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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岁桉没有办法去反驳,只因为她待楚镜西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世俗之人,被红尘牵绊,却也都有所挚爱。

“许岁桉,你需得努力活下去,等到楚镜西来找你的那一日,到时候你得告诉他,让他千万不要自责,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既然当了这皇帝,那么所有的责任都该是我一人来担。”谢央这会将所有话都说出来,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想,她这一生的责任尽了。

许岁桉此时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行的路,谁都不该插手去干预,她终究还是压下翻涌的心绪,同谢央说:“楚镜西之前驻守清源山,是为了同这个国家共死,臣有私心,臣舍不下他,因而替他选择了另一条生路,皇上得相信,楚镜西决然不会让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直到谢央离开,许岁桉同她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百年之后,青史成书,他们于后世人而言不过是一个愚忠的臣子,一名亡了国的帝王。

而许岁桉作为一个见证者,她从来都该敬他们的,敬钟涔,同样也敬谢央,敬他们此生风骨,也敬重他们将国之重担都揽于己身。

三日后,长安城破,谢央命人将整个皇宫点了火,而后于殿中自刎。

长安城已然一片混乱,许岁桉遣散了公主府的所有人,而钟涔也终于清明了些许,他撑着病体起身,束了发,亦换了一身月

白的袍子。

他在得知谢央死后,并未显露什么情绪,许岁桉来找钟涔的时候,钟涔只是道:“你从暗道中逃出,去城外的法华寺中,那里的僧人会安置好你的,我同楚镜西知会过了,他会来接你离开。”

“那你呢?”许岁桉轻声问他。

“我同她死在一处。”他这般说的时候,声音平静,映着天边的浓烈火光,却是说不清的浓丽而哀绝。

国亡了,而他的谢央殉了国,死在那冲天而起的大火中,在那一刻,钟涔的心也死了。

幸而,哪怕这一生皆是憾事,却到底还有一件事值得庆幸。

他啊,自始至终都是谢央的夫婿。

那夜钟涔在死士的护送下终于同许岁桉背道而行,许岁桉选择了活着,而钟涔则前往那已然成了火海的皇宫,从容赴死。

11

许岁桉后来便暂住在了城外的法华寺中。

如今国虽亡,可所有人对神佛都还有敬畏之心,哪怕战乱都未曾祸及这长安城外的寺庙。

她住的那厢房曾是楚镜西住过的地儿,窗外挂了数十串的风铃,风吹铃响,日夜都不得安生。

那住在隔壁的小沙弥却是个能说善道的,满嘴阿弥陀佛似乎都喂了狗,把几年前借住在这儿的楚镜西给骂得狗血淋头。

“那位借住在这儿的施主啊,哪是香客,分明就是个冤家,他是被前朝的钟驸马送来的,来的时候快死了,满身的伤,身上还被戳了一个大窟窿,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成啦。”小沙弥边扫着院中的落叶,边同许岁桉说着楚镜西的坏话。

许岁桉自觉楚镜西这混账在哪都讨人嫌,可她听那小沙弥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心却疼得厉害,她只能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坐在台阶上示意那小沙弥接着说下去。

“也许老天都不愿收他这般的恶人,那段时间啊,新帝登基,他昏迷了大半年,醒来后换了年号都不知道,整个人孤僻得很,整日把自己关在屋中,浑浑噩噩的不愿同人说话。”

“直到钟驸马抽空来瞧过他一次后,他便也开始闹腾起来,常出去鬼混,问他去了哪,他便混不吝地说潜入公主府去偷窥淳安公主的玉容,枉费了钟驸马救了他,他却狼心狗肺地惦记钟驸马的妻子。”

“后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买了数十串风铃挂在窗外,白日还好,一到夜里如何都不得安生,小僧住在隔壁无法入眠,便同这冤家讲理让他将风铃给撤了,他却不依,还说啊他有个娘子,身上便佩着铃铛,只要铃铛一响他便知道他的娘子在自己身边,便也觉得心安,如何都不肯将这风铃撤下。”

“这个花心大萝卜,既有娘子,还惦记着淳安公主,说挂着风铃心安,可小僧每每深夜被这风铃搅得无法入眠出来念经之时,他便总还睁着眼睛,估摸着成夜都未曾睡得着。”

“他后来更是上清源山当了土匪,临走前还提着刀威胁小僧,若把这风铃扔了,便把小僧扔到山里去喂狼。”

那小沙弥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光景,还是个孩子,更不用想当年他兴许十岁还未到,楚镜西欺负孩子欺负得上了瘾,致使如今的小沙弥同许岁桉追忆起往事的时候说着说着反倒愈发委屈起来。

许岁桉一边可怜这孩子因多年睡眠不足泛黑的眼圈,一边暗骂楚镜西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便也自作主张将风铃给撤了,重新在手腕上系了串有铃舌的铃铛。

那会赵珂于长安称帝,然而天下纷乱依旧未止,诸侯分据,群雄逐鹿。

楚镜西占据了雍州隐州一带,后又趁着赵珂忙着称帝,在兖州兵力最弱的时候,捣了赵珂曾经的老巢。

他手上有谢央给他的兵符,亦占据了三州要地,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

他用两年培养势力,在合适的时间打着前朝旧臣的名义自立为王,终究与长安称帝的赵珂分庭抗礼。

又过了三年,楚镜西吞噬了赵珂的势力,到底带着兵重新攻回了长安。

楚镜西花了五年的时间结束乱世,将这个天下夺了回来。

而后初初登基的帝王前往长安城外的法华寺去接他的皇后回宫。

他们都以为新帝是草莽平民,已经无人去探究新帝真正的身份了。

谢循的母妃姓楚,而谢循当年受伤昏迷,谢央代替他继位时,他还未及弱冠,因而几乎无人知道太子谢循的小字为镜西。

那一年,谢央被掳,钟涔前脚刚带大军离开,谢循后脚便化名楚镜西混入了军营中。

也并非因为别的,不过是家国岌岌可危,他虽作为储君,却也天生有股子血性,断然不会让自己安然待在锦绣丛中的。

他瞒着钟涔上了战场,娇贵的太子殿下提刀杀过人,亦曾拼过命,他是个天生的武夫,手上那百人亦是他从宫禁中带来的侍卫。

他那会立了不少战功,却怕在钟涔面前暴露身份,被钟涔给押回长安,因而这些战功便都借他之手落在了旁人头上。

直到他遇到了身边唯一一个变数。

12当年经常被楚镜西欺负的小沙弥已然长成了青年模样,依旧在

院中扫着台阶,而他曾经借住的厢房那片风铃已然被撤去。

许岁桉未曾注意到他,此时正倚在窗边读着一首禅诗: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许岁桉曾同钟涔说过,楚镜西是一颗被蒙尘的明珠。

如今啊,他这颗明珠终究尘尽光生,就这般站在了许岁桉面

前。

楚镜西怕许岁桉待在自己身边又会出事,他请钟涔将许岁桉安

顿在他曾经住过的法华寺中,这五年,他怕被旁人拿捏住许岁

桉这么一个软肋,他不敢同她传信,亦不敢来见她,只偷偷安

排了一些暗卫扮成僧人,在法华寺护着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当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因而他再不敢让许岁桉跟着他后面

涉险。

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年轻时的楚镜西在隐州带回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啊救过他的阿

姐,他惯会逞能,便也自作主张护了她一路。

少年人的喜爱向来明烈而炽热,他在朝夕相处中喜欢上她,单纯地觉得自己可以护她一辈子,便也私自在军营中将她藏下。

可他终归忘了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哪怕他贵为太子,却还总有力不能及之时。

那会钟涔被困,他一直都知道,钟涔为这个国家,为谢央付出了太多,他没办法看钟涔去死,因而自作主张替钟涔引开追兵。

许岁桉成日被他揣在身边,虽是个姑娘,却也同他学了不少保命的招数,他与许岁桉以及十数名手下一同被俘,那时的他已然受了伤,其实伤不重,可再拖下去却会死。

许岁桉求那些士兵去救楚镜西,他们察觉出许岁桉是女子,起了玩弄之意,要许岁桉脱了衣服同他们睡一觉他们就会去救楚镜西。

那天他觉得身上的血快流尽了,只死命攒着许岁桉的手,近乎恶狠狠地开口:“你别去,我不让你去,你若是去了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许岁桉初时答应了他,却在他昏迷过去后同那些士兵做了交换。

那些人和畜生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他们根本没想救楚镜西,在将许岁桉压在身下的同时,他们派了人欲将楚镜西扔到荒野自生自灭。

那天下着大雪,楚镜西在昏迷中醒了过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然冻住,再也感觉不到疼,他成了弃子要被人给拖出去,而他的岁桉睁着眼睛,正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他大吼大叫,挣扎着哭喊着想要将许岁桉抢回来,想要杀了入眼所见的所有人。

于是他当真这么做了,谁都未曾想到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是如何挣脱开几个壮年兵士的束缚。

他用身上防身的匕首刺穿了压在许岁桉身上的男人的脖子。

在他疯了一样杀了那个男人的同时,他自己却也蓦地被一把长刀自背后贯穿身体,他没了力气,喉咙里有血不停涌出,他只能死死抱着许岁桉,哽着声同她道:“对不起。”

对不起啊,明明说要护着你,却还是让你受了这般的屈辱。

许岁桉被楚镜西搂在怀里,眼神空洞地盯着他身上那道血口,连哭都不会了,只蓦地扯出一丝笑来。

那笑温柔得吓人,她说:“楚镜西,我会给你报仇,今日欺辱我的,害死了你的所有人,我终有一日要杀了他们。”

“到时候我再下去陪你。”

楚镜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许岁桉那时的眼神。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可他没有力气了,喉咙被血堵住,最终在许岁桉怀里抽搐着失去了意识。

他伤得太重,昏迷后被那些人扔到荒野之中,钟涔赶得及时,在他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将他给救了下来,而楚镜西一睡便睡了整整半年。

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他的父皇驾崩,这国家再经不起任何动荡,他昏迷之事被尽数瞒了下来,他的阿姐替他接手了这一盘散沙的国家。

楚镜西总想着无愧于心,可他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辜负了太多的人。

楚镜西醒后才知道许岁桉早在数月前便被钟涔救下,钟涔不知道她是如何活下来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引得那支军营的军队尽数中了埋伏。

钟涔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没别的请求,就是请钟涔看在她曾救过谢央的份上将那些人全都虐杀。

钟涔知那些人并非良善之辈,也知那些人是差点害死楚镜西的罪魁祸首,乱世之下以残暴手段去虐杀一群弑君者也并没什么错处。

许岁桉亲眼看着那些人被折磨至死后,便也在一个深夜无人之时跳了湖。

没死得成,终归被钟涔的人给救了下来。

钟涔当时佩服许岁桉的胆识与才智,告诉了她楚镜西还活着的消息,并且让她代替已然坐上皇位的谢央,去做这个国家的淳

安公主。

也没别的条件,不过是让她在其位,谋其事,钟涔恐这一切会发生变数,因而并不让许岁桉去找楚镜西,只等亡国后她彻底自由便可以同楚镜西一同离开。

待楚镜西自昏迷中醒来时却发现他们所有人,都试图去成全他的年少轻狂。

他们都知道亡朝末路,看不清未来,同样也只顾得上眼前。

楚镜西曾是帝都最耀眼的少年人,他一辈子不该被皇室的牢笼所困,所有人都觉得,楚镜西离开皇宫会过得更好。

于是许岁桉成了谢央,谢央代替谢循坐上那帝位,钟涔与谢央岁岁年年相望相知却难相守。

到头来他们都将自己给困住了。

谢央受困于帝位,钟涔受困于大义与私情,而楚镜西也将自己困于长安城外的清源山,固执而沉默地守着这么一个注定沦陷的城池以及这辈子兴许再也无法相认的至亲与爱人。

初时他们把家国重担揽于己身,只将楚镜西排除在外。

楚镜西因为内疚从不敢同许岁桉相见,却在清源山一待便待了整整五年。

许岁桉才恍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场死局。当时的清源山本就是攻入长安的最后一道屏障,楚镜西打从一

开始便想着同这个国共存亡。

她还是不顾钟涔的警告将楚镜西带了回去。

钟涔同谢央把楚镜西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却只有许岁桉将他

当作一颗遗世明珠。

许岁桉于是说服谢央让楚镜西自己去挣出属于他的那片天地。

既然长安注定要沦陷,每个人都困于囹圄,可总还需要有人从

那片囹圄之中走出来的。

许岁桉将楚镜西带回朝中,劝谢央将兵权交付给楚镜西,也同

样给了他两条路。

要么同家国存亡,要么便做这天下的主人。

后来他们以新的身份重逢的那段日子里。

若问再尝这情爱尝到的是什么味道。

他只是觉得苦,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苦,而是人世极苦。

当年纯情得过了头,如今都不小了,便总想着把过往所有缺失

的尽数补偿回来。

可这情爱之味却苦得让人眼睛泛酸,每每触及后背贯穿胸腹的

那道伤疤,触及腕上失了铃舌的铃铛,往往在欲望最甚时体会

到的却只是彻骨的疼与冷。幸好,如今楚镜西终究将这江山夺了回来,而许岁桉还活着,

还在这儿等着他。

楚镜西不由分说走到了许岁桉面前,隔着一扇窗,他伸手轻轻

扣了扣窗,笑得一如既往:“岁桉,你心心念念的明珠回来了,

要不要揣怀里带走?”

许岁桉抬头看着楚镜西,以及他身后春日一片纷繁花影,她继

而起身,腕间铃铛发出轻响,许岁桉隔着窗轻轻抱住了他。

绵延至一生的爱意,楚镜西想,除非自己死,是断没有终结的

那一日的。

作者:花下客

标题:《尘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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