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房子刚挂出来没多久,性价比高,很快就能租出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而且另一个住户人很好,绝对不是乱七八糟的猥琐男。
只是因为室友换工作搬走,所以次卧才会空出来。
加上房子实在合我心意。
纠结半天,我最终还是听了中介的话。
想等到另一个住户下班,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实话,等待期间我一直在不停地祈祷,希望对方是个 gay。
这样不光问题解除,还能多个姐妹。
毕竟这房子实在是整理得太干净了,客厅地面锃亮不说,连空着的次卧都一尘不染还带着香气。
这么会整理的男生,万一真的是个 gay 呢?
直到,
中介收到消息,说另一个住户回来了。
而门打开之后,许成拎着包走了进来。
哦,这下我倒是知道了。
为什么许成手机里会那么凑巧地存了中介的联络方式。
8
「室友换工作要找合租的人,是你?」
许成无奈,「是啊,你也想在公司附近住?」
「没错。」
中介夹在中间,看看我又看看他,这才茫然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啊,这么巧的么?」
我俩一齐苦笑。
是挺巧的。
但即便如此。
我最终,还是没选择跟许成合租。
毕竟异性合租这件事已经够暧昧的了,
再加上公司同事这一层关系在,简直尴尬得无以复加。
我相信许成也是这样想的。
跟中介道别后,
打车回了酒店。
准备明天再抽一天时间,看看中介推荐的另外几间房。
但我没想到,周然会来。
我住的酒店是公司订的,连赵玥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所以在酒店大堂,看到斜斜倚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围了一群小姑娘的周然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是故意来找我的,还是巧合?
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实在不想再跟他产生交集。
所以便抬起胳膊挡脸,想快速穿过大厅。
却没想到,撞上了人。
是个中年男性,微胖,满身酒气,正靠在柜台上低头点烟,被我一撞燃着的火机直接怼到了头上,烧掉了他额前的一簇头发。
那人喝了酒反应明显有点慢,抬眼往上看自己头发的时候,甚至对了眼。
直到毛发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他才回神。
胡乱揉灭了头上的火之后,用力把打火机砸在了地上。
「你他妈走路不长眼啊。」
「对不起,我没看到。」
「放什么屁,老子这么大一个人,瞎了么你看不到?」
这声怒吼,几乎引起了整个大堂里所有人的注意。
当然,也包括周然。
我不擅长应付喝醉了酒的人,尤其在对方是个体型远超于我几倍的壮汉的情况下。
手心下意识冒汗,想逃却没办法逃。
所以我只能不停地道歉。
直到有人跑过来,用他的身体挡住了那个醉汉的辱骂,把我护在了怀里,「你就让他这么骂你?」
我抬头,刚好对上周然深沉又带点委屈的视线。
「就算要躲,你也得等我解释完吧。」
我还没说话,那个破口大骂的醉汉却急了。
「你他妈又是哪冒出来的小白脸,多管闲事,想死么你!」
「能不能安静点,不就是想赔钱么,这些够不够?」
周然眼神锐利,直接解下了手上的腕表,扔进了那醉汉的怀里。
上百万的表,成功让那醉汉收了声。
可我却不能放任他乱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那就不应该再产生任何瓜葛。
所以我只能压住心底的感觉,绕过他,走到那醉汉面前。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人,麻烦您把表还给他,烧了您的头发,要多少赔偿我都可以给。」
我身上没带现金,只能把微信付款的二维码调出来,证明我真的会给钱。
周然眉头紧锁,眼底的情绪更重了几分,「程婉你干什么,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么!」
「周然,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我没想跟你分手,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没法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跟赵子琦结婚,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马上就会跟她解除婚约……」
「不用了。」
「程婉,你别闹了行不行。」
那醉汉的朋友,看我俩吵起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走过来把人拉走了。
可这边已经引起了围观,不少人都在暗戳戳地看戏。
我转身,也准备离开。
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我知道我骗了你,可我来就是为了道歉的啊,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还不行么。三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心真是石头做的么?」
他红着眼眶,不顾旁人视线地死死盯着我。
这还是我们分手之后,他第一次失态。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但到底什么都没解释。
只是把他攥住我胳膊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跟他拉开距离之后,说,「周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转身上了电梯,一路上都没回头。
所以我并不清楚,他听了这话之后是什么反应。
只是在回到酒店房间之后,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只有四个字,「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却没说。
我点开看了一会,删掉了这条消息。
9
正式到公司报到是三天之后。
我本来还有些紧张,担心新同事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如何融入。
可没想到,办完入职手续被人事领着带到办公室之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了?这个点应该在办公室啊。」
人事一愣,显然也没料到这情况。
雷厉风行地拨通了许成的电话。
之后才告诉我,
「许经理去跟主编开会了,其他人都在展会现场,你先在这等一会吧,等许经理回来叫他带你过去。」
我了然点头。
线下活动是最麻烦的,尤其是车展这种大型活动,事情又多又杂,整个部门一起盯现场也很正常。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等。
可才等了不到五分钟,却忽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老大,现场出事了,你快过去救命,要不等会小薛就……」
是个圆脸小姑娘,戴眼镜,马尾辫,看到办公室里只有我之后,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直愣愣地刹在了原地。
「请问……你是哪位?」
「我叫程婉,是新来的。」
「哦,我知道你!你是总部调来的大佬,我叫庄婷,不过大佬你好年轻啊!其实那天应该是我去机场接你的,但我的猫生小猫了,我走不开,对了,你喜欢猫不。」
庄婷自来熟地在我旁边坐下,月牙眼弯弯的,特别讨人喜欢。
但下一秒,又瞬间弹了起来。
「啊,不对,我不能坐下,我得找老大去现场,那边出事了。程婉姐,你知道老大去哪了不,老大就是咱们经理,许成。」
「我不知道他在哪,不过人事说他去跟主编开会了。」
「那完了。」庄婷哀嚎一声,肉眼可见地头疼了起来,「肯定是胡主编,他最难搞了,话多脾气差,老大每次跟他开会都得一上午起步,还不许中途被打断,这可怎么办啊。」
我看她这样,到底于心不忍,问了一句,「现场是出什么事了么?」
庄婷解释,我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的一个年轻策划,跟现场的工人师傅吵了起来。
起因是工人看错了图纸,把两个汽车品牌的广告牌装反了,需要撬下来重新安装。
但工人师傅觉得两块展区面积一样大,没必要再装一遍。
可实际上,两个展区面积虽然相同,可距离入口的位置却大不一样,品牌方给出的展位费自然也有差别。
就是在这个沟通过程中似乎出了问题,从一开始的争论演变成了吵架。
现在那个工人带头罢工,可现场的进度却耽误不得。
我沉吟片刻,跟庄婷说,「要不我跟你去一趟现场吧,之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或许能帮上忙。」
「真的么!」庄婷眼睛亮了亮,连声道谢。
展厅距离办公楼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坐地铁花了二十分钟,又步行了几百米。
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工人师傅席地而坐,无人动工的僵持场景。
一个穿着衬衫,举着风扇的年轻人蹲在门口,满脸愁容。
猜也知道,这应该就是庄婷口中的另外一位同事,小薛。
会场宽阔,我跟庄婷走进来,自然也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但带头罢工的那位工人师傅,却只是瞥了我们一眼,警告似的说道,「你们今天就是来再多人都没用,咱们不受这个气了,赶紧把前几天工钱结了,咱们这就走人。」
小薛听到这话,腾地就站了起来,满面怒容地又要开吵。
我赶紧给庄婷使了个眼色,叫她把人拦住。
之后走上前,在带头的那位工人师傅面前站定。
「二叔,你什么时候到深城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那师傅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姑娘,你别乱叫啊,我可不认识你。」
「您不认识我?我是程婉啊,表哥前年结婚的时候,咱不刚在老家见过面么。」
师傅还是皱眉,但语气却少了原本的冷硬。
「你认错人了吧姑娘,我真不认识你。」
「是么,那不好意思啊叔叔,我可能真是认错了,您长得跟我二叔有点像,加上我一个人在外地,有点想家。」
「没事,也不用道歉。」师傅表情软化,摆了摆手。
我这才出声,「那什么,叔叔,我是新来的负责人,听同事说您不想继续接这个活了,能问问是出了什么事么?」
「你还问我出了什么事?」提起这事,师傅表情不佳,「还不是你们那个同事,说要一周完工,明天是最后一天,可现在装好的东西又要拆了重装,事哪可能做得完,大中午的拖着时间,不叫我们休息,我们也是人嘞,不休息哪能行。」
语气不善,但到底却没拒绝沟通。
隐隐猜到症结之后,我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这事确实是他们做得不对,不说这活干不干,中午不休息好了哪有力气干活啊。」
见我认同他的话,师傅表情感激,「就是啊姑娘,我们也不是不愿意干这个活,主要是大家都饿了,干不动。」
我想了想,说,「那要不这样吧,中午的盒饭我们来给您订,您吃完了抽出半个小时把那个牌子换一下成不。」
工人师傅眼睛亮了亮,跟身后的兄弟稍一对视,没怎么犹豫地就点了头。
「这样……也不是不行。」
事情解决。
庄婷熟门熟路地打电话订餐,叫人送盒饭。
我俩去门口等外卖的时候,她才一脸兴奋地问我,「程婉姐,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啊,你来之前我们跟他们沟通了好久,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可就是讲不通,怎么你一来他们就同意了啊。」
我笑笑,解释,「沟通不难,互相理解就好了。」
车展的开办地点在寸土寸金的会展中心,附近高楼林立,商场和娱乐设施到处都是,鲜亮又热闹。
可对这些工人师傅来说,这个地方却很陌生。
过于昂贵的租金,挤走了大部分小摊贩。
他们看不懂外卖软件,忙碌一上午,还得走很远的路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吃饭。
所以他们拒绝耽误午休的时间工作,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为如果休息时间缩短,他们在附近找不到吃饭的地方,是真的会挨饿。
庄婷有点疑惑地开口,「不过程婉姐,他们吃饭有困难怎么不直接说啊,订份外卖又不是大事。」
「因为太在乎了。」
他们出卖劳力工作,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再年轻。
在这个高速发展,一切都朝着更新更好狂奔的时代,像是被落在了原地。
他们没做错什么,可却无时无刻都得因为无法融入而倍感局促。
人都是这样的。
越在意,反而越敏感。
那些看似倔强不可理喻的坚持,很多时候的理由并非强势,而是自卑。
我话音刚落,庄婷还没出声。
反而是身后有人说话,「但有时候,让人觉得自卑的人和事,或许就不该再坚持了。」
我回头,这才看到许成从展厅里走了过来。
他走路带风,显然也是刚刚才赶过来的。
10
晚上的接风宴,是在公司附近吃的。
许成请客,带大家去吃重庆火锅。
因为白天那桩意外,几个同事倒提前认识了大半。
除了已经见过的庄婷,运营小薛,还有一个姓陈的剪辑,以及姓胡的文案。
因为年龄都差不多。
所以相处起来,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和谐。
酒过三巡,桌上氛围也热烈了不少。
小薛起身敬酒,表情感激,「感谢程助理超人登场,救我狗命,而且要是早知道总部调来的大佬是个漂亮姐姐的话,我怎么也得去机场接人的。」
庄婷笑着出声,「程婉姐,别理他,小薛这家伙是个海王来的,到处撩漂亮小姐姐。」
小薛被揭短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反驳,「我这算什么,老大才过分,他把简历藏着掖着不给我们看,然后自己去机场接美女,这才叫见色起意好不好。」
「你放屁,老大是因为我请假找不到人才自己去的,跟你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见色起意,你不能因为老大比我帅就双标。」
几人嘻嘻哈哈地互怼,显然平时关系就不错。
庄婷战斗力不一般,小薛很快就落了下风。
半开玩笑地求助许成,「老大,你快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看到简历之后才决定亲自去接人的?」
听他这样问。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我抬头看过去,却没想到,刚好对上了坐在我对面的许成的视线。
可他却只是笑笑,丝毫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11
因为展会开幕在即。
线上宣发造势和线下对接品牌,都到了关键期。
为了宣传视频,许成带着剪辑小陈整天除了现场拍素材,就是回公司剪辑,两点一线。
我则带着剩下的人盯现场。
各种麻烦,从各种想象不到的地方以各种想象不到的方式冒了出来。
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那天的接风宴,反而成了两周来大家难得聚齐的日子。
加上月中一过,深城的温度高得越发猖獗。
掺着湿气的闷热像张网热得人没了脾气。
所以哪怕事情进展顺利,中午可以出去吃饭,但大家还是都离不开休息室的空调,又点了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庄婷就坐在我旁边。
拿着手机看了没一会。
忽然激动的出声,说,「你们快看微博,我女神订婚了!」
之后便把手机举到了我面前。
我这才看清,屏幕上的话题页面,写的是#赵子琦与丰正集团少东家低调订婚。
我一愣,一时间并没出声。
庄婷却以为我不认识这两人,满脸欣喜地解释道,「程婉姐,你不知道这两人么,是不是前几天没看热搜啊,这对可好嗑了,男方也是富二代,但是从小就喜欢赵子琦,奈何苦追多年,一直都被当成弟弟,男方一怒之下脱离豪门,不靠家里勤工俭学,不但拿了 a 大的学历,还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之后霸气归来,出现在活动现场给姐姐撑腰,以前的小弟弟长成了英俊霸总,姐姐终于心动,接受了这段感情,这是什么,这是甜甜的爱情啊!」
原来,他们的故事,
在其他人眼里,是这样的。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表示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
反而是刚拧开一瓶水的小薛接话,
「你傻吧你,什么甜甜的爱情,那都是假的,都是生意,娱乐圈能有什么真爱,也就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女孩会信。」
「我有个哥们是干营销的,说这两人根本不是看上去那么回事。之前那热搜也是炒作,女方为了给自己家公司造势,找人发通稿带节奏,男方根本不想订婚,纯是被逼到这分上的,碍于家族势力没法撕破脸罢了。」
庄婷瞪眼,「你别胡说八道。」
「切,这都是真的,你不信就完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却怎么都避不开那个人。
我只觉得休息室里有些闷。
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气。
却刚好撞上提着咖啡往休息室走的许成。
他看到我之后,递了一杯咖啡过来,之后笑着问,「吃饭了没。」
我摇头,「外卖还没到。」
「中午休息,怎么不出去吃?」
「外面太热了,懒得动。」
「那怎么不在休息室里吹空调等?」
「里面太闷了。」
这理由太拙劣,连我自己都有点心虚。
许成却没揭穿,把咖啡放在门口,喊里面的人来拿。
笑着跟我说,「正好,我也觉得屋里闷,要不一起待会吧。」
我其实只是想独处,不想应付社交。
但毕竟人家是好心,实在不好拒绝。
冰美式有点苦,我胃里空着,不敢多喝。
便小声念叨了一句。
许成听到,竟不知道从哪从掏出了几颗糖,放在了我手心里。
彩色的糖纸,是过去那种闪着光的镭射包装。
但我手心里只有红色。
而我也确实最喜欢红色。
但许成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些,而且他怎么知道……
对上我诧异的眼神,许成却忽然笑了,只是神色有些无奈,「你这小骗子,真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啊,早知道欠了你的糖就不还了。」
12
熟悉的语气和称呼,终于唤醒了我的记忆。
「你是那个挨打的大高个!」
我八岁那年,是寄宿在舅舅家里的。
那年我父母离异,又各自有了新的家庭。
舅舅心疼我没人照顾,把我接到了自己家。
舅舅跟舅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们把我照顾得很好。
但再好,终究隔着一层纱。
表姐做了错事会挨打,会离家出走,会因为少穿了一件衣服就被父母同时训斥。
可与此同时,她的性格却越发骄纵,明亮。
而我总是很羡慕。
在过于思念父母的时候,我会逃课。
从学校坏掉的栏杆钻出去,在路上乱走。
也就是在其中一个逃课的下午,我认识了大高个。
他个子很高,却被一群比他还小的孩子打得缩成一团。
我看不过去。
喊着告诉老师,吓跑了那群小坏蛋。
之后问他为什么被人欺负,是不是打不过。
他说他打得过,但打赢了之后,这些孩子会去找家长告状,可他爸爸工作很忙,不会管他。
他嘴角带着血迹,明明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看起来却特别可怜。
说着话,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思前想后,我把自己攒了很久的糖,分了他一半。
他眼前亮了亮,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跟我发誓,说他一定会报答我,给我买更多糖。
我们分开之前,他问我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他我叫什么。
可提起住址的时候,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舅舅和舅妈不知道我逃课,更不知道我交了新朋友,如果这人上门给我送糖,那不是就都露馅了?
所以我撒了谎,说我就住在学校附近,最高的那间房子里。
反正我每天都要来学校,总会见到面的。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他跟我讲父母吵架,同桌的新游戏,我也告诉他我很想家,叫他好好学习,不要在意其他人的非议。
只是后来舅舅工作变动,需要搬家,连带我也转了学。
而我实在没想到,
跟他的再次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觉得惊讶,也有点新奇,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不对,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我。」
许成表情纠结,开口解释,「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要报答你,其实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在存钱,为了给你买糖我把所有存钱罐都砸了,跑遍了附近所有超市和小卖部。」
「可我想把糖给你的时候才发现你给了我假地址,于是只能每天上学都把书本清空,背着一书包糖到处找你,但是后来被老师发现了,告状到我爸那之后我被狠狠打了一顿,糖也都被扔了,我当时哭了好多天,你说,怎么可能忘得了。」
我没想到当年的相识,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续。
我有点愧疚,憋着笑意跟他道歉,「抱歉,我后来搬家了。」
「不行,这件事给我留下的伤害太大了,我不能这么简单就原谅你。」
「哦,那你报警吧。」
许成被我突如其来的接梗搞得一愣,之后哈哈大笑。
而我看他这样,原本堆积在心口的烦郁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13
提着外卖回到休息室。
却没想到,里面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竟然大变样。
刚刚还争得谁也不让谁的庄婷和小薛,现在却凑到了一块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
「这应该属于公关危机了吧。」
「完了,页面崩了,刷不出来了!」
「你退出去重进呢。」
两人太过严肃,连我跟许成进门,都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
许成问,「怎么了,你俩看得那么认真。」
小薛手上快速刷新了好几下,似乎无果,这才抬头解释。
「出大事了,快来吃瓜。」
「刚刚那会,赵子琦不是官宣订婚么,各路营销号都在夸,但是现在有人爆料,说订婚现场打起来了!」
我皱眉,下意识追问,「什么意思?」
「具体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但是有个狗仔溜进去,拍到订婚现场一团糟,说男方根本不知道订婚这事,是被骗过去的,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当场就发飙了,后来还是女方弟弟先动的手。」
这次爆出来的视频比较模糊。
加上偷拍距离太远,所以根本听不到声音。
但赵子琦是明星,辨识度本来就高,再加上她身穿华丽礼服,发型和妆容都完美得毫无破绽,出现在画面里实在吸睛。
视频从周然推门走进会场开始录制。
现场布置奢华,人人都穿着西装礼服,因此当周然一身休闲装推门走进来之后,当即便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赵子琦朝他迎上去,他却闪身避开。
之后表情烦躁地质问着什么。
但交流似乎不顺,周然直接冷脸掀翻了印着两人合影的订婚立牌。
再之后,赵权冲出来,朝着周然脸上打了一拳。
现场彻底乱了。
保安逼近,拍摄人被发现,视频戛然而止。
庄婷语气悻然,「太惨了,我嗑的 cp 成真还不到一个小时,就 BE 了。」
「而且有人说,周然私底下早就谈了女朋友,是在 a 大读研期间认识的,还同居了,我女神不介意这事,愿意履行婚约,可现在他却为了那个女人大闹订婚现场,唉,女神糊涂啊!」
「什么为了那个女人。」小薛接话,「庄婷,你太单纯了,这种花花公子在外边玩得可大了,怎么可能只谈过一段恋爱,要我看他就是个纯渣男,没玩够所以不想订婚罢了,哪有那么多理由,老大,婉姐,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事。」
许成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而我实在不想加入这段对话,只摇了摇头。
14
下班回到家,我本来应该先收拾房间的。
但看着满地都是赵玥寄过来的大包小包没拆封的纸箱,却又犯了懒。
反正生活必需品都拿出来了,剩下这些晚点拆也没什么的……吧。
这么想着,索性眼不见为净。
先去洗了个澡。
裹着浴巾出来,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未知号码,但所属地显示在深城本地。
或许是快递。
这么想着,我把电话拨了回去。
没想到是之前住过的那家酒店。
前台说有人把我的快递错寄到酒店了,现在联络不上寄件方,所以只能询问我现在的地址,要跑腿送给我自己处理。
是谁给我寄了东西,还寄到了酒店。
难道是赵玥弄错了?
虽然不清楚东西是什么,
但实在不好麻烦人家前台,只能给了我现在的地址和联络方式,叫配送员送到后打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才问赵玥有没有往酒店给我寄东西。
她断然否认。
我满心疑惑。
只能又给许成发消息,确认是不是公司弄错了我的住址寄过来的资料,毕竟刚落地深城的时候是公司帮忙预订的住宿酒店。
但许成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我只能继续等。
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等来了配送员的敲门声。
我没多想,直接拉开了门。
却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周然。
他穿了一身黑,戴着鸭舌帽,手上还提着个巨大的行李箱。
刘海被帽子压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整个人站在楼道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一点泛红的唇角。
我不由想到视频里赵权打在他脸上的那一拳。
皱眉,「怎么是你。」
「你买通酒店,逼他们泄露我的地址了?」
他却摇头,「没有,他们不说。」
「所以我就寄了个快递到酒店,让派送员扔下就跑,想看他们怎么处理,然后他们果然给你打电话了,找跑腿的时候,我偷听到了地址。」
……
这经历太过波折,导致我听到的第一时间,
竟然不知道是该报警告他骚扰,还是该夸他厉害。
可就在我组织语言想把他赶走的时候,他却眼睛一闭,之后直直朝我身上栽了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想扶住他,奈何力气不足,只是稍稍延缓了他摔倒的趋势。
他直接摔进了屋。
帽子被蹭掉。
借着屋里的灯光,我这才发现他脸上红得异样,刚刚短暂接触到的手腕皮肤,也烫得吓人。
这人在发烧。
他躺在地毯上,却还在努力想爬起来。
似乎是高烧导致,他泛红的眼眶里带着水光,声音沙哑地小声念叨着什么。
我凑近了才听清,他说的是,「对不起,我都搞砸了。」
而就在我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楼道里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再之后,气喘吁吁的许成出现在了门口。
「程婉,你没事吧,打你电话不接,但我听说最近有的快递骗局,就是专门针对独居女性……」
隔着大敞四开的房门,
许成先是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周然,又看了看蹲在旁边的我。
这才略带茫然地改了口,「这是,怎么了?」
15
我赶紧解释,只是把手机放在卧室充电,所以才没接到电话,
并没遇到快递骗局。
「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许成摇头,「没,是我太紧张,想多了。」
帮我把地上的周然扶到沙发上之后,许成便开口道别。
「你这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我跟上去,把人送到门口。
但在他转身迈出一步之后,却又回头,说,「可以冒昧地问一下,那位……是你的什么人么?」
他说的显然是周然。
可已经分手的前任,忽然找上门,总是有些奇怪。
我还不想让自己的私人感情成为办公室八卦,所以便撒了个谎,
「亲戚家的孩子,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
许成看了一眼门边的行李箱,像是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青春期的小孩都这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我随口附和。
送走许成,关上门才发现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正直勾勾地瞪着我。
「程婉,谁是你弟弟。」
他烧得声音沙哑,浑身脱力,却还是不服输的地用胳膊撑着身体坐直。
「还有,那个男的是谁,你新男朋友,你是为了气我跟他在一起,还是真喜欢他了……」
他呼吸有些紊乱,被帽子压乱的刘海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我别开眼,不去看他。
「私闯民宅是违法的,你现在就走的话,我可以不报警。」
他却固执地盯着我,站起来又问了一遍,「那个男的,真是你的新男朋友么?你是为了他才来的深城?」
他瘦了些,脸上的轮廓较之前更分明了。
我退开一步,走出了他身高投下的阴影。
说,「是,我很喜欢他,所以你现在的所做作为严重地干扰了我的生活。」
「我不信,你在骗人。」
他眼神哀伤,声音也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我却笑了笑,勾起唇角看着他,「我骗你干什么,周然,你不会真以,你很重要吧?」
「像你这种条件的,听说花钱包月都得五千起步,白嫖了三年,总得对你好点……还是说,你误会了,真觉得我特别喜欢你?」
面前的人瞬间白了脸。
眼底的情绪,也由哀伤缓缓转为了难以置信,最后是愤怒。
我倚在墙边,看着他狼狈地拖着行李箱离开。
下楼梯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回。
之后才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切断电话,回复短信。
「他走了,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那边秒回,「都听到了,感谢程小姐配合,视频已销毁。」
还发过来一份声明。
写着如果日后视频流出,对方全权负责,还要进行巨额赔偿。
我没看,直接删掉了对话框。
之后手脚冰凉地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
这条消息是我在路上收到的。
联络我的是赵子琦。
她发给了我一段视频,一段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被人看到的视频。
记录着我最难堪,最无法忘怀的过去。
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份兼职,其实是在 KTV 当前台。
有个男人喝醉了酒,叫我带路领他去厕所。
我当时年纪小,没经验。
真的以为只是带个路。
可绕到走廊拐角的时候,他却忽然凑过来开始摸我。
我吓坏了,又哭又尖叫,还喊着要报警,那人见我反应剧烈才终于醒酒,意识到我可能真不是陪酒的。
怕我去报警。
便掏出五千块,扔在了我面前,叫我别声张。
五千块。
刚好是我一年的学费。
可以让我有底气辞掉 KTV 的工作,不再上夜班。
可以让我在至少一年内不用为了凑学费四处奔走,少打几份工。
可以让我好好学习,努力冲击奖学金,在课余时间找一份更从容的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