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张五十万,说是给我弟买个学区房的首付。
还答应给我爸买部车,说他们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会替我照顾好我家人的,有要求都可以提。
我弟喜得发信息的时候,全是「姐夫」给了什么,「姐夫」说以后怎么样、怎么样!
他就不想想,从小到大,他一直叫我晏安,就这两年又想要我住的那套房子,叫了我几声姐。
当初我和秦楚相亲,他还说秦楚工资比我低,说我还不如不嫁,把我这套房给他儿子,以后他儿子给我这个姑姑养老,如何如何的,这会却一口一个姐夫了。
我心头一阵阵的发闷,直接挂了我妈的电话,打给秦楚。
倒是想问一下,他是怎么个意思。
可电话一响,接通的是秦楚他妈,她在那边气若游丝的道:「晏安,别嫁给秦楚,别嫁,你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不能嫁?」我听着全是疑惑,前两天我陪大夜,她还拉着我的手,说以后秦楚就交给我了,如何如何的。
怎么转眼,就不准我们结婚了。
可她好像喘不过气,电话那头都是咝咝的喘气声,跟着就是一通乱音,然后秦楚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晏安,我和你妈商量好了,就下个周末举行婚礼。下午你有空的话,我们去领证吧。」
3
我听着秦楚连下午领证都安排好了,心头一阵阵的火起。
正想问他想怎么样?为什么让媒人去我家,连招呼都不和我打?
可气到急,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喉咙就好像哽到了,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话。
那边秦楚直接来了一句:「下午民政局见面谈,我先照顾我妈了。」
跟着直接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强咬着牙关,跑到厕所,又吐出了一团血痰,胸口越发的闷。
顾不得妆容,洗了把脸,我拿着手机给老板请了半天假。
他已经知道我被求婚的事情了,请假倒是同意了,但又给我画饼,说我手头这个项目做完,就给我升职加薪,说女人也不能完全靠老公养的,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我胡乱的应了,挂了电话,拿着包,准备直接去见秦楚。
这次连打车都不敢了,直接开自己的车。
但一开出车库,就感觉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看什么都带着光晕,好不容易到医院,到秦楚他妈病房的时候,秦楚他们居然不在,说是去做检查了。
我转身想打电话给秦楚,就见白夜月穿着白大褂,远远的看着我,眉头皱得厉害,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走了过去。
白夜月是主任医生了,有独立的办公室,他直接把我带进去,然后拿出一个小圆枕,朝我敲了敲手指。
他长得挺好的,就是头发短寸,一根根和刺猬一样的竖着,手指修长好看,在那深蓝色圆枕上敲的时候,指甲盖一个个圆圆润润的,还带着健康的粉红色,挺好看的。
「把脉!」他见我没动,又沉喝了一声。
声音倒也算温和,就是没什么好脸色。
我这才反应过来,就是没想到肿瘤科,而且他一个西医,还能把脉的,将手腕放上去,白夜月搭着我的手腕,手指居然软软弹弹的,就好像捏着那种解压软胶做的捏捏乐一样,还温软。
「我给你开个药方,等下告诉你去哪个药店捡药,自己煎了,一幅三碗水熬成一碗,一天三次,连吃半个月。」白夜月哗哗的写着药方交待着。
他写的是悬壶体,没一个我认识的。
「是什么病?」我想着自己吐出来那种棉絮一样的黑血,有点心慌。
白夜月却并没有说,只是写好方子,递给我:「这只是治标养生,但你还是得把不该你的钱财还回去,要不然就得拿命赔。」
「什么钱财?」我拿着方子,想到昨天他说的话,疑惑越发的深。
将包里那块手表和钻戒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朝白夜月道:「这就是我不该得的吗?这是……」
本来想说「未婚夫」的,可心头发哽。
只得直接道:「是秦楚给我的,就是你说的横财吗?」
我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倒也听说过三两黄金要命烧,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一个人生来有多少䘵,吃多少东西,花多少钱,都是有定数的。
一旦吃完花完,就是命完。
可我年薪也不低啊,这些东西怎么就能要了我的命。
而且这不是我花的啊,是秦楚……
我心头一阵发哽。
白夜月嘲讽的盯着我道:「不管是谁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反正到你手里,就是你的了。而且这东西明显不是正常来的,烧的是你的命。」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生,桌上还摆着电脑,旁边还有着一系列的现代医疗设备,在这跟我说命?
「这……」我有点想笑,可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一阵火起,感觉胸口燥热发闷,喉咙又是一阵阵的腥甜。
连忙转过身,扯过垃圾桶,低头呕了几口黑血。
白夜月看着垃圾桶里的血块:「那个秦楚他妈,跟你的病一样。秦楚也会和你一样,但他肯定比你晚。」
「什么意思?」我盯着白夜月,沉声道:「你说清楚啊?」
白夜月还要说什么,我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白夜月只是瞥了我一眼,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你的命倒是挺值钱的。」
我一看又是我妈打过来的,有点心烦,将嘴里的血腥味吞下去,看了一眼对面的白夜月,干脆当着他的面接通,还开了免提。
一通电话,我妈压着嗓子的话就传来了:「晏安啊,我打听清楚了,秦楚中了彩票,五千多万呢。」
我妈的声音带着窃喜和一种说不出的低沉:「这彩票是他结婚前中的,以后万一离婚,这钱完全没你的份。」
「我们就帮你想了想,他不是急着结婚,说下午去领证,这周办酒吗?我们就把彩礼要多一点,这就是你的了啊。到时啊我们帮你存着,你想用的时候,再给你,你可别松口。」
「他如果问你彩礼,你就说都听我们的。听到了没?你可别犯傻,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妈那边明显还有人,压低了声音,却也说得咬牙切齿。
我听着只感觉一阵阵的无力,对上白夜月冷沉的脸,连吸了几口气,才无奈的问我妈:「你们打算要多少?」
「他中了五千多万啊,我们打算要一千万。」我妈在一边算着,还抱怨着:「我就说你该早结婚吧,如果你们当时不搞什么订婚,直接结婚,这五千多万就有一半是你的。你说说你,亏不亏!」
我听着只感觉好笑,我妈却还在算帐,说秦楚他妈活不了多久了,秦楚急着结婚,除了我又没有其他对象,我们又订了婚,反正他的钱是中彩票中的,相当于捡的,他肯定愿意给,就是熬一熬,让我一定要一口咬死,听她们的。
又一直说是为了我好,这钱就先放在她们那里,以后我要了,再给我,如何如何的。
我听着有点累,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白夜月:「我的命就值一千多万吗?」
公司每年元旦过后,都有安排体检的,上次才半年,我除了有点贫血,挺健康的,结果现在就吐血了。
白夜月只是沉眼看着我,将那张药方递给我:「这是药,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个了。把不属于你的,还回去,不该结的婚,别结,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他倒是挺冷静的,我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突然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夹着秦楚急急的叫唤声:「晏安!晏安!」
「保重。」白夜月瞥了我一眼,直接拉开了门。
秦楚站在门外,却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双眼沉沉的看着白夜月:「白医生和我未婚妻在谈什么?」
「谈她和令堂的病。」白夜月拉着门,脸色发沉:「秦先生又何必一意孤行呢,大家都痛苦。令堂也不愿你以后和她一样痛苦,更何况还要搭上晏小姐。」
秦楚双眼眯了眯,盯着白夜月:「白医生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他眼睛跳闪得厉害,额头上青筋迸现,嘴角都发着僵。
不再理会白夜月,有点仓皇的跑进来,一把拉起我的手:「走。」
他手冰冷,还抖得厉害。
我想抽开,但他跟铁箍一样紧拉着我,根本就不由我拒绝。
我想着正好把东西还给他,刚跟他走出办公室,就听到后面白夜月道:「晏安,记得吃药。」
心头梗了一下,秦楚却猛的扭头瞪了白夜月一眼,拉着我直接跑了起来。
我整个人晕乎乎的,被他拉得几个踉跄,跟不上,两脚相拌,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膝盖和头都磕得闷闷生痛,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秦楚还一把扯着我,想将我拉起来。
我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喉咙发哽,用尽全力,推开秦楚,将喉咙那股腥甜吞了进去。
干脆坐在地上,也不管旁边病房和过往的护士朝我们看过来,连着吞咽了几次,自己连拍了几下胸口,感觉气顺了一下,这才把包里的手表和钻戒拿出来,递给一直僵站在一边的秦楚。
但喉咙卡得厉害,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我想秦楚肯定知道我意思的。
可秦楚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接,只是伸手架着我咯吱窝,想把我拉起来。
我被他连扯了几下,感觉身体越来越晕了,可秦楚好像也没什么力气,连晃了几下后,直接把我放在地上,居然自己跑到一边扶着垃圾桶,吐了几口血。
那吐出来的东西,和他妈吐的一样,都是一团团黑棉絮一样的东西!
他吐完后,靠着墙,直接扯着衣角擦着嘴,朝我呵呵的苦笑。
旁边病房的人,看着我们,就好像神经病一样。
我原先对白夜月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的,这会看秦楚真的吐这种黑血,就不由的让我不信。
强撑着想站起来,可膝盖磕得厉害,怎么发不上力。
只是把那两样东西,往秦楚那边推了推:「我们还是别结婚了吧,这东西还给你。」
认识大半年了,我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秦楚。
可秦楚却呵呵的笑,蹒跚的走到我身边,直接用脚,将那两样加起来上百万的东西踢到我身边。
蹲下来朝我道:「白夜月跟你说了什么,对吧?」
「可你现在说还我,已经迟了。你弟中午已经去看车了,估计这会都买了吧,你能让他们把用的钱,都还给我吗?你家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的。」秦楚声音低哑,脸带嘲讽的笑。
我震惊的看着秦楚:「你什么意思?」
这古怪的病,这突然中的彩票钱,一个劲的往我和我家花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发为夫妻,生死不相离啊。」秦楚盯着我,轻声道:「晏安,其实你活着也没有意思,对吧?没有谁关心你的生死,也没有谁在意你。我们拿着这些钱,尽了我们该尽的责任,再享受当下,好不好?」
「秦楚!」我看着他阴恻恻的眼睛,只感觉全身发冷。
秦楚却抿了抿嘴,呵呵的笑了笑,直接就起身走了,任由我坐在冰冷的地上。
我想着最近的怪事,秦楚和白夜月的话,隐约能抓到些什么。
伸手摸着那两个盒子,好不容易撑着站起来,却头昏得厉害,直接一个翻身差点又栽倒在地上,幸好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我。
「比我想象的更麻烦啊。」白夜月半弯着腰,拉着我,想把我扶起来。
可我身体发软,根本就使不上劲,他拉着一条胳膊,我身体就打了个转,胸口直接撞在他腿上。
白夜月低叹了口气,直接松手将我小心的放在地上,把那两个盒子捡起来丢包里,然后拎着包,把我抱起来,跟护士打了个招呼:「我下班了。」
在护士诧异的目光中,直接抱着我往电梯走。
我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刺鼻的药味,那种作呕的感觉慢慢压了下去。
白夜月一直抱着我放进他车里,并没有多少温柔,而是直接放在车后座:「躺好。」
跟着就开车,也没有说出哪。
他车上并没有什么香水,反倒有着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感觉自己还在医院。
脑袋中还是那些怪异的事情,我躺在后座,抓着把手,伸脚抵着车门固定着身体,朝白夜月道:「昨晚我看到的那个叫蔡灵兮的女孩子,是真的死了,对吧?我看到鬼了,是不是?」
「嗯。」白夜月只是低嗯一声,安静的开着车。
我突然有点佩服他们医护人员的冷静了,又说了那网约车上的五个浑身湿透的人。
「也是鬼魂。」白夜月语气沉冷得好像和护士打招呼一样:「被淹死的水鬼,不容易去投胎,要先找替身。可在车里淹死,被困于车内,又不好找,他们就会一直被困在车子里。一般人看不到的,将死的人,阴气弱,与他们算是半个同类,所以才能看见。」
他这是,生怕我不知道自己要死了啊。
张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我电话响了。
我摸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我妈的。
想到秦楚说我弟拿着钱,急不可耐的买车,我妈肯定是又来催我领证的。
我强压着那种胸闷,接了电话,果然我妈问我在哪,说我弟买了个二手车,跟新的一样,等下她让我弟开车帮我把户口本送过来,再送我和秦楚去领证。
还笑呵呵的说,等领了证,晚上请我和秦楚吃饭,她们忙完就来把秦楚他妈也接过去,如何如何的。
以前说起秦楚他妈,她都是很嫌弃的嫌烦的,恨不得早点死了,这会倒是叫「亲家母」了。
她向来都是自说自话,把一切都安排好,必须按她的要求做。
等她说完,我才沉声道:「妈,你让晏平把买车的钱,还给秦楚,还有他给你们的那些钱,全部还给他。」
「你是不是认为你弟花了你彩礼钱,就心里不平衡啊?啊?你是不是以为这些钱都是你的啊,我们不该用啊。你怎么一直这么自私啊!这钱人家秦楚说了,就是给你弟的,又不是给你的。」我妈立马就炸了,但那边好像我弟笑嘻嘻的说了什么。
我妈就放缓了语气,又是那种虚伪的劝我,为了我好,我弟现在买车也是为了把钱用掉,万一秦楚回过神来,后悔了要把钱要回去呢?
她们才是我的亲人啦,还能害我,如何如何的。
她吧吧的说个没完,我叫了几次都没有停。
更甚至还到了,要我以后多花秦楚的钱,再多要点到自己手里的地步。
我直接吼了一句:「你不把这些钱还回去,我会死的!妈,我要死了!」
或许是我语气不太好。
我妈听着冷笑了两声:「晏安,你吓唬谁呢。你死了,能得这一千万,也值了!你死了,我也把你嫁给秦楚。现在撞死个人,还只能赔一百万以下呢,你一条命值一千万,多划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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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我妈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的话,就算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依旧感觉心头一阵阵的发麻。
所以我这个女儿,在她眼里只值一千万啊……
确实挺多的了!
但那头我弟忙抢过电话:「姐,你别听妈乱说。你怎么了啊?你别生气,我们就是借来用一下,以后……」
我听着,直接挂了电话。
躺在车后座,一口口的吸着气,脑袋一阵阵的生痛。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我爸妈生下我后,就把我丢给农村的爷爷奶奶带,几年都见不着。
也不会给钱,就是过年的时候,打个电话,说怎么怎么为难,没有钱啊,让爷爷奶奶受苦了啊,如果我不听话就打啊。
我所有的学费,都是我爷爷奶奶出的。
不是我爸妈没有钱,是他们认为,爷爷奶奶的钱,如果他们不用掉,怕他们留给我在农村的姑姑。
我工作后,他们就借口怕我乱花钱,说要我每个月把钱转给他们。
还再三交代我,爷爷奶奶在农村,不用花什么钱,不要给他们钱。
不要给他们买太好的东西,他们在农村,用不着……
现在他们住的那套房,也是我工作两年,省吃俭用存够首付买的。
三室两厅,我原本打算接爷爷奶奶过来住的,我爸妈却强行带着我弟和弟妹住了进来,说我弟妹要生了,不能没有地方住。
一家人住一起,多好啊,她还能给我洗衣做饭,我吃现成的多好。
结果房贷我一个人还,我认了。
物业、水电、燃气费,全部我出,我妈还每个月找我要两千块钱买菜,说她就算给我当保姆,也得两三千一个月吧。
后来小侄子出生,我直接说住不下,搬了出去,把房子挂网上要卖掉,她们知道后,骂我白眼狼,骂我自私自立。
但我执意要卖掉,她们就找我爷爷奶奶闹,说是他们在背后说了什么,最后在我爷爷奶奶的劝说下,说好把那套房转给我弟。
但房价涨啊什么的,他们是不管的,连我首付钱,他们都要扣扣索索的差好几万,更不用说装修了。
我拿着那些钱,和爷爷奶奶偷偷给我的几万块钱私房,全款买了现在住的这一套,可他们也一直惦记着,一直找我爷爷奶奶闹,说他们有钱不给孙子,给一个要外嫁的孙女,偏心!
现在更好了,为了钱,连我的命是死是活都不在乎,更何况是我嫁得好不好。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我嫁了人,他们好借口那套房子里有我爷爷奶奶的存款,好夺过去。
秦楚说得没错啊,没有人会在意我,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白夜月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
车子并没有开多远,而是到了医院外面一条小巷子里的中医馆,白夜月让我在车上别动,他去给我捡药。
我躺在车上,连应声都不想了。
手机一直在响,我连看是谁打来的都不想了,直接关了机。
白夜月买了药回来,直接将中药包丢后座:「住哪?」
我闻着那刺鼻的中药味,说了地址。
路上白夜月不时的扭头看我,但也没有说话。
等到了小区楼下,他停好车,瞥眼看着我:「到了。」
「一幅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三次,这是三天的量。你如果能活过三天,再来找我换药方。」他拍着方向盘,示意我下车。
萍水相逢,人家好心救我,给我指条明路,还送我回家,已经算是恩德了,我也不好赖在人家车上。
强撑着起身,拿着药袋,朝他道谢。
可一推开车门,脚发着软,差点直接就跪了,幸好我常锻炼,一把拉住了车门,对上白夜月探询的目光:「没事,谢谢。」
跟着慢慢站稳,准备走。
但却听到后面车子熄火的声音,跟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白夜月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伸手搀扶着我:「几单元?」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却瞥了我一眼:「你会煎药吗?」
不愧是医生,外冷内热。
白夜月把我送回家,也不用我管,直接让我躺在沙发上,跟着就进了厨房。
药罐子倒是没有,但我有个砂锅,他就拿砂锅煎药,还拿电压力锅煲了粥。
不过他自己倒是没吃,就是在煎药的时候,坐在我对面,拿着冰箱里的香瓜自顾的啃,不说话,也不理我,好像在生闷气,又好像只是认真的吃瓜。
我手机关了机,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就躺在沙发上,看着白夜月啃香瓜。
他双手捧着比他脸还大的金黄大香瓜,那黄而皱的瓜皮衬得他手不只是指甲盖粉粉的,连手指都是又粉又软的样子。
他就低头认真的啃着香瓜,好像眼中只有那个香瓜。
厨房里熬着的中药味,和香瓜的味道混合着,居然莫名的让人安心。
尤其是听着白夜月「咔咔」的啃食咀嚼声,我居然感觉有点嘴干,但实在不想起身。
瞥着安然坐着,认真啃香瓜的白夜月,想着他都这么不客气了,我也没必要太客气,直接开口道:「帮我也拿一个吧。」
可话一出口就想起来了,冰箱里只有这么一个香瓜。
白夜月从认真的啃食中醒过来,双手捧着只剩小半的香瓜,目光闪了闪:「你想吃?」
见我点头,他好像自嘲的笑了笑:「其他的不记得了,就吃得抢我吃的。」
我还没听明白,他就起身去厨房切了两指宽的一小块给我,然后又坐在一边,自顾的啃了,这次啃得比较快。
我听着他吃得咔咔作响,闻着香瓜味,第一次感觉香瓜这么好吃。
白夜月吃完香瓜,把煲的粥给我盛了一碗,然后又去看了一下煎的药:「火关到最小,再煎半个小时,水刚好没到药渣就好了。」
跟着又瞥了一眼我的包:「该还的,马上还,卖房卖车,都要还,要不然就是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小口小口的咬着香瓜,感觉白夜月没吃了,这香瓜好像不香甜了。
白夜月似乎沉了沉神,这才道:「借阴债,听过吗?」
我咬着香瓜,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说过,大概就是拿命换钱,以阳寿换阴债,享受当下。
所以小时候,在路上看到钱,爷爷奶奶也不让我捡,如果捡到了,就一定要花掉,最好是和别人一起分享,生怕捡了别人特意丢的买命钱。
「你那个未婚夫肯定是拿你的命,借了阴债。」白夜月说到「未婚夫」三个字的时候,似乎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起身朝外走,瞥着我道:「我可以治病,但不能治命,你还是趁早和他断了关系。」
「秦楚他妈,也是借了阴债吗?」我想着我和秦楚的情况,跟他妈很像啊。
「嗯。」白夜月目光闪闪,朝我沉声道:「不过她借得少,用的也是别人的命,而且那人直接就用命填了,所以报应到现在才来。」
我立马就想过秦楚那出车祸死的爸,可既然秦楚知道借阴债,会有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要用我的命借阴债?
白夜月也不知道秦楚家的事情,似乎也不想多管,只是交待我吃药,直接就走了。
等他走了,我才想起来,没有把药钱给他。
但闻着屋里浓浓的中药香,我啃着那小块香瓜,胸口那种气闷,慢慢的散去了。
等吃完香瓜,我感觉有点力气了,去厨房看了一眼煎的药,差不多了,就倒出来凉着。
刚倒好,外面就传来了拍门声,还夹着我妈的叫声。
这次好像有点急气败坏,不停的大叫,更甚至到后来,还传来了物业的声音。
我有点心烦,原本不想开的,可她没完没了,一直叫一直叫,我听着一阵阵心烦,胸口又开始发闷。
只得去开门,门一开,就见物业脸露庆幸:「晏小姐,你没事就好。你妈说你生病了,怕你死在家里,还让我们打消防破门。」
又来这一招?
当初那套房就是这样的,我妈几次找我要钥匙,没要到,就借口忘记带钥匙,压了身份证,找开锁师傅开的门。
反正她是我妈,报警也没用。
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们住进去了,那房子就是她们的了。
所以我站在门口,直接看着我妈:「有事?」
我妈见我挡在门口,差点直接就发飙了,但我爸和我弟也在,拉着她。
先送走了物业,这才劝我明天一定去和秦楚领证,他们已经收了彩礼了,我不领证,这钱也没得还。
「闻到药味了吗?」我靠着门,看着他们:「我真的要死了,你们如果不把钱还给秦楚,我活不过三天。」
我妈呵笑一声:「晏安,我好歹也送你上过大学,你别动不动就拿死来吓唬我。你今天就算死,我们抬也要抬着你去嫁给秦楚。」
我爸扯着她,让她别乱说,我弟就在一边笑着打哈哈:「姐,你这么说就严重了。不要把死挂在嘴边吗,这多不吉利。」
「你要死了,这不是更要嫁吗。我生你养你,你要死了,难道就不该还我点什么吗。趁着你还没死,赶紧嫁了秦楚,让我们得点好处啊!」我妈瞪着我,冷冷的呵斥我:「你以为你要死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读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我爸拉她,却被一把就甩开:「我就说一个赔钱货,读么子书,初中毕业就该去打工,给家里多挣几年钱,哪会像现在这样啊。哄着她爷爷奶奶把钱给她,哦,明明是该我们的钱,搞得和我们抢她的一样。你就是读多了书,把脑壳读坏了!」
初中毕业她确实想过不让我读书,是爷爷奶奶让我接着读的,我妈也就是用这个理由,从来不给学费生活费。
我听着心头一阵阵发冷,看她那依旧咄咄逼人的样子,知道不会这么快走。
摁着手机电源键,等手机开了机,直接就关了门,然后报警。
上次她们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就该报警的,不该对她们抱有奢望。
那时爷爷奶奶还在,她每句话,都暗示我爷爷奶奶把我教坏了,在我面前说她不好,说要去找爷爷奶奶评理。
那时爷爷都病了,我怕她闹,为了爷爷奶奶退步了,那套房子才被她们霸占了!
现在我关了门,我妈还在外面拍门大叫,让我死也要死秦楚家去。
我任由她在外面叫,把那碗药喝了,又拿碗量了三碗水,然后把药又煎上。
就算没人在意我,可我自己总该在意的。
警察来得挺快的,我爸妈他们说是要进家门协商,我不肯,收拾了一下要还给秦楚的东西,直接去的派出所。
路上我妈一个劲的骂我不孝,家事要闹到报警,说我让她们丢脸了。
我直接告诉警察,涉及的金额比较大,还直接把秦楚叫了过来。
那种场合,就是一片混乱,我爸妈和秦楚都说是自愿给的彩礼,让我爸妈随便用。
我坚定不嫁,要求我爸妈退还所有彩礼,现金和礼品。
直接把这段时间秦楚送我的手链项链,还有那块手表和钻戒直接递给秦楚,坚定的告诉他们,我不嫁。
我妈直接就拍着桌子骂我,秦楚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依旧是那幅老实木讷的样子。
我头晕得厉害,反正态度就这样了,再和秦楚争执也没有意义,直接就起身往外走。
可我没想到,这次秦楚他追了出来,叫住了我:「晏安,你真的决定不嫁给我了吗?」
「你这些钱哪来的?你心里有数,对吧?」我瞥眼看着秦楚,五指伸进头发里,轻撩了一下,指缝间,就全是密密麻麻的发丝。
我扯着头发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看着最近几天都要秃了的秦楚:「借阴债吗?」
「白夜月告诉你的?」秦楚脸色依旧沉静,怔怔的看着我,没有否认。
只是轻声道:「晏安,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秦楚从来没有和我谈过这种高度的问题,我瞥眼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只是他妈缺钱治病,他家还有房子没卖呢,用得着拿我的命来借阴债,中五千万的彩票吗!
他居然从口袋掏出一包槟榔,塞一个在嘴里,嚼了两下后,就又摸出一包烟,点燃,还朝我笑道:「槟榔加烟,法力无边。」
可认识这大半年来,他并没有这种喜好。
明显他也不适应这些东西,槟榔嚼得脸都皱得不像样了,吸了两口烟,呛得不行。
可他硬是一口口的吸着,朝我道:「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早就跟我爸一起死了。说她为了我才上班,为了我才买的房子,为了我才吃了这么多苦,为了我才活着。」
「既然她是为我活着的,我总不能让她死了,对吧?」秦楚目光透过烟雾,居然带着一种叛逆的挑衅。
我猛的想到秦婆他妈,一次次放疗、化疗、切胃,一天到晚打针,抽血……被折腾得不成人样。
心头隐隐发紧:「你在报复她?」
「不算吧。」秦楚盯着我,轻声道:「她说是为了我活着,其实说白了,就是逼着我为她活着。我学什么,做什么,吃什么,穿什么,娶什么样的老婆,都要听她的。」
「要不然,就又是一通,她活着,为了我做了什么什么。你也一样,对吧?你爸妈从来没把你当女儿,你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在意,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吧?」
「给你老板打工,给你爸妈挣钱。你上班点外卖,出来吃个饭都要抽空。不停的加班,你又不花钱,你挣来做什么?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秦楚一边嚼着槟榔,一边抽着烟,呛得他眼睛都红了。
却还盯着我:「晏安,你跟我是一样的,活着没意思。你嫁给我,我们拿着这些钱,好好的挥霍,肆意的活着,不好吗?」
「用我的命换来的钱吗?」我原先对于白夜月说的借阴债,还将信将疑,这会听秦楚的话,倒是真的信了。
秦楚只是呵呵的笑,盯着我道:「晏安,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了。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我知道和秦楚说不通了,没有理他,直接往家走。
秦楚也没有追上来,倒是我妈反应过来,冲出派出所,在后面大叫我。
我回头的时候,就见秦楚转身又是老实巴交的样子,和我妈说什么,我妈立马喜笑颜开,拉着秦楚的手说着什么。
其实不用听,我都知道,肯定是不用她们退钱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只感觉无比的疲惫,我弟他们还一个劲的发信息轰炸我,气得我直接把手机丢沙发角落里。
瘫倒在沙发上,脑中全是秦楚呛得发红的眼睛,问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奶奶过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别怪我爸妈,他们在外面不容易,所以才把我放在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