在浴缸里,猜测他什么时候才会进来。

咔哒。

门开了。

我看着司珩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点燃了一根熏香,然后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周嘉晚。」他的声音很温柔,「你醒了?」

我装作四肢无力的样子,面露惊恐:「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

「这是你以后都要一直住下的地方,」他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待会会有人过来,教导你以后要做的事情。」

「你……」我轻声说,「我和你没有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司珩想了想,「因为你有个讨人厌的哥哥,因为你长了这张脸,因为你们家都注定要被司家吞并——你出现了我的视线里,就这么简单。」

「司珩,」我浑身发抖,「你点燃的是什么?」

「让人快乐的东西,」他耸了耸肩,随后俯下身,看着我,「不过只能让男人快乐,不能让玩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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