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很惨的女主角? - 知乎

都不是讲军事的,联想起郭展颜说她手里有两本,那就是第一册和第四册了。

我皱着眉头,拿出包袱里的纸笔和炭条,开始坐在沙丘上翻译霍隐歌给我留下的辅导书。

多年前我当学生的时候,每次到了考核前夜,霍隐歌就坐在书桌前抿着嘴刷卷子,我就坐在旁边飞快地用红色中性笔勾勒重点。

虽然是两个做题家在内卷,但也别有一番宁静温馨的感觉在。

多年后,我孤身一人坐在沙丘上,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荒原里的风抚过我的发髻。

明月当空,故人长绝。

我很寂寞。

很多人羡慕我,很多人惧怕我,很多人爱我,很多人恨我,很多人把我当作偶像一样崇拜,很多人欲杀我以绝后患。

万人如海,汹涌澎湃。

可是我还是很寂寞。

婢女们无法理解,哪怕她们足够贴心;陆孤月、楚弄玉无法理解,哪怕她们全心全意地辅佐我;甚至连郭蕴都无法完全理解我,她是懂我,但我也没办法和她解释我究竟是从什么样的世界来的。

前面有霍隐歌小师姐,来者有郭蕴,可我仍然念天地之悠悠,独自怆然而涕下。

「你在伤心。

」张镜仙挑了挑眉毛,坐在我身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见我不理她,张镜仙抱着膝盖,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小的时候,我娘就经常这样望着庭院外面。

」「她年轻时候,是整个汝南有名的才女,后来遇到了我爹,她自己觉得是相思相望又相亲,实际上我爹只是想借着她才女的名头,给张氏门楣、给仕途上添光。

」「娘不恨他,因为他给了我娘金尊玉贵的生活,也让我无忧无虑地过了一整个少女时期,我从小到大,衣橱里的衣服都是帝都闺秀里面最多的。

」「但是我猜我娘是后悔的。

」听到这一句,我有些好奇,「你娘跟你诉苦了?

」「我娘不让我读书,我没读过几本书,识字也不多。

」张镜仙苦笑不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娘郁郁而终后,我一入宫就是贵妃,受尽了宠爱,可郭蕴让骊珠押着我读书的时候,连皇帝自己都不敢大声说话,我更惨,被她逼着天天跟郭展颜一起读书,简直是酷刑。

「后来郭蕴厌烦了这种日子,她想夺权,就和我商议了一出好戏,于是她就进了冷宫,而我也不用再去跟郭展颜一起被太傅骂了。

「我读过书,才知道娘为什么不让我读书。

外面的百姓都因为饥饿易子而食了,宫里还在用精粟米养绿孔雀供贵人玩乐,以前我不读书,所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百姓胆敢用怨毒的诅咒辱骂皇室,后来我读了书,明白了,却身居深宫,无能为力。

「郭蕴刚夺了权那会儿,弹劾我是祸国妖妃的折子几乎能把我整个人埋了,她为了堵悠悠众口,把我剥了衣服,打入冷宫,张家也跟着获罪了。

「我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在冷宫里有吃有喝也不错,然后你来了。

「后宫里的嫔妃那么多,我却向来只对郭蕴又怕又敬,她读过很多书,武功不错,通晓政史,还会和大臣们打交道,比起我们这群以色事人、人老珠黄后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东西,要强出百倍、千倍。

「人在遇到自己望尘莫及的对象时,往往容易失态。

在宫中的时候,我跳着脚地和郭蕴作对,她都不正眼瞧我。

我知道,她看不起我。

」张镜仙的眼泪淌了下来。

「后来,你把我从冷宫里拉出来,让我进军营当乐府令,行军打仗我也参与了,军功我也有了,兵法也在看,武艺也有了,郭蕴这才愿意正眼看我。

她这个时候才把我真真正正地当人看。

」「然而你又开始亲近她。

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就连我唯一的光,她都要抢走吗?

她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不差你一个人的。

」我哭笑不得地拍拍张镜仙的肩膀,「其实大家都很尊重你的,之前陆孤月还说起来呢,说你人不可貌相,武艺学得很不错了。

」「那是自然!我五岁就开始学习舞蹈了,足足跳了二十年!论协调平衡性,整个帝都,我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张镜仙着实是个很好哄的女孩子,我一转移话题,就跟着我的话题说下去了。

然后我贴近她的脸,认认真真的直视着她说:「郭蕴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如果她真的看不起你,就不会强迫你去陪着郭展颜读书了。

我猜她是觉得,你那么漂亮,应该多读一些书,让内在和外在一样。

」「你在宣抚军中不可替代,没有你拿鼓声指挥,士兵们和我都会失去方向。

「你说我是你的光,但其实我每一次上战场都很紧张,南国江山本来就不稳,我害怕我打输了,会真的亡国。

甚至有多少次,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的那根弦都差点绷不住了。

可我想想,无论是你,还是陆孤月她们,都在我身后,我要是输了,你们怎么办?

所以我硬着头皮也要上。

「大家其实都是互相支持的,没有谁是谁的光这一说,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看待的。

」张镜仙刚刚哭过,伪装尽去,恢复了原本美艳的面容,她定定地看着我,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早一点遇到我,会不会更喜欢看我跳舞呢?

到时候,就是郭蕴那个狗东西在暗暗伤心,哭爹喊娘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说,「会。

」「好,那下辈子,我一定要跑得比郭蕴快,到时候你要先看我跳舞,再遇到郭蕴啊。

」张镜仙的眼神里都是悲切,可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给你留个记号,免得你忘了我。

」她低下头,迅速地咬住我的左手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后,胳膊上留下了两排血淋淋的牙印,然后她掏出怀里俞当归给她的红蓝花,把红蓝花在手里揉搓碎,敷在了牙印上。

「等伤口好了,就会留一圈一直都掉不了的红色疤痕。

」张镜仙做完这些,就一把抱住了我,紧紧地没有撒手。

我没有喊疼。

张镜仙对我付出的,远远比我对她付出的要多,如果这样能够让她开心一点的话,我是愿意的。

「过了今天,回到南边,我就再也不能黏着你了。

我已经是乐府令了,再为你黯然神伤,人家都会笑话我的。

」我的胸口前一片濡湿,我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以沉默回应她。

真是对不起啊,把你从冷宫里捞出来,但又因为太忙而忽视了你。

18.回了汝河南边营帐内,郭展颜命令骊珠拿来小师姐给我写的两本穿越指南,我把四本凑齐,开始坐在桌上翻译拉丁文。

兵法是重中之重,打赢扶谒靠的是闪电战突袭,打赢琅桓靠的是瘟疫,西陵紫虽然年轻,可如果让我和她在正面战场上兵力相同地对拼,我只有有七成把握能和靖王一起合葬。

剩下三成就看北朝人的良心会不会把我的尸体交还给郭蕴了。

如果把小师姐从坟里起出来,估计还有可能和西陵紫正面对拼一下。

但是我不行。

虽然我们历史系的同学心都脏,但是脏也是分情况的,小师姐主攻的是中外冷兵器战争史方向,我主攻的是中外政治制度方向。

赛道不同,从开局就错了。

我之前已经快速把小师姐来这里的事迹都看完了,我觉得我和她两个人完全是穿越错了。

把我投放回李朝,李乘风我能不能把握住先放在一边,那是感情问题,世家的威胁我完全可以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反正人类相同的德性就是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痛,大家合作起来,把前一个世家抄家了,不但可以放一批奴婢,国库得一份钱,也能拿来养下一个世家。

今天蚕食三家,明天蚕食五家,让他们抱薪救火来养我,最后我死死地把控住权利,兵不血刃地改革。

结果霍隐歌霍小师姐去了,用军队这种暴力机器直接摧枯拉朽地打了个天翻地覆。

而把霍隐歌投放到这儿,我敢说以她多年的缺德经验,绝对是能和西陵紫平分秋色不遑多让的,而不是我费尽心思先杀冯冉,再陪郭蕴夺权,然后打完了扶谒、打琅桓,每天愁西陵紫愁得头秃。

贼老天,这是玩我呢。

我暗骂了一句,认命地翻译起小师姐的第一卷兵法和第四卷武器,开始寻找对付西陵紫的密码。

「受国力限制,任何智商在六十分以上的中原王朝都不会选择具装甲骑作为军队主力,因为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

历史上出名的有具装甲骑的国家,如辽国和北魏,他们的具装甲骑完全是游牧民族军队的升级版本。

另外一种形式则是后金那种,上三旗的少量具装甲骑作为核心,配合大量其他民族的炮灰部队。

还有一种形式就是西欧那种以采邑附庸制度为经济基础的骑兵。

最后一种则是蒙古成吉思汗的骑兵。

前三种都可以用方法克制,但如果你不幸遇到了最后一种,这里附赠毒药的配方,调配好了以水送服,会浑身上下暖洋洋地在睡梦中死去,基本上没什么痛苦……」看到这我眉眼一凝。

不愧是在学校里就事事有落实、句句有回复的小师姐,连打仗输了怎么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虽然以现有的情报,我觉得西陵紫所处的北朝是第一种,但还是手抖了一下,把药方翻译了出来,叫来瑶瑶,嘱咐她给俞当归送去,让俞当归找个北朝战俘试验一下方子有没有用。

万一不幸真的输在西陵紫手底下,大家人手一颗,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呸呸呸。

我在想什么!我果然是被小师姐带歪了。

定了定神,我拨了拨油灯的灯花,又继续看了下去。

「首先我们来应对第一种,倘若你身处南边朝代,又不幸要折腾北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烂事儿,哦这真是太倒霉了,让我看看是哪个非酋那么惨,想必平时吃瓜子喝可乐也只能刮出来『谢谢惠顾』四个大字吧……」师姐,师姐,别骂了,别骂了,有画面感了,呜呜呜。

一想起躺在棺材里的靖王,前世被西陵紫活生生拖死的郭蕴,愁得大把大把掉头发的我和陆孤月,眼泪就不禁淌了下来。

抹了一把辛酸的泪水,我继续读下去了。

「哀悼完这个倒霉鬼三秒后,我们开始进入了正题,一般来讲,应对北方的骑兵,南朝要做的是,摒弃大量素质一般的步兵,改用重装步兵。

具装甲骑最厉害的地方,是其一旦在正面战场发动冲击,对于低素质的步兵造成的心理层面的压抑和惊恐效果,可以有效摧毁对手军队的士气和组织。

参考隋末唐初,王世充的霸业就毁在这上面,他的步兵数量庞大,可作战素质低下,被李世民的具装甲骑绕后冲锋,打出了崩溃的局面,可是如果这支军队是重装步兵就不一样了,哪怕是李世民也要老老实实蹲在城头,倚仗城墙做防守。

」竟然和郭宁、郭蕴这对祖孙「以重装步兵应对骑兵」的思路是一模一样的。

倘若霍小师姐看到郭蕴,大概率也要欣赏她的吧?

我看着接下来霍隐歌小师姐对一些重装步兵包括甲胄武器的看法,下笔如飞,一边记录一边思考有哪些理论可以应用在我的宣抚军上面。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

瑶瑶一夜未睡,打了个哈欠,我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她眼下的青影,嘱咐她打盆水给我洗脸再下去休息。

我则胡乱地擦了擦脸,继续投入到我小师姐的设想里去。

霍隐歌霍小师姐的第二个设想则是,战车车阵。

「我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并不是我自己,而是姓徐名紫阳,她生前曾经提出过一个方案来克制具装甲骑,虽然考虑到经济因素和生产力水平因素,被我否决了,但是我觉得还是可行的。

」手册里墨迹清晰,唯独徐紫阳这个词的墨迹有被水氤氲过的痕迹。

大概小师姐写徐紫阳的时候是哭过的。

我想起《绥书》里关于紫阳君的记载,伸出手指,摩挲着小师姐的泪痕,想要安慰她,却已经相隔百年,天人永隔了。

竟然有些羡慕这个叫徐紫阳的女子。

「徐紫阳当年有一个设想,是用战车来保护重装步兵,克制具装甲骑,这个方法汉代打匈奴的时候也用过。

不过战车虽然好,却非常烧钱,我的资金不够支撑,于是驳回了紫阳君的请求。

后来建立了绥,北方草原上内讧,打得死去活来,也无心南下,我不用对付北方铁骑,于是直到徐紫阳去世那会儿,战车也只是一个设想罢了。

「这个设想的原理是,具装骑兵从正面冲不破强弩防守的战车车阵,在狭窄正面布置密集强弩,缺少厚护甲的轻骑兵很难冲入车阵中肉搏对砍,因此无论有多少轻骑兵都只能围着车阵打转,骑弓的射程和杀伤力根本没有办法跟重装步兵的神臂弩和床弩相比,所以对射也没有任何意义。

岳飞北伐就是这么个原理,金人只能围观的他的军队一点一点往北走,没有任何办法。

」我立刻想起李燕贞那本《不工》来,如果我没猜错,战车的图纸现在在楚洵手里,而被意外烧掉的后半本,里面是强弩的图纸。

立刻命人叫来陆孤月,把翻译的内容丢给了她,「你钻研一下里面的东西,然后命人在南朝、北朝、扶谒、琅桓全境内寻找《不工》的拓本,此事悄悄进行,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陆孤月领命而去。

我揉揉眼眶,撑不住了撑不住了,找到应对西陵紫的另一种方法了,心里也算是有三分底气和她叫板,紧张的神经一松,疲惫感立刻上来了。

先睡一觉,明天去问问楚洵战车的进度。

我一觉醒来,就看到骊珠匆匆进了军帐,直奔我而来。

我开口问她,「朝中有急事?

女帝怎么让你过来了?

」骊珠犹豫了半天,低下头禀告说:「女帝让您回去一趟,您父亲病重……等着见您最后一面。

」心口传来剧烈的绞痛,我抬起右手锤了锤我的左胸口,「备马,把俞当归叫上,我跟你一起回去。

」19.我急匆匆走进郭府,心里非常疑惑,原主的父亲是被北朝蛮族人杀了的,死在帝都城破那一天,在此之前他一直身体健康,为什么会突然病重?

难道是因为我来,所以蝴蝶效应了?

没有理会一路行礼叫我大小姐的婢女,我直奔主卧,推门进去几乎被药味呛了个跟头,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脸色发灰,双眼紧闭。

俞当归立刻把了把脉,然后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思虑过重引起的,伯父约莫还有三天之数,非药力所能及。

」然后她很贴心地退了出去,屏退左右,只留下脸色差劲的我看着原主父亲。

床上的老人听到了动静,悠悠醒转过来,我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爹……」他略带混浊的双眼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吃力地说了一句,「你不是娇娇。

」「娇娇从小没了母亲,性格被我宠得有点娇纵,可绝不是能在大朝会上当场杀人,陪陛下策划政变,灭扶谒、平琅桓的人,而且她也知道我不吃苹果,在得胜回朝后绝对不会给我扔苹果吃。

「我的女儿呢?

」这个老人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我的女儿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有一千个、一万个解释,都在原主父亲执着的眼神下咽了回去,最后艰涩地开口,「叔叔,娇娇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拜托我照顾您。

」「她死了,对不对?

」原主父亲颓然放开了我的手,躺回床榻。

「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没想伤害您的,娇娇也拜托我照顾您。

」只是,只是,真相总是那么伤人。

「我不怪你。

你做得很不错,因了你的军功,陛下对我也很好,朝中人人高看我一眼。

人人都夸我有个好女儿。

」原主父亲摇了摇头,「只是你不是娇娇。

我知道的,你不是娇娇。

」我抿了抿嘴唇,不折腾吧,落在北朝蛮人手里大家都没有好下场;折腾吧,一定会被熟悉原主的人看出来我不是原主,原主的父亲就是因此才有了心病,最后无药可医。

真是作孽啊。

「我这几日老是梦到娇娇的母亲,自知大限将至,心里愈发想求个答案。

娇娇能把我托付给你,那你一定是个好女孩儿,我观你行事虽然狡诈,但并不似坏人,你能告诉叔叔真相吗?

」原主的父亲撑住了一口气,开口问我。

我流着眼泪,硬着头皮,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原来竟是如此,谢谢你啊。

你做得很好了,年轻人,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瘦脱了形的老人,安抚一样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握住老人的手,「谢谢叔叔。

」老人却没有再看我一眼,只是望着天花板,嘴里喃喃地说,「是爹没保护好娇娇……是爹没有用……娇娇还得去求人保护爹……是爹没有用……」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我半蹲在榻前,握着原主父亲已经完全冰凉的手,一直到屋子彻底黑了下来。

哪怕是郭蕴推门进来,站在我身边,我也没有去看她一眼。

郭蕴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棺木灵堂已经在外面备好了,追封一品,葬在皇陵与靖王做伴,牌位附太庙,唯独谥号我没想好,你来吧。

」「文定吧。

安民大虑曰定。

父亲他多年治水,清淤河道兴修水利,有安民之功。

」我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郭蕴及时扶住了我。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麻衣,我盯着思思和瑶瑶把原主父亲的遗体擦拭干净,换上敛服。

封棺的瞬间,属于原主的情绪剧烈作祟,我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郭蕴碍于自己的身份无法站在门口迎宾,于是把在汝河的郭展颜叫了回来主持原主父亲的葬礼。

敬谦皇太女往门口一站,谁不知道女帝什么意思?

一时间全帝都有头有脸的勋贵都来给原主的父亲送葬,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停灵三日后,原主父亲葬在了靖王身侧,我作为唯一的女儿,站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穿着孝服打着白幡。

最后一柸土压实,从此我就算是正式失去了一个处处维护我的长辈。

有些事情,人力不可以及,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按照南朝的习俗,我把白幡插进原主父亲的墓旁,对郭蕴说:「姑姑,如今陆孤月在训练宣抚军,打造属于我们的具装甲骑,汝河边境那边也开始如火如荼的制造新式武器,研究战车车阵了,我想休息一下,出去走走。

」郭蕴皱了皱眉,但是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也是准假了,「你去哪儿?

打算带上谁?

」「我谁都不想带,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我摆了摆手,身后的思思给我递上了包袱,里面是几套素色衣裙、发饰和一些散碎银两。

接过包袱,我翻身上马,一个人从帝都的安康门悄悄离去。

马蹄哒哒声中,三天后,我来到了北朝的国都明月城。

北朝虽然起源于游牧的蛮族,但是开国的皇帝很快搞了一场类似北魏孝文帝拓跋的改革,除了皇族西陵氏和部分宗室勋贵还保留着一些蛮族人的传统和姓氏之外,汉化程度其实是很高的。

而明月城是一座近千年的古城,李氏王朝的都城就在这里,霍隐歌打下李朝之后,也没有换都城,但是在晚年,把这座城市的名字改成了明月二字。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纪念谁。

《绥书》上记载那个出身徐氏名叫紫阳的将军,「皎皎如明月」「与其对坐,似处月下」。

明月城的来源,大概就是我的小师姐在年迈的时候,遥想徐紫阳当年风姿恰似明月吧。

一路风尘仆仆,我终于来到了明月城城郊处的前朝帝陵,那里埋葬着我的小师姐霍隐歌。

走了半天绕了不少路才走到我小师姐的坟前,我把在路上买的清酒倒在地上,一边倒一边和小师姐抱怨。

「你那个副本倒是简单,随随便便就可以打通。

我这个开局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还有个超级大bug西陵紫。

「搞多了事情还被原主父亲发现了,导致这位叔叔郁郁而终,要不是原主还得让我打北朝,光心悸就能活活折磨死我。

「惨还是我惨。

要不是你还留下了一些战争指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絮絮叨叨站在霍隐歌小师姐坟前说了一大堆,我又打马绕道去了小师姐亡夫王清渊墓旁,倒了一杯酒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姐夫。

」虽然史书上对霍女帝褒贬不一,但是她后宫只纳了王清渊一个人是真的。

我非常了解我的小师姐霍隐歌,公序良俗、普世道德是无法束缚她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那就是真爱。

而且史书记载王清渊性情宽仁,长相倾国倾城,那就不奇怪了,霍隐歌在学校的时候谈对象都是这种男孩子,她对男性审美如此。

洒完了酒水,我骑马奔向明月城,上一世原主和王府诸女在明月城里受尽折磨,几乎将明月城看作魔窟,但是我不一样,明月城是我小师姐霍隐歌一手创立的,我想去逛逛。

把皮肤擦黑,腰上束了棉花包,我骑着马进了明月城,此时正值春末夏初的五月份,无论南朝还是北朝的姑娘们都换了纱衫准备夏日的祭祀。

这个时代没有屈原、端午节以及三天假期,但是也有夏日祭祀、放花灯、摘荷花、喝果酒的传统。

南朝服饰喜欢宽袖长裙,女子多数高发髻,配饰以金玉为主;北朝服制则是窄袖短裙,无论男女都结小辫子,身上、头上戴着天然石打磨的珠子。

明月城主干道上极为热闹,我把马停在客栈里,一边剥着路边摊位上买来的莲蓬一边闲逛着买手串。

北朝出产水晶,水晶珠子的打磨工艺已经接近现代了,我这出来旅游,得给后方干活的人带点东西。

这个红玛瑙的给楚弄玉,这个月光石的给陆孤月,田黄石的给俞当归,紫水晶的给张镜仙,她长得漂亮戴紫色好看……又给郭蕴挑了质地很好的碧玺,我正要转身离去,摊上的大娘乐呵呵地问我,「姑娘远道而来,也是来听西陵殿下的琴吗?

」我愣住,随后笑着与她闲聊。

原来,明月城的夏日祭,西陵皇室也会参加,每一年西陵紫都会在城楼上弹琴,并在城楼上宴饮,以示与民同乐。

我打听完了时间、地点之后,摸了摸荷包里俞当归按照小师姐留下来的药方给我们做的毒药,内心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药俞当归找来死囚犯试验,确实是无色无味,溶解于水,服下后整个人立刻感到疲惫,随后沉睡不醒,在美梦中死亡。

只不过药材珍贵,所以目前只有我有一颗。

而西陵紫是要在明月城城头宴饮的,如果我把这个药下到她的酒里……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按不下去了。

我联系了郭蕴插在明月城的探子们,让他们帮我制造身份,混入夏日祭的宴席厨房打下手。

因为嘴甜勤快,我很快受到了小厨房仆婢的一致好评,甚至于能接近主厨的灶台。

忙忙碌碌三四天,夏日祭终于到了。

我们这种下等仆婢是无法接近西陵紫的,所以西陵紫身边伺候的婢女,过来端菜的一瞬间,我把小指甲里藏的毒药,洒在了荷叶酒的酒壶里。

然后迅速换下婢女服饰,出了明月城,往南朝方向逃窜。

与此同时。

西陵紫脸色苍白,坐在明月城城楼上,盛装华服地弹琴。

今日的她依旧是蓝白二色衣裙,只不过衣裙上绣着精细繁复的银色芍药花,头上是长长的青金石与白水晶相间的流苏,整个人宛如冰雪堆砌而成。

西陵紫望着明月城里向她叩拜口呼她西陵殿下的百姓,目光难得暖了一瞬。

她眉眼微微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修长白皙的十指抚动着琴弦,一曲悠扬的琴声洒下。

西陵英绮今日穿着一身娇娇嫩嫩的烟罗色纱裙,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姐姐弹琴,心中暗暗吃惊。

都说音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可她听西陵紫抚琴,却如同看到了传闻中北朝再往北,踏过无数座雪山后才能抵达的极北荒原。

无边飞雪,长风肆虐。

西陵英绮想起西陵紫的身世和她母亲的嘱托,暗暗叹了一口气。

曲罢开宴,众人入座。

「殿下,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元敬皱眉,「还能饮酒吗?

」西陵紫微微颔首,西陵英绮却附耳对元敬小声说道:「元敬哥哥,姐姐已经满了十六岁,日后经常有不太舒服的时候……」北朝女子一般都是十五六岁来癸水,元敬听西陵英绮一说,心下了然,脸上先是一红,然后在婢女给西陵紫倒上荷叶酒的时候,伸手夺过酒杯,语气体贴,「此酒寒凉,我来替殿下喝吧。

」说完,还没等西陵紫阻拦,他就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得知元敬死了的消息,我已经在汝河南边军营里了。

郭蕴难得抛下帝都的政务,跑出来巡视军营,此时此刻听到元敬死了的消息,长眉一挑,「竟然不是西陵紫,可惜。

」「元敬是元家长子,又是西陵紫的未来皇夫,他死了对西陵紫也是个打击。

」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他死了,元氏骑兵就在元寂手里了。

元寂虽然是主战派,但是向来看不起女子,西陵紫和他的关系,比起元敬来恶劣得多,到时候少不得为了军权内讧。

」「小狐狸干得漂亮,记你一功。

」郭蕴赞赏地看着我,「西陵紫暴怒,我们在明月城的据点已经被拔除了六个了。

」「有用吗?

」我冷笑,「就算她迁怒再多人,死了就是死了。

」已死之人是绝对不会复生的。

西陵紫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几乎把靖王斜着砍断,如今我从她身边逼走倾慕她的兰玄雅、杀她的未婚夫元敬,除了有战略意图之外,也是想让她尝尝原主痛失所爱的滋味。

更何况,我太了解元寂了。

他就是个不把女人当人的狗东西,哪怕立场相同,他也不会看得起西陵紫的。

上一世,原主和俞当归从浣衣院出来后,就是在元寂的后院里做贱妾。

元寂长相俊美,为人却暴虐,时常鞭打婢女和姬妾,他只要回府住,后院角门经常抬出去被凌虐致死的女子。

上辈子俞当归就是因为在床第之间违逆了他,被他鞭打一顿之后,剥了衣服,赤身裸体地罚跪在雪地里。

原主头都快磕烂了,才把俞当归带回两人住的破烂院子里,可是俞当归还是发起了高烧,在没有药的情况下香消玉殒。

她是那么好的医女,竟死于缺少药物。

我流露出一丝冷笑,只要南朝北朝开战,我第一个拿元寂开刀。

不只是俞当归,前世到了最后,连原主也给他殉葬了。

当时西陵紫被主和派囚禁,元寂冷眼旁观,不施援手,等到郭蕴北伐,又争了兵权和郭蕴对峙,带着北朝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去往前线,然后被郭蕴埋伏,十万大军所剩无几,自己也被郭蕴一箭射死。

原主听到夫主死了,本来是欣喜不已的,可是北朝蛮族竟然还有人殉的制度……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我把杀元寂这件事的优先级往后排了排。

元寂吧,人确实是个恶魔,但是用来钳制西陵紫却意外得好用。

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嘛。

先留着他,能够恶心恶心西陵紫,也算是好事。

我想了一下,又拉着郭蕴去看了一圈军营。

战车的进度很快,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雏形。

武备营里,扶谒的铁匠们不断敲打着各色武器,而我们南朝的工匠在试图复原李燕贞曾经说过的强弩;具装甲骑也已经投入训练,操练场上,高头大马的嘶鸣混合着骑士们的呼喝声,嘈杂也动听。

郭蕴微笑着感叹,「倒是有几分胜算的样子。

」「不是有几分胜算,是一定会嬴。

」我回答她,「你拿着南国十四郡县的赋税,顶着朝野上下的压力,甚至于买卖官职敛财给我们当军费,我一场也不能输。

」「无论西陵紫是多么可怕的对手,在她亲手把我的头砍下来之前,我都不会认输的。

」我顿了顿,继续说。

「等赢了西陵紫……」郭蕴听了我这话,有点出神。

「等赢了西陵紫,你就能够得到至高无上的权柄,到时候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四处走走了。

」我眼睛亮亮地盯着郭蕴。

此时正是盛夏,太阳明晃晃的,军营里造战车的造战车,训练的训练。

张镜仙全身笼罩着一层薄纱躲在阴凉处练武,俞当归四处给士兵们发放降暑的汤药,楚弄玉带着众婢女们赶制士兵们的夏装,楚洵在后面的山坡上安排着士兵们放牧做军需的牛羊,郭展颜坐在树下翻看我翻译出来的兵书。

阳光洒在天地万物上,像是给每个人都镀了一层碎金子。

唯独郭蕴站在我身侧看着我,长眉锋利,眼神却如春水一样柔软,风抚过她鸦羽一样的长发。

凌云万丈,襟抱曾开。

是整个南国整个天下的女帝,也是我一个人的余生遥遥。

21.六年后。

我与士兵匍匐在河畔草丛里偷窥北朝的大营,秋日里蚊子很多,但是有俞当归给的香囊,也叮咬不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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